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青作为理事代表发言,随侍左右的罗鑫这才松了口气,侧过头来打探道:“我表现怎么样?”
“好得很,就差跪下给人家擦鞋了。”被迫转移视线,张任很不耐烦。
对方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倒也不以为意:“赵总手里握着DCG40%的股份,能不能反向收购成功,全看她的心情了。”
张任没好气地说:“哪家投资公司做事是看心情?如果我们开出的条件不够好,不足以弥补从DCG管理层拿到的佣金,华辰绝不会同意反向收购的方案。”
“周秘书讲…”
“她只会把最好的结果告诉你,风险要靠自己把握。”
胖子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可是把公司的流动资金都砸进来了啊。”
张任瞥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管套不套得住,起码要先把孩子往外扔。”
“说得轻巧,敢情儿那不是自家孩子吧?”
再次寻到台下那抹暗红色的身影,某人如释重负却又如鲠在喉,幽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往外扔别的?”
随着仪式的进行,太阳也越升越高,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在场的人们纷纷开始出汗。
张永安作为基金会的名誉主席、NJ大学的新任校董,站在话筒前做最后发言。
“大家都说我是农民企业家,没有现代管理理念,瑞信集团在我手里迟早要完。可这句话他们从三十年前开始讲,讲到现在,瑞信完了吗?”
环顾一圈,他的笑容很是自信:“我没文化,我不懂,但我知道谁懂,谁能把事情做好,这就够了。捐资助学,就是要培养更多有能力的人,让大家都来为社会服务。”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既不冷场,也没有过分热烈,更多还是出于对活动组织者的尊重,以及对资产财富的敬意。
张永安显然也没把这掌声当回事,很快继续道:“另一方面,为了让集团发展的更好,我们这次要走在所有人前面——瑞信会逐步引入职业经理人,对内部进行管理,我也将以集团股份作为资本,成立家族信托基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谓“家族信托”,是将资产交给信托公司打理,资产的所有权不再归个人所有,只将相应的收益依据其意愿分配。
这意味着,张永安主动放弃了对瑞信的经营权,他的儿子自然也不再是集团的继承人。


第40章 洪水滔天
奠基仪式之后的午宴,在瑞信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举行。
酒店坐落于NJ大学附近, 由知名设计公司主持建造, 耗资数十亿, 是大学城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宴会大厅采用中性色调, 穿插适用金属装饰, 显得很有腔调。
临街的大幅玻璃窗占满一整面墙壁, 坐拥壮美的城市景观;室内面积上千平米,足以容纳数百位宾客;抬头仰望巨大的水晶吊灯, 就像置身于璀璨夺目的星空之中一般。
青口、蛤蜊、鲜虾盅、各式寿司等生鲜美食无限量供应;口感清新的时令鸡尾酒、沙拉和配菜则令人食指大动。
觥筹交错间,张永安被宾客们团团围住——大家似乎忘了他捐资助学的盛举,只对家族信托感兴趣, 所有问题都围绕着这笔基金的建立。
“把企业交给高级经理人管理, 由信托基金负责监督, 孩子只有权获得收益, 还能设置适当的提款条件, 多么完美的安排。”
一字不漏地将信托公司的广告词背出来, 早有准备的当事人很是得意:“政府迟早要征收遗产税,国外大家族都是这么干的,省钱省事还能让企业健康发展, 家族信托绝对是日后的大势所趋。”
虽然道理如此,但将家族企业交给外人,自己的孩子负责坐吃山空,始终与中国传统相悖。
大多数听众以为,家族信托基金的设立, 只不过说明张任的无能让父亲忍无可忍。
周唯怡相信,张任本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奠基仪式后不见踪影,擅自缺席这场对公司来说意义非凡的名流午宴。
看到张永安传授经验、洋洋得意的样子,她真恨不得冲上前去捂住那张嘴。
“你的那位公子哥,怕是要从此退出江湖了吧?”
端着一杯香槟酒,赵思青满脸看热闹的表情,将周唯怡堵在墙角。
她勉强笑着回应:“赵总,集团内部事务和我们的协议无关。之前谈好的条件不变,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
短发的中年女子耸耸肩:“把DCG的股票在最低价转出去,华辰岂不是亏大了?”
“持股不是我们的目的,罗氏建工借壳上市成功,你们作为承销商,吃的不会比帮DCG做管理层回购少。”
赵思青抿了口酒,慢悠悠地说:“没有瑞信集团做背书,凭什么推高罗氏建工的开盘价?承销商还能赚到什么钱?”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飘向大厅中央,只见张永安还在侃侃而谈,之前活跃在人群里的胖子罗鑫却早已不见踪影。
事实上,隶属于瑞信资本的员工都如同群龙无首,被下意识地排除在了集团精英之外,自觉缩进阴暗的角落里。
所谓“资本借势而生”,一旦与集团经营剥离,张任和他手下的投资人也就无势可借了。
明白眼前退无可退,周唯怡选择强势应对:“恕我直言,虽然没有签署正式协议,但双方的几次接触都有‘记录’。即便日后DCG的管理层坚持股权回购,肯定也不会选择像华辰这种黑白通吃的承销商。”
赵思青猛然一愣:“小周,你这样私自录音录像,怕坏了规矩吧?让谁以后还敢跟瑞信合作?”
庄家联动难逃操纵市场的嫌疑,行业内部为了安全考虑,往往安排在暗中接触,绝不允许留下任何证据。
“反正瑞信都要‘退出江湖’了,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终于占据上风,周唯怡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其实,只要大家按照约定办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思青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行家,很快便稳定住情绪,故作轻松道:“华辰向来是最守信用的,我们也愿意帮助有能力的企业上市,市场经济自由竞争嘛。”
“我替罗氏建工谢谢赵总。”
从路过的侍者手中端起酒杯,周唯怡与对方轻碰杯沿,听到玻璃撞击的一声脆响。
临走前,赵思青不忘有感而发:“瑞信是要死了,可你得在资本界继续混…洪水滔天可不行。”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周唯怡感觉立刻失去力气,整个人都差点站不住——瑞信资本的账外资金已经全部投入二级市场,如果反向收购DCG的行动失败,意味着这些钱全部打了水漂——所以,无论华辰有什么想法,两家必须紧紧绑在一起,容不得丝毫闪失。
但她十分清楚,追逐利益是商人的天性,无论是像华辰这样的伙伴,还是想DCG这样的敌人,都不会放过唾手可得的机会。
赵思青所作的试探,只是张永安那番讲话带来后续效果之一,想从瑞信资本身上咬下肉来的捕猎者只会越来越多。
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张任,弄清楚他和他父亲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围着宴会厅绕了一大圈,确认自己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周唯怡连饭也顾不得吃,准备先返回市区。
刚站在电梯口,却与晚到的田奶奶撞个正着。
为出席这场为儿子正名的活动,老人家特意精心打扮过,脸色显得异常红润。
田云飞推着轮椅,几位校领导则跟在后面,态度毕恭毕敬。虽然各自心里都有芥蒂,但为了让老人家开心,一行人还是说说笑笑,表面上气氛融洽。
“唯怡!”
田奶奶一眼看见她,立刻大声招呼:“快来快来,我找了你一早上!”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解释,周唯怡和田云飞今天上午都在刻意回避彼此,未曾想却在最后功亏一篑。
与对方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她连忙牵起田奶奶,随众人一起返回宴会大厅,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客人太多太忙了,实在没时间过去打招呼。”
老人家心情很好,拍拍女孩的手背以示安抚:“有小飞照顾我,没关系的。知道你最近工作忙,这么久都没回来喝汤…”
个别校领导觉得周唯怡面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好放弃努力,跟着轮椅继续前进。
负责宴会组织的部门经验丰富,事先也准备过背景资料,很快认出了轮椅上的老太太。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宾客们纷纷避让,为这场宴会的主角空出一条道来。
当周唯怡再度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人群中央,与刚刚想要捂住他嘴巴的张永安近在咫尺。
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等待围观整个宴会的重头戏。
“老人家,田教授受委屈了!”
张永安气沉丹田,大声招呼的音量响彻整个大厅,比话剧演员还要有气势。
田奶奶立刻红了眼眶:“张董事长,谢谢你,谢谢瑞信集团。”
08年的那场股灾来得太突然,巨额财富在短时间内蒸发殆尽,人们不止经济损失巨大,感情上也无法接受——任何自圆其说的理论,都成为了股民们宣泄情绪的出口——即便事后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此刻家属感动落泪,观众似乎也得到了救赎,从张永安和瑞信集团的善举中汲取力量,不再亏欠那位无辜的学者。
张永安很喜欢这种替天行道的感觉,互相谦让几个来回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来:“田奶奶,您放心,‘齐奥楼’一定会修成精品工程,保证不辱没田教授的英名!”
“谢谢,谢谢张董事长。”
老人家早已泣不成声,只会翻来覆去地说着同样的话语。
田云飞将手绢递给奶奶,作为家属代表总结:“张董,奶奶年纪大了,意思表达得不够准确,但您的情谊,我们田家人一定会铭记在心。”
张永安端详眼前的青年才俊,对其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是欣赏:“你是田教授的儿子?”
“是的,我叫田云飞。”
在秘书的小声提醒下,张永安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你是律师…JK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对不对?”
田云飞颔首:“多谢张董挂怀。”
“这位是?”
张永安的视线最终来到轮椅前,只觉得那抹暗红色的身影似曾相识,见她蹲在田奶奶旁边照顾,以为是另一位田家人。
周唯怡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头来:“张董,您好。”
这张清淡冷峻的面庞,曾给张永安留下过深刻印象,包括在先前的奠基仪式上,他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忙忙碌碌。
现场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大家似乎都在思考该如何招呼彼此,或者说如何介绍自己。这份沉默来的如此突然,就连四周的空气也紧张起来,充满了某种莫名的不确定感。
田奶奶却在此时擦干眼泪,清清喉咙介绍到:“张董事长,这是我的孙媳妇,周唯怡。”


第41章 精神分裂
田奶奶的话音刚落,宴会现场的气氛就凝固了。
周唯怡颔首致意, 不再做多余言语;田云飞尴尬莫名, 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张永安则若有所思, 眯着眼睛打量儿子的秘书。
突然, 校领导一拍脑门, 恍然大悟道:“周秘书, 我们见过!就在经济学院!小张总决定捐建‘齐奥楼’的那天!”
她只好转过身来,尽量自然地回应道:“是啊, 确实见过。”
现场宾客大都不认识周唯怡,却听出这一家人与瑞信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觉猜到了捐资助学的原因, 心中谜团也就此解开。
很快, 众人纷纷交换八卦的眼神, 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在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里, 高规格的豪华午宴也正式拉开帷幕。
乐队奏响悠扬的旋律, 音符像泉水般流畅, 将气氛营造得轻盈舒缓;透过巨幅玻璃窗,阳光洒进大厅里,整个现场如梦似幻;“巴黎之花”注入九层香槟塔, 冒着闪亮的气泡,折射出纸醉金迷的光芒。
周唯怡却被迫坐在桌角,几次试图起身,都被董事长秘书拦住:“麻烦您再等等,张董马上就来。”
尽管都叫“秘书”, 对方却是《公司法》规定的公司高管,在集团董事会中拥有一席之地,与她这个总裁秘书不可同日而语。
田云飞陪着奶奶与校领导坐在一起,赵思青端起酒杯在远处看热闹,现场没人可以帮忙解围,周唯怡只得放弃脱逃的打算。
可怜她从早晨忙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又经历一连串的起伏跌宕,体力与精神严重透支,怕是架不住张永安这只老狐狸了。
与到场的主要领导逐一碰杯,宴会主人豪迈地饮尽杯中之物,引得众人鼓掌叫好。
不知不觉间,精致的主菜摆满整个席面,宾客们先后拿起刀叉,小心地切下一块塞进嘴里,竞相发出赞叹的声音。
趁此机会,张永安靠近桌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走吧,我们聊聊。”
其他人都被食物吸去了注意力,董事长秘书小跑着上前领路,迅速将两人引至大厅旁的会客室门外。
这间房表面上不甚起眼,也没有对外开放,内部装修却十分讲究。高档家具搭配奢华面料,暗金色的壁画衬出一片静匿,低调精致的风格令人过目难忘。
董事长秘书亲自检查过室内的各个角落,确保安全无虞,方才倒退着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一老一少。
“你是田律师的太太?”
大咧咧地靠倒在沙发上,张永安一边剪雪茄,一边开门见山地发问。
周唯怡侧身坐在他对面,提醒自己挺直腰板,尽量镇定地回答道:“我们在拉斯维加斯办过登记手续。”
张永安听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随手将雪茄剪扔到一边:“阿任最近都跟你在一起?”
她咽咽口水:“张总让我帮忙办点事情。”
划亮火柴,张永安不慌不忙地转动雪茄,均匀点燃烟叶:“他的‘身体’好些没有?”
周唯怡回忆起那天在总裁办公室里,张任宿醉之后惹出的一番荒唐,顿时面红耳赤,说话也结结巴巴:“还,还行。”
深吸一口雪茄,浓郁的鲜花、香料、肉桂和皮革味道顿时弥漫在唇齿之间,促使情绪平静下来。张永安解开西装纽扣,幽然叹息道:“这孩子啊…”
为人父母,无论做对做错,一颗心总归是爱着子女的。
“恕我直言,张董。”周唯怡试探着开口,“虽然他表面上不太正经,其实内心很有想法,值得您多给些信任。”
明白对方意有所指,张永安的视线转向窗外,露出些许惆怅表情:“你以为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企业经营不是玩游戏,失败了就无法从头再来。几十年的积累、那么多人的生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都负不起这个责。”
“人不可能生下来就全知全能,总要给他机会学习。”
低头弹掉烟灰,张永安避开她的眼神:“阿任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你知道吗?”
胸口突然被一团棉花堵住,令人猝不及防。周唯怡调整呼吸,语气平静地说:“除了偶尔过度亢奋,我觉得他没有问题。”
“精神分裂症,偏执型认知障碍,连续服药3年,有过一次复发。”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静止不动,就连脉搏也无法继续。只剩下震荡的回音在耳边萦绕,持续撞击着心脏最软弱的部分。
张永安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阿任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无法独自操作资金流转——表面上在投资公司当老板,其实连基本的从业资格都没有,你让他怎么继承家业?!”
周唯怡感觉异常沉重,却不由自主地争辩道:“这种病不是终身的吧?应该可以治好才对。”
张永安苦笑:“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每次出院后都拒绝继续服药,所以病情才一直反反复复。”
两人同居这么久,周唯怡从未见过张任吃过药,其表现也与正常人无异——她意识到,男人拒绝服药或许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永安又抽了口雪茄,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精神病人不复发,确实跟正常人差不多,但像他这种情况,必须终身服药,否则复发几率很高。”
“或许,这恰好说明他病情稳定,不一定会复发。”
对方将尚未燃尽的烟蒂暗灭在烟灰缸里,用了十足力气,就连表情也有些扭曲:“瑞信每天的营业额流水就是上亿,任何一笔单子出问题,整个集团都会受到牵连,谁赌得起?”
从撑船师傅到商界大佬,瑞信集团是张永安一生心血的结晶,从某种程度上说,比独子更加值得珍惜。
“到了我如今的阶段,金钱无非只是数字,可以用来实现商业梦想,却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阿任散漫惯了,干脆拿钱享受安逸,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有什么不好?”
周唯怡不认可地摇摇头:“我说过,张任内心很有想法,不会甘于沉沦。”
张永安被她如此笃定的语气激怒:“什么想法?让你操盘就是他的想法?他有什么是靠自己得来的?不甘沉沦…这个世界上不甘心的事情多了,就该按照他的意思来?!”
“您刚刚在仪式上说过,不懂没关系,知道谁懂、谁能把事情做好,这就够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周唯怡理直气壮地总结:“即便精神病人,也是值得尊重的。”
眼看女人一副淡定表情,张永安只觉得血气上涌,忍不住猛力拍打茶几:“我是他亲爹!轮得到你来演观音娘娘?别以为自己当了几天秘书就能配得上阿任,你还是把田律师抓牢一点吧!”
周唯怡笑道:“您误会了,是张任配不上我才对。”
那双眼睛明亮如星,折射出自信而坚定的光芒——无论是从个人履历,还是从职业素质的方面考察,周唯怡似乎都有足够的理由骄傲——除了钱多,张任竟再无任何优势。
张永安一时没了言语。
只见她款款站起身来,从容地整理好裙摆,稍微欠了欠身:“请您暂缓安排家族信托基金,等我找到张总之后,再统一作出决断。”
说完这话,周唯怡头也不回地走出会客室,直接离开了酒店。
红色野马的钥匙在她手上,张任没有交通工具,只能先想办法回去拿车。从大学城出来后,开车绕过大半个市区,将所有他可能落脚的地点一一排除,周唯怡最终来到那幢顶层公寓的楼下。
夕阳已经沉入地面,硕大的圆月挂在天边,如同召唤恶魔的号角,令人不寒而栗。
环境优美的半山腰上,造型独特的公寓楼兀自伫立,周身玻璃幕墙折射出幻彩光芒。大楼旁边,乱七八糟地停放着各种超级跑车,将通往车库的道路彻底堵死。
头顶远远地传来音乐轰鸣,伴随着大笑和尖叫,为现实增添了几分魔幻色彩。
周唯怡滴米未进,忙碌整整一上午,又开了半天的车,如今连路都走不稳当。她将车停在车库门口,又扶着栏杆爬上台阶,只觉得胃里像烧着了一样,火辣辣地疼痛。
公寓保安认识她,连忙按下直达电梯的按钮,敬礼致意:“周小姐,您需要帮忙吗?”
脸色刷白的女人摆摆手,勉强勾起唇角,声音沙哑地问道:“张总回来了?”
对方面露难色,似乎有些尴尬:“呃,回来了…还带过来一些朋友。”
周唯怡靠立在电梯里,注视着轿门缓缓合拢,又咬牙按下楼层按钮,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变化,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42章 纨绔子弟
如果说,酒店举办的午宴是“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公寓里的景象则堪称“酒林肉池”、“穷奢极侈”。
绚丽多彩的荧光灯在暗夜中闪烁, 鼓点劲爆的电音舞曲持续沸腾, 临时搭建的吧台上酒水无限供应, 打扮清凉的男男女女贴身热舞。
狂热能量令现场高&潮不断, 与窗外闪烁的星光交相辉映, 乍入其中,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金发碧眼的性感DJ扭动腰肢, 搓碟刮片手法娴熟,制造出变化多端的音效,不断挑逗众人的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类似于牛奶和桂花的混合物, 却更加浓烈刺激, 像浓雾包裹着身体, 钝化感观神经。
周唯怡闻出这是毒&品的味道, 愈发皱紧眉头, 奋力挤过群魔乱舞的人们,四处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公寓客厅的面积超大,占据了整整上下两层空间, 旋转楼梯两旁挤满红男绿女,随着巨大的音乐声响不断跳跃舞动,爆发出阵阵尖叫。
耳膜被震得发麻,胃部火辣辣地燃烧,她走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舞蹈, 全凭意志才能坚持。
三楼走廊直通天台,主卧书房两两相对。隔着厚重的楼板,舞池中的喧嚣不再,房门后却传出暧昧模糊的呻&吟。
这声音太过隐秘,似乎提醒着客人们不要靠近,又像是明目张胆的诱饵,勾引有心者蠢蠢欲动。
周唯怡迟疑片刻,没有贸然推开房门,转而侧身走过廊道,直接上去天台。
松软的大沙发倚墙而立,占据了天台一半的面积,边缘隔断上立着无框玻璃,映衬出远处市中心的梦幻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