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她忍不住紧紧皱眉,沉默地跟在后面。
目的地是位于二楼的一间公寓,两室一厅的格局,实木家具和棕色地板,无不体现着上世纪90年代的大众审美。
家里没人,点亮的白炽灯散发出温暖光线,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
家具布置简单大方,充满生活气息;桌椅板凳一尘不染,全都得到了精心维护;窗台上摆放的相框里,系红领巾的男孩与表情温柔的少妇相偎相依。
“我和我妈。”
捕捉到周唯怡的目光,张任坦然介绍:“怎么样,我妈很漂亮吧?”
与他孩子气的俊朗相比,照片上那女人的容貌更加收敛,胜在一股由内而外的气质。放下礼貌和单纯的逢迎,周唯怡平心而论:“伯母确实天生丽质。”
仿佛得到夸奖的是他自己,张任笑靥如花:“那还用说?跟现在流行的蛇精脸不一样,比八十年代的电影明星都不差!”
周唯怡点头称是。
将换好的皮鞋整齐地收入鞋柜,他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我妈不在家,你睡她房间吧!”
身体如过电般抖了一下,周唯怡躲进墙角:“张总,我回家住就好,真没必要留宿!”
张任抬手看表:“刚才开过来花了四十五分钟,再回去就该转钟了。睡眠不足,你明天还上不上班?”
“…您不是说明天不上班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话。”他自食其言,依旧脸不变色心不跳,“你刚来报到,第三天就旷工不出,下面人会有意见的。”
身为老板的最大优势,莫过于怎么说都有道理。
周唯怡暗中腹诽,嘴上坚持:“那更得回家去,您留下,我自己开车。”
男人挑眉:“车给你,你回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
忽略掉对方用词的粗鄙,她试图讲道理:“洗漱用品都没带,衣服也换不了,真的不方便。”
张任突然凑近,鼻尖来回蹭了蹭,像只大型犬一样粘着人:“你明明洗了澡。”
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有种催眠心智的魔力。伴随着呼吸吐纳,氤氲的雾气迷蒙眼睛,朦胧的丝缕麻痹神经,就连时间,也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家里有一次性的牙刷,咱们明天就去买衣服,直接穿着上班,保证没问题。”
男人用手掌着周唯怡的肩膀,一边引导方向,一边暗暗用力,成功地将人推进房间,安置在床沿坐好。
蹲下&身,他与她目光平视。
那双黢黑透亮的瞳孔里,有光,有模糊暧昧的阴影,还有听不见的声音,既神秘又新奇,令人无法错开眼睛。
张任最终下定结论:“快点休息,我就在你隔壁。”
周唯怡怀疑自己是真累了——经过一整天的工作操劳,还有大半夜的匆忙奔波——实在懒得再去反驳争执。
她看着男人站起来,长腿舒展,逆着光走出房间,转身时不忘将房门带上。
“张总,”周唯怡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恢复镇定,“我还有一个问题。”
张任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纠结混乱的思绪化作更加实际的困惑,她尽量平静地发问:“你说带我看的,是什么‘惊喜’?”
“…参观公司领导故居,培养爱岗敬业精神。”
话音未落,赶在拖鞋飞到脸上之前,张任主动关门落锁,迅速离开了房间。
周唯怡被气笑了,倒在柔软而蓬松的床榻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捡回鞋子,又脱下外衣,她将被褥打开铺好,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临熄灯前,她忍不住再次抬头观察四周环境。
房间布置得很整齐,梳妆台和床头柜上摆放着零星的私人物品:几件朴实无华的发饰、没有读完的一本书,看起来很古老的茶杯,以及里面还没喝完的半杯水。
即便只是作为张任的母亲,这里也简陋得令人发指。
最有意思的莫过于,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看到任何属于张永安的东西——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即便不是那么显赫的身份,也应该证明存在感才对。
事实却恰好相反,瑞信集团的董事长被忽略,时间仅停留在张任和他母亲之间,没有任何缝隙。
按下开关,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周唯怡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停止思考,临睡前记起田云飞午饭时说的那句话:“你先别慌,瑞信集团的内&幕很多,我找人打听打听…”
好奇心害死猫。
最后,她模模糊糊地想到,内&幕就该交给内部人士打理,自己还是明哲保身比较重要。
张任打了一晚上电话,快天亮的时候才消停。
被他惊醒的人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哀怨连连,只求与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公子哥划清界限。
“大半夜的,我到哪里去找工人、找材料?!就算重新装修,也要实地勘察之后才能确定方案啊!”
“你手下工程队那么多,总会有几个失眠、睡不着觉的人吧。”
“没有!”对方拒绝得干净利落,“就算有,材料商不出摊,我们守着工地也干不了活。”
张任强势命令:“材料商我来联系,你先派人过去。”
“怎么开锁?怎么联系物业?小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挂上电话,结束另一头的喋喋不休,他迅速翻找手机联系人,拨通其中一个号码。
“喂,我是张任。”
大半夜扰人清梦,虽然没有任何愧疚之情,表面上还要装装样子:“是的,我知道现在正常人都该睡觉了。”
不等对方有所表示,他继续道:“有件事要麻烦你——去把建材城的大门打开,装修公司待会儿过来提货…嗯,你没听有错。”
打了一大圈电话,让方方面面的关系搭上线,张任这才彻底放心。
他知道,经过一番折腾,周唯怡入职瑞信的消息,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然而,即便真的引发怀疑,也无法坐实任何事情。
以张任对周唯怡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对外走漏风声——两人明明是前天才认识,如今就敢夸口说什么“了解”,简直要为自己的天真感到惭愧。
然而,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张任又认为自己的感觉没错。
放弃华尔街的高薪回国,证明她有想法、有抱负;不肯与华辰同流合污,证明她有能力、有担当;拒绝答应上司的邀请,证明她有原则、有底线。
如果能与这样的人合作,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窗外泛起淡淡的紫蓝色阴影,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这里不像瑞信大厦的办公室,能够看到那么完美的天际线,只有筒子楼的狭窄走道之间,隐约洒下的光亮。
儿时的记忆再度浮现脑海,伴随着张任渐渐入眠。
青春期后就被嫌小的单人床,像襁褓一样将他包裹,仿佛又回到了依稀年少的时光,感觉十分安稳。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堡垒,寄托着我们的全部信仰与希望。
张任相信,即便有心人真的察觉到什么,也不可能来这里找周唯怡——只要他坚持步步紧逼,胜利就是迟早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2月12日置换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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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衣食住行
周唯怡的生物钟很准。
早晨七点,她睁开眼睛,看见全然陌生的房间,恍惚以为还在做梦。
窗外有虫鸣鸟叫,还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充满生活气息的社区环境,很快便把人拉回到了现实里。
张任,家。
这两个毫不相干的词放在一起,竟然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并非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只是后天长歪了而已。
翻身起床,将房间收拾整齐,听到隔壁还没动静,周唯怡只好自己摸去洗手间。
承诺的“一次性牙刷”不见踪影,毛巾更是不敢奢望,用手指蘸了点牙膏,搓搓牙床当做清洁,嘴里顿时弥漫一股独特的草药味道。
低头看看牙膏盒,竟是上世纪的国产著名品牌,据说因经营不善被收购,市场上已经很难见到。
和整间公寓给人的感觉一样,这牙膏看起来怪怪的,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含着满嘴泡沫思考片刻,周唯怡将牙膏放回架子上,继续自欺欺人的洗漱。
时针已经指向七点半。
张任的房门依然牢牢紧闭,有轻微的呼噜声传出来,里面的人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绕着客厅转了几圈,看到窗外人们已经在陆陆续续地上班上学,周唯怡担心自己又要迟到。转念一想,跟老板在一起,陪着他发疯也是加班——指不定还能算个工伤。
确定因果关系,心中不再犹豫,按照日常生活的规律,填饱肚子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好在厨房里倒是一应俱全,大到锅瓢碗盏,小到油盐酱醋,老式冰箱被各色食材塞满,看起来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周唯怡做了几样趁手的小菜,又打鸡蛋下面条,等到食物上桌的时候,发现张任已经不请自来,坐在桌子对面了。
他还穿着昨天那件衬衫,发型也凌乱不堪,一直在揉眼睛,似乎还没睡醒。
“张总,早上好。”
男人没有回应,却打了个哈欠,伸手接过碗筷,自顾自地盛面条吃了起来。
吃人东西不嘴短,还能这么理直气壮——除了他,周唯怡想不到第二个人有如此厚的脸皮。
她提醒自己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能和老板发生正面冲突,这才转身回去厨房,又取了一套餐具。
整个进食过程中,张任都默不作声,像要把脑袋埋进碗里去一样。直到将面汤一滴不剩地喝完,他还闭着眼睛,细细品味口中残留的余味。
周唯怡自觉厨艺一般,见此情形简直受宠若惊。
她暂时忘掉了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清清喉咙,谦虚道:“时间太紧了,下面条比较方便,我…”
张任突然推开桌子,直直地起身来,去洗手间里放开龙头,就着冰冷的自来水,胡乱用手抹了把脸。
再抬首,男声沙哑:“收拾好就出发。”
说完,他竟连正眼都不看人一眼。
周唯怡只觉得好吃好喝喂了狗——小狗吃完东西,恐怕也要“汪汪”叫两声,表示感谢——这人竟是连狗都不如。
驾车回城的路上,她憋着气,不肯主动开口;张任则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意识到乘客的异常表现。
随着高峰期的车流涌入市中心,时间早已超过九点,红色野马最终停在一家精品店门外。
“买几件衣服,换了直接上班。”张任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解释来意。
周唯怡暗地里松了口气,庆幸对方不是全无记性:昨晚从健身房出来,她还穿着居家休闲服,被折腾了一大圈,根本来不及换装。张任带自己买了衣服再上班,也算是留点体面,不让公司里的其他人看笑话。
此地离瑞信大厦不远,是一幢位于步行街隔壁的老式洋房,深藏在高楼寰宇之间,连名字都没有。
一个穿着复古衬衫的长发男子站在门边,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周唯怡,末了竟轻叹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率先进屋,连招呼都懒得打了。
“你的品位真是越来越差。”
听到长发男子的鄙夷,张任倒是自信:“我的品位一直不错,是你的眼神有问题。”
那人挑起门帘,不耐烦地冲周唯怡招呼:“进来吧。”
确认自己是那个被嫌弃的对象,她也很不爽,本能地想要拒绝。可刚往后退一步,就被张任掌住双肩,强势推过了门槛。
外观低调的店面,内部竟别有洞天,周唯怡刚刚还憋着一口气,如今却是惊讶地合不拢嘴。
大门左边的隔间里,皮革制品堆叠如山,各式各样的工具密密麻麻,一看就是行家手作必备。稀奇古怪的动物整皮挂在墙上,无不经过精心处理,呈现出最养眼的光泽和质感。
右边是一间空旷的大厅,零星摆设着几个半身模特,极具个人风格的男装成套展示,显得有型有款。
墙角那座旋转楼梯,通往二楼和地下室,幽暗的光线和精巧的布置,营造出一股神秘氛围,引诱着人越走越近。
“就在这儿等着,”长发男子命令,“我去挑衣服。”
张任让周唯怡坐到椅子上,自行从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水,慢悠悠地端过来,语气随意道:“阿浩是设计师,你只管听他的。”
周唯怡试图解释:“我有自己的穿衣习惯…”
“什么习惯?衬衫套裙高跟鞋?”张任扒扒头发,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越是安全的打扮,越能证明你平庸的本质。”
窗外掩映着茂密竹林,使这幢小楼独成一派,比世外桃源还要清净,根本不像闹市区的商店。
审美是种极为个人的品位,周唯怡不打算说服谁,她只想尽快换装,回到公司上班,不再与张任像这样单独相处下去。
一杯水没喝完,名叫“阿浩”的设计师已经回到大厅,臂弯里搭满崭新的女士衣裙。
流苏、蕾丝、皮革、绸缎,各种材质的衣服放在一起,险些迷乱了人的眼睛——尽是周唯怡不可能选择的款式,就连上身试穿都需要勇气。
拉开墙上隐蔽的暗门,阿浩将她连人带衣服塞进去,拍拍手,就像把垃圾扔进垃圾桶一样。
张任在一旁看得笑起来:“周秘书,我劝你不要反抗,好好配合,不然阿浩就要亲自冲进去了。”
“当我是你吗?什么样的货色都敢吃进嘴里。”
“少废话,挑几件衣服送去办公室,我都快没得穿了。”
阿浩冷笑:“对你来说,设计师和快递员有什么区别?”
更衣室里没有镜子,借着幽暗的灯光,周唯怡看不出衣物上身的效果。听到两人在外面斗嘴,愈发没胆量推门出去,被迫穿戴的配饰变成镣铐,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原有的衣服堆在墙角,像一团旧梦般萦绕,是习惯更是铠甲,保护脆弱的自尊心不受伤害。
对她来说,安全与平庸距离太近,已经很难分清彼此,张任的话没有错。
深吸一口气,周唯怡决心放下顾忌——大不了就是被那两人看见,反正关系都已经够呛,无所谓再添一笔。
脚踩10厘米的高跟鞋,身穿轻薄的丝质衬衫和高腰阔腿裤,几乎随时有可能摔倒。一袭金色串珠外套与耳环项链交相呼应,造型夸张却充满激情。精巧的手袋毫无实际作用,仅在指尖装点出一份心思,平衡了整体雍容华贵的设计。
张任目瞪口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歹不是块朽木,稍微拾掇一下,勉强也能看几眼。”阿浩撩起一头长发,扬眉吐气道,“剩下几套不用试了,保证都适合你。”
略显局促地看向老板,周唯怡难得没有自信:“你觉得怎么样?”
骂了句脏话,张任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手捂住嘴,任由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就像被胶水粘住一样。
阿浩大笑,前仰后合站立不稳,满头长发像瀑布般飘洒,整个人完全疯了。
刚刚还唇枪舌剑的两个男人,突然变成一傻一疯,吓得旁观者也不敢多话。面对这幅超现实的画面,周唯怡咽咽口水,退回更衣室,小心翼翼地把门锁好。
试了试剩下的几套衣服,虽然看不出整体效果,但起码大小刚好,上身非常合适。
作为设计师,阿浩的专业让人服气:仅仅只是进门时候那一瞥,就能找到最适合的尺寸,眼光何其毒辣!
正因如此,当张任要求把这些衣服全部打包的时候,周唯怡并未表示反对。
见她低头翻找钱包,阿浩再次笑起来:“给钱也不用给我,老板是你身边那位。”
张任此时已经恢复正常,语带嘲讽:“亏你还记得我是老板。”
阿浩用手指比比额头,勉强算作敬礼,为两人撩开门帘,恭送客人离去。
踩着崭新的时装鞋,拎着大包小包,周唯怡亦步亦趋地跟在张任后面,直到靠近车边,方才发现他已站定原地。
“以后别再戴眼镜了。”
男人头也不回,果断直接地下达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得急,没说清楚两人的来意,调整了一下,不影响前后文意。
爱你们~~~


第13章 饮食男女
工作日最后一天的下午。
办公室里,众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周末充满期待,只有周唯怡无法融入其中。
周一接到通知,周二参加面试,周三到岗上班,周四开始被张任跟踪——从没有哪个礼拜,比刚刚过去的这几天更加刺激。
可惜人年纪大了,只求平安度日。
等到午休时间过去,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依旧紧闭,周唯怡却松了口气,继续处理上午的工作。
“叩叩。”
敲了敲她的桌子,HR经理满脸言不由衷的笑意:“Miss周,这适应得怎么样啊?”
心知该来的躲不掉,周唯怡只好虚与委蛇:“挺好的,谢谢您关心。”
“没事没事,都是应该的。”对方摆摆手,直接切入主题,“今天早上怎么和张总一起?”
“他在时装店挑衣服,让我帮忙去拿。”
HR经理点点头,假装恍然大悟:“步行街的那家精品店?”
她没有否认,而是指了指墙角的一大堆购物袋:“样式不错,我自己也买了些。”
老狐狸流露出精明的眼神:“那家老板跟张总很熟,可以让他给你打个折。”
周唯怡笑笑,不再主动搭话,随手点击着鼠标、低头查阅文件,表现得忙忙碌碌,很自然地结束了交谈。
HR经理又客套几句,没有过分纠缠,而是捧着肚子,慢悠悠地转出房间。
看着那矮胖的背影,周唯怡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投资公司的主营方向很集中,人事并非核心业务链,像HR经理这样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做法,似乎有些僭越。
扭头看向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她明白自己是在替人操心——天知道那个傻子要睡到什么时候。
张任这次上了闹钟。
他赶在下班前半个小时起床,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这才踩着点打开大门,冲门外那人灿然一笑:“周秘书,咱们是不是该回家啦?”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周唯怡冷声道:“牺牲休息时间,周末坚持‘加班’,您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会不会,为人民服务。”
听到那欠扁的语气,她差点拍案而起,却因为正值下班高峰期,咬着牙又回到座位上:“我还有些材料没整完,晚点再走。”
“我们公司的业务这么繁忙?”张任眨眨眼睛。
“你不知道而已。”
听出这话里的讽刺,他倒也没生气,而是将长腿搁到办公桌上,背靠着椅子,一翘一翘地晃悠起来:“术业有专攻,专业人做专业事嘛。请那么多人替自己打工,还得凡事亲力亲为,钱岂不是花得太不值了?”
周唯怡哼了一声,话里有话地说:“大事小事都交出去,当心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张任嬉皮笑脸:“我愿意卖啊,你愿不愿意买?”
“…神经病。”
他换成委屈的语气:“神经病怎么了?身残志坚不行啊?”
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周唯怡干脆板起脸,上下打量着对方,一本正经道:“像你这样的,真的卖不出去。”
“凭什么?”张任愈发来劲。
“首先是面试,即便你长得可以,也过不了第二轮。”她顿了顿,语气十分平静,“会有职业测试,身体‘反应’不灵敏,或者太灵敏的都不行。第三轮才是实际操作,技巧、时长很重要,总归是考体力…”
张任听到这里,已经下意识地收回长腿,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喜欢逗趣,当然也被言语调戏过,只是没想到对手会变成周唯怡。女人取下眼镜后,不止容貌变得亮眼,就连表情也无比生动,甚至意外地…不着调。
“…要接受全面体检,不能有性病和犯罪记录,酒驾都不行。”
长篇大论完毕,她简单结论:“别以为年轻就好挣钱,男性从业者和女性不一样,没有职业上升空间,大部分人都坚持不过六个月。”
抹了把脸,张任试图调整情绪,却发现面部肌肉早已僵硬。
他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女人勾唇一笑:“2004年,有家连锁风俗店计划在澳洲上市,因为持续盈利能力不被看好,最终发行失败;2014年,我们把它包装成地产概念股,开盘当天就溢价百分之百。”*
看到听众瞠目结舌的表情,周唯怡只觉得扬眉吐气。
她又故作大度地“安慰”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当职业的牛郎不行,就当业余的,最不济还是兴趣爱好嘛。”
“滚!”
尊严受到严重侮辱,男人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用力别过头去,拒绝再和她说话。
下班时,其他员工路过办公室门口,只见张任靠坐桌边,似乎在交代事情,周唯怡则忙着敲打键盘,显得很是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