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小王子感到厌烦,那罗索性就将其他几种动物的编法也都教给了她们。每回见面这些姑娘们都有问不完的问题,除了对楼兰国感到好奇以外,她们最有兴趣的就是关于安归的话题了。
“那罗,你们的二王子在楼兰娶亲了没有?”
“二王子长得这么美,在楼兰一定也有很多姑娘喜欢吧?”
“二王子有心上人了吗?他会不会喜欢我们匈奴的姑娘呢?”
那罗自然也不敢乱嚼主人的舌根,只能将此类问题支支吾吾地一带而过。她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对此感到疲于应付。看来二王子在匈奴还真是有人气呐!真是搞不懂,除了漂亮外,这种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他就是一朵有毒的花啊,谁沾上谁倒楣,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喂喂,你们听说了没有?前两天阿克娜公主还派人送了礼物给二王子呢。”其中一个侍女兴奋地小声传播着王庭里的八卦。
“阿克娜公主是谁?”那罗好奇地开口问道。如果喜欢上了二王子这样的男人,起码需要一颗异常强大的心脏吧。
“阿克娜公主是左贤王的堂妹,也就是单于最为疼爱的侄女。她不但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而且性子也烈得很。之前左大都尉向单于提出想要娶她,结果被她用马鞭都抽得好些天都起不了身呢。”侍女捂嘴直笑,撇了撇嘴,“那左大都尉是出了名的好色,公主自然是看不上他的。不过,这里也只有公主敢这样拒绝他了。”
阿克娜公主…或许和二王子会是绝配也说不定。这是那罗在听完之后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那罗,这块孔雀石真是漂亮,一定是你心上人送的吧?”有侍女眼尖瞅到了她滑出胸口的孔雀石。
那罗的脸微微一红,连忙将孔雀石塞了回去。
众姑娘顿时哄笑起来,有几个性子热的就问她的心上人是否还在楼兰。那罗随意应付了几句,心情却是变得有点不平静了。一想到伊斯达,她心里对安归的那一点感激又消失殆尽了。如果不是安归的阻挠,她现在应该已经和伊斯达到长安了吧。前方的路不管有多坎坷,不管有多辛苦,她都想陪那个人一起走下去,无论以什么身份。可是如今,谁又能在他身边共同经历这一切呢?他失意的时候,他难过的时候,他生气的时候,又是谁在安慰他呢…
教完今日的编草技艺后,那罗怀着异常低落的情绪离开了侍女们的窝帐。
“那罗,你快过来!”在回去的路上,提多小王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急匆匆喊住了她,然后悉悉索索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略带得意地摊在了她的眼前,“你看看!我自己编的这匹小马像不像?”
那罗一看之下顿时笑出了声,这编得哪里是匹马呀,根本就是个长出了四个腿的鸡蛋嘛!
“怎么,不像吗?”见了她的这个反应,提多立刻鼓起了腮帮子,看起来倒更像只气恼的小动物。
“马儿要是长这样,你说它还能跑得快吗?不如我帮你改成别的小动物吧?”她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就飞快地动起手来。没过多久,一个新的小动物就诞生在了她的掌心里。
“是乌龟!”提多瞪大了眼睛,仰起脸佩服地看着她,“那罗你好厉害哦,连这个都能编出来!”
被他这么一夸,那罗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她将草编乌龟往他手里一放,笑道,“送给你。乌龟的编法我也会教给那些侍女,以后你喜欢的话可以让她们给你编好多。”
“可是乌龟跑得太慢,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动物诶。”提多转动了一下眼珠,“慢吞吞的笨死了。”
那罗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提多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某一点,脸上的神情似乎变得有点落寞。她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众侍从正簇拥着一个趾高气扬的男孩策马前行,那男孩大约有八九岁,容貌相当漂亮,手执弓箭,一脸的意气风发。
“快去禀告左贤王和大阏氏,就说图克王子今日打猎大有收获!”他身边的侍从得意地喊道。
那罗并不觉得奇怪,匈奴人尚武,男子从小就要练习搏击箭术等各项技能。所以图克王子年纪小小就能打到猎物也是极有可能的。只不过比较起来,她身边的这位提多小王子好像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了。
“哥哥好厉害,他都可以打到猎物了,我还什么都不会呢。”提多很是羡慕的看着那个方向,又黯然收回了目光。
“那你为什么不学呢?”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比较笨吧…又那么爱哭…”他扁了扁嘴,眼圈一红泫然欲泣,“母亲也说我学不会这些,哥哥和大阏氏都不喜欢我。你看,我连小马都编不好…”
那罗心里一软,安慰他道,“可是你父母很疼你啊,其他人喜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想变得像哥哥那么厉害…可是我就是那么笨…”他边说边蹲了下来,拔了根草在地面上胡乱画着圈圈。
那罗注视着眼前的小男孩,心里泛起了一丝微澜。她一直都以为这孩子没心没肺就知道玩,没想到年纪小小的他也有着自己的烦恼呢。不过身为王室子弟,又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成长,谁又能真正的轻松快乐呢?
“对了,刚才你说乌龟慢吞吞的笨死了,”那罗眨了眨眼睛,将话题又转了回去,“你信不信,我说有时乌龟也会跑得比马快哦。”
提多显然不信,反驳道,“怎么可能?乌龟爬得那么慢!”
那罗微微一笑,将他拉到了旁边的一个小斜坡上,慢悠悠开口道,“在平地上乌龟当然不可能比马跑得快,但是我们试试换一个地方,结果可能就会完全不同哦。”说着,她将一颗圆石子放在斜坡上一推,那石子就骨碌碌滚了下去。
“看到了吗?如果换一条倾斜的下山路,马是跑得快,可乌龟根本不用跑,它有自己的长处啊,它背上的壳够硬对不对,所以只要缩起身子骨碌骨碌往下滚就可以了啊。你说是谁会比较快到山底呢?”
提多看着那颗圆石子,似懂非懂答道,“滚应该比跑更快吧。”
“没错!”那罗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所以啊,就算是先天条件再差的人,只要用对了方法,以自己长处对付他人的短处,一样可以胜出,一样能让人刮目相看。更何况是小王子你这样根本一点都不笨的孩子呢?”
提多显然是受到了她的鼓励,双手握拳道,“那罗你说得对,我也要做乌龟!”
那罗扑哧笑出了声,“我可没说要你做乌龟,你记得可千万别乱说啊,不然让你父王知道了又得要割我的舌头了。”她弯下了腰,轻轻帮他掸去了肩上的碎草,“好了,时候也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下次想找人玩的话就派人来叫我好吧。”
提多重重应了一声,脸上绽放出了属于孩子才有的纯真笑容。他心情甚好的看着那罗走远,回转身却看到自己的父亲正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父王!”提多欢天喜地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胡鹿姑长臂一揽将他抱了起来,眼中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和,“刚才一直都和那个小婢女在一起吗?”
“嗯!父王你说是马跑得快还是乌龟跑得快?“提多兴奋地想现学现卖,不过才开了口就像想起了什么,吐了吐舌道,“我还是不说了,不然父王会割她的舌头的!”
胡鹿姑心里不禁有点好笑,刚才那丫头的一堆歪理他又不是没有听见。
“单于刚才派人送来了不少大宛的贡品,提多,你想不想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父王,我也想学射箭!”提多的回答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一直以来这孩子从来没提过主动要学什么,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胡鹿姑面露赞许之色,轻轻拍了拍提多的脑门,“我先送你回你母妃那里,从明天开始派人教你学射箭好不好?”
提多高兴地将脑袋直往父亲怀里钻,“好!我以后也要猎好多动物送给父王!”
“好孩子。”胡鹿姑的唇角略略上挑,目光望向了那罗所走的那个方向,眼眸里仿佛掠起了一丝波动。就像是凝结的冰层之下,那不为人所知的暗涌正在苏醒。
而在这对父子的不远处,也有一对主仆幽怨地注视了他们许久。年纪稍长的女子姿容雍丽,衣饰华美,头上装饰着用狼牙打磨后串起来的长链子,簪在鬓角的玳瑁在夕阳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
“大阏氏,左贤王是越来越宠那乌孙来的贱人了。您看看,他是多么宠那个小孩子啊。要是这样下去,说不定连未来的继承人也…”身边的侍女一见主人脸色不善,立刻就识趣地收了声。
那个女子冷笑一声,从唇瓣溢出清晰的一字一句,“那贱人若是想要让自己儿子取而代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大阏氏,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以无啊。”侍女小声又劝了一句。
“那贱人除了左贤王外无所倚靠,而我娘家是匈奴地位尊贵的名门兰氏,一直以来都和单于家族联姻,父亲又官至左骨都侯,是受单于重用的辅弼大臣,在国事上更是举足轻重,谅左贤王也不会存废长立幼之心。” 大阏氏顿了顿,“不过,他性子素来冷酷,就算对两个女儿也很少露笑脸,这样宠那个孩子总归也是个隐患。”
“那么大阏氏…您打算怎么做呢?”
大阏氏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异常凌厉的神色。
“那个贱人,我会让她知难而退的。”
…
那罗回到住所时,发现帐内多了个熟悉的不速之客。他那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的优雅身姿,犹如被云层所遮挡住的隔空之月,透着几分疏离与阴暗。
“听绮丝说你的伤已经好多了?”火光淡淡的映在他脸上,更加衬得他面容皎皎莹华,唯有那冰绿色眼瞳依然深邃的令人无法看清。
“多谢二王子关心,我已经能走能跳能吃能喝了。”她现在心情尚好,所以说话时也少了一些拘谨。
安归注视着她低下的脸,只见有几丝浅茶色头发垂了下来,半明半昧的小脸上带着黄昏时分的莲花迟迟敛起的美丽光采,曲曲折折折入他眼,竟惹得他心里莫名一动。
“今天又去那里教那些侍女们编草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那罗点了点头,“嗯,再去几次应该就差不多了。一切都挺顺利,安胡阏氏也很亲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难道有人难为你?”他皱了皱眉,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事。
她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些侍女都挺好相处的,只不过她们总是喜欢问关于你的事,什么你有没有成亲啦,有没有心上人,中意怎样的女子啦…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她顿了顿,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当然,你放心,我是不会乱说话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能乱说什么。”他的嘴角弯起了一抹讥笑的弧度,“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一般的女子根本就不入我的法眼。”
那罗倒也有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我也想知道,不知道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二王子您呢?”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不知怎样倒楣的女子才能被你看上呢?
“想知道吗?”安归的眼中多了几分促狭的笑意,“至少嘛…出身不能像你那么低贱,脾气不能像你那么倔强,做人不能像你这么装模作样…”
那罗听得不由也有些郁闷,“二王子,不要把我拿来做比较好不好?我只是个下人而已!”
“这样你不是了解的更清楚一些吗?”他半眯着那双弯长流韵的冰绿色眼睛,“下次和她们扯起来也更有话题啊。”
那罗微微侧过了身子,忽然问了一句,“那阿克娜公主如何?”
他似乎微微一愣,随即就轻轻笑了起来,“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还特意去打听这种消息。”
“我…我才不是呢。根本都是那些侍女说的好不好,我只是顺便听来的。”她的额上出现了几道竖线,只觉得越描越黑。
“做我的妻子,是美是丑都不重要,也不需要太聪明。”他笑了笑,“但是她必须要具有让我娶她的价值。”
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一丝温情,那罗不禁有点同情他将来的那位妻子。若是换了伊斯达,根本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听说,伊斯达已经到了长安。”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听到伊斯达的名字,那罗的心仿佛瞬间暂停跳动了几秒,她强忍着按下了想要揪住他问更多的冲动,将所有想问的话硬是都给吞回了肚子里。
在摇曳的火光下,安归的面容若隐若现,或是清晰,或是模糊。深不可测的眼神,像是要从她的表情变化里看出更多的东西。
“二王子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想要逃走?”她抬起头迎向他的眼神,索性将话挑明了。
“难道你不会吗?”他也坦然承认了她的猜测。
她想了想,答了一句,“暂时不会。”
安归微微一怔,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话我倒是信,你要是说压根就没再逃跑的念头,我反而还不信了。行,那就等到时候我再想治你的法子。”
说完,他转身踏出了帐子,走了两步又转头道,“对了,负责接待伊斯达的人你应该见过,就是上次来参加父王寿宴的汉使傅介子。”
楼兰绘梦卷07 礼物
又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二王子宴请左大都尉的日子。安归只唤了绮丝和另外两个女官去随伺,那罗也乐得轻松,索性偷偷研究起了将来逃跑的路线。她可从来都没放弃过这个念头,只不过上次对安归说的也都是实话,暂时她是不会逃跑的。因为想要成功逃跑,就得作好相当充分的准备,仅仅凭着一股冲动贸然逃走的话,一不小心是会把自己的小命也陪上的。
如今伊斯达已在长安住了下来,接待他的傅介子又是个做事周全的人,想来也不会太难为他。那晚安归的话让那罗的心里觉得安定了许多,接下来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慢慢计划逃跑的事情。
趁着平时和那些匈奴人聊天的机会,她也打探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信息。原来从匈奴到长安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叫做白龙堆的沙漠。听说这沙漠和寻常沙漠不同,它是一片灰白色的沙漠,颜色相当特别,在阳光映照下会反射点点银色光芒。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群群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龙,所以被称为白龙堆。但如果不幸遇上沙暴被困住的话,那就很难找到出路,除非是很有经验的当地人作向导。听说死在白龙堆里的商队和使者也不是少数了,更玄乎的还有说在这白龙堆里有鬼怪出没的。到底是真是假,也许只有去过那里才知道了。
眼下已经快要入冬,真想逃跑的话,也要等挨过了这个严冬再说了。
就在那罗躺在毡毯上认真研究逃跑计划的时候,帐篷的厚帘突然被掀了开来。只见绮丝面色苍白地走进了帐内,一言不发就躺了下来。
“绮丝,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那罗见她的样子很是反常,赶紧过来问个究竟。
绮丝像是失了神般充耳不闻问话,等那罗又问了好几遍她才像是缓了过来,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对,你一定有事。绮丝你别瞒我,是不是晚宴上发生什么事了?”那罗倒了碗水给她压惊,递碗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真的没事,有事的是尼莎…” 绮丝喝了几口水后定了定心神,“你也知道今天二王子宴请左大都尉,让我们几个都过去伺候。这左大都尉一眼就看上了尼莎,当时就对她动手动脚极不规矩。谁曾想到,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二王子…二王子竟然派人直接就将尼莎送到左大都尉的帐里去了。”
那罗微微一惊,“尼莎怎么说也是楼兰宫里的女官啊,怎么说送人就送人?”
绮丝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什么女官,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奴婢而已。就连二王子自己也沦为质子,在这里处处受挟制看人眼色。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得罪左大都尉呢?只不过…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们…我们还不如那时被那些劫匪们杀了。”
那罗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兔死狐悲的悲凉,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那左大都尉,听说性子相当残虐好色,尤其是对待女子,那些手法更是可怕…”绮丝似是有些羞于启齿,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死在他折磨下的女子都不知有多少了。”
“那尼莎岂不是…”听她这么一说,那罗不禁担心起尼沙的命运。
“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绮丝神色黯淡地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因着重重心事,那罗在毡毯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勉强入眠。半夜时分,她突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吵醒了。那罗蓦的坐起身来,发现绮丝也醒了过来,正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
“这…好像是尼莎的声音…”绮丝的声音微微发颤。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什么重物撞到了她们的帐子上的声音。那罗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去掀开了帐子,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裹着毯子的年轻女子正摔倒在她们的帐前,裸露出的肩头沾染着点点血迹,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凌乱铺陈了一地。
“救…救我…”那女子挣扎着抬起了头低声哀求道。
那罗定睛一看顿时大惊,这女子果然就是尼莎!她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将对方连拖带拽拉扯了进来,这才发现毯子下的尼莎竟一丝不挂,纤细苗条的胴体上一片青紫,纵横遍布着一道道狰狞的鞭伤和灼伤,左胸上有几排极深极深的鲜红牙印,下身也在流着血,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是触目惊心…
那罗和绮丝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
“尼莎你先躺下来,我帮你清理下伤口。”那罗稳了稳心神,很快就冷静下来。尽管平时和尼莎接触并不多,但这样的惨状任谁看到都是不好受的。
尼莎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流下来,口中只喃喃重复着一句话,“他是个畜牲,他是个畜牲…”
绮丝同情地看着她,又有些担心地说道,“那罗,这可如何是好?若她是左大都尉那里逃出来的…”
一听到左大都尉这几个字,尼莎又吓得惨叫了一声,裹紧了毯子浑身瑟瑟发抖,就像是只任人宰割的孱弱的绵羊,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意。
“别怕,尼莎,别怕。”那罗心中酸涩,将她搂在怀里软言安慰了几句。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便起身想先去取些干净的水替她擦拭身体。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凌侍卫的声音响起,“那罗,这么晚抱歉打扰了,尼莎是在你这里吧?我们奉命要将她带走。”
不等那罗回答,他就掀开了帐子,一脚踏进了帐内。他那冷洌的目光落在了尼莎身上裸露出的部分伤痕时似乎微微一闪,但立刻恢复了常色。
“尼莎,跟我出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发抖的女孩。
尼莎听了他的话显然是惊慌失措,拼命摇着头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不去,我不去!他是个畜牲!他是个畜牲!”
那罗上前一步,拦在了尼莎的面前,“凌侍卫,你这是要将尼莎带到哪里去?”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她刚才是从左大都尉那里偷跑出来的,左大都尉现在很是气恼。二王子吩咐了,要将她立刻送回左大都尉那里。”
“你说什么?还要把她送回那个男人那里?凌侍卫,你也看到她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了,要是再回去她一定会没命的!”那罗又惊又怒。
“二王子既然将她送给了左大都尉,那么她就是左大都尉的人了,自然是要回去。不然二王子颜面何存?”他轻蹙起眉,“那罗,你我都是下人,别让我为难。要是再阻碍我办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凌侍卫!”那罗只觉得一股悲呛涌上心头,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难道你忘了吗!她也是楼兰人,是和我们一样喝孔雀河水长大的楼兰人!”
凌侍卫的身形微微一顿,还是冷声道,“让开。”
那罗不甘心地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却被绮丝一把拉了过去。凌侍卫上前利索地将尼莎连同毯子一并抱了起来,不顾尼莎的挣扎哭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子。
“难道真的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尼莎去送死吗?”那罗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然又有什么办法?你能阻止他吗?你有这个本事吗?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卑微奴婢而已。那罗,我们自身都难保了。今天是尼莎,明天就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绮丝的神情变得激动,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罗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绮丝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尼莎的现在就是她们的将来。甚至,她们的命运会更悲惨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