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们之间相处,这时候最纯,你跟儿子说这个干哈?他家就是省长,咱家做买卖的也没啥可求的,老老实实经商,你别教坏我又教坏孩子。”
林雅萍一个大白眼甩过去,懒得搭理丈夫,继续嘱咐任子滔:
“别一千,妈给你拿两千,最好你给那刘澈花钱。儿子,你得务实,考再好的大学也是为了赶明参加工作。
你们这一代,已经不像我和你爸那时代了,有很多都不用考多好的大学照样比咱泥腿子出身混的好。
交朋友交有能耐总比没能耐的强,备不住你考首都去真能借上刘家光,最起码咱认识,到真章时候能说上话,那大干部家一句话比咱跑断腿都强。”
任子滔不敢继续吃饭了,起身离开。
他怕等会儿这两人犟犟起来,关键他是去乡下贴“大字报”,哪有度假村啊,而且叫的是另一个好哥们罗江,没刘澈啥事儿不是?
任子滔回了卧室开始装东西,翻箱倒柜把他爸最厚的、已经不要的破棉袄塞里面,要知道晚上只能窝车里睡觉,那镇上可没有宾馆。
又给好友罗江也翻出一件,找出自己的大棉裤、大棉鞋,到卫生间看了眼刷牙缸,还刷啥啊?埋汰着吧。
又忽然想起一事儿,任子滔套上牛仔裤对父母喊了声:“我出去一趟。”
他想着:得给江男的复习资料借回来,离开这两天再给江男弄点儿学习任务,免得瞎担心。还是那句话,啥也没有学习重要。
某小区的单元门口,过一会儿声控灯亮起,从楼道里出现一个清秀白嫩高高瘦瘦梳马尾辫的女孩儿。
女孩儿脚步轻快,一看就是刻意打扮过,手上一摞子笔记还被丝带系了个蝴蝶结。
她微喘的站在任子滔面前:“班长,我接到你电话还补了一些学习方法,也不知道对妹妹有没有帮助。”小声说完后就脸色微红了,将这些年的笔记递了过去,看到任子滔接过时和她触碰的指尖儿,女孩儿低头间嘴角微弯。
任子滔点点头:“谢谢你,何惜。”说完转身就走了,而他身后的女孩是一直瞭望到他坐进出租车里。
第六十六章 看起来确实是度假
江男看着江源达出门了,她在这天上午,倚靠在卧房门口对没什么精神头的苏玉芹说:“妈,我有许多小秘密。”
“啊?”苏玉芹拄着床坐起身,拢了拢头发,拿皮套扎上,这才又拍了拍床边道:“坐这跟妈说说你那些小秘密。”
江男笑嘻嘻坐下:“可我不打算全告诉你,不过能先告诉你一个,你速效救心丸在身边不?”
苏玉芹看着这样笑模样的女儿,心里终于透亮点儿了,
到啥时候还得是娃、自个儿身上掉的肉和自个儿亲。
一把拽过江男的手握在手心里:“我没那么不经事儿,说吧。”
江男马上将一张小胖脸歪头凑苏玉芹面前:“你猜我爸有多少钱?你猜那些钱现在在哪?”
说着话的功夫,还能变出江源达的身份证,献宝一般在苏玉芹面前晃一晃:“妈,你看,这是啥?”
苏玉芹立刻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此刻该是什么反应最恰当,内心尝试着装第一次听说,但大脑完全死机,支吾了句:“身份证。”
“妈,咱家有三百多万。我是说,不算房产、一号二号直营店、地下批发零售点儿、你手头上的、仓库里的货,还有三百多万,而且都在我手上。
我告诉你哈,我爸是偷偷存的,他怕告诉你你受不了,简直了,其实他就是抠,觉得把钱放您手里不安心,你还能怕钱咬手不成?他就是想当一家之主管钱罢了,我发现后给你要来了,给你妈。”
江男说到这就掏衣兜,把三张存折三张卡掏出来给苏玉芹看:“不信您翻开瞧瞧,完了咱俩去银行。”
“啊?”苏玉芹眨眨眼又:“啊”了一声,双手接过又是存折又是卡的,低头瞅着这些。
江男右手赶紧在苏玉芹眼前挥动了几下,极其纳闷道:“妈,你知道了?”
“啊?不,我不知道。”
“那你这是啥反应啊?你没事儿吧?别告诉我你心脏正抖呢。”
苏玉芹抬脸瞅女儿:“没,没抖,我是懵了,对,懵的不行了。”
江男无语地啧了声:“懵啥,吓的心脏难受更犯不上。您得出息点儿,妈,你快看看那数目过过瘾,看完咱俩得去趟银行,得趁着我爸还没想起他身份证在我这呢,咱俩赶紧都取出来存我账户上,我的就是你的,放我手里更保险。”
“都取出来?”这样做倒是出乎苏玉芹意料,瞪着眼睛道:“你爸知道你这样做不?”
江男站起身,她忙着呢,得做任子滔留给她的学习任务,得抽空去趟十四道街,这回不是再去打谁,而是去看看哑婆婆,滴水之恩该记在心头,回道:
“妈,他知不知道能咋地?虽然警告我了,但是我不打算听他的。
再说了,他挣钱还想给谁花?我们又不会败家。
他手里钱多我们才要担心,不是有句话叫男人有钱就学坏?
妈,你以后必须要对自己的人生拥有超出寻常的掌控力,什么都握在手里,比将希望寄托在他和我的身上强百套。”
苏玉芹这回说话顺溜了,抬眼看向床边的江男,很坚定的摇头:“不对,寄托在你身上是应该的,我闺女最好了。”说着眼圈儿还有点儿红了。
江男立刻弯腰两手捧苏玉芹的脸,都要鼻尖贴鼻尖的距离了笑道:“哎呦,是不是钱太多啦?瞧你激动的,哭啥嘛,我妈也最好了,咱俩赶紧偷摸转移他钱去,他还敢回家发脾气是咋的?不过他到时候要揍我,你得承认你知道了,还得拦着,啊?”
苏玉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笑了,把棉被往旁边一掀:
“好,就这么办。再给你买几件衣裳,开学穿,打扮漂漂亮亮上学。”
这话让江男立刻挠头,直起身嘀嘀咕咕道:“能有我的码吗?到商场不得尽受白眼啊,不如等我瘦了再说。”
这话让下地穿鞋的苏玉芹心里一疼,她决定这回也不心疼钱了,商场没码就看好样式。
现在有那种叫私人订制的店,到时候打听打听地点给女儿订做去,小姑娘不能因为胖就啥颜色衣服都穿不着吧,再顺便看看哪有新开盘的楼房。
既然江源达心里没她…没她拉倒,有钱就行,给江源达的钱都花了戳他心窝子!
就在江男挎着苏玉芹的胳膊下了车,边往银行走还边讲述她爸的发家史时,幸福小区里的甬道上,任子滔拎着大号黑色行李兜也准备出发了。
他手上那兜子里不仅装有大棉袄二棉裤,还有点儿面包和矿泉水,不过更多的是一摞子很沉的“大字报”。
他不打算听江男的,反正折腾一趟不容易,别光贴镇里的,县里就手来吧,十里八村也顺手别放过了。
任子滔走出小区,站在大门口刚要瞭望好友罗江的桑塔那,这时不远处驶来两辆银色别克商务车。
两台车一前一后停下。
后车先撩下车窗,罗江在里面探头,伸出左手五指挠了挠,算打招呼。
紧接着才是前车后座车窗下滑,里面那张英气十足的脸还没露出来呢,一个烟圈儿先吐出来了,而后刘澈那张脸才暴露,其间夹着懒散的声音:“不够意思哈,有这么好玩的事儿,不叫我?我正愁开学前没乐子呢。”
任子滔立刻笑着摇了摇头,呼出一口哈气,将兜子从车窗扔了进去。
这回刘澈声音干脆且洪亮道:“上车!”
两台商务车立刻直奔高速出口,一会儿并排,一会儿一前一后。
其中任子滔所坐的车里,他和刘澈坐在后座葛优躺在喝啤酒吃红肠。
当车里某首音乐响起时,刘澈先冲司机说:“开最大声”,然后马上唱道:
“也许我们的世界,终究有一点不同,可是我知道你将会陪我在风雨中。
请你为我再将双手舞动,我会知道你在哪个角落。
任子滔立刻跟上合唱:“看人生匆匆,愿我们同享光荣,愿我们的梦永不落空!”
并排跑动的另一台商务车,一撩下车窗音乐立马震耳欲聋地传出。
罗江半个身子探出,又挥手示意又冲任子滔他们领唱:
“是控诉战争到最后伤痛是儿童!”
任子滔和刘澈马上也探出头给予响应,挥动着双手扯脖子吼唱:
“AMANI,NAKUPENDA,NAKUPENDA、WEWE!”
这两台车,在高速上飚的莫名兴奋,十八九岁的青春就是这么无厘头、没道理。
第六十七章 任何时候都能作乐,非谁过
两辆商务车本该下午就到的,然而这不是车里坐着个能折腾的。
刘澈指挥大家下高速进屯,进了一个农家大院儿。
一看这农家院事先就有所准备,车灯晃了晃双闪时,农家院的老板马上就热情的迎了出来,大门四开让车进院儿,还回头喊的大脖筋暴露无遗:“开饭了老婆子!贵客到啦!”
两车的人、三张桌,满满登登的盘腿大坐,屁股底下是火热的炕,一个个都脱了外套穿着毛衣,大快朵颐第一批开江鱼。
吃的任子滔一边美滋滋,一边纳闷:哪搞的啊?
他拿炕边的卫生纸撕下一块擦了擦嘴,刘澈立刻体贴的将他嘴边的纸屑摘了下去,叨了一口粉条塞嘴里,又扒拉了一口二米饭,含糊问道:“怎么样?”
“不错。”
刘澈又对农家院老板招招手给叫来:
“你,去,给我们宰只羊,刨点儿够我们这些人吃的,剩下的给你们了,腐乳韭菜花麻酱,再洗点青菜,反正什么都来点儿吧,给我们放后备箱,弄干净嘿,多洗几遍。”
老板笑的一脸褶子道:“那是自然。俺们家还有冻虾和冻鱿鱼啥的,都是我老儿子搁海边那面儿背回来送我们老两口的,不要钱,我都给你们装上。”
“局气。”刘澈翘了翘大拇指赞道。
任子滔是说:“谢谢你啊叔。”
等这些人吃饱喝足后,刘澈撵出一沓子钱连数都没数就塞到了炕席下,他估摸着别说冻虾了,连吃带喝包括空运鲜虾钱都够了,这才又重新上路,直到天黑的透透的才到达星火镇。
县里已经扔了一台车的人,那台车里的是负责县城以及十里八村的张贴,估计此时已经着手干的热火朝天了。
而任子滔他们这伙,用刘澈的原话是不着急,来都来了,一会儿当玩了就干完。
那着急的是啥?
吃。
必须得先:冬聚大雪凉亭麻辣火锅、夏聚草原羊肉烧烤,说这都是规矩。
所以只看在星火镇的西北角落,小山坡上的废弃凉亭里,那凉亭柱子上的红漆早都掉没了,此时人声喧闹,车大灯照着这里。
有三个刘澈的手下,在搬铜锅、拿牛油麻辣火锅底料、羊肉卷,一趟又一趟。
罗江是在拎着一大桶矿泉水放在凉亭里,嘴上嚷嚷“借过”,又倒腾碳酸大桶装可乐、雪碧、啤酒、茶壶、熟食、瓜子。
刘澈是脱了棉袄蹲在一边,正用zippo打火机先引燃了烧烤碳,又用烧烤碳引燃精碳,引着了他哭笑不得歪头问任子滔:“干嘛呢?”
任子滔站在车前方直起腰,也自嘲的笑了笑:“给车牌子卸下来。你这样大摇大摆的,就差雇个秧歌队告诉这镇里人你来了,哥们心里实在是负担太重。”
刘澈摆手:“来来来,喝酒了。”
罗江在凉亭里喊:“子滔,来拍照啦。”
“你居然带相机?”
“你就庆幸我没带摄像吧,大班,大主席,瞧你带我们干这事儿,我得留影纪念一下,最好能笑话你一辈子。”
高高的凉亭里,铜火锅里满是精碳烧的火红,翻滚的羊肉卷打着沫子,放眼望去,再加上阴沉天空下未化掉的零星雪白大地,几个人酒瓶撞在一起:
“干杯。”
就这一幕,看傻了刚给老丈人家送完卤豆腐归来的苏玉福。
第六十八章 有鬼啊救命
“家里的事儿?跟我们哥俩就别藏着掖着了。”
“呵,我爸目前还没那个胆儿。”
“那就是…女朋友?”
刘澈刚问完,罗江就一口啤酒喷出:“咳咳咳”,紧着咳嗽还摆手示意没事儿,急喘了几口气才脸色涨红问任子滔:
“不是吧?前几天你才拒绝花中之王杨菲菲啊,那义正言辞的,愣说高考后就天南海北了,别破坏那点儿小美好。
啧,转头就处对象啦?
谁啊?我不为那牡丹花可惜,我为小荷花何惜遗憾呐!
从小学六年级到高中何惜一直追随你,她家里条件可一般,多重情个漂亮小妞,这就被人截了胡啦?”
任子滔细长的食指搓了搓唇,喃喃了声:“何惜?”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才呵呵的笑了一声道:
“不是,是个一起长大的小妹妹,我不希望她经历一些没必要的。”
“一起长大的小妹妹?”刘澈咧了咧嘴:“你应该把嘴边儿那笑收回去,我看是一起长大的小暧昧。”
任子滔干脆大笑:“爱信不信。”端起酒杯道:
“刘澈,罗江,今儿也算咱仨聚会了,开学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我们必须最后全力突围一次,用最帅气的姿态进大学,也算给我们苦哈哈的生活扫个尾。”
罗江忽然有点儿伤感:“我不想和你们分开,哥们还挺喜欢高中的,别看每天都有刷不完的题。”
任子滔拍了拍他的肩膀,俩人一起看向刘澈。
因为罗江不出意外一志愿是北理工,任子滔更是任君选择了,只有刘澈的家里在施压,让他考军中清华国防科技大,在长沙,罗江这舍不得的话就是冲他说的。
刘澈只能用笑容掩饰情绪:
“我争取,虽然困难了些。
我四个堂哥,陆军、海军、空军,全为国家军队做贡献了,每次家庭聚会我看他们那些衣服都腻歪。
我的机会就是我那个最小的堂哥刘恒,他当年和子滔你现在差不多,在首都那种地方是随意挑学校的好苗子,却愣是被我爷爷按着头给送进了部队。
当时闹的很凶,现在刘恒哥也不和爷爷说话,别看明年就要考回来了,所以这或许是我的机会。”
说到这,刘澈眼神坚定补充了句:
“到时候咱们几个还能在京都,我领你们好好玩玩,我早想好了,就北航了。
我从小就喜欢飞机,真搞不懂我爷爷,看自己设计的飞机在空中翱翔是什么气势,开的那些人只能算技术工种。”
罗江马上嚷嚷道:“就是,你航模都获特等奖了,不去那太可惜。”
恰巧此时,苏玉福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很突兀地出声道:“几位小老板?”
罗江:“小老板?”
“不是,那小同志?”
“小同志?”
“哎呀真费劲吶,那叫啥啊?我就是个路过的,问你们要不要豆腐皮!我跟你们说,我给你们切宽点儿,下锅子里可好吃了,还有鲜豆腐,俺家还有蘑菇,能便宜点儿卖给你们,家里剩下现成的。”
这回连任子滔都笑了,抬眸看向来人,傲然道:“剩下的?”
苏玉福急的抓耳挠腮,脑袋更不好使了,一拍大腿强调道:“那也新鲜!”
刘澈冲苏玉福摆摆手,摆手间还和任子滔对视一眼,任子滔立刻心领神会问道:“你是镇上的?”
“嗯呐,纯镇里人。”苏玉福很憨厚还补了句:“搁东头开豆腐坊的。”
“知道有个叫秦雪莲的吗?她家住哪?”
苏玉福立刻瞪大眼:“找秦家?太知道啦,俺们两家关系可好了,她就是扑奔我姐姐进城的,省城吶,我领你们去还是给你们叫她家人?哎呦我就瞧你们气派嘛,难怪我大外甥女说秦二丫在城里有能耐了。那啥,你们放心,既然关系都摆在这了,我家里剩的豆腐蘑菇啥的就收本钱,等着哈,我这就…”
“你别?”
“站住!”
任子滔和刘澈一起出声道,只不过不同的是,前者已经站起身了:“姓苏?你家里人是?”
“我爹苏长生,我娘叫苗翠花,我叫苏玉福,我姐姐是苏玉芹,我姐夫江源达是在省城做大买卖的,我大外甥女叫江男,长的可带劲了,我儿子长的也俊叫…”
任子滔赶紧紧急叫停,憋不住乐,长的带劲?礼貌道:“您好,舅舅。”
刘澈愣住,罗江筷子上的羊肉掉桌子上了,都不知道要不要起身叫这糙汉子舅舅。
半个小时后,苏玉福小心翼翼的将洗好的蘑菇、切好的豆腐装好,他蹑手蹑脚的打开院门,一路撒丫子往西北角的凉亭那跑。
任子滔接过东西递钱,苏玉福还真就揣衣兜了,在他看来,认识大外甥女了不起啊?这都是劳动所得,到啥时候不收钱的都是傻蛋。
“舅舅,别和任何人说我们来过,更别提江男一个字。”
刘澈很不喜欢这种藏藏掖掖:“说了又如何?再见,舅舅。”
“嗯那。”苏玉福回家这一道还在琢磨:那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半夜十二点多,镇上除了两家开小卖店的在亮灯,再就是狗叫声格外明显。
罗江拿着一沓子“大字报”凑到车灯前,看着黑白复印的秦雪莲裸露半个胸脯的照片,嘿嘿笑了几声才看向纸单子念道:“巍巍大东北,一片大森林,男的靠忽悠?女的靠、卖Y?!”
罗江怒了:“子滔,你那临家小妹不是东北的啊?咋把咱都骂了?”
任子滔用两手压压:“为引起民愤,纯属虚构。”
刘澈背好双肩包说:“上吧?”
六个平均年龄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迅速四散钻进了镇里,而且刘澈和任子滔的身上还带了两大瓶杀羊的血。
刘澈是为了防止任子滔路痴找不到秦雪莲娘家备用的,结果还真让他猜准了。
这天午夜时分,星火镇的看家护院狗叫的格外兴奋。
刘澈先找到了秦雪莲娘家,他十分大胆的用嘴叼着手电筒,满大门和墙壁上抹胶水往上张贴“大字报”,最后一张贴完,刚对着大门浇完羊血时,院落茅房里有个女声问:
“sei啊?Sei?!”
秦婆子今晚拉肚子,觉得外面有动静,赶紧将裤子提上,也顾不上系裤腰上的布条了,一手扯着棉裤,一面儿猫腰小跑到门口,将大门打开,只看一张“大字报”啪的一下就烀在了她的脑门上,由于烀劲儿太大,秦婆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人烀完转头就跑,跑动中甚至都带着风声。
等秦婆子摘下脑门上的“大字报”,抬眼一瞄,大门外空空,她凄厉地叫喊道:“有鬼啊!”
第六十九章 懵
三更半夜,秦婆子就觉得烀她脑门上的是索命的鬼符。
也不知是因为啥,她脑子里此刻转悠的全是紧锁她神经的什么黑白双煞啥的。
尤其是觉得刚才那人脚底下好像没跟儿,一晃眼的功夫就飘走了,她被吓的没力气跪着往大门外爬,脑门上那张大白纸就掉在她手边儿。
等两三秒钟爬出去了,左右一看,心里想着:哪有人影?
哎呀妈呀,那就是鬼影!
等她再扶着大门,哆嗦烂颤的拎着裤子勉强刚站起来时,她瞬间全身僵住。
秦婆子先是伸开黏糊糊的手,又大脖子僵硬地看向大门上的血迹,这回再喊的声都变了调的凄厉:
“啊!!!”
这一嗓子,在东北管院落里的灯叫雨打灯,跟前儿两趟房好几户人家的雨打灯都纷纷亮起。
别说秦婆子这一嗓子吓着了熟睡中的邻居,就是刚找到路的任子滔也被吓住了。
他还一手拿着“大字报”,一手拿着装羊血的瓶子,就那么傻呵呵愣在当场。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很多人家预备开门栓,还听到有很多大老爷们在问:“咋的啦咋的啦?Sei家啊?”
就在任子滔终于反应过来了,心里想着我靠,转身就要跑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一只温热但粗糙的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拽着就跑。
苏玉福先是给任子滔塞进了自家院里,然后才转身放轻动作将大门关上。
他刚做完这些,还没等说你们做的我都看见了,赶紧坦白吧,自家院子里的雨打灯也亮了。
苏老爷子苏长生,他披了件棉袄推开了屋门。
不同于别人家的十五度灯泡,苏家是五十度灯泡,因为要经常早起磨豆腐。
那雨打灯亮的,六只眼睛相对,彼此看的清清楚楚。
老爷子指任子滔:“你是?”
“爹,别吵吵,他跟咱家男男认识,他是来干坏事的,给秦家栽赃陷害,现在一吵吵,秦家该…”
苏玉福说到这突然打住,因为任子滔虽然表情上看起来是很平和的在歪头瞅他,但是眼神里却是一副你就胡说八道吧。
苏玉福歪头纳闷:“我说的不对?”
苏老爷子走上前,同时身后苗翠花也开门出来了,张嘴就问:“你谁啊?”然后是西屋的舅妈和苏天宇出现。
苗翠花很嫌弃,斥责儿媳妇:“哪都有你,你眼神不好使不知道?你能看见谁是谁啊?赶紧领我大孙儿回屋睡觉。”
倒是苏天宇马上护着他妈:“奶奶,是我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