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先入境,找到林东权,拿回‘激光器’。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累了吗?”李正皓有些担心。
女人像只猫似的蜷缩着,受伤的手臂吊在胸前,无声地点点头。
“睡吧,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第二天早上,“海神号”靠泊仁川港。
这里是首尔的外港,新修建的邮轮码头还很简陋,缺乏必要的基础设施,入境手续仅仅是刷一下船上的房卡。
刚下过雪,码头被白茫茫的大雪所覆盖,天地间一片荒凉。李正皓扶着宋琳,走在人群的中后段。
他们和大部分旅客一样,穿着厚重的御寒衣物,还不忘用风帽遮住脸。“海神号”上大多是中老年人,组成行动迟缓的旅游团,走过关口后,像散乱的蚁群般向停车场游移。
“横山先生!”眼尖的船医打声招呼着,从队尾一路赶来,头顶冒着热气,“您和中山小姐今天也要上岸吗?”
李正皓没有回话,以微不可见的幅度颔首。
自知不讨喜,船医转而面向自己的病人:“中山小姐,您身体还没有恢复,路上请一定小心。”
“谢谢医生,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宋琳弯腰鞠躬,笑容甜美。
身材高大的男人很快将她护在背后,如同一堵城墙,挡在医生面前,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船医想说点什么,却敌不过室外寒冷的气温,只好缩缩脖子补充道:“我今晚还会去客房打扰。旅客登记牌上写着你们在马尼拉上岸,这段时间请务必记得每天换药。”
“好的。”
女人温柔的应答声从那堵“墙”背后传来,很快便消散在码头凌厉的海风中。
“横山昌义”护住自己的女伴,继续随旅客队伍往前移动,两人都没再回头。船医望着那相互依偎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尽管他们并未携带任何行李,参加的也是船上统一安排行程,却让人以为很难再见。
“脱臼而已,又不是瘫痪在床。”船医拍拍自己的脑袋,“年轻人出来玩,怎么会为这点伤待在房间里?”
又一阵海风裹挟着雪花而来,他连忙逆着人群退回温暖的船舱。
“海神号”是一艘跨国邮轮,旅客们在不同的国家登船,每到一处港口便以旅行团的形式集体出游。全船有上千名乘客,被分配进几十辆大巴里,在风雪中驶往首尔市区。
他们的座位靠近门边,既能看清前方路面的状况,也能确保到站后第一时间下车。
随团导游是个中年男子,大部分时候在日资企业里工作。因为经济形势不好,平日里也会兼职赚些外快。如今,他操着一口不甚熟练的日语,手舞足蹈地介绍着首尔的风土人情,成功吸引住全车游客的注意力。
“你没事吧?”刚才上车时太挤,尽管有李正皓很小心的照顾,宋琳还是被撞了几下。
风帽下露出半张脸,她微微摇头,一双眼睛始终盯向车窗外,流露出些许焦灼的情绪。
深呼吸,李正皓贴近那秀气的耳垂,沉声宽慰道:“别担心,安全屋就在明洞附近,物资充足。一旦拿到枪,林东权来了就是送死。”**
朝韩双方冲突对立,常年处于一触即发的战争状态,彼此之间互有往来。侦查局安排缜密,在南部的各大城市都设有“安全屋”,方便外勤人员随时隐蔽、获得补给。
随半潜艇出港前,李正皓就按照惯例,将可能用到的地址统统记在脑子里。
按照规定,这种级别的安保措施是绝不能泄密的——一旦“安全屋”地址暴露,很可能意味着整片情报网的沦陷。
然而,在计划行动时,李正皓还是选择了这一方案。
考虑到他已经与组织失联,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回国,启用“安全屋”符合条例规定;宋琳虽不是侦查局的外勤,但“激光器”事关重大,为实现国家利益必然要有所牺牲。
理由永远冠冕堂皇,事实如何只有心里知道。
“各位贵宾,我们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请携带好随身物品,依次下车。”导游热情依旧,招呼大家做好准备。
首尔也在飘雪,却因为高楼密集阻隔,风势没有码头海边那么吓人,相反还营造出了难得的浪漫氛围。
明洞大街是首尔著名的商业街,也是多数旅行团落地参观的第一站。与邮轮公司对接的旅游公司经验丰富,在附近安排了专门的停车场,引导大批游客步行进入中心区域。
下车整队时往往秩序混乱,旅客们的护照已被邮轮公司收走,随身并无任何身份证明文件,最怕走失落单。
大巴司机和随团导游早早守住前后车门,扳着指头清点人数,唯恐任何遗漏。
坐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率先下车。
女孩身材修长,肩上罩了件斗篷式的大衣,戴着兜帽,看不清眉目。男人个子很高,将她搂在怀里,看顾得十分小心。
在一群中老年游客之间,这对年轻情侣显得有些特别,令人忍不住好奇。
“这边,请往这边走。”导游一边殷勤指路,一边搭讪道,“两位是第一次来韩国吗?”
男游客居高临下地瞟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拒绝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导游愣了愣,没再故作殷勤,转头迎接其他游客。
与此同时,其他大巴先后抵达,原本空旷的停车场里顿时人声鼎沸。游客越来越多,风雪也越来越大,无论导游如何卖力招呼,大家还是渐渐走散。
徘徊在队尾处的两人瞅准时机,绕过围墙拐角,躲进隔壁高楼的阴影里,静静等待。
宋琳被男人护在怀中,头也被按进那厚实的胸膛,听到那有力的心跳声平和、沉稳,就像大海里持续闪烁的灯塔,照亮着混沌的未知。
身体受伤了,所以意志也变得软弱了吗?她暗暗嘲讽自己。
李正皓始终保持警惕,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张着,整个人处于戒备状态,小心翼翼地观察停车场里的情形。
直到数十辆大巴悉数抵达、“海神号”上下来的游客挤满停车场、导游司机们忙作一团,他们才悄没声地绕过围栏,走向喧嚣嘈杂的主干道。
登船后,“横山昌义”和“中山由香”的护照就已经被船方收走,换成兼具消费储值及身份证明功能的房卡。如今落单而行,当务之急是避免被警察怀疑。好在两人结伴,又身处外籍游客众多的观光购物区,暂时不必有太多担心。
此时正值圣诞节前夕,首尔市中心的明洞大街纷繁热闹,挤满了采购礼物的男男女女。
他们没有刻意加快步伐,而是混迹在人群间,尽量自然地行进着。
路口标牌很清楚,李正皓再次确定“安全屋”的方向,捏住宋琳的手臂,微微施力示意道:“这边。”
女人正随意打量着四周的橱窗,仿佛被里面精致的商品所吸引,看起来和普通的顾客没有两样。
近旁的李正皓却明显感觉到她在发颤,连忙沉声问:“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宋琳环顾四周,眉头皱得死紧,“总感觉被人盯上了。”
从停车场一路走来,他们刻意拐了几个弯,又在人群中数次进出,确信没有“尾巴”后才转向既定方位。
李正皓转向橱窗,装作和她讨论商品的样子,借助玻璃的反光,再次排查四周环境。
除了做生意的商贩和熙熙攘攘的人流,明洞大街上一切如常:灯箱上闪烁着华丽的招贴画,门扉间溢出中央空调制造的热风,音响里播放明快愉悦的旋律,没有丝毫异常。
他将衣领拉高了些,状似无意地左顾右盼,随即低下头来:“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就是感觉。”
宋琳干脆前走了两步,头也不回地冲身后人说:“跟上。”
随着人群走过一家大型商场,他们毫无征兆地拐进大门。围着名品专柜绕了两圈,又信步来到中庭的促销舞台,穿梭于花枝招展的模特间。音乐声响,主持人开始分发奖品,围观者正要聚成一团时,两人又迅速撤离。
李正皓推开消防门,让宋琳先走,自己随即也跟进去,以绝对的戒备姿态,时刻警惕着门外的动静。
一秒钟、两秒钟…半分钟…
五分钟之后,仍然没有人跟过来,他稍稍松了口气,看向对方的眼神不再紧张:“应该没问题了。”
在刚才摆脱跟踪的过程中,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仅凭本能的直觉彼此配合。这种直觉来自于常年实战的经验,也是从无数生死中历练出的天赋,属于同行之间无言的默契。
李正皓并不觉得宋琳是在疑神疑鬼——事实上,他甚至不甘心——只因自己竟没有及时感应。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确实有人盯梢,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阿格斯
宋琳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昏暗的楼梯间里,李正皓皱紧眉头:“就算有‘尾巴’也早就被甩掉了,会不会是错觉?”
黢黑的眼眸直视过来,带着不容辩驳的力量:“不会,刚上车时就点不对劲,现在更加明显了。”
“可是…”李正皓环顾四周,门外商场大厅里旋律悠扬,消防通道上上下下空无一人,这里只有他们俩,“确实没别人了。”
宋琳抿紧嘴唇,顺着他的目光打量着楼梯间:“不能去'安全屋',我们先找地方落脚,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情报界的“幸运儿”都知道,运气只是聪明人的谨慎加上勇敢者的驽钝。
李正皓没有质疑,定睛看了女人几秒钟,很快作出决定:“跟我来。”
之前多次越境执行过侦察任务,他深知不去安全屋、没有装备补给,意味着多大的风险。
从商场出来,随着拥挤的人群登上地铁四号线,再由芦原转乘七号线,最后抵达大林洞。走出站厅,街景顿时变得乱糟糟的,远没有首尔市中心那般光鲜亮丽。*
这里的道路很窄,人却不少,即便天上飘着雪花,依然有商家支起雨棚贩卖货物。
与商场里分门别类的商品不同,小到针头线脑,大到二手家电,林林种种的东西摆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守在摊前的商人也目光闪躲,低着头、抱着臂,基本上不拿正眼看人;顾客们来来往往,选定之后再询问价钱,直接付款走人,很少耽误。
眼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处典型的黑市。
“唐人街,”穿梭在曲折蜿蜒的小巷里,李正皓头也不回地说,“首尔最大的朝鲜族聚居地。”
对于本地人来说,移民聚居地意味着危险和混乱;对于亟需隐藏身份的人来说,没有哪里比唐人街更适合潜伏。
找地下钱庄换好韩币,又买了几件衣服改头换面,在小店里随便吃过东西,他们投宿到一家民宿。
无需身份登记、租金日付日结,紧靠楼梯的小隔间里连暖气都没有。宋琳却终于松了口气,身体也不再颤抖:“很好,就这里吧。”
李正皓检查完四周环境,随手关好窗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手臂受伤,必须小心地保持平衡,宋琳缓缓弯腰坐下,脸上表情颇为困惑,“同船的那些游客都是从日本一起过来的,导游和司机也随团走了,问题应该出在停车场。”
“可你从上车时就发现不对劲?”
她点点头,补充道:“只是感觉。”
李正皓抹了把脸:“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唐人街虽然乱,但朝鲜族有自己的秩序,警察监管不到。等你把伤养好,我们再考虑下一步的应对。”
垂眸沉默片刻,宋琳突然瞪大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等你把伤养好…”他以为对方是在兴师问罪,回答得有些支支吾吾。
“不,前面那句。”
李正皓哽了哽,试图回忆:“朝鲜族有自己的秩序?”
“警察,”宋琳抬起头来,目光变得清亮无比,“‘警察监管’。”
一时没能联系起因果关系,李正皓谨慎地闭上嘴,静待下文。
女人挣扎着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是的,没错…旅游大巴上的GPS定位,停车场安装的摄像头,满大街的城市图像监控系统——我们下船后,一直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他略显惊讶:“这些系统有区别,不可能连续作业。”
尽管朝鲜遭到国际社会的常年封锁,各方面物资短缺,科技发展水平也明显落后,但情报人员受过专业培训,对于基本的电子监控手段还是有所了解。
在李正皓有限的认知里,GPS只能确定方位、摄像头记录影像,私人场所和公共区域的设备彼此独立,即便他们暂时暴露行踪,也应该能很快摆脱干净。
“上传、云端、自动辨识。”宋琳的声音越来越低、脚步越来越快,闭匿的民宿房间显得愈发狭小:“无论卫星定位还是视频,都会实时传输至网络终端。韩国国会前年通过了《犯罪情报管理法》,所有单位与个人的数据信息都被列为国家资源。”**
尽管对其中的原理不甚明了,李正皓还是勉强跟上了对方的节奏:“商场的消防楼梯里也有监控?”
“地铁站台、车厢…包括我们沿途走过来的所有地方。”
他迟疑道:“林东权有这个本事?”
“3岁起自学电脑,12岁开发独立的搜索引擎——比谷歌还早了一年,15岁制作新型网络工具,18岁公布所有开源代码。”宋琳撇撇嘴,“你以为我干嘛要拉他入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套系统被称作‘阿格斯’。”***
“‘阿格斯’?”
她颔首:“‘阿格斯’是希腊神话里有一百只眼睛的巨人,因为有一百只眼睛,所以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东西。林东权去日本前提出过这个概念,智能筛查并针对特定目标连续拼接数据素材,甚至能够定向搜索,完全替代传统的跟踪侦查。”
李正皓伸手探向自己脑后的伤口,抚摸着尚未愈合的血痂,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他知道我们会来找他,就对南朝鲜境内的所有数据进行了筛查,无论从哪里、什么时候入境,都逃不出电子监控的范围。”
“除非…”
话没说完,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同时勾起一抹浅笑。
李正皓靠坐在椅背上,慨叹道:“还好这里是唐人街。”
唐人街没有摄像头。
三十公顷的大林社区里,常住人口多达十万,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中国的朝鲜族。他们能说流利的韩语,又和本地人长得一模一样,滞留韩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正因如此,唐人街成为警方的法外之地,纯靠居民自律维持秩序。尽管首尔政府也曾有过数次改造计划,最终却全都不了了之。
如今这里缺乏基本的治安监控,谨小慎微的本地人已经很少光临,无疑是隐蔽行踪的最佳选择。
“你怎么会想到来唐人街?”警报解除后,宋琳好奇打探,“附近也有‘安全屋’吗?”
李正皓摇摇头,脸颊泛红道:“‘安全屋’的维护成本很高,只能用来执行绝密计划。在唐人街落脚,是因为…”
刻意忽略前半句话的重点,她饶有兴致地追问:“因为什么?”
“…这里比较便宜。”咬咬牙,李正皓选择实话实说。
宋琳动作夸张地点点头,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劳动党的外汇真是来之不易。”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英雄气短则难免有些尴尬。
三番五次因金钱受到嘲笑,李正皓忍不住回呛:“我们为了国家人民出生入死,和唯利是图的佣兵当然有区别。”
“打住!”她举起右手,被夹板固定的拇指怪异扭曲着,摆出拒绝的姿态,“说过吧?我不吃这一套。‘主义’、‘信仰’、‘民族’、‘正义’,统统打住。”
准备好的慷慨陈词被堵在喉咙里,李正皓愈发涨红了脸:“那你信什么?别告诉我是钱,亡命天涯的佣兵,也不像有时间享受的人。”
“伶牙俐齿嘛,李少校。”宋琳款步走近了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黢黑的眸子里闪着光,“我确实对钱没兴趣,但钱能买来我感兴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跪坐下来,嘴唇凑在他耳边,沉声道:“我说过啊,就是想要…你。”
话音刚落,李正皓立刻感觉到一股潮湿温热,细密而紧致地包裹住自己的耳垂。
像阳光晒过的棉被,又像不断冒出的泉水;像被炉火融化的甜蜜砂糖,更像深不见底的沼泽泥泞。
明知陷入其中必将万劫不复,偏偏义无反顾向死而生。
随着那舌尖的放肆逡巡,灰色眼瞳轻阖,眼睑抖动、睫毛微颤,犹如一只受惊的蝴蝶。
一双大掌紧握成拳,牢牢攥在身体两侧,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方才控制住最本能的冲动反应。
宋琳喉间发出阵阵呻&吟,似无奈似挑逗,不断试探着男人忍耐的极限:“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你应该考虑给我打个折。”
尽管目不能视,耳畔的声音却清晰可闻,鼻息间全是她的独特馨香——一场最残酷的试炼,终于将理智摧枯拉朽。
“你的手…”
李正皓刚开口,便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剩下的话干脆没有说完。
“谁说做这种事情必须用手?”宋琳言语里带着笑意,“有嘴就够了。”
最幸福
李正皓闭着眼睛,睫毛细微抖动,在昏暗光线的照射下,如少年般纤细。
“用嘴打听一下,”忍住笑意,缓慢坐直身体,宋琳退开适当的距离,故作正经地清清喉咙道:“唐人街上的哪家医馆比较好?”
湿热温润迅速褪去,想象中的侵入并未如期而至,那双灰色的眼瞳再度张开时,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医馆?”
女人将一双受伤的手臂举起,略作示意:“找医生看看,也许能恢复得快些。”
“哦。”
他脸上的表情很僵,起身时差点摔在地上,像个木头人一样走出闭匿的小房间,连门都忘了关。
宋琳仰面躺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人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李正皓的口音和朝鲜族华侨没有太大区别,很快便打听到了一家不错的中医诊所。
坐诊大夫发须皆白,如同传说中的老仙人,看起来气度不凡。
只见他伸出骨节嶙峋的两只手,在宋琳的伤处施力拿捏几下,又捻着胡须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半个月就好。”
宋琳眨眨眼睛:“能再快点吗?”
听到这不甚流利的韩语,仙人大夫勉强掀起眼帘,咳嗽两声:“你不想要这双手了吧?”
她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年轻人,不知轻重。”仙人大夫吸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说,“病之虚损,变态不同,因有五劳七伤,证有营卫藏腑,然总之则人赖以生者,惟此精气,而病虚损者,亦惟此精气。”
宋琳只觉得脑袋都大了:“大夫,我韩语不好,您说的这些听不懂…”
“他说的是中文。”李正皓皱着眉解释,“你身上旧伤太多,必须好好调养。”
仙人大夫满意地抚掌,悠然道:“连续来十天,一天都不许少。”
宋琳还想争辩几句,却被仙人大夫狠狠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噤声。
李正皓护着她,一边道谢,一边从诊室里退出来。预约好第二天看病的时间,两人终于离开了那药香弥漫的中医诊所。
再次回到熙熙攘攘的唐人街,雪已经停了。
原本就破败的路面,因为雪化形成水渍,显得愈发凌乱不堪。缺乏规划的各式民居鳞次栉比,毫无章法地分立在街道两旁,营造出愈发热闹的市井氛围。
华灯初上,正值晚饭时分,四周的中餐馆也开始生火做饭,令人感觉再次回到了凡尘。
宋琳没有着急赶路,而是站在原地,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算了吧,这手又不是不能动。林东权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再过十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李正皓替她竖起大衣领口,确保冷空气不会趁虚而入,态度鲜明而坚决:“必须治。这段时间里,我来保证你的安全。”
望着他那笃定的眼神,宋琳只好先妥协:“去吃饭吧,肚子饿了。”
唐人街上的餐饮店最多,两人挑了间热闹的馆子,在僻静处找到座位坐下,招呼服务员送来菜单。
宋琳用手不方便,没有过多犹豫,点了小笼包和粥,把分量要得很足。
李正皓说了句“和她一样”,便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待旁人走远了,宋琳再次观察四周环境,确定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对象,这才转过头来,坦然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找医生也只是为了碰碰运气。唐人街虽然没有监控,并不意味着林东权进不来,太危险了。”
“那间民宿有本地帮派照顾,外人不敢随意造次,待在里面很安全。”他一边仔细地擦拭桌面,一边沉声安慰,“等到看病的时候,我会送你去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