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津没有做声,良久才禀报道:“楚云笙去了凤仪总部…和信一起。”
“不是信,是卿子寒。”李写意笑着纠正,然后站起身。
“希望是最后一战。”
前方打得如火如荼,王子情的别院里却一派宁静。
王子忻看着一岁大的卫初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禁不住一阵莞尔。
卫初长的极其漂亮,才一岁,就有着倾倒苍生的资本。白皙俊秀的五官,灵动如琉璃般的眼睛,也不知到底长得像谁,只是骨子里的文静,到有点文人的风范。
长大了,应该是一个雅致的人。
“四哥,你上次说的增援部队已经去前线了吗?”王子忻抽了个空问道。
王子情点了点头,“去了。”
“庆国为什么会肯派兵支援?”王子忻又问,“他们能与卫津及时会合吗?”
“他们不会合。”王子情淡淡地说,“只是包抄后方。”
王子忻愣了愣,望着远方将卫初抱起来的素素,“那大卫哥岂不是很危险?”
王子情神色未变,说出来的话却让王子忻彻骨生寒,“他本来就是诱饵。”
王子忻霍然站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仍然云淡风轻的王子情。
“你应该知道,我的绝对不会出错!”
“整整五万人的诱饵!难怪其他的兵力,四哥都不肯调动,原来这些人都是用来送死的!你太狠心了,这样做,与当初父皇的行径有什么不同?”
“你说得对,最近我经常想,其实父皇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毕竟是帝王。”王子情喟叹道。
王子忻脸色微变,转身便打算走人。
“你去哪里?”王子情沉声喝道。
“去找卫大哥。”王子忻咬牙道。
“不准去!”
“为什么?四哥,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用卫大哥的死来换得的胜利,我宁愿不要!”王子忻有点气急败坏,用手往门口走去。
“你不想去看看小鱼吗?”王子情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轻柔。
王子忻顿住身形,疑惑的转过头,“小鱼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小鱼是魔宗的圣女?”王子情淡淡地说,“历来的圣女都有一种通天彻地的灵力,只是使用灵力越多,就越短寿。”
王子忻呆呆的,突然想起小鱼的预言总是很准,而说了预言后,又总是会憔悴许久。
当年的江北大雨,也是她千里传书告与李天意写的,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疑问。
所以,他没有怀疑王子情的解释,相反,有种“原来如此”的感慨。
“小鱼不会医术。”王子情接着说,“而我当时真的心力交瘁,濒临垂忘,是小鱼用她全部的灵力救了我…子忻,她活不长了。”
王子忻傻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呐呐的说:“她用性命救了你,你却伤害她最重视的少庄主…四哥,你怎么对得起她?”
“四哥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从前我有很多不明白,不明白她的执着,可真的死过一次才知道,很多东西,皆如烟云,不如只紧紧的抓住一样东西,抓住你最想要的。而我想要的,就是写意,子忻,你明白吗? ”
“不明白,我只知道,那绝对不是写意姐姐想要的!”王子忻愤然丢下一句话,疾步向里屋走去。
他必须见到小鱼,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小鱼死的!
王子情却为这句话怔在了当场。
这并不是,李写意想要的吗?
可是他当了皇帝,便能满足她的任何要求了,难道不是吗?
王子情笑得迷离而落寞。
卫初与素素仍然在玩着游戏,丝毫没有意识到两兄弟的谈话。
卫初看见了一朵很漂亮的兰花,迈着两条小腿颠儿颠儿地往墙角跑去。
王子情抬头看去,三个黑衣人从墙头跃了下来,抱起踢打不停的卫初,就要往墙外跃去。
王子情的侍卫从不远处纷纷抢出,眼见动作慢了一步。
“请齐王殿下去京城做客!”这句话已经从百步之外的地方传来。
电光火石间,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屋檐后闪电般追了过去,很快便把王府的追兵甩在了身后。
漠然的望着这一幕,王子情皱眉,用卫初来威胁他?
他连卫津都舍弃,有何必在乎卫初——虽然,是一个极可爱的孩子。
素素早已吓愣,好半天才虚空地往前走了一步,盯着王子情道:“殿下,你一定要救救初儿…”
王子情淡定如初,,“我会派人追查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以身犯险。
素素心中一凉,望着那张近乎薄情的脸,冷冷地问:“殿下不打算援手了?”
“我尽力。”王子情心烦气躁,不知道为何,他讨厌自己的声音。
素素惨笑道:“卫初是你的儿子,你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尽力?”
王子情霍然抬头,牢牢地盯着她的脸,“你什么意思?”
“还不清楚吗?”素素突然觉得无比委屈,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卫初是你的儿子!”
王子情愕然,眉头动了动,然后变成一把锁,将刚才的情绪全部锁了进去,“这个谎言未免太可笑了,我甚至没有碰过你。”他又是一脸的平静。
“殿下忘记了吗?”素素冷笑,“药谷之外,你口口声声喊着苏颐的时候。”
王子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的脸似变成了面具,身体也僵直了,可是,异常冷静。
静得与这景致融为一体。
素素先是冷笑,笑到极致,便开始哭,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自作孽,不可活。
孩子让她得到了卫津,却永远失去了卫津心。
现在,她又失去了孩子。
王子情垂下眼眸,形状姣好的唇微微勾了上去。他开始笑,自嘲的笑,决绝地笑。
他执着于李写意,自复活以来无不是处心积虑想得到她。他的挂念简单直接,在这片悬空中,却蓦然出现一个儿子,生命里另一个存在。
而那场铭心刻骨的纠缠,只是一个没有被揭开的误会!
王子情突然发现,原来命运的玩笑可以这样滑稽!
他转身,袍袖微拂。风扬起他的发丝,飘飘荡荡,像无根的柳。
“我会就出他的。”冷然地丢下一句话,王子情走了出去。
素素颓然坐在了地上,一团糟!
那三个黑衣人鸡翅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转身望向那个紧追不放的人。
风随溪也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
“孩子交给我。”沉默过后,风随溪挑眉。
卫初被他们夹在腋下,漂亮的眼睛没有丝毫害怕,只是静静地望着周围的环境。
对于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来说,这未免太沉静了。
风随溪几乎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风谷主武功绝世,我们自然不敢力敌,只是放与不放,还是看我们主子的意思。”当头的黑衣人显然是见多识广之人,第一眼就认出了风随溪。
不过风随溪行事向来很嚣张自傲,被人认出也不足为奇。
风随溪望见停在他们身后的轿辇,华丽的绸缎在轻轻地拂着。
“你们主子是?”风随溪盯着那顶轿子,突然觉得,里面似乎是一个故人。
“随溪。”轿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
风随溪怔了怔,好半天才道了一声,“清净,怎么是你?”
世界上第二个知道卫初是王子情亲子的人,便是辛清净。
“好久未见。”辛清净微微一笑,然后侧头向那黑衣人道,“把孩子给他。”
“可是皇后…”黑衣人想劝阻,毕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
“这个世界上,我可以拒绝任何人,却不能拒绝他。”辛清净盈盈地望着风随溪,良久才转过头,淡淡地说,“你走吧。”
风随溪欠身,轻声道了一句,“抱歉。”
辛清净合眸,任他抱起卫初,转身向远处走去。再睁眼时,只看到那人的背影,如记忆里那般飘逸绝伦,慢慢消失在暮色中。
爱恋已绝。
“给凤仪教的求救信发了没有?”她的面色很快调整过来,现在,她是皇后,有夫有国。
“发了,凤仪教的长老,应该在路上了。”身后的人低低地回答。
楚云笙在出发前,认识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男子,可是当他出现时,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
所谓的绝世脱俗,也不过如此了。
男子笑道:“我是卿子寒。”
楚云笙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才反应过来,“便是卫将军提到的卿先生?”
卿子寒点头。
“你能帮我们除掉凤仪教吗?”楚云笙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卿子寒看上去武功不弱,只是脸色太白,精神不好,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更何况,卫津将他的作用夸得神乎其神,说只要有他,凤仪教的绝世武功便全然派不上用场。这让楚云笙很不以为然。
卿子寒看出他的疑虑,却并不点破,只是轻轻浅浅的笑。
“卿先生的气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楚云笙又说。
卿子寒的肤色白得反常。
“ 是有点毛病。”他直认不讳。
“卫将军与风谷主交好,卿先生既与卫将军交好,为何不请风谷主一看?”楚云笙建议道。
卿子寒依然在笑,淡漠疏离,荣宠不惊,“风谷主的原话是:‘疾患的根源是一股寒流,它像脱缰的野马在你的血脉中游动,迟早会渗透过你的血脉,渗入你的脏腑、骨髓。这股寒流不似外部侵袭,却似你体内自生,因此我可以用银针限制它的流动范围,却无法根除它,若有一日它冲破我的限制,那时就医石无效了。’”
楚云笙怔了怔,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如此严重!
卿子寒一脸淡然,好像刚才说的症状,根本不是他本人的。
楚云笙不再说话,与他并骑,缓缓地行在去凤仪教的路上。
号角再次吹响,苏亚正在大帐里休憩,听到江北军的挑衅,连忙派手下前去查看。
手下很快回报道:“敌人正在列阵。”
苏亚吃了一惊:这么快又卷土重来吗?
出了帐门,才发现田京已经走了出去,望着远方的人头涌动,脸上的表情古怪至极——那是一种百感交织的感叹。
“怎么了?”苏亚走过去,吃惊地问道。
“回龙阵。”田京沉声吐出三个字,“这一次,我们有场大战要打了。”
“回龙阵就那么厉害吗?”苏亚不解地道,“我们有十五万,而他们只有五万。”
“当年瑾王用七万黑骑兵抵御了燕国二十万大军,你说这个阵法如何?”田京抬眸,目光遥遥地望向天际,仿佛看见了当初成为楚国战神的瑾王,马上英武的身姿。
苏亚也是一脸惧意。
江北军还在排阵,目之所及,皆是滚滚烟尘。
旌旗招展,各色的旗帜所指之处,军队纵横交错,让人应接不暇。
苏亚终于有点紧张,握紧手心。
他说:“是不是我破了回龙阵,就能说明我比瑾王厉害了?那么,我们苏家就是名正言顺的苏家家主了?”
田京望着自己徒弟跃跃欲试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亚翻身上马,下令迎敌。
田京没有跟过去,只是遥望着渐渐靠拢的交战双方,微微一叹。
而在后方,帝林率领的十万军已经悄悄渡过西水,人衔枚,马摘铃,包抄到苏亚的后方。
他们隐藏在密林之后,静静等着前面的两队人马两败俱伤,然后将他们一举歼灭。
更准确的说,是等苏亚的军队灭了卫津,然后再次出面灭了苏亚。
可是这个坐山观虎斗并没有真的实施,因为帝林看见了江北军的阵法。
他看见了千军万马中,那个端坐马背之上的素色身影。
李写意。
李写意的回龙阵。
帝林突然热血沸腾,往日的理智皆付于流水,他的心中只叫嚣着一个愿望!他要与李写意一战,痛快地一战。
不然,今天大憾!
战局很快发生了逆转,本准备保存实力的庆国军队提前冲了出来,苏亚被夹击。
身后的埋伏让苏亚吃了一惊,却也不敢在全力以赴针对前方的敌人。
原先的计划全被打乱了,苏亚并没有与李写意对上,而真正出现在阵前的,竟是帝林。
场上的气氛诡异至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的将领。
帝林的决绝,李写意的了然,以及苏亚的困惑。
然后帝林纵马而出,遥望着李写意的方向,“我们来完成那盘未竟的棋局吧。”
他的声音洪亮清朗,越过无数的兵甲,远远地传了过来。
李写意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副将代为回答,“下棋不需要旁观者。”
言外之意,就是先清除作为旁观者的苏亚大军。
帝林答应了。
有时候,一场战局的胜败,只在于将领的一念之间。
王子情执著于情,而帝林执著于战。
他们在为自己的执著而战。
许多年后,田京还庆幸着当时形势的逆转,因为帝林的冲动,苏亚没有直接迎上回龙阵,也没有被困在那场必输的战局里。
虽然场面乱了后,楚国的朝廷军死伤无数,但毕竟没有全军覆没,而且,他们还有幸观摩了那场最著名的江北之战。
李写意与卫津,一个奇才,一个将才,五万士兵在他们的手中,如臂使指,滚滚烟尘,万般变幻。
而帝林,却以不变应万变,步步为营,镇静自若。
那是名将之争,在没有丝毫地地势区分的情况下,就在这万里无垠的平原上,用策谋下一盘惊天棋局。
那一战打了许久,从下午到黄昏,夕阳如血滑下。
火把燃了起来。
胜负无人得知。
风随溪带着卫初回来的时候,见到了满地的断絙残骸 。
空气里皆是淡淡的血腥味。
风随溪牵着卫初,在鲜血染红的大地上缓缓走过。
卫初很乖,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倒的旌旗,塌的马车。
天地寂灭,甚至没有人烟的痕迹。
风随溪驻足,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近的人影。
是两个专门在战场上捡尸体身上值钱玩意儿的小贼。
他们边走边笑。
边笑边说着话。
“那一场可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啊,两军搅在一起,完全分不清谁是谁的兵,到处是鼓声、兵刃敲击的声音,听说其中一个将领是演过的帝帅!”
“真的吗?说到底,那个结局到底如何?那一战后,好像人都死光了?”
“这一问题你问对人了,别人或许不知道结局,我却知道。”
“哦?”
“那天,我躲在旁边的地洞里,等着他们一打完就去抢东西,到了黄昏的时候,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江北军那边有个女的——好像也是一个领头的人,不过看着又不像,长得柔柔弱弱,漂亮得紧——她被十几骑护送着一路向后退,后来不怎的,退到了那座山上。”
“哪座山?”
“西水边上的祁山啊。我在山下,看不清晰,好像不知怎的,那女子从山上掉了下来,一下子就落到了西水里。你想想,江北的将领都死了,那输的那方,一定是江北这边了。”
卫初发现自己的手被抓紧了,那位风叔叔抓得自己生疼无比。
他诧异地望上去,这才发现,风叔叔的脸极其惨白,目光涣散,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卫初被吓了一跳。
惊吓之下,他瘪着嘴,便打算哭。
可第一声哭泣还未冲出口,只觉得身子一轻,风随溪已经抱起他,纵身往远处的那座山跃去。
一路上,荆棘树挂着他的脸、他的衣,卫初也被他抱得太紧,喘不过起来。
可是卫初不敢哭,风叔叔的表情吓着了他。
他们终于到了山顶,山顶之上,还有一个人。
衣袖翩翩,风吹着那人的袍带,直欲升仙。
风随溪突然停住,他伸手点了卫初的穴道,将他藏在不远的灌木后。
然后他走了过去,站在崖顶的人回过身,静静地望着他。
“你满意了?”风随溪讥诮地问,望着那个他曾经视为情敌的人,突然觉得一阵凄凉。
王子情的嘴唇颤了颤,眼睫垂下,“我没想到…”
“没想到她会来?没想到你会亲手害死她?”风随溪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来,“她为你呕心沥血了整整十年,到头来却因你而死。”
王子情什么都没说,只是木偶一样站在原地,瞭望着远处苍茫的西水。
“王子情,你还剩下什么?”风随溪问。
王子忻已经将他恨得入骨,写意已绝,与家人早已反目,静妃入住庵堂,卫津失踪,卫初不知所踪。
他想保护的人,都已面目全非。
王子情的手倏然拽紧,良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天下。”
风随溪楞了楞,随即点头道:“很好,你还有天下,很好!”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道,“好好看着你的天下吧。”
王子情忍着颤抖,仍然望着崖低的滔滔流水。
他曾经经历过太多的奇迹,这一次是否还会有奇迹?
风随溪往山下走,茫然失措,几乎忘记了卫初。
走到山腰,才蓦然想起,他把卫初丢在了山顶上。
他想转身,却不防山风吹来,脸颊凉凉的一片。
原来这就是流泪的感觉,太久没有流泪了,以至于真的哭出来时,自己都没察觉。
很好,很好。风随溪边哭边笑。
这一洒脱,来去如风,留下的人,又将情何以堪!
风随溪原路返回,他走得很慢,好像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终于来到了放下卫初的地方。
草地上空空如也,卫初已经不见了。
第三十八章 燕王大婚
“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李写意打断他的话,轻声说,“剩下的故事,是你们的——从此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李写意,也再也不会出现这个名字。”
卫初两岁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相当讨喜。
他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沉沉静静的,像两粒莹润的水晶。
隔壁的张嫂总喜欢用街上买来的糖葫芦逗他,卫初很乖巧,并不主动去接,那张秀气的小脸微微含笑,然后用目光请示身旁的人,如果得到允许,他便接过来,酥酥脆脆地叫道,“谢谢张嫂。”如果没有得到允许,即使再舍不得,卫初也不会要,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粉嘟嘟的小嘴吮了吮,然后乖乖地走开。
张嫂对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不仅容貌出众,风仪气度也不是同龄小孩能比得了。
卫初的懂事不仅仅在于他的礼貌谦和,对于学习,也是刻苦聪慧的。张嫂早晨会出去卖葱油饼,起床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可隔壁的那个稚气的读书声,已经朗朗地响了起来。
每到这时,张嫂就忍不住向他的父亲抱怨:“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逼得那么紧呢?”
他父亲只是一笑,“不是我逼的,是他自觉。”
张嫂又是一阵欷歔,以后待卫初,更是不同。
对于卫初的父亲,张嫂也是挺好奇的,他的脸似乎被什么东西灼烧过,满是狰狞的伤疤,但是雍容气度,却有一股凛然贵气,仿佛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
张嫂一直不知道他的全名,只是称呼他为“卫初他爹”。
至于卫初的娘,张嫂却一直没机会见到。
他们所居住的小镇是燕国与庆国毗邻的真空地带,平日里经过小镇的人多为商人,最大的官便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成天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耀武扬威。其他的人,全是勤勤恳恳的平民百姓,他们心思单纯,更加不会怀疑者两父子的来历,只以为是寡居的落地秀才。
卫津也不多解释,每日只与卫初闲闲地玩耍,教他读书写字,晚上的时候,便用竹枝教他练剑。
日子过得平缓不惊。
这一年天下朝局发生了许多变化,而所有的变化,都要从一年前的江北之战说起。
当年苏亚引兵北上,与五万虎骑军交战旷野,却不防庆国军队偷袭,最后于江北军两败俱伤。但江北只损失五万,其他的兵马却没有参与战争,朝廷却大伤元气,江北与朝廷之争空前地炙热起来。
后来又发生了几次冲突,不相上下,齐王王子情突然与燕王联盟,引燕君入国,这才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楚国的大半江山。相比之下,原来的皇上王子遥与皇后辛清净,则撤到了阴山之界,反成了弱势的一方。
半年前,王子情自立为王,与王子遥的朝廷相对,号称北楚,朝阳郡主被接回皇宫,册封为北楚皇后。
王子忻被封为皇弟,并立为北楚储君,只是这位子忻殿下却并不在宫廷待着,经常行踪不定。
曾经威慑楚国百年的凤仪教,在这一战役中竟出奇的沉默,任凭时局发展。
北楚成立后,王子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当年瑾王的谋反案,并将那些因此遭到流放的犯人尽数释放,由朝廷发放补贴,好生安置。
北楚的一切政令皆采取了当初江北的模式,一时天下来归,而那些不容新政的高门,则投奔到旧朝廷王子遥处。两楚相争,赫然是新旧政令的争斗。
庆国这次趁火打劫却没有得到多少好处,燕国后面的釜底抽薪,使庆国军队吞掉的江北之地又生生地吐了出来,这一场风云变幻,得益最大的是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