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偷偷地抬眸望向高高在上的燕王陛下,燕王的面色很平静,只是漆黑的眼睛更加深不见底,暗流涌动,沉郁如沼泽。
“那位苏将军若是没事,送回鸿胪司,他无关紧要,只是…”
“陛下放心,他很早就重伤昏迷,关于自己被阿飞所救,然后为大军所擒的事,全然不知情。”霍子路连忙释疑。
秦旭飞点头,宽大的袍子微拂,人已转身,“等着宫宴时一出好戏。”
霍子路仍然跪在阶前,动也不敢动,直到那黑色的影子掩映在深深宫廷里,才有一个清朗而威仪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办事去吧。”
霍子路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去安排晚上的事情。
风随溪醒来的时候,全身酸痛,他试着抬了抬手腕,耳边顿时响起一阵锁链的哗啦声。
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风随溪只有苦笑。
他确实不该逞强,虽然吃了悱恻解药,但是真气的运用不能像以前那般如臂使指。将昏迷的苏亚从乱军中救出来还算容易,可是万想不到,竟然在密林里遇到了数量更多的燕军。
深吸一口气,让神智重新回到脑海里,然后再次缓缓睁眼,打量着自己的处境。
阴暗,潮湿,这应该是一间牢房,更准确地说,是一间刑房,左右两边支架上挂满了长鞭、利刃、火盆等一切能想到的刑具。
看来免不了一番苦楚了,风随溪又是苦笑:似乎今年一直将自己弄得很狼狈。
又试着抽了抽手腕,粗大冰冷的铁箍牢牢地将他固定在墙壁上,好在脚能触地,这样省了许多体力。看情况自己还未被用刑,只是在突围的时候被马摔进了陷阱里,被洒下的迷烟熏晕了而已。
对方身份不详,也许并非敌人——风随溪能确定那并不是围城的一批军队,反而像解围的,只是为什么会按兵不动,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他一时还未能想明白。
只是想想自己造成的杀伤力,风随溪实在乐观不起来。若是一个人在万名军士里来往自如,他若是将领,费尽心思将那人逮住了,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昏暗的刑房里传来一阵开门的窸窣声,风随溪反而平静下来:无论如何,该面对的,面对就是,也没什么要紧的。
听脚步声,进来的应该是两个人,那天的迷烟浓度太高,到现在还有点晕眩,风随溪将手指合拢,指甲几乎刺入掌心的肉里,努力地保持自己的清明。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到了风随溪的面前。
风随溪凝神望去,发现自己认识其中一人,似乎叫做霍子路,是这次迎亲的燕国使者。
另一人则是霍子路的随从,穿着利索的黑衣,提着一只大大的箱子。
“你是谁?”霍子路单刀直入。
“你是谁?”
软轿停在一座雅致的宫殿前。它介于前殿与后宫之间,进出必须经过一扇狭窄的角门,只需派两人守在左右,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燕王显然不想给他们的行动提供自由。
甫一落轿,宫人们便将左右两边的寝室指给两位贵人看了,然后悄悄地退了下去。
这是王子情合上门后,看着李写意说的第一句话。
李写意愣了愣,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四哥说什么话呢,我当然是闵柔。”
“你是写意!”王子情不由分说地吐出四个字,温润的眼眸从未如此犀利过,似要穿透她层层伪装,直望入她的灵魂深处。
李写意垂眸轻叹,没有说话。
她果然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你想要干什么?”见她沉默,王子情的怀疑终于落定,想起自己三番两次被她所骗,心中没有愤怒,只是有浓浓的失落,些许悲哀。
“找一样东西。”李写意简洁地回答,“还要找一个人。”
“什么东西,什么人?”王子情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只是握紧拢在袖子里的手,轻声问,“需要我做什么?”
他一直努力去追寻她的脚步,却一次次,被她甩在了身后。
“天香豆蔻,和言海。”李写意低声回答。
“知道了。”王子情自嘲地笑笑,“你不能信任我吗?”
李写意语塞,是啊,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子情呢?
在她的意识里,根本就未曾想过要告诉子情,从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外。
一直一直,总在试图保护他,以至于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无法将他当成可以共同承担的伙伴了。
“我确实不值得信任。”王子情深吸一口气,有点恼怒地转身道,“除了给你添麻烦,什么都帮不了你!”
“不是这样的…”李写意有点无力地反驳。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次次隐瞒我,为什么连解释都不肯给我,我在你心里就这样不是一回事吗!你可以将我弄晕,不告而别,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换个身份回来,若无其事地呆在我身边,写意,你…”他蓦然回头,眼中的伤痛让李写意说不出一句话来。王子情哽住半日,才轻声继续道,“…我尽力了。”
短短四个字,说尽了他所有的彷徨、努力、犹豫,坚强,妥协和无奈。
李写意的心又开始痛。
王子情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毅然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不要她的解释。
宫宴,即是国宴。
规格,礼节,座次,哪怕一汤一匙,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燕国礼部的官员劳碌了几月,才筹集了这一场无可挑剔的宴席。
大厅里,贵客如云,佳肴如水,云涌水流,歌舞升平。
李写意与王子情已到了大厅,楚国其他送亲的使者也按照自己的品级陆续上殿,他们带来了一个值得欢欣的消息:苏亚被燕军找到了,虽然伤得很重,但是并不碍性命。
可惜,还是没有随溪的消息。
李写意垂眸,没有追问,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
秦旭飞站在大厅的屏风后,鹰隼一般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她丝毫的感情波动。可是她掩饰得太好,或者太能隐忍,这让秦旭飞有一瞬的困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可是怀疑很快又被自己打破,他是一个从不怀疑自己的人。
霍子路从宴席上匆匆跑到屏风后,小声汇报道:“都准备好了。”
秦旭飞点点头,侧头望去,霍子路似乎欲言又止。
“你有疑问?”他和颜悦色地问道。
霍子路连忙跪下道:“臣不敢。”
“起来吧,你疑惑也很正常。”秦旭飞似乎不打算追求他的越矩,反而心情甚好地说,“让你催眠言非去杀王子情,这本来就是一件很没有理由的事情。”
“陛下这样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霍子路坚定地回答。
秦旭飞欣慰地看着他: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若是帝林,一定会为王子情据理力争,帝林还是太直接了点,也太不会为人处世。
所以今晚,他遣了帝林出外公务,而不让他参加宫宴。
“告诉你也无妨,楚国的储君给朕的密信,愿意以关山三城交换齐王的命。”秦旭飞轻然一笑。
“陛下志在天下,岂是这等蝇头小利能打动的。”霍子路没有丝毫谄媚的痕迹,语气极为愤慨,似乎觉得楚国太子的这个提议是玷污了燕王陛下的志向。
秦旭飞微微一笑,如往常般讳莫如深。
“看戏吧。”
第一通歌舞已毕,秦旭飞从屏风后转出来,自然又是满场行礼,他虚虚抬手,目光淡淡一扫,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震,埋下头不敢往上看。
王子情与李写意并不需要行跪礼,但是屈膝是免不了的,秦旭飞转眸向他们看来——李写意坐在右首第一张案台边,王子情坐在第三张案台后,而他们中间,夹着燕国公主,秦旭飞唯一的妹妹秦月影。
“平身吧。”他坐回高台上的御座,等众人归位坐好后,秦旭飞举杯道,“让我们为楚国公主远道而来同饮一杯!”
众人举杯,又纷纷向皇帝陛下表示庆贺。燕国风气开放,新娘子并不一样要藏着掖着,所以李写意才能大大方方地坐在这里,接受他们的注目礼。
秦旭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李写意从容地抬起酒杯,示意一圈,然后优雅地啜饮,虽然饮得极慢,但是毕竟干了一杯,神色自若安详,举手投足俱是皇室风度。而一向最有风度的王子情却一反常态,很快地喝尽一杯,又兀自倒了一杯,微沉的脸显得苍白而憔悴。
秦月影显然对王子情颇感兴趣,私下凑过去,低低细语着,当然话题大多只是讨论一些楚国逸事,偶尔说说诗词歌赋之类。王子情的表现很冷淡,问急了才应一声,月影也发觉他的走神,并不过分纠缠,只是在一旁好奇地打量他。
宴会便这样不温不火地继续着,所有人都表现得分外得体,歌舞撤去,酒已半酣,底下的私语声也越来越明显。
“朕特意准备了一项助兴的节目,希望能得公主欢心。”秦旭飞突然停下杯子,朗声说道。
众人还未回神,他已抬手拍了拍,一个白衣人影从大厅外缓步走了进来,玉身长立,俊朗非凡,只是目光有点呆滞。
李写意与王子情的手同时一顿:风随溪!
李写意想站起来,可是身子刚动了动,又重新坐了回去,搁在案上的手指缓缓收拢。
秦旭飞一直望着她,也终于知道,面前这个人对她是不比寻常的。
这个发现让秦旭飞有点恼怒。
“不知闵柔公主对剑舞可否有兴趣?”秦旭飞微侧过头,含笑望着李写意。
李写意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轻轻颔首道:“客随主便。”然后她似不经意地扫过风随溪,眸光未动,仍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子情皱起眉,望着大堂中间这一出绝对诡异的演出,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开始吧。”秦旭飞扬手做了个手势,大厅的灯火突然黯了下去,整场唯一的光线只在大厅中央。风随溪的神情依然木木的,身姿却灵动起来,长剑在手,映出森森的寒光,挥洒之间,剑芒暴长。白色的光在淡淡的灯火下,英伟轩昂有之,飘逸脱俗有之,虽是舞剑,却偏偏将力与柔演到了极致,反比方才的舞蹈软腰要好看得多。
宴中宾客皆藏在黑暗处,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场内人的身上。
包括李写意的。
可即使如此,她也知道有人在看她,那种视线是高高在上,肆无忌惮的,没有丝毫掩饰与躲闪,如此颐指气使,如此冷傲自信。
李写意终于迎着感觉望了回去,高台之上,燕王的身形同样掩映在黑暗里,只依稀看到一个轮廓,如暗夜的魔王。
赞叹声隐隐传出,风随溪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让人眼花缭乱。
美到极致,最后一点火光啪的一声灭掉了,众人只觉头顶一阵寒气,紧接着就是几声刀刃入肉的扑哧。
突变,发生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守在宴席四周的侍卫惊呼着“护驾”,快手快脚的太监则赶紧将烛台火把全部点燃。
大厅再次明亮起来,看到眼前的一切,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只见右首的三张案台尽数推倒,齐王张臂将闵柔公主紧拥在怀里,月影公主则堪堪挡在王子情之前,腹部插着一柄长剑,鲜血涌了出来,而剑的那一头,正是方才舞剑的风随溪。
风随溪的脸色也极苍白,如气血不足般踉跄了一步。在瞬间的沉默后,太监尖利的声音马上响起,“抓刺客!”
风随溪快速松手,撤剑,趁着侍卫还没有围拢过来,身化一道白光,往殿外跃去。
李写意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合拢,扣紧。
殿外很快传来一阵兵刃相击声,声音也越来越远。
王子情终于松开手,焦急地打量着她,连声问:“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李写意哽了哽,轻轻摇了摇头,即使他表现得多么生气,多么决绝,在危险关头,依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的身边,仍然紧紧地将她拥着。
“看看月影公主怎样了?”李写意提醒之下,王子情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伤者。方才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他只是在第一时间想到写意,依稀仿佛,有一柄剑向她刺去,他挡在了她的前面,可是现在…那柄剑在秦月影的身上。
王子情悚然一惊,难道竟是燕国公主为他挡了一剑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旭飞已经从御座上大步走了下来,一把抱起卧在地上的秦月影,沉声呵斥道:“御医!”
早就有手脚灵便的宫人将御医唤了过来,秦旭飞将妹妹移入内室,临走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王子情。
王子情受人恩惠,不可能装成事不关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事已至此,宴席自然不欢而散,燕王因心忧月影公主安危,自进去后就没有出来应酬,大家也自发地散了,至于那刺客到底是谁,又有什么阴谋——
皇家的事情,他们哪敢打听!
霍子路走过来向李写意表示了歉意,然后客气地将她送到轿子边,只说陛下明日亲自为公主压惊。
说完,霍子路作势要将帘子打起来,李写意疏疏地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拦在中间,“发生这样的变故,还望燕王陛下不要过于劳心。”
霍子路诺诺地退到一边。
李写意弯腰钻入轿子,四人抬的轿辇立刻往她现在住的筱水宫行去。
待李写意坐定,一双手从身后探了过来,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润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到她的耳边。
“…太冒险了。”李写意没有回头,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任他静静地抱着。
风随溪将脸埋到她的发丝里,低低地说:“能这样抱你一下,也是值得的。”
李写意低下头,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缓缓转身,面对着他。
风随溪的脸依然白得吓人,曾经的伪装早已被霍子路清洗干净,英俊,神采飞扬,只是精神稍显委顿。
“说,受了多少伤!”李写意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
风随溪愣愣,然后孩子似的钻到她的怀里,闷声道:“不说!”
李写意哭笑不得,手从他的领口处探了进去,风随溪连忙往后躲,黑漆漆的眼睛幽邃难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吃我豆腐?”
李写意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脱衣服!”
风随溪立刻摆出一副贞妇节女的模样,交叉抱臂,誓死不从。
李写意也不敢有多大的动作,毕竟在轿子里,稍有不慎,就会让人发现他的踪迹。
两人对视了一番,她终于只得放弃,等回到寝宫里再慢慢收拾他。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李写意吩咐他们直接抬到后院,然后屏退了左右的人,这才让风随溪下来。
风随溪从轿子里踏出来的时候,虽然步履很稳,可还是不露痕迹地扶了她一下。
李写意心一沉,反手抓住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拉到内室里,关门,灭灯,只留了一盏蜡烛。
风随溪被她带得踉踉跄跄,心中不停地腹诽着风水轮流转的道理。
“脱衣服,我要看看。”李写意再次不容拒绝地说道。
风随溪苦笑,“你是女孩子哎。”
李写意白了他一眼,“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风随溪靠着软榻,大呼冤枉,“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捧着你都不够,怎么会欺负你,喂——喂!”
李写意不跟他废话,早已伸手将他白色的外衫扯了下来,虽然因为他的不配合,只是露出胸口处一块肌肤,却足以让李写意倒吸了一口凉气。
风随溪见掩藏不住,索性以手夹额,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就是不去看她。
“你这个——疯子!”李写意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千万别说,以你的本领会躲不开!”
风随溪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累累伤痕,不过那鞭伤只是皮外伤,真正让李写意觉得触目惊心的,是胸口处一簇簇银针,似暴雨一般砸来的银针,每一根都泛着幽深的黑色,每一根,都淬上了凌厉的毒药。
也因为这个人是风随溪,是堂堂药谷谷主,才能若无其事地支撑到现在。
“…我若是躲开了,岂不是打在了你的身上?”好半天,风随溪才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李写意顿时语塞,一边手忙脚乱地找着治伤的药,一边不服气地埋怨道:“别糊弄我,你只是故意被捕,查探到言海的下落后就应该及时脱身,为什么还要假装被催眠?为什么还要表演那一出戏!”
“我不放心你。”风随溪安静地回答了一句。
“难道我就放心你?!”李写意揪住他的衣领,恼怒地说,“做事那么随性!若不是我了解你,我会真的以为你死了!”
“你会在意我的生死吗?”风随溪涎着脸靠过来,对她的气急败坏熟视无睹。
“你若是敢死在我前面,我——”李写意想说一句狠话,只是哽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去威胁。
风随溪好笑地望着她,不依不饶地问:“你就怎样?”
“我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放过你!”李写意终于接了一句。
风随溪笑起来,“我死了,好像是我变鬼吧,等你变鬼的时候,我早已转世托生了,难道你还准备和我痴缠生生世世?”
想了想,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老天保佑,下一世千万别遇见你。”
李写意彻底无语,依然是一脸怒气,手下的动作却极轻柔,小心地将银针尽数拔出,然后抖着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之上。
“不问我大厅里那一出戏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风随溪疼得皱眉,索性自己找话题分散注意力。
“嗯。”李写意头也不抬,继续为他处理伤口,等着后文。
“他们给我催眠的内容是——刺杀王子情。”风随溪若有所思地说,“很奇怪是不是?可是更奇怪的是,刺月影的那一剑不是我出的,我只是发觉有人向你发暗器,所以才抢了过去。后来王子情护住了你,我刚准备趁着暗色脱身,突然有一个很厉害的剑客从我右边刺了过来,我只是下意识回敬了一下,结果不知怎么,剑似乎被他的真气所吸,最后竟然刺到了秦月影身上。”
李写意顿住动作,疑惑地问:“难道月影公主受伤,只是一个局?”
“很明显。”风随溪点头,“也许他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想刺王子情,而是让王子情欠月影一个人情。”
“秦旭飞到底想干什么!”李写意咬牙切齿道,“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算计!”
风随溪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浅浅地笑。
失态的李写意,很鲜活,很——可爱。
他突然俯过身去,在她愕然抬头间,温柔地吻住她。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因为下一刻他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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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精心算计
天地茫茫,人海苍苍,人世间又有谁能只为你活?又有谁不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能依然伴你身旁?天荒地老的誓言,人人都会说,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秦月影伤得如何,王子情并不知道。他只能守在内殿外,看着来来往往的御医仆妇端出一盆盆血水来。
心里依旧挂心着写意。可又知道秦月影很可能是为了自己才受伤,此时此刻,救命恩人还在生死边缘徘徊,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的。
里面又传来燕王急躁的声音,“若是公主有什么不测,你们统统跟着陪葬!”
王子情站在外面听见这句话,心中更觉不妙——能让讳莫沉静的燕王说出这句话来,可见月影公主的情况并不好。
就这样站了许久,燕王终于从内室里转了出来,脸色略显苍白,精明深邃的眼眸里竟也有了血丝。
“燕王陛下?”王子情上前查问详情,“月影公主的情况…”
秦旭飞淡淡地说,“不碍事,齐王在这里耽误了半夜,想来已经累了,先回宫休息吧。”
“月影公主为我受伤,我又怎么能独自安歇?”王子情涩然道,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可奈何。
他与这位月影公主不过结识半日,除了最开始在大殿前的惊鸿一瞥外,便是宫宴时她向自己请教了一些风土人情的问题。明明不过是最浅淡的交情,却莫名其妙地,欠了这样大的一个人情。
当然,月影为他挡剑这件事始终透着一点古怪,可她毕竟躺在了里面,毕竟是真的伤得很重,以堂堂公主之尊,不会,也没必要演出什么苦肉计来。
正在王子情犹豫间,一个御医匆匆步出,在秦旭飞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秦旭飞脸色一变,又匆忙地走了进去。
王子情打起精神,仔细地听着里面的情况,凝神之下,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丝丝缕缕地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公主伤到了内腹,以后恐怕不能有孕了。”
“什么?她还没成亲,怎么可以…”
“臣无能…”
“废物!治!不惜代价也要将公主治好!”
…
王子情听了,不禁更加内疚起来,若月影公主真的为了自己而导致不能生育,他——需要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