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个黑肤的女官跪在案几前用小刀将羊肉切了开来,小心翼翼地装在陶盘里。她刚将那盘羊肉放在王妃面前,一旁的米玛女官已手起掌落,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这“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屋子里听来显得格外突兀。
“处月,你也不是第一次服侍王妃了。怎么连起码的规矩都忘了?”米玛的音调虽不高,听起来却令人心底发寒。
那个叫处月的女官顿时脸色一变,也顾不上疼痛,连忙磕头求饶。
那罗在一旁颇为不解,刚才处月女官好像并没有坏了宫里规矩啊。难道达娜王妃用膳时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可要多加小心了。
王妃任由处月磕破头也不置可否,她将目光一转,面色温和地问道,“那罗,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那罗冷不防地被她点到名,愣了愣后才点头答道,“回王妃,婢子住得很习惯。谢王妃关心。”她的心里愈加纳闷,上次私闯私苑她可是见识到了这位王妃的无情,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如此和颜悦色?
“那就好。”达娜王妃慢条斯理地喝起了来自乌孙的葡萄酒,连眼皮都没扫一下那个将额头磕出血的女官。那罗同情地望了处月几眼,心里更是惶惶不安。王妃的和颜悦色…好像仅仅是对她而言…
放下了琉璃杯,达娜王妃朝米玛使了个眼色。米玛女官立即会意地冷声开口道,“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处月,还不多谢王妃格外开恩?”
处月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战战兢兢连连谢恩。殷红的鲜血正从她的额头伤口处渗出来,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王妃没有允许她离开,她只好捂住了额头默默站在一旁。在场的宫人们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了主子。
王妃的晚膳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结束了。那罗在米玛女官的示意下送上了装有净手水的银盆。清澈的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粉色花瓣,溢着一股淡淡清香。在王妃净手前,那罗还很小心地舀了一勺出来试了试水温。
王妃见此微微一笑,“米玛,你看这孩子倒是机灵。”米玛女官冷冷瞥了一眼垂首低眉的处月,沉声道,“你也伺候了王妃好几年了,我看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处月用力咬了咬嘴唇,用余光扫了那罗一眼,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达娜王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幽浮光,似是随意笑道,“米玛,那罗还是个孩子,又曾是大王子跟前的人。平日里你就多照顾她点,她可和那些贱命的宫人们不一样。”
王妃的话音刚落,有几位宫人就下意识地望了望那罗,神色各有不同。
那罗觉得王妃这样说有些古怪,但一时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古怪。反正…总感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待王妃歇下之后,那罗也和几位宫人一起先回去休息了。服侍王妃的宫人住所就是紧邻西侧的一排房子。根据等级不同,有两位或是四位宫女合住一间房的,也有七八位宫女共挤一室的。那罗的屋子里就只有她和另外一位少女。那少女也不过十四五岁,圆脸圆眼圆嘴巴,眉眼看着颇为亲切可爱。
“那罗,你是叫那罗吧?我叫乌斯玛,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就住在一起了!”少女热络地和她扯起了家常,俨然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那罗不知不觉也被她的热情所感染了。从对方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中,那罗了解到原来这位少女也是来自匈奴,当初是随着达娜王妃一起陪嫁过来的。
“我啊,可从没见过王妃对一个下人这么好。按说你这初来乍到的,多半是去挤那七八人一间的屋子,哪能住在这里?”乌斯玛笑着躺倒在了床榻上。
“也许…是我年纪还小吧。”那罗自己也很是疑惑。
“年纪小?我看不像。”乌斯玛转了转眼睛,将脑袋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前不久刚刚被达娜王妃处死的那个小丫头和你差不多年纪,可也没见王妃手下留情。”她顿了顿,又更加小声道,“我看啊,多半是大王子的关系吧。”
那罗心里微微一惊,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乌斯玛,今天那位处月女官,她到底是触犯了什么规矩?”
“哦,我也正要提醒你呢。宫女上菜之前必须自己先尝一口,是王妃这里当差的规矩。处月女官忘记这点就是犯了王妃的大忌。”乌斯玛眨了眨眼,“如果她不是米玛女官的心腹,恐怕早就丢了半条命了。怎么可能只挨了一个耳光。”
“处月女官…她很不好相处吗?”那罗从乌斯玛的口吻中听出了几分不满。
乌斯玛轻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道,“她呀,仗着自己是米玛女官的心腹,气焰一向嚣张。这个女人又贪财又势利,偏偏还有那些没骨气的人就为了点轻松的活去讨好她。对了,那罗你也要小心点,这个女人还特别记仇,今天王妃在她面前夸过你,她铁定会找机会报复你的。”
“嗯,我会小心的…”那罗也朝她挨得更近了一些,“那,好姐姐,王妃这里还有什么规矩你也一并告诉我吧。”
乌斯玛抿唇一笑,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小丫头,嘴巴倒挺甜。放心放心,姐姐我都会告诉你的。”
当晚,那罗从乌斯玛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也算是小有收获。两人聊到了半夜时分才沉沉睡去。将近凌晨时分她一觉醒来,发现对方睡着了还是不安分,继续喃喃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梦话。
那罗翻了个身,唇角泛起了一丝清浅笑意。
身边有个这么喜欢说话的姑娘,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转眼间一连过去了几天,那罗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伊斯达曾让曼亚来探望过两次,见她并未受什么委屈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达娜王妃对她依然相当和善,还经常赏赐些小东西给她。只不过有时王妃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是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什么别的东西。那样意味不明的眼神让那罗觉得心里有点发毛。而她自己对王妃也是怀着相当复杂的心情,每次一想到父母的惨死,她就遏制不住想要弄清楚真相的冲动…但是,她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更何况,她还牢牢记得答应过却胡侯的事。
这几天过得总算都是风平浪静,处月女官虽然没给她好脸子看,但碍于王妃的关系也没能将她怎么样。倒是那些宫人们最善于察言观色,一见处月这么讨厌她,自然谁也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了。在这里唯一和那罗说得上话的就只有乌斯玛了。
过了两天趁着王妃和米玛女官不在寝宫,处月终于抓住了一个下手的机会,将她赶到后院去扫地了。若是平时扫地也没什么,可今天偏偏起了大风,扫什么吹走什么,而且看那乌云密布的天气似乎随时都会有一阵大雨倾盆而下。
乌斯玛见状急忙拉住了旁边的一个宫女道,“我们去帮帮那罗吧,这么多东西她哪里清扫的过来?”
“她和我们可不一样,我们都是贱命,她哪用得着我们帮忙。”宫女一撇嘴,转过身子就离开了。
“乌斯玛,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快点进来,那几个琉璃花瓶还没擦过呢。”处月没好气地冲着她叫道,“别忘了米玛女官说过你今天要把这几个琉璃花瓶清洗干净!”
“你别拿米玛女官来压我。”乌斯玛抬头瞪了处月一眼,又抱歉地看了看那罗,“对不起啊,那罗,我擦完花瓶就过来帮你!”
“谁说你可以帮她?米玛女官不在,这里就暂时由我作主了。”处月沉着脸道。
乌斯玛显然被她惹恼了,“你!我看你是…”
“你快去吧,我一个人也能扫完。”那罗忙打断了她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冲动的话。
“记住,要在王妃回来之前扫干净。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按规矩来处罚你了。”处月冷哼了一声正要进去,目光突然落在了那罗的身后,迅速堆出了一脸谄媚的笑容,连声音都不自觉往上扬,“二王子,三王子…”
听到这句话,那罗的背脊顿时就绷直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仿佛是一只刺猬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立即就将背上的刺都竖了起来。
就算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从背后传过来两道刺目的视线。
“两位王子,今天王妃正好去了陛下那里,恐怕到晌午时分才能回来。”处月满脸堆笑地想要迎上前去。
“哦?母妃不在?那也无妨,我今日也只是给母妃送些点心来。”安归淡淡道。
“那罗,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见到两位王子居然也不行礼!”处月这下总算逮到了机会,趁机甩了那罗一个重重的耳光。这一记耳光力道不小,直打得那罗眼冒金星,耳膜嗡嗡作响。
她忍住疼痛和晕旋,只得转过身飞快行了礼,“见过两位王子。”
“安归哥哥,这不是那个死小孩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尉屠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啊!她还在流鼻血!恶心死了!”
那罗慌忙用袖子擦拭鼻血,就在她觉得难堪之极的时候,一只略带凉意的手忽然托起了她的脸。她在受惊之下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双宛如冷玉的冰绿色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那头暗金色的头发更是几乎要幻化成一道眩目的金色光芒。
每一次相见,他总是这般明艳华美风姿绝丽。可每一次相见,却往往总是她最为窘迫的时候。这个人,一定是她的天生煞星吧。
“我看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他的气息淡淡拂过了她的耳畔,唇角挑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很显然,他无视了刚才的那一个耳光。
那罗垂下眼睑,语气平淡的答道,“多谢二王子体恤。婢子惶恐。请二王子让婢子继续干活吧。”
安归放开了她,低低笑了起来,“这么勤快,怪不得母妃是格外喜欢你。既然你这么喜欢干活,那么…”他的眼中眸光一暗,转头对处月道,“还不让宫人们把不用的东西都清理出来扔在这里让她打扫?扔得越多本王子赏得越多。”
处月立即会意,掩嘴嘻笑着向其他宫人们告知了二王子的命令。
为了讨二王子欢心,宫人们纷纷将自己没用的东西搜罗出来扔在了后院里,更有甚者,连新买的东西都扔了出来。就连三王子也凑热闹将两个陶罐砸在了地上。不多时,原本还算干净的地上就变得一片狼藉。那罗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每次遇上这个煞星一定会倒楣…
仿佛是为了更加证实她的想法,就在这时只听天边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紧接着就下起了豆子般大的雨点。
处月急忙躲在了屋檐下,大声道,“那罗,你不清扫完就不许进来,听到了吗!”
那罗也不理她,继续默默清扫着地上的杂物。雨水很快浇透了她的身体,不间断的雨点在她的面前连成了一道水帘,模糊了她的视线,夹杂着尚未干涸的鼻血流了下来…因为看不真切,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了好几次,但每一次她都挣扎着起身,将杂物一件一件搬到旁边的大篓里。
“哥哥,还是你的主意好,这下可有得她受了。” 尉屠幸灾乐祸地笑道,“看她要扫到什么时候!这场雨来得还真是时候。”
安归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不明意味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小小身影在湿泞庭院里忙碌着,时而站立,时而蹲下,时而摔倒,时而起身,尽管狼狈不堪,却还是努力将背脊挺得笔直笔直,仿佛在维护着她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处月女官,这样下去那罗会得病的!还不赶快让她进来?”乌斯玛在那里焦急地喊了起来,“要是她有个好歹,你怎么和王妃交待!”
处月似乎也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正转过头来的安归,想要征询他的意思。
还没等他开口,就只听尉屠惊叫道,“哥哥你看,这死小孩晕过去了!”
他朝那个方向望去,那个小小的身体果然倒在了地上,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他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淡淡说了一句,“行了,就让她进来吧。”
“这死丫头真是太没用了!” 尉屠转了转眼珠,好奇地问道,“哥哥,今天你怎么心软了?”
他弯了弯嘴角,伸手拍了拍尉屠的前额,“傻弟弟,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无趣的很?下次你觉得无聊的时候又找谁去呢?”
尉屠毕竟也是个孩子,自然觉得哥哥的话非常有道理。
安归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看似漫不经心的神色。他没有再多看那罗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庭院更远的地方。
越过高高的宫墙,远方的景致犹如迤逦梦境在雨中若隐若现。
一时间,竟无法移开目光。
楼兰绘梦卷 17 嫉恨
淋了一场大雨之后,那罗在床榻上足足昏睡了两天才缓过劲来。幸好她这次没有染上风寒,所以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听乌斯玛说,达娜王妃不仅请了宫里最好的巫医来看她,还严厉责罚了处月女官。如今,那处月被一顿板子打得都起不了身了。处月女官挨板子,这在宫里还是破天荒头一糟呢。
乌斯玛说得兴致勃勃,那罗听得却是忧心忡忡。
达娜王妃这么做,虽说是替她出了一口气,可同时也加剧了对方的敌意。这样下去,双方的关系只会变得越来越恶劣,等处月伤愈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报复自己呢。
“对了那罗,你先吃点东西。都睡了那么久,现在一定饿坏了吧?”乌斯玛说着将一个棕褐色的陶碗端到了她的面前。
那罗探头一看,只见碗里装的是她最喜欢的酸乳酪,不禁格外惊喜,脱口问道,“好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刚才曼亚来过了,这是她拿来的.说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呢。”乌斯玛笑眯眯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如果你去我们匈奴,一定会觉得那里的酸乳酪才最好吃!”
“曼亚做得很好吃。不信你尝尝?”那罗舀了一勺送到了她的嘴边。乌斯玛倒也不客气一口吞下,连连摇头,“太淡了太淡了,这要够甜才好吃啊。”
那罗微微一笑,“可是,我就喜欢这个味道啊。太甜了反而觉得有点腻。”
色泽雪白的酸乳酪吃在嘴里,甜香适中,滑入心口有股微甜醇香的回味。淡淡的,凉凉的,说不出的怡口舒爽。一碗酸乳酪吃完,仿佛心里都变得软绵绵的。
一定是大王子听到了她生病的消息,才特意让曼亚来探望她的。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始终…还是他。攥紧了挂在胸口的孔雀石,那罗再一次告诉自己…有小青和他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怕。
休息了几日后,那罗就完全恢复了元气。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朝着她最担心的方向发展了。那些宫人们明显对她越来越冷淡,时不时地还要使绊子为难她。无庸置疑,这多半都是处月的指使。
幸好身边还有乌斯玛为她说话,不然她在这里可真是孤立无援了。
这天晌午时分,安归独自一人来给达娜王妃请安。正好膳房呈上了来自汉朝的茶叶,王妃就顺便让他留下来一同品茗。对于喝惯了乳类饮料的西域人来说,茶并不是常见的饮料。即使是在汉朝本土,喝茶的也多是些上流阶层,何况从汉朝到楼兰千里迢迢,茶的价格更是令平民百姓难以消受。因此当时在西域各国,就连王公贵族们也只能偶尔为之。
房间里燃起了幽幽的茵樨香,胡杨木案几上摆放着青色琉璃花瓶,卧榻的衾枕上裹了一层做工精细的上等丝绸,闪耀着高贵内敛的光泽。窗外,一枝青绿色的树梢在碧蓝的天空下轻轻摇曳着,洒下了深深浅浅阳光的影子。
达娜王妃的长发披散下来,黑的几乎发蓝的发丝比锦缎更显光华烁烁,重重叠叠地铺在了卧榻之上,衬得她更显风情万种。而与她邻案而坐的安归则手执一卷羊皮地图,正对她小声说着什么。他那双冰绿色的眼底深处仿佛有魔魅寄宿,妖娆的犹如纷飞的蝴蝶轻盈划过水面,荡起点点涟漪美不胜收。
那罗将茶端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场景,和她一起进去的那个小宫女更是偷偷瞅了安归好几眼。
“我倒是不明白,这茶味苦涩,哪有我们的奶酪好喝?怎么那些汉朝人还把这当成宝贝?”达娜王妃看着安归,唇边逸出一抹笑意。
安归面带不屑地挑了挑眉,“这种东西,也只有那些汉朝人才会视若珍宝吧。”
“既然拿来了,就随便喝点吧。不过这些奶糕都是从匈奴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安归你倒是可以尝尝。”王妃示意下人们将茶和奶糕都端上来。
那罗赶紧和那个小宫女一起走上前去,她此刻只想将茶碗放下快点离开这个房间。有二王子所在的地方,总是处处充满着令人防不胜防的危险。可偏偏就在她迈出脚步的那一瞬,意外发生了!她的脚后跟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身体顿时就失去了平衡,直直往前摔了下去…眼看着连人带茶就要砸到二王子的身上!
那罗心里大惊,她太清楚摔下去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可又根本收不住去势,只得竭力在摔倒前将茶碗挪向自己的方向…只听咣当一声,茶碗顺着安归的衣袖滴溜溜滚落到了地上,那滚烫的茶水大半都倒在了那罗的手腕上,可还是有一些溅到了安归的手背上…
那罗吓得脸色都惨白了,根本顾不上自己被烫伤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很想为自己说些求情的话,可由于受惊过度,嘴唇直打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完了,这次完了。得罪了他,一定会生不如死吧?
“那罗,你也太不小心了。”达娜王妃蹙了蹙眉,语气微嗔,“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那罗咬唇不语,她用余光飞快扫了那个小宫女一眼。对方的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害怕,还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那罗见此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刚才绊了自己一脚的人就是那个小宫女!尽管如此,那罗还是忍住没有说出真相。且不论这个小宫女为人如何,如果她将事实说出来,那小宫女一定是凶多吉少。
“安归,你没事吧?烫伤了没有?”王妃关心地询问着二王子的情况,他的手背虎口处被烫起了几个红点,但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母妃,我若是有事,那这丫头是不是该拖出去活活打死?”他的眉毛斜斜往上一挑,似乎带了几分促狭的意味,但语气中却隐隐有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狠毒。
那罗的身子打了个冷颤,脸色更加苍白。那小宫女的脸色也是微变,右手将衣角捏得紧紧的,像是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安归的眸光一沉,突然伸手将那罗的手腕往自己方向一扯,只见她的小臂已被烫得一片红肿,靠近手腕一侧还起了几个小泡,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显得更是触目惊心。冷不防被他这么用力一抓,那罗忍不住吃痛皱了皱眉。
“我看有事的应该是这丫头。”他宛然一笑,又放下了她的手。
“既然这样,就别再吓这丫头了。”达娜王妃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那罗说道,“好了,这里也没你的事了,你就先回去歇着吧。古丽,你去巫医那里去取点药膏。这可怜的孩子,要是留下什么疤痕就不好看了。”
出乎那罗的意料,安归居然也没有难为她。直到走出了那个房间,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轻松逃过一劫。庆幸之余,她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双脚软得差点打了个趔趄。刚才安归说要活活打死她的时候,她真以为自己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那个叫古丽的小宫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突然莫明其妙地说了句,“你以为王妃没有责罚你很幸运吗?今天要是她责罚了你,那对你来说才是幸运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那罗愣在了那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作者:vivibear
而此时在房间里,安归轻拂了几下身上的几片茶叶,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有什么事这么好笑?”王妃瞥了他一眼。她不得不承认,这位继子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佛祖身前超凡脱俗的优昙婆罗的化身,那种极致的美几欲令世间凡人迷醉其中不知醒。但…那一切其实不过都是地狱修罗的幻像。
安归笑道,“儿臣是笑母后这一招使得高明。您越是宠那丫头,其他的宫人们就越是嫉恨她。这样一来,您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让她吃尽苦头。”
王妃用某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盯了他几秒,也抿唇浅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她略微一顿,又道,“我从伊斯达那里将她要过来,伊斯达就已经对我有所不满。若是再做出什么太明显的举动,他恐怕就会记恨于我。目前我们大局还未定,我不希望有别的事情横生枝节。”
安归那冰绿色的眼眸微光一转,“母妃,既然您还顾忌伊斯达,那么为何不等等再要人呢?
她的神色瞬间变得黯淡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纠结痛苦的回忆之中,喃喃低语道,“当你告诉我她的身世时,我就已经无法等待了。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