毕铁林的步子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速度,配合着梁笑笑。
急脾气的人,一步一步从容地挪动着。
毕月坐在炕头上,频频看手表。迫切希望她小叔赶紧到位啊!
赵大娘就差直说饿了,人家都说仨四个点儿水米没打牙,到了京都转向啥的了。
她提议她们先吃饭,都现成的肉、菜啥的,赵大爷不干,非得等小叔到位,还说他来了,这也算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啥的。
毕月把烤肉锅支上了,耳边儿听着大山哥挨着训,听着赵大爷骂他:“我们是啥客(qie)啊?你不出摊儿挣钱,那你铁林叔不也少赚一份嘛?!就你这样的,我都怕你给人干黄喽!不行跟我回去,你吃公家饭喝茶看报纸,去养大爷的地方混日子,别在这祸害你铁林叔!”
毕月干巴巴地陪着笑脸。
她倒是不差一天出摊的钱,差没话唠了,赵大爷实在是问的抠的太细了,给她大冬天的问一脑门汗。
还有破弟弟毕成,又跑哪去了?说学校今天有事儿,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回家,一天天的。都没有毕晟懂事儿!
真是千呼万唤啊,就在毕月钻进厨房拿碗拿筷子时,一前一后、毕铁林和梁笑笑打开了房门。
梁笑笑都要看傻了,愣愣地没反应、还背着书包呢,手拄在门口收钱的桌子上,支撑住半个身体,缓缓脚疼。
她觉得这还是她认为的那个不爱言语、多一句废话都没有的小叔吗?
毕铁林刚打开房门那一刻,唇角就带上了笑容:“哎呀,真是稀客啊!赵大哥,咋样?挺好的吧?”
穿着黑大衣的毕小叔,离老远就伸手,赵树根儿一到了近前,他就给赵树根儿的手握住了,连续摇动着,还不忘对着挂上客气笑容的葛玉凤点点头,面面俱到。
赵树根儿大力拍着毕铁林的肩膀,大嗓门道:“铁林啊,我都听说了,我家这小子啊,给你添麻烦了!行啊,你现在算行了,刚才月月说的我糊里糊涂的!但现在大哥信了,看看你这精神头,不一样啦!真是不到跟前儿不知道啊!”
两个人的手始终握着,那份感情流动、很亲。
人都说三穷三富过到老,毕铁林望着面前黝黑的汉子,赵家之于他们老毕家,无论啥样,都是恩人。
“大哥,竟说外道话。多亏大山了,这小子能干呢!你啊,瞧好吧,我把话撩这,他在外面锻炼个三年,等你再看看大山,再看看同龄的年轻人,一般人比不上。这不是我夸,是事实!”
谁家儿子被夸谁高兴,尤其是气质大变、自信的毕铁林夸奖,赵树根儿哈哈大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说你大哥那人,瞒我干哈?!多余的事儿!我还纳闷呢,前段日子别人找他干活,他没去。
我跟屯里还听说,你大哥现在忙着要给你张罗个对象,都放出口风了,说是只要人好、长相别委屈了你,要多少彩礼都行。我当时心里还直犯嘀咕,现在才算明白了!这个铁山!”
毕铁林不知道他大哥不来京都忙正事儿,居然在家给他张罗开媳妇了,意外地挑挑眉,但笑容未变:“快着,老大哥,咱得多喝点儿,边喝边唠。”又对葛玉凤摆手示意上桌坐中间,笑道:“嫂子,又富态了,家里看来挺好,哈哈。”
屋子本来就不大,够大不会买新家。
满耳朵里灌满两个大嗓门的声音,你说梁笑笑能不看傻眼吗?
她就像发现了啥新鲜事物似的,盯着看这一幕,在她心里,毕铁林应该是跟谁都话少,不得不开口了,那也是言简意赅。可眼前这一幕…
心里想像的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年轻女孩儿大眼睛里闪动着意外。
梁笑笑没意识到,赵大山已经打她面前路过了好几次,拿筷子拿碗、上菜上肉,她不但没注意到,甚至赵大山提醒她快坐下吃饭的声音,都被毕铁林的大嗓门给掩盖住了。
还是吱呀一声开门声,一股冷风钻了进来,毕成站到门口出现时,梁笑笑才知道解开大衣有了动作。
毕月立起眼睛,警告地扫了一眼毕成,都没问毕成是打哪来,她认为她弟弟现在是疯了的程度,已经不是谈话能解决的了。
毕成先是见到赵树根儿和葛玉凤惊喜了下,正要开口打招呼,毕铁林摆了摆手,示意毕成出去:“去!买瓶跌打损伤的药油去!”
葛玉凤带着毕月和梁笑笑两个大姑娘,也抿了几口酒,估计是见不得小姑娘们磨磨唧唧喝酒的劲,她一口干了。
听着赵树根儿跟毕铁林话当年,听着毕铁林几次说:“赵大哥,当年啊,真是谢谢你。”
葛玉凤看了看她那个还在陪着笑脸傻笑的老儿子,她鼓起勇气问道:“铁林,嫂子插句嘴,你买那门面,跟大山没关系啊?”
这话很有歧义,有歧义到、连大成都停了筷子。
毕铁林用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先是装作不经意间瞟了眼梁笑笑。
本就无意瞒着自个儿那七年的事儿,发现那丫头喝的小脸红扑扑的,和侄女毕月一起傻呵呵地看向赵嫂子。
毕铁林低头先是笑了笑,摆手制止要说话的大山,也一把拽住要发火的赵树根儿,沉稳回道:“嫂子,没有。也不需要他出资,他在我这里干一天,利润就是一半儿对一半儿,这个是有白纸黑字摆在那当规矩的。不会因为我出了房子,就三七、四六像外人一样,跌了情分。我年长他们几岁,他们在我眼里,如果我有能力,就会尽量带一带他们。”
葛玉凤一拍大腿,一张大胖脸紧着点头,脸上的肉都跟着直颤悠:“哎呦,大兄弟,就你懂嫂子。你看看你大哥那脸色,就像我刚才说那话是要占便宜似的!这爷俩!我要那么爱占便宜,我能当书记媳妇?对不对?!”
毕铁林笑了笑,没吭声。有些事儿可以糊里糊涂,尤其是对赵家。
况且他挺喜欢大山这孩子,二十出头,手里现在也算有钱,但人越有钱倒越踏实了。
他侄子啊,现在都赶不上赵大山能干。男人,尤其年轻人,就该像大山这样,越有越能沉下心思发奋挣钱,才能有出息啊!
葛玉凤说的嘴角沫子都出来了:“我问是啥意思呢?唉!他要真干,我们就搁这多呆几天品品。怕你们亏啊,你说头些年那困难,嫂子都没说啥玩意儿,现在哪能呢?一听你俩合伙…”
赵树根儿接话表态,也明白家里娘们是啥意思了,没多还没少吗?再说凑凑,实在不行打欠条!
“对,铁林,那房子多少钱,从他挣的里面扣。我回去再跟俩姑爷商量商量借点儿,搁一块堆儿合伙那得掏钱!得像那么回事儿,你要是不要,要么我看啊,就三七!”
…毕月的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赵大爷难怪能帮他家这些年,赵家人品确实不错。
就是赵大娘看着一副农村妇女的厉害样,可比起想象中那些妇女们强百套,确实有觉悟,也没让她听到啥寒心的话。
只尴尬了一瞬,热情不减一直在继续。一顿饭直吃到比正常营业还要晚,葛玉凤已经歪倒在炕上,喝多了打起了呼噜声。
赵树根儿拽着毕铁林的手,更是跟聊不够似的,说着毕月爹那些年的不容易,说着毕月的姑姑这些年顾娘家啥的。
酒桌由欢快,变的气氛有些伤感了起来。
梁笑笑在桌子下握住了毕月的手,她今个儿才算是听了个彻彻底底,以前即便很好时,毕月也没说过。
还有…梁笑笑偷着看了一眼毕铁林,眼神闪了闪。
刚才她去后院儿上厕所时被吓了一跳,是小叔递给她一个手电筒,不知道从哪旮旯冒出来的,给她吓了一大跳,还嘱咐她一句:“晚上回去拿着药油好好搓搓!”
真的,越仔细观察越发现不像是当过犯人的样儿?倒像是…说不上来。
而毕成此刻的心里也有了变化,主动起身和赵大山去厨房切肉,他拎着菜刀那一刻,忽然意识到:好像好几天没干活了。
再坐下时,毕成有点儿讨好的对他姐小声说:“我们学校今天真开会了,我没去其他地方。从前线回来了很多战斗英雄住在军区医院。班级开班会选出代表,组织去医院探望。姐,我居然能选上了!”
这在以前,毕成都不敢想。不是想当边缘人物,是他各方面不突出。现在…
十八岁的大男生发生着悄然改变,不是学习成绩提高了,他现在也算是属于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
梁笑笑还是个上进份子的,她小声遗憾道:“怎么办,毕月,我们刚打完架,指定没我们份!”
毕月哼了一声:“啥好地方啊?让我去我都不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还真去了,早上送小叔出家门回东北,下午就作为学生代表去了军区医院,还给某位认识的战斗英雄献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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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五千字,两章半合一
毕月蹲在梁笑笑的面前,惊愕地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微醺的小丫头:“你是咋的?缺心眼吧?”
“你才缺心眼。”梁笑笑顶嘴。
毕月拽过一旁的小板凳,拿过药油往手心倒了一些,两手咔咔咔使劲搓,搓到发热发烫,两只滚烫的小手放在梁笑笑的脚踝处,低着头认真地揉着:“指定得疼,你忍一忍。你不是缺心眼是啥啊?看看你这肿的!得亏我小叔跟着一起,要不然就凭我这抠抠搜搜的样儿,一准儿拉着你走回家。到时候明个儿就得去医院。”
梁笑笑呲牙咧嘴地忍着:“你还知道啊!”到底在毕月对着筋包一使劲按下去的时候,“嗷”地一嗓子叫开了。
“啊!轻点儿轻点儿!”大半夜的,女孩儿尖利的嗓门传到了院落。
梁笑笑只要一喊,毕月就无从下手,被揉脚的人,疼的满头大汗,正给揉着的人也一脑门官司外加汗珠子。
小姐妹俩一惊一乍的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漆黑的夜晚是又冷又静,外面连雪带风,刮的四合院里的树枝发出刷刷的响声。
还好,有家、有落脚地、有想干嘛就干嘛自个儿的空间,这对于毕月也好、梁笑笑也罢,不知为何,微醺过后觉得格外满足。
室内一片温暖。黑暗中,还能看到炉子里没有灭掉的火光影影绰绰在闪动。
毕月没有回自己房间,和梁笑笑并肩躺在大床上,被窝里塞着好几个输液瓶子,那里面灌着热水,为她们取暖。
“月月,我今天才算知道个大概齐,你原来不够意思啊!都不和我说。”
毕月在黑暗中迷茫地看着棚顶,拽紧棉被,把露在外面的肩膀头子往里面缩了锁,小声回道:“唉,说那些干啥,我知道早晚会过去的。再说分跟谁比。我不太爱聊那些糟心的事儿,恐怕我性子男性化的事儿,不喜欢絮絮叨叨说不易啊,那不解决问题,跟祥林嫂似的嘟嘟囔囔还闹心。”
梁笑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早晚会过去。看你小叔现在这样,真的,特别神奇。嗳?你留意没?他和赵大爷说的那句?”
毕月觉得输液瓶太不智能,脚丫子一贴上去,或者小腿大腿碰到就会被烫的一哆嗦,干脆一翻身,侧身扑向梁笑笑。
这小妞软绵绵的胖乎,比她这个瘦猴子能散热:“哪句?”
“说是在监狱里面学知识,从最基础学起什么的。凡是有本事儿的,他都能跟着他们聊几句啥的…”梁笑笑顾不上毕月的小手都快碰到她胸脯了,羞涩都忘了,惊奇道:“真是…我觉得啊,天意啊!我说句不好听的哈,你可别和我生气,真不知道他进监狱是好是坏了。”
毕月也挺感叹,两个女孩儿头挨头小声唏嘘着:“就是说啊!你说就我在国际列车倒的那俩钱,就算加上烤肉店盈利,我估么着现在也就能买个八十平方的小门面,最关键的是,不能和任何人说太细。因为谁让咱是女的嘛!
但我小叔就不同了,他是真有本事!他才是让我现在好吃好喝、终于忘记愁字咋写的大功臣!要是说我现在还有一件烦心事儿,那就是…”
“是愁成绩从优变中上、毕业分配?没事儿,还有一年半载呢,我都没愁!”
毕月翻了个大白眼:“你看我像是愁那个的人吗?和你一比啊,你才是标准的大学生,琢磨的大事儿通通都和那些无聊的有关!”
梁笑笑想说“什么?这还不是大事儿!”但毕月没给她机会:“别打岔。倒是也和学习有关,不过不是我的,是我小弟毕晟的!
我跟你说哈,我大弟那小子别看是跳级生,当年恨不得在市里都挂着名号的尖子生,可你瞅瞅他现在…算了,不提那个糟心的玩应儿!
我小弟、真哒,比我俩都聪明。当年咱高考时,那刚恢复高考几年啊?教学质量全国上下都那样。
现在你再品品,改革开放一来,经济水平在悄然发生改变,学校那个小城堡也一样啊!
我每次给楚慈讲课、去楚慈学校,看着人家那学习环境,再想想我小弟,就一个心情,急!
我是真怕我小弟在那个小县城读书被耽误了。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学霸。学霸懂不?学生时代的大坦克,一给油准保没谁了!”
梁笑笑在黑暗中惊愕地瞪大眼:
“你不会要把你小弟弄京都读书吧?就你那学生楚慈,是四中还是六中的?你可真敢想。
毕月,呃,不管几中,你弄不进去的!我舅给我都弄不进去,我读的是实验。
唉,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我也挺羡慕,你不在京都读书不知道,四中、六中之于初中高中生意味着什么。如果当时我舅妈不那么拦着,也许…算了不说了。总之,不好进!”
毕月蔫头耷脑涌上了困意,主要是没心气了,声音更是蔫蔫的:“说的就是啊!我和我小叔绑在一起,再加上半拉毕成、半拉大山哥,我们能目标一年赚多少钱,却没能力给那小子送进好学校。
调动学籍、户口,尤其是跨省,那哪是我这种小老百姓敢肖想的!
所以我能理解赵大爷一口一句铁饭碗儿的理论了,差不多一个意思!
有些时候,不是钱的事儿,是权利、是圈子、是人脉、是很重要的隐形财富,随随便便有能耐人的一个电话,咱老百姓得求爷爷告奶奶跑断腿儿!”
梁笑笑嗯嗯了两声,软软糯糯的声音里,有赞同、还有一丝丝失落:“慢慢再想想辙。我外公总说,别没走路走顺当呢,就想跑,那会摔跟头。月月,慢慢来,一年前,你敢想现在的日子吗?所以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最起码你有所改变,越变越好了。”
毕月终于细腻了一把,从自个的思维里撤了出来,用胳膊肘轻推了下梁笑笑丰满的小胸脯:“你咋了?”给梁笑笑紧了紧棉被:“妞,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跟我说说?”
大概是喝了点儿酒,或许是毕月大半夜的蹲坐在那,认认真真且小心翼翼地给梁笑笑搓着脚踝,梁笑笑心底五味杂陈的。
她闭上眼睛假寐,在毕月问完大概过了两分钟后,黑暗的屋里才响起双十年华女孩儿的叹息声,一声叹息与她的年龄不符:“唉!你有没有过在某一个瞬间,觉得父母靠不住?呵呵,我啊,恐怕心里出问题了。居然在听到父亲的恩情大过于天这句话时,觉得相当讽刺。母爱大过于天,父爱没有那么伟大好不好?倒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是真理。”
随后,毕月几次小声追问,梁笑笑都闭口不言。
“你脚受伤了,心也受伤了,难怪叫脚心。”毕月嘟囔完就一歪头睡了过去。
梁笑笑心里叹气,她现在能心大的要死,真该谢谢毕月!
夜真的深了,再不睡就要第二天了,两个小丫头、头挨着头,盖着一个大棉被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毕月推开屋门,浑身上下精神抖擞,被冒烟雪吹地打了一个哆嗦。
“你戴上点儿棉帽子啊?真是傻小子,缺心眼!”带小跑往厨房去,肩膀还挎着一个新书包,毕月在路过扫院子的毕成身边时,还欠欠地踢了毕成一脚。
毕成抿抿唇,他姐现在越来越烦人,对比小蕊小声说话爱笑,他姐没个女孩儿样,就这样,以后能嫁出去吗…
“小叔?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没?能不能把这个塞进去!”
毕月都习惯了,这两天他们小叔调样给他们做早饭。
毕铁林真是做到了好叔叔的典范,只要人在家,一准儿不缺俩大学生的现成饭。
毕月一手拿着白菜猪肉馅包子,一手端着二大碗喝着小米粥:“喏,那是给小晟的,你帮我带回去,我老早就买完了,忘给你了。”
毕铁林腰间还系着毕月卖油条时穿的黑油布围裙,手里拎着饭勺子回头,往门口望了望。
“放那吧。你同学没起来呢?”
毕月连连点头,不停地看手表:“嗯嗯。我要不赶趟了。小叔,你下了火车可千万去我姑那住一宿。就咱家那一座座大山,估计东北现在更得冒烟雪,不得封路啊?!”
操心命啊,想了想毕月又嘱咐道:
“对了,小叔,过了九点,麻烦你去我同学那屋敲敲门,她就能起来了。让她吃早饭吃药,我帮她请假,她有点儿发烧感冒。然后你把碗筷都扔厨房就得,我放学回家再收拾。
啊,小叔,你出门上火车前,喊一声笑笑,她自个儿在家,让她反锁一下大门!”
发烧了?不是崴脚吗?
毕月说的一番“废话”,毕铁林只用一句“嗯”当回应,哪一样也没执行。
他在临上火车前的一个半小时里,收拾四合院的客厅、厨房,扫地拖地,都干完了,才拖着一个大皮箱离开。
毕铁林先是把皮箱放在大门口,在院子里把大门反锁上。
随后上下观察了一会儿院墙,几米助跑、顾不上院墙上的雪蹭的满大衣满手都是,他不走寻常路,翻墙离开了四合院。为的是屋里那个胖乎乎的女孩儿能多睡一会儿。
梁笑笑拿着两张一条,先是看了一眼毕月留给她的,随后认真地看向陌生字迹的那张字条。
“粥在砂锅里,暖壶里有新烧的开水,退烧药还有去痛片各吃一粒,一日三次,在厨房的餐桌上,大门已反锁,放心即可,毕铁林留。”
穿着棉袄的梁笑笑,喝着白菜咸肉粥,吃着简单爽口的咸盐拌黄瓜块儿,一时,心里有说不出的暖。
她一瘸一拐的站在自己的屋门前,看了好几眼反锁的大门。
第一次,她萌生出,她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该多好的想法。
她是毕月就更好了,至少还有亲叔叔。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毕月就跟赶时间似的,打算放学直接溜回家先看看笑笑咋样、再去趟大山哥那里时,李永远老师居然点名让她去趟办公室。
李老师说,不是什么张秘书和她小叔拜托主任、拜托各科老师多加照顾她,才有了今天的谈话。
是早就压着火气,早就想找她谈谈了!
李老师说,她不明白前几年她叔叔在哪,她也不打算多打听她家的家事儿。
因为她始终记得卖油条麻花儿、钱也许还没挣到,就知道给她这个当老师偷摸送两根儿的女孩儿!
说她从前的刻苦学习,说她那时候穿衣打扮,说她上课总是坐在前两排,那么近,却像是听不清一般,还强迫自己一遍一遍记住背下来、认真苦学的劲头。
李老师说了很多很多,前后对比,最终化为一个主题,希望她能争先做一名好学生,每一年的表现,都跟毕业实习分配挂钩,让她长长心…
毕月站在教师楼的走廊尽头,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羞臊的要死。
她最开始站在走廊的窗户前,心里暗搓搓地想:这是大学!她又不是小学生!张秘书是谁?小叔真是多此一举,为啥要拜托各科老师关注她啊!还有,李老师刚才那损她的劲儿、就跟损小学生似的,就差像前两天干架找家长了!
这时代咋辣么陌生呢?!后世大学老师哪有这样的啊!真是醉了!
随着回忆李老师的那些训话,一分一秒在流逝着,毕月也沉下了心,她开始对着窗外自省了。
她承认,她学习态度不端正,因为目标不是什么狗屁分配,她也不把那些当回事儿,可她真是变了。
由于“曾经”步入过社会工作,对于学生时代的老师二字,她已经看的不那么重了、不害怕、不当回事儿了。给老师拿油条仅是感恩而已。
不好好读书,也是“利欲熏心”,认为时光不该浪费在最“无用”的学习上,她给自己设定的路,是混着大学时光,脚步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争当爆发户。
可…她其实思维没和八十年代大学生融合,表现出的上课坐最后一排、混着混着,她给原主丢了人。
毕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触,从来没认真花心思思考的问题,这一刻面红耳赤。
就在毕月考虑不能混日子了,要不要也上进点儿,就是没用,也要争当第一、当积极优秀份子不丢人这个论题时,班长何卓尔拍了拍她的肩膀。
毕月猛地回头:“干啥?吓我一跳!”
何卓尔也被毕月吓了一大跳。
唉,毕月变了!对他的态度日渐不友好,他现在对毕月的心思淡了很多,虽然她变漂亮了,可那不是他理想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