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二姨太太忽然把眼一瞪,提高了声音:“既然都无法妥协,不如分家!今后各不相干!”
大太太听到她提起分家,不由地怔了怔。
其实大太太根本就没有结束茶行的意思,这不过是逼迫他们的权宜之计。
茶行不仅仅是老爷一生的心血,这么多年下来,她对茶行也有着很深的感情,她花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在里面,等于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哪里舍得结束?
而且结束后一直靠着茶行吃饭的工人奴隶们又该怎么办?这些人很多都是家生子,跟着老爷一起分家出来,跟着老爷一起艰苦打拼,真要关了茶行,这些人该怎么办?她该怎么补偿他们?还有更多的是从外边买来的奴隶,勤勤恳恳地工作,不过是为了能留在盛世过一点安生的生活,不用再被转卖出去颠沛流离受苦受难,她又该怎么安顿他们?那些老小呢?又该怎么办?
在大太太的眼中,这些人并不只是赚钱的工具,大太太和过世的庄老爷有着同样的想法,只要是尽心尽力为庄家的人,他们便觉得对这些人有一份责任,他们也是庄家的一份子。他们无法冷血无情,完全不顾及这些卑微之人的死活。
所以,只有盛世经营起来,大家才有安定的生活。
分家的想法,大太太早就有过,虽然老爷最反对分家,认为分家代表着家族不和,也是家族没落的开始。因为分家首先就意味着家族资金的分散,对于家族发展来说,尤为不利。但是如果家族矛盾无法解决,分家也是唯一的道路。
只是她没想到,一向不肯分家的二房今天竟然会主动提起分家。因为老爷为了避免家族轻易分散,特意在遗嘱中说过,他反对分家,但如果真要分家,也必须三房一致通过。就因为二姨娘不肯分家所以才一直分不成。
大太太沉下心来,缓缓道:“分家也不失为一条路,老爷在遗嘱中说过,如需分家,我们大房占六成,二房占三成,三房占一成。这样吧,茶行归我大房,我让江管事将这么多年的账目清理一遍,合大宅一起,分四成的银子给你们!”
虽然暂时拿不到茶引,但是他们手中还有贡茶,就算胡大人再怎么蛮横,看在贡茶的面上也必须发给他们茶引,只是茶引的数量肯定不会多,但是慢慢来,以后总会想到办法,总能维持庄家上下这么多人的生计。
一旁的三姨太太听到分家也非常激动,虽然只有一成,但是完全属于自己,以后自己有所依持,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一旁的秦天和庄信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两人都觉得奇怪,二姨太太有这么轻易?甘心只拿走庄家的三成,如果是这样,她还这么辛苦地争当家之位做什么?
果然,大太太话音刚落,二姨太太就笑起来:“江华英你真是有意思,你以后连茶引都拿不到,你还霸占着茶行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收敛了笑容,将脸一沉,“茶行归我,没有茶引的盛世也就值那么几个钱,折成三成已经是便宜你们了!这庄家的大宅归你们,至于你账目上的那些银子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们两房拿去分了吧!”
听了此话,大太太气白了脸,茶行包括囤积的茶叶,这么多的奴隶,船只,已经成型的规模和各条路线的关系,哪里只占庄家的三成,绝对占到六成,她没想过占她半点便宜,她竟然狮子大开口将属于她的这一份拿走!而且茶行到他们手上,以他们做生意的手段,哪里还会有好结果?这不是将老爷的心血,将那么多的工人往火坑里推?
“李秀梅,你疯了吗?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茶行就算没有茶引,也断然不止三成!”大太太怒道。
“你不甘心是吧,那好啊,全都卖了,茶行也卖了奴隶们卖了,我倒要看看,你眼中这么值钱的茶行到底能值多少银子!”二姨太太叫道!
秦天听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大太太激动之下,斩钉截铁的言语,“茶行不能卖!奴隶更不能卖!”
一旁的庄明喜忽然笑了,轻声道:“大娘,你既然已经打算结束茶行,怎么又不肯卖茶行了?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原来,这是大姐你的障眼法啊,差点上了大姐你的当了!”二姨太太也捂着嘴冷笑。
大太太脸色刷的变白,这才知道进了他们的圈套。
秦天和庄信彦互视一眼,都感觉到对方的紧张和焦虑,,事情并没有向着他们预想的方向走,对方也远比他们想象中要难缠。
秦天不禁看向前方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的庄明喜,可以肯定,刚才她在二姨太太耳边的一番低语,就是说的这件事,只不过她竟然能看穿大太太的心意,短短时间内就想出这么个试探之法,这小女孩的心思不是一般的可怕。
像是感觉到秦天的目光,庄明喜抬头向着她看过来,她嘴角的笑容一凝,冷冷地看着秦天,片刻之后,又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接着又转过头去。
二姨太太笑得很是得意,仿佛已经掌控了事情的主动权,“各位宗家老爷,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大姐也不想茶行落到关门大吉的地步,这人啊,不能太自私,什么都想死死地霸着,世上又岂会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叔公,你是我们庄家的大家长,这件事情也只有请你来做主了!”
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可是一时又想不出应对之法。
庄成志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转身看向大太太:“华英,不是叔公说你,既然你没有关闭茶行的心思,又何苦做这意气之争?如今既然孩子们都大了,信川和知府大人的关系又是如此的亲密,我看…”
话还没说完,忽然徐掌柜一脸慌张地从外面闯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大太太,出大事了!”
徐福泉身为茶行的大掌柜,一向以做事沉稳周到而得到大太太的信任,此时他这种惊惶之色,却是大太太从没有见过的,大太太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庄志成的说话,转身迎向徐掌柜,惊道:“徐掌柜,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先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其余的人见此也很是震惊,一时间大家也顾不得说其他,只是看着徐掌柜
徐掌柜在椅子上坐下,又端起月娘送过来的茶喝了两口,深呼吸几次后才道:“大太太,贡茶…虎丘…”
听到“虎丘”两个字,大太太的心急跳了几下,急道:“虎丘怎么啦?”声音情不自禁地颤抖。
徐掌柜双手一颤,杯子落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同时,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虎丘毁了!有人要人强行抢虎丘茶,和虎丘寺的和尚们发生了争执,杀了好几个和尚,住持大师一气之下放火烧光了虎丘茶树,住持大师死了,虎丘茶也没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虎丘茶了!”
大太太只觉脑袋里像是“嗡的”一声,喃喃两声:“虎丘…大师…”
说完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92章 各出奇谋
清音院
直到晚上大太太才醒过来,周大夫看过后说没什么大碍,众人才松了口气。
醒来后的大太太满脸的哀戚神色,今年她已经几人派人过去虎丘寺,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让她再等一等,她也想到事情出了差错,但是没想到竟是如此严重的地步。
失去虎丘茶固然让她痛心,更是得到住持方丈已死的消息更是让她难过。
她对庄信彦他们说:“迦叶大师只因为在年轻的时候得到过你父亲的帮助就一直铭记于心,等他当上住持方丈后,寺里的虎丘茶再稀少,他每年总要给我们留一些,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些虎丘茶,我们绝难在杨城取得贡商的地位,也不会那么容易成为官茶之首,迦叶大师对于我们庄家实乃有大恩,没想到如今我们的恩人居然落到这么凄惨的下场。”说着泪水就落下来。
秦天见不得大太太伤心,连忙安慰道:“太太,先别难过,虎丘离这里遥远,消息也不灵通,说不定期间有什么差错,还是先打探明白再说。”
大太太抬起头来,说道:“你说得对,我要打探清楚这里面的情况,看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也算是报答迦叶大师对我们的恩情。”
第二天,大太太又派了几个得力的人火速赶去虎丘寺打探情况,同时也让徐掌柜和冯管事一起想办法寻找新的贡茶品种。希望能尽快找出能代替虎丘成为贡茶。以保全贡茶的地位,现在庄家刚失去官茶的位置,要是连贡茶的名头都失去,只怕很难在众多来势汹汹的商茶竞争者中站稳脚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太太一边等虎丘寺那边的消息,一边焦急地寻找新的贡茶品种,心急如焚,寝食难安,急得出了一口的火泡,身形一日比一日消瘦。
好在二房这个时候也知道贡茶一事事关重大,没有在这个时候再来添乱,否则大太太的日子更难以安宁。
半个月后,派去虎丘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回来报信,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原来住持迦叶大师还没有死,只是被人关了起来,而坏消息就是,虎丘茶树已然尽毁,从此往后,世上再无虎丘茶。
大太太忽喜忽忧,心力交瘁。
来人道:“听说这是一股来自京城的势力,连当地官府也不敢直接与之对抗,我们花了不少银子打听到,迦叶大师被他们关押起来,吃了不少苦头,可是做主的人忽然回了京,下面的人正好不知道该拿主持大师怎么办,我们打通了路子,对方说只要我们交足五千两银子就放主持大师离开。”
大太太毫不犹豫,连忙叫来江管事,从账上提了五千两银子,让此人带去,吩咐务必要将迦叶大师平安带回来。
可是贡茶之事却让大太太一筹莫展,因为到现在为止,根本就未发现有可以代替虎丘的茶叶。
“大太太,我听说苏城的天池茶行正准备在我们杨城开设分行。”、
这天,刘掌柜向大太太汇报。
“天池?”大太太抬起头来,神色中满是隐忧,“虎丘茶被毁这么大的事岂能瞒得了人?他们一定是收到虎丘茶被毁的消息。他们的天池茶虽然也是贡茶,可是一直以来被我们的虎丘压一头,早就不甘心了,现在他们是要趁着我们失去贡茶的时候抢我们的生意。”
一旁的月娘连忙安慰道:“太太也不要过于担心,虽然我们失去了虎丘,但是我们在杨城这么多年的基础,哪是别人说抢就能抢得走的?”
大太太完全没有她那么乐观:“世人大都趋炎附势,跟红顶白,得势众人捧,失势众人踩,如今我们已不是官茶,又没有了虎丘贡茶,你觉得那些商家还会卖我们的面子?”
内忧外患,最坏的结果只怕连茶行都经营不下去…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只觉胸口处隐隐作痛。
另一边,菊香院里,二姨太太他们也在为失去贡茶的事情忧心。
“没有了官茶头衔,又没了虎丘贡茶,我们这生意也就越发难做了!”庄信川好歹在茶行里做了这么久,深知失去贡茶的厉害,“这才多久,苏城的天池就开始准备抢我们的生意,以后只怕有更多的贡茶商进来想分一杯羹。”
“那这么说,即使我们将茶行抢到手,说不定也是个烂摊子?”二姨太太虽然厉害但是对于生意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见庄信川神情焦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哎呀,那欠我爹的银子怎么办?前两天我爹爹还写信过来提起这件事了!”刘碧君也急了。
庄信川一听这话就来火,在桌子上用力一拍,怒道:“你就只惦记着你娘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们庄家的人!”
刘碧君是千金大小姐,在家里娇生惯养,又岂是省油的灯,听到庄信川的怒斥立马站起身,指着他尖着嗓子说:“庄信川,你好没良心,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多吗?我嫁进来才多久,可是我从娘家搬了多少银子回来?我一心一意地对你,可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一边说着只喜欢我一个,一边又是灵儿又是秦天的瞎折腾,你怎么对我的,你倒是说啊,你倒是说说看啊!”说到后来,刘碧君又是捶又是哭的,让庄信川烦不胜烦,但因为到底欠着她家的银子,又不敢发作。
二姨太太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却插不上嘴,因为自己儿子做出的这种事确实不光彩,她给坐在一边喝着茶的庄明喜使了个眼色,让她来想办法。
庄明喜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平心静气地说了一句:“哥哥,嫂嫂,你们都不用着急,事情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听到这句话,刘碧君这才停止了哭闹重新坐下来,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明喜看向她,微微一笑:“嫂嫂,这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我哥哥为什么一直都偷偷摸摸的,还不是顾忌着嫂嫂的感受吗?如今秦天已经表明态度,灵儿也卖出去了,哥哥也知道对不起嫂嫂你,一直变着法儿讨嫂嫂的欢心,嫂嫂如果还要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吵闹不休,伤了夫妻之情,嫂嫂难道就会开心了?”
刘碧君怔住,偷偷瞧了庄信川一眼,说不出话来。
庄明喜又看向哥哥:“哥哥,不是妹妹要说你,你也该收收心了,你仔细瞧瞧,真心对你的人又有几个?也就是坐在你身边的我们了,尤其是嫂嫂,更是对你有求必应,一心为你着想,为你打算,嫂嫂才是与你相伴终身值得你信任的人,你应当好好珍惜,再也不要惹嫂嫂生气了。”
这番话算是说到刘碧君的心坎里去了,她眨了眨眼睛泪水又滚落下来。
庄信川自然听出妹妹的话中话,他将来靠岳家的地方还多,得罪妻子可一点好处都没有,想到这,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道:“好了,别哭了,是我的不是,我让你打好不好?”
得了丈夫的软话,刘碧君的脸色才好看些。
二姨太太却着急着庄明喜之前说过的话,她坐到庄明喜的身边去,拿着她的手说:“好闺女,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说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皇上不是明年会南巡到杨城?‘庄明喜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姨夫是知府,皇上在杨城的一切事宜自然是由他来打点。”
说到这里,庄明喜打开桌上的青花瓷小盅,里面存放着上好的茶叶,庄明喜捏起一些,放入掌心,用手指扒拉着这些茶叶,
“世上好茶不少,只要我们能找到一种有些许特色的好茶,再让知府大人呈献给皇上饮用,皇上只有赞一句‘好茶’,这贡茶头衔便逃也逃不脱,从此以后,茶引和贡茶都掌握在我们手中,大娘不让位都不行了!”庄明喜忽然抓紧拳头,将手中的茶叶捏得粉碎。可既是如此,面上的神情依然云淡风轻。
二姨太太和庄信川立刻露出笑脸,可没过一会,庄信川忽然又皱起眉头,“可是我到哪里去找能代替虎丘的茶叶,听说大娘一直再找,一直都没找到了。”
“哥哥真是好糊涂!”庄明喜笑道:“好东西有时候是捧出来的,天下贡茶繁多,难道都是天下极品的好茶,皇室中人一定就能分出好歹?只要有人在皇帝身边多说几句好话,捧赞一番,只要这茶有些水准,皇上金口一开,就能成为极品好茶!”
庄信川听得双眼发亮,一拍大腿,“妹妹所言极是,要找能代替虎丘的茶很难,可是找有些特色的好茶却很容易!为兄这就去办此事!”
庄明喜起身,向着哥哥盈盈一福,笑道:“那妹妹就先在这里祝哥哥马到成功,早日坐上当家之位!”
而另一边,秦天和庄信彦一起在制茶房里和冯管事,徐掌柜,一起研究这些日子从各地收集回来的茶叶。
种种茶叶都一一尝试,可大家连连摇头,“根本不能与虎丘茶相比!可谓高下立分!”
庄信彦想起一件事,在纸上写道:“冯师傅可还记得曾经有一次,有几位公子从山上采来新鲜茶叶让我们帮忙炒制的事情?”
第93章 应对之法
冯师傅每天事情多,一时没有想起来。倒是旁边的徐掌柜先反应过来。
“大少爷可是说的前两个月谢公子带过来朋友周公子?”
庄信彦瞟了秦天一眼,然后写道:“正是他。冯师傅觉得那位周公子带过来的茶叶怎么样?”
冯师傅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天我觉得那茶叶很不错,炒制好了以后也试喝过一杯,虽然茶汤清香鲜亮,可是要与虎丘相比,还多有不如,别说是虎丘,就是和别的名茶,比如雨花,二泉银毫之类的相比,似乎也及不上。”
庄信彦听他这么说,手中的笔不由地停下来,冷沉的面孔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一旁的秦天见到,便在纸上写下:“大少爷不是研究过这种茶叶,是不是有别的发现?”
庄信彦看了她一眼,“有别的发现倒也说不上,只是我觉得,那种茶叶如此清香,炒制出来不应该这么普通,我觉得是不是我炒制的方法不对?”
“方法应该没错!”冯师傅在一边摇头,断然道:“我炒茶几十年,每一种茶叶的特性可谓是了如指掌,可以说,茶叶只要一模上手,我就立刻知道这茶叶该如何炒制!那种茶叶听说是种在果树中的,茶叶上沾染了果香,所以新鲜的茶叶才会有种特别的香味,但是这种香味并不是茶叶本身所具有的,所以经过炒制的茶叶才无法很好的保留,这是茶叶的问题,应该和制作方法无关。”
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秦天和庄信彦一时都无言了。
“不如我再多派一些人去远些的地方看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徐掌柜见大家都有些泄气,连忙说道。
冯师傅扒拉了一下桌上摊得到处都是的各种茶叶,叹了口气,说:“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庄家乃是少有的仁义商家,大太太更是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希望老天保佑让茶行能顺利过了这一劫。”
庄信彦面露忧色。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临近年关。
天气越来越寒冷,连续几天的鹅毛大雪,将杨城变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庄家府宅也被大雪掩盖,屋顶上,围墙上,树上,皆是半尺厚的积雪,茫茫然银白一片。让庄家本来沉郁的气氛更添一分冷沉。
府宅无论何处,都不见半点过年的欢欣,人人面上都带着愁苦之色,只因为近一个多月来,茶行的状况越来越差,茶行的工人都无工可开,甚至连一年到头最为劳累的运输工人都纷纷返回来赋闲在家。任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状况。
大太太因为忧急太重,加上早些日子受了些风寒如今病倒在床上,每日汤药不断。茶行的事情都交给大掌柜和庄信彦处理。其实茶行最近如此清闲,也没什么好处理的。
这天秦天和庄信彦去到茶行,经过仓库的时候,发现工人将一袋一袋的茶叶往仓库里抬,而仓库里已经堆得满满的。有些甚至还堆到仓库外面来。
庄信彦皱了皱眉头,看了秦天一眼,秦天会意,上前看了看,叫来仓库的管事问道:“怎么回事,这些半个月前不是已经运上路了吗?”
管事指挥着工人将麻袋搬至最后一处空地后,转身回来看着秦天面带忧色地说:“这些本来都是官茶,已经上路了的,可是半路上忽然被堵了回来,因为这批茶叶领取的还是官茶茶引,可是路上却被告知,官茶茶引已经作废,必须换取商茶的茶引,运输管事派人回来报信,想让这边尽快送茶引过去,可是…”
管事叹了口气,秦天明白他的话,因为大太太和二房在继承人一事上的僵持,商茶茶引到现在还没有拿到手。
“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运输管事怕再耽搁下去河里结冰回来不得,只好带着这批货打道回府。”仓库管事继续说。
“可是茶叶如果没有如期运到,我们的损失岂不是很大?”秦天有些着急地说。
如果没有按期将茶叶运到,只怕是要赔银子的。
“姑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管事摇摇头。
秦天转身走到庄信彦的身边,把这些情况告知,庄信彦走到麻袋成堆的地方,仰头四处看,沉静的面孔露出一分忧色。他今天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锦棉长袍,外面披着一件毛皮飞滚大氅,大氅上有厚重的貂毛,雪白的颜色,衬得他一张玉容越发的冷凝沉重。
这些日子以来,庄信彦几乎没有再耍脾气,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茶行的事情上面,常常半夜忧心地睡不着觉,可尽管如此,一到人前,又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秦天在旁边看着,觉得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这已经不是第一批堵回来的茶叶了,不仅是堵回来的,还有本该运出去却因为没有茶引而囤积的秋茶,将茶行的仓库都塞满了。因为茶行之前的信誉一向良好,所以庄信彦和徐掌柜商量后,派人去和各地的商家商量,延长交货时间。好说歹说之下,才有一些商家同意缓两个月的时间,而更多的商家则是取消了生意,转而向别的茶商进货。甚至还有一些商家还气势汹汹地索要损失。
可是再这么下去,茶行只怕坚持不下去了。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把声音插入进来:“本来事情可以很简单,可是因为一些人的私心却将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