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把我排斥在外,这么多年,我一直是那么孤孤单单地过来的。如此无知无觉地活着,即便活得再长,又能如何?
还有清。
很难想象,清竟然也参与了其中。
现在回想起来,我与清的交往,也仅限于一起在山谷修炼的时候。他总是嗤笑我的进度如此之缓慢,动作技巧又是如何如何拙劣,我于是大怒,趁着晚上没日没夜地苦练,每每到即将赶上他的时候,他又突破了一个难关,领悟了一个林家祖宗都没有参破的阵法,一下子把我甩得老远。
所以,我打心眼里看他不顺眼,谁让他又傲气又得瑟,欺负我这样一颗小小石蒜!
再然后呢?
记忆就越加模糊了,我修成出山,与他分道扬镳。他是林家的人,那个时候的林家还不像如今这样壮大,清算是将林家发扬光大的一个人。不过,我也没怎么关注,因为那个时候,满脑子满心都只有衍。
即便偶尔与清相逢,三言两语也就分了,从来没怎么深谈。
再后来。就是漫漫百年的征战之路。
——那场为了我掀起的大战,那些为我死去的人,衍为我接下来的天诛,我都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漫长而乏味的修炼,疲乏而冷酷的战争,魔宫里的孤寂,与小爱相依为命时的冷漠与无求,归根到底,都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孤单。
他们没有一个人向我敞开心扉,我独自努力,独自战斗,独自离开,独自疗伤,转过身去,后面从来没有一张温浅含笑的脸。
直到遇见林子情。
现在,他们的形象突然全部推翻,撕去冷漠的表象,冷不丁地告诉我:其实他们一直一直都在。
一直一直在,可是岁月早已经逝去,不能再追。
一直一直在,可是爱恋早已经枯萎,不复鲜活。
对于我的疑问,墨二没有回答。
真相如何,早已经掩藏在逝去的千年岁月里,而清,也成为了一捧劫灰,湮灭于我的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墨二,静静地说:“带我去见陛下。”
墨二鞠躬,“是。”
第四节 了断
脚踏在魔界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时,我有种错觉:其实自己并没有离开多久。
头顶是永远的乌云翻涌,深邃无底的三生河水贯穿了整个魔界。在三生河畔,众神遗忘的角落,那座狰狞而巍峨的城堡,依旧是上次见到时的模样。
我安静地立于殿前,守在前方的将士像全部约好了一样,整齐而轻巧地退了下去,偌大的广场突然变得空荡荡的,阴冷的风呼啸着在上空掠过,宛如无数鹰隼扑翅。
铜门缓缓洞开,衍从幽深的大殿里走了出来,黑色修身长袍翻卷如浪,笔挺的立领映得他的脸出奇地白,清晰凌厉的眉眼,威严如磐石,可是脸部的轮廓又是那么柔和,奇怪的混合体,让人目眩的深邃与神秘,英俊无敌。
真是的,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呢?
活了那么久,永远这样一成不变的,会不会……太寂寞?
“怎么又回来了?”他一副无惊无喜的表情,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淡然地看着我,“探望前夫?”
“前夫”二字一出,我登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不可以吗?”我抬起头,胡乱地抹着眼角,缓步向他走去,“介不介意我重游故地?”
衍狐疑地看着我,显然不太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到底还是往旁边让了让,“进来吧!”
我越过他,一路往前走,踩着清凉平滑的地板,走过大厅,穿过走廊,一直走到我曾居住过的地方。
屋子还是离开时的模样,门却是半掩着,上面雕着繁盛的花丛,每一朵,都是我一刀一刀刻上去,它们战栗着它们的枝叶,就像被衍的手指触摸过的我。
“想再进去看一眼吗?”衍悄无声息地跟在我的身后,轻声问。
我把手放在那层浮雕上,冰冷的触觉,让手指蜷缩起来,又缓缓握紧。
“算了。”我笑,收回手,最后瞧了那里一眼,再转过身看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洒脱一点。
可泪水还是蒙住了视线。
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这些年,过得还好么?”我作势挠挠头,摆出一副拉家常的姿态。
衍终于移开视线,漫漫地停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并没有什么不好。”极冷淡的回答。
“伤好了吗?”我又问。
他身体一僵,再次狐疑地望向我。
“天诛,是什么感觉呢?这世间能重创你的力量,一定很恐怖。倘若换作我,肯定会烟消云散,你……”我顿了顿,终于无法继续维持这种轻松写意的语气,陡然伤感,“你当时,一定很痛吧?”
衍在短暂的惊诧后,眸色变得很深很深,他抿着嘴,还是没有言语。
“有一个问题,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想问你,可一直没能问出口。我怕那个答案会将我击倒,会让我再也没有勇气留在你身边。”怎么办呢?泪水还是不住地往外涌,无论我现在多么努力地微笑,多么努力地想板起脸,装作云淡风轻或者抓狂生气,到头来,还是像任何一个懦弱可耻的小女人一样,泪流满面,“你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我时常会想,在我出现前的漫长光年里,你是怎么度过的?那时候,你身边的人是谁?也无法想象,在我之后,还会有谁顶替我的位置——我已经尽力了,我耗尽了一切去靠近你,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开口?哪怕是一星一点的认可,哪怕只是一个表情一个微笑,也足够我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可你从来不给!这样好玩吗?全部憋在心里,在这里摆酷耍帅,很好玩吗?没有人会真的固若磐石,千秋万载,不灭不变,我有血有肉,也会累,也终会有绝望的那一天——”
“答案,你想知道答案吗?”他突然开口打断我的话,朝我走近一步,目光如有实质,千丝万缕,紧紧地缠着我,缠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紊乱如海啸般的心跳声。它在叫嚣,它在期待着他的答案,可是那场千年的执念啊,终究不过是一朵无果的花。
“不。”我垂眸,任凭泪水滑过脸颊,渗过唇角,成得舌尖发苦,“不用回答了。我不再需要你的答案了。”
衍怔在原地,随即了然,他轻然一笑,“是吗?”淡淡的反问,掩不住的苦涩。
我抬起头,望着他宛如神祗的脸,最后一次,笑得灿烂,“衍,我可不可以……再抱你一下?”
“嗯。”他轻应,然后张开手臂,将我带入怀里。
久违的怀抱。
上一次相拥。是什么时候呢?
我竟然……想不起了。
……哦,不是想不起,而是,并没有可想的回忆。衍从来没有主动抱过我,如这次一样的拥抱,从来从来,没有过。一向是我死皮赖脸地过去,献着殷勤,撒着娇耍着赖,跳上他的座椅,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或者从背后偷袭,像一个抢不到糖果的孩子,执拗地贴着他的背,以为这样,就能尝到糖果的芳甜。
泪又出来了,濡湿了他的衣。
衍的手臂突然用力,狠狠地紧了一下,又倏地松开。
我踉跄着退后一步。
“你走吧。”他蓦地冷若冰霜,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我低声说:“从此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
衍依旧是清淡至极地“嗯”了一声,然后,他转过身,再也不看我,脚步如风。朝大殿里面走去。
风灌起他的衣袍,与这座永世屹立的寂静长宫一起,定格成一幅无比寂寞的水墨。
从魔界回来的时候,在外面久候的墨二匆匆迎出。我朝他善意地笑笑,他一愣,随即敛眉恭敬道:“王后这就走了吗?”
“嗯。”
“王一直在等你回来,整座魔宫都和王后离开时一模一样,连王后屋子里的摆设都没变过,王后也已经不再误解王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回来?”他很是不解。
我顿足,对他浅笑,“因为……回不来了。”
他一脸问号。
说话间,我已经越过三生河,站在了魔界的出口处。
“我走了,以后见面,别再叫我王后了。都过去了,如果衍另立新人,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淡淡地叮嘱完,转身往外走去。
他仍然一脸不解,呆呆地停在原地。
走过黑色的甬道时,我听见他的声音,低而难过地叹息道:“除王后之外,王不会再立任何人了。他本来就一直是一个人。”
也许吧,在我之前,衍也一直是一个人。那么高处不胜寒的位置,除了我,还有谁能忍受得了那千年的孤寂与无望,一步一步走到他身侧。
而以后,三界亦再无锦夜。
我闭起眼睛,手指紧紧地扣入掌心,直抵骨肉,脚步却未停。
终于从那条黑沉沉的魔道里走了出来,外面却是同样阴沉欲雨的天气。我极目望去,瞧着长街那头仍然毫无知觉的人们,心中悲凉愈盛。
将视线缓缓收回后,我顿时一愕。
不知何时,林子情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他站得笔直,纹丝不动,几乎与周遭的景致融合到了一起,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好像一尊石化的绝美雕塑。
“你怎么在这里?”我走过去,仰起脸,神色自若地问。
那条黑色的甬道,在我身后慢慢地合拢。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他淡淡一笑,笑意还没弥漫,眼角竟然有了泪意。
“……傻瓜。”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也被他引了出来,不免转头自嘲地笑笑,抬高声音,“你不会想趁机抛弃我吧?”
“怎会?”林子情急着否定。
我却不理,“你知道我命不久矣,知道我欠了一大堆人情债,你知道我就是祸水中的妖孽,妖孽中的杯具,所以,你嫌弃我了,见我回去,就巴望着我再也不回来了是不是?子情,你,你,你太焉儿坏了,伤心啊伤肺!”
我异常悲苦地讨伐薄情郎,说着说着,自个儿也入戏了,觉得自己果然是一个杯具。
林子情早被我吓得手足无措,一迭声否定掉我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只不理他,仍然作哭诉状,到后来,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秦香莲了。
有过路人渐渐来围观,指指点点,皆说林子情始乱终弃,薄情寡义。
林子情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气结过后,大概,还是笑容多一点吧!可方才在眼角隐隐的泪意,却并没有如我计划的那样消弭,它越发氤氲,如雾气般,蒙着子情那双星辰般的眼。
我还想借题发挥,狠狠得瑟一下自己的演技和无理取闹的本领,林子情已经在争辩无力的情况下猛地捂住我的嘴。众人嘘声顿起,我的身体陡然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被他拦腰扛起,疾步逃离现场。
……天啦,扛走这么不绅士的动作,怎么可能是林子情做的?
我惊诧万分。以至于暂时忘记了数落他。
好容易等他停了脚步,将已经摇得晕晕乎乎的我放了下来,我说:“你这样试图逃脱广大群众对你鄙视的行为是不对的……”
人还没站稳呢,嘴巴又开工了。
可惜,后面的话全部没能说出来。
林子情突然上前,将我狠狠地压到后面的矮墙上,手撑在我的脸侧,粗鲁急切得仿佛换了一个人来,将那些已经冲到喉咙里的话全部堵在了他的唇齿间。
“如果这次不走,以后,再也不能走了。”他破碎的声音,有一种疼痛的味道。
我合眼,反抱住他的背,“好。”
唇角又是一涩,温热微成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
却不知道是我还是他。
第十章 若繁华中没有你,我决定不说话
凡是太美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生遗憾的。
因为知道,无论多高级的相机,也无法留住这一刻的美丽与震撼。
事实证明,林子情果然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他这样毫无章法地乱来一气,分开时,嘴唇都觉得肿肿地痛。
我踹了他一脚,又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子情抵着我的额头,也微微一笑,手顺着胳膊滑了下来,紧紧地缠住我的手,“从这一刻开始,你不能再后悔了。”
我乖巧地点头,“嗯。”
“那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子情说着,人已经转身,拉着我便往大街上走。我快步跟上他,安安静静地走了一大段路,快到我居住的那个小院时,我说:“你是不是还可以活很久啊?”
子情没有应声。
我又说:“放心,我许你续弦的。”
林子情豁然停步,转身极危险地看着我,“不许乱说话。”
我抿嘴微笑,果然不再说话了。
可是心里很清楚,那么那么清楚:这一次的天诛,我是躲不过去的,即使能躲,我也不会再躲了。前两次,已经欠了清,欠了衍,还把一个完全无辜的音拖入了纷战。
这一次,我谁都不想再欠了。
欠下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还的。
可我还不起,也没有什么能拿来还债。
正想着,林子情又转过身,望着我一字一句道:“无论以前的事情因何而起,现在的战局,却已经与你无关了。衍和音之间确实有误会,但魔界的那次入侵,未尝不是衍的野心。到如今,作祟的已经是两族的仇恨,是每个人的野心与欲望。你现在,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其他的,都不要操心。”
“为什么一定要活下去?”我微微一笑,宽慰他道:“正如人生百年,草木枯荣,生命总要有个尽头,才弥足珍贵,倘若一直不老不死的,那未免太无聊了。”
这样说着,我莫名想起了衍,衍便是不老不死的魔。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了。
以后,还有多长的岁月需要独自去度过。
心忍不住一痛,人却已经被林子情抱住,“就算终有尽头,但终归要努力一次的,不是吗?”他紧了紧我的肩膀,而后分开,望着我道:“你信我一次,倘若还是什么都不能更改,天诛也好,烟消云散也罢,大不了我陪着你。”
我一头黑线,“我现在还活蹦乱跳呢,先不急着咒我啊!”忙忙地将他推开,我跳进院子,没事人一样叫道:“喂喂,我回来了!”
屋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也不知道阿来跑到哪里去了。
天上墨云翻滚得厉害,林子情抬头望了望天色,也不许我继续找阿来,信手拉住我,道:“我们先离开这里,行踪既然已经暴露,难保不会有其他妖族的人来寻仇。锦夜,你不是想要平静的生活吗?”
他这样定定地看着我,实在让我不能拒绝。
我踌躇了片刻,只能答应了,“那让我去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他好笑地说:“你听说过私奔还要收拾东西的么?”
我一愣,随即忍俊不已,“私奔?哈哈,子情,你终于有点幽默细胞了!”
他却不理会我的调侃,手一紧,已经将我拉了好几步远。我有点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原本有点夸张的笑容,渐渐变得平静。就这样看着林子情的背影,挺直的、清瘦的、骄傲的背影,心中渐渐有所不舍。
倘若自己真的躲不过这次天诛,留下林子情一个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这样想着,人却已经到了码头边,林子情率先跳进一只小船里,然后将手伸向我,“下来。”
“咦,走水路啊!”我依言跳了上去,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要问。”林子情故作神秘。
我撇嘴。
不过,我也确实懒得管。
林子情去掌舵,我在旁边溜达了一圈,见自己帮不上忙,索性懒懒地躺回船舱。仰面望上看过,只见头顶一片宝蓝色的天空,无数繁星闪烁天际,与海面上的倒影交相辉映,美得像一座巨大的水族馆,水波潋滟,星光璀璨,我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我们似乎已经离陆地很远很远了。
“真美啊!”我望着这片美轮美奂、博大无涯的苍穹,忍不住低声喟叹。
林子情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后,闻言,也一面抬头望着天空,“确实很美。”
“可惜没有带相机。”我又觉得遗憾了。
凡是太美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生遗憾的。
因为知道,无论多高级的相机,也无法留住这一刻的美丽与震撼。
林子情失笑。
“锦夜,其实……能活下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是吗?”笑罢,他在我耳边,絮絮而语,“这世界还有很多好看好玩的事物,极光、金字塔、神庙、死海、沙漠、绿洲,如果你不亲自去看一看,难道这一生不会觉得缺失了什么吗?”
我哂然。
拐弯抹角的,还是在游说啊!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绝对绝对不自暴自弃。”笑笑,扑腾一下翻了个身,我盈盈地望着月光下分外美丽、通透俊朗宛如玉雕的林子情,极深情道:“子情,刚才走得那么急……我现在要上洗手间了,怎么办?”
“……”
一阵很诡异的沉默后,林子情同学抹着汗道:“大船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远远便传来了螺旋桨搅动海水的轰鸣声。
第一节 真相
轮船果然转瞬即至。
巨大的水花拍打在我脸上,有软梯从上面垂下。
我们顺着梯子爬到了船上,然后,我一点也不惊奇地看见了安穆。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还处于中立、能够帮我们的,也只有安穆了。
他反正已经帮过我们一次。
虽然那一次的帮忙,实在够乌龙。
“好久不见。”我朝他笑笑,伸手拧干湿漉漉的头发,“看不出来,还是你够朋友啊!”
安穆也笑,“我也只是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罢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
安穆却不作解释,遥望着星辰尽头那片依旧波谲云诡的天空,道了声,“再说了,现在东方局势不明,妖族魔族打得如火如荼,我趁机讨好你和林子情,万一以后被波及,有需要你们出手的地方,我也好开口。”
我想想也是,遂不再追问。
回到船舱里随便洗漱了,换了一条干净的裙子,头发解开披在肩膀两侧,赤足走上甲板时,衣饰整齐的林子情早已经站在船头,手扶着栏杆,遥望着平静如玻璃般的海面。
我走过去,斜靠在栏杆上,扭过腰望他,“我们现在去哪儿?去北极看极光,还是去埃及看金字塔?”想起他之前在海面上说的话,我笑了笑,“不过,就算看不到那些东西,其实也不觉得遗憾。比起那些来,我更想找个地方过过小日子,泡泡吧,看看美人,嘿嘿。”
至于美人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不过,此处已是美不胜收,何需要舍近求远啊!”说不了两三句正经的,我的恶趣味又开始发作,伸出手指,非常纨绔地要勾起子情的下巴,来一个泰坦尼克号式的调戏。林子情却将脸一偏,躲开我的戏谑,一脸严肃道:“锦夜,你答应我不能自暴自弃的。”
我收回手,觉得无趣,“嗯。”
“我们现在哪儿都不去,我也不想与你进行什么最后的旅行。”他盯着我,低沉地说:“我们一起回你出生的地方去,你遇见衍的地方,三生河畔,无数彼岸花盛开的地方。”
“……我没有家长,也没什么漂亮的丈母娘给你见啊,天生天养的。”我撇嘴,挪开视线,不去看他。
林子情没有被我糊弄开话题,他还是一本正经,不容违逆,“锦夜,就当为我。”
我抿嘴不语。
场面顿时陷入了难抑的尴尬,好在安穆及时过来解围。他端着酒杯,很优雅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见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倔强而难妥协,他愣了愣,然后微微一笑,“怎么?斗气啊?为了欢迎两位贵客,我们可是摆下了丰盛的宴席,你们好歹要去露一露面吧?”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子情一眼,“尤其是子情阁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认识认识你呢!”
林子情神色微暗,看了我一眼,声音再次放柔,“我们等会儿再谈这个话题。”我扭开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子情离开了甲板,朝船舱中间的大厅走去。
很多事情,他必须去敷衍,毕竟,单单指靠安穆的友情,不能让血族的人帮我们。
我心知肚明,在他走进大厅时,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简单的白衣黑裤,林子情的背影,却不如初见时那么骄傲如雪山之巅了。
他真的被我连累良多。
以至于不被林家所容,又不能归附任何一方。
心蓦然一动,胃痛。
想一想,我果然是一个祸水啊,生来就是一场杯具,又不停地带给别人灾难——即便那些,真的真的非我所愿。
“他不错啊!”待林子情的身影消失后,安穆走到我面前,信手递给我一杯红酒,“不过,没想到你会和林家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