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依旧一片刀光火海,每一次政变,无论是大是小,总是能被有心人利用得淋漓尽致。
卫津策马望过去,也不免长叹一声,对自己的行为,分不清是非曲直了。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也传来了宫里最新的消息:“楚王召见群臣,然后突然发难,囚禁了辰妃娘娘与秦王殿下,齐王殿下因为救驾有功,被封为了江北侯,江北一带俱成为他的封地。”
“那吴王呢?”
“吴王王子永被风雷营的人所救,现在已经逃出京城了,田大人师出无名,不好硬追。”
没一会儿,又有人来报,“发现楚侯与楚侯夫人了…他们,已双双毙命!”
卫津愣了愣,随即长叹一声。
楚国又失一位名将。
尘埃,落定。
卫津离开众人,在战场上信马而走,来往的士兵默默地抬走同伴的尸体,京郊旷野俱是血腥之味。
“卫津…”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
卫津回头,看着策马缓缓行来的李写意,微微一笑,“宫里的事情都好了吧?”
“这场宫变皇后一定能压下来,我做的事情,只是保住齐王,为齐王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已。”
“那这次借兵…”
“若不如此,怎么让虎骑军的人认识你,认识齐王,能在这紧要关头得到兵符的人,必定是湘南王的亲信传人。”李写意冷然道,“湘南王受伤,权力自然会下放给齐王手中,齐王是湘南王的女婿,又是王子之尊,对下人礼遇至极,那些将领想来也不会有异议。”
卫津不语,半天才说:“如此,齐王岂不是一定要娶朝阳郡主了?写意你…”
“李写意与王子情…”她垂下眼眸,极淡极淡地说,“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与王子情有关系的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苏颐而已。
“你有什么打算?”卫津又问。
“虎骑军的事,麻烦林大哥帮着齐王,至于我,我想回凤翔山庄休息一段时日。”这是李写意第一次主动要求休息,可见她有多么累,多么疲乏。
卫津默默地搂过她单薄的身子,轻声说:“你放心,只要我在这里一天,齐王便是安全的。”
怀中的身子冷入骨髓。
古道外,秋风飒飒。
“打算这样离开吗?”
小梅停下马车,回头探寻地望向车厢里的李写意。
前方,急追而来的王子情策马而立,风吹起他额前的散发,拂过他憔悴清减的容颜。
“少庄主…”小梅试探地唤了一声李写意。
“走吧。”李写意合目,不去管他。
小梅迟疑了一下,拿起缰绳,正准备挥下,王子情却翻身下马,伸手握住了小梅手中的鞭尾。
“不准走!”他恨声说,“不准再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
“殿下,”李写意清冷的声音从帷幕后淡淡地传了出来,“我们何苦自欺欺人,你要留下的,不是我,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不是一个谋害你父亲的人,不是一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帷幕已经被重重地掀开。王子情双眼红丝,牢牢地望着她,他伸出手,将她从马车里扯了出来,她踉跄着跌进他的怀里。
“我该拿你怎么办?写意。”王子情拼命抱着她,仿佛要将所有的彷徨、所有的哀伤与绝望,从彼此的怀中挤掉。李写意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任他拥抱,似乎骨血都快要与他融到一处。
王子情重复着那句话,‘我该拿你怎么办?写意’,‘我该拿你怎么办?写意’…
怎么办呢?李写意惨然地想:只有大家都不执著了,才能解脱吧。
李去意已决,心很平静,她正准备推开他,脖子上却突然一凉,温温的凉。
心悸悸地痛。
那么骄傲的人,却为她,哭了两次。
银针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准确地刺入王子情颈后的穴道,王子情身子一软,压着她一同往车厢上倒去。
她伏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泪水还沾在他的睫毛上,晶莹欲滴。
“将齐王送回王府。”她将他交给小兰,然后淡然转身。不再回头。
真的,很累。
就这样吧。
第十六章燕楚和亲(1)
他的眼神是游离的,他的面容出尘俊逸,周身散出一种疏离冷寂的气场,仿佛红尘万千,沾不了他半片衣襟。
秦王出事的那天,虎骑军在京城大肆捕杀官员的事情造成了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后果,军队便如一匹脱缰的马,一旦任其杀戮,难免会殃及池鱼。
即使是闻名天下的虎骑军,纵马在花花绿绿的京城大街上,并且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时,也难免有点得意忘形。那一夜,以搜捕的名义被闯入进而被掠夺了家产,或者无辜枉死的人,大有人在。
卫津初掌兵权,他当然知道有些事情必须睁只眼闭只眼,否则也无法驱策这些从骨子里并不服气他的人听命于他,而将领的纵容,自然导致了这类事件的进一步恶化。
一夜过后,许多遭劫的人家纷纷上府尹告状,而那些家破人亡的,更是血书丧服,站在府尹门口讨还公道。
那一夜,户部官员几乎死伤殆尽,朝廷各部能正常上朝的不出一半。
那一夜,楚侯及夫人被人暗杀在深巷内,两人相拥,死态安详。
那一夜,湘南王受重伤,生死不明。
那一夜,秦王被囚,吴王在逃,法觉寺被御林军翻了个底朝天,翻出许多炼丹药的工具,还有一瓶未来得及献给皇上的“长生不老药”。
那一夜之后,最心痛的是楚王,最头疼的,是京兆府尹。
朝廷的意思很明显——将事态压下来!绝对不能让它闹大!
可群情激愤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安抚的,那些军队,放出去是兵,留在城中便是匪,京城呈现出一片遭匪洗劫后的迹象。
刚刚走马上任没多久的京兆府尹乔文正从使馆里走出来,好在燕国派来与楚国商谈和亲的使节并没有受到骚扰,若因此引起两国纠纷,他这个才当了没多少天的府尹便只能下台了。
与乔文一道从使馆出来的,是燕国大使霍子路。
据说霍子路是燕王秦旭飞的亲信,家世显赫,为人正直,这场纷乱虽说是楚国的家事,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发了声感慨,“上面的人争权夺利,与百姓何干?这些无辜受灾的人…唉,怕是难讨公道了。”说完,他又想起昨日在路上看见一位纵马闹市狂奔的少女,当即摇头不止,显然对楚国贵族的行为很是不认同。
乔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霍子路的为人,太直了,不懂得敷衍,向来是疾恶如仇,有话便说,但是心地却是极好的,所以他听了也不介意,只是苦笑一声,便罢了。
“乔大人是不是在为这件事情为难?”见乔文一直锁眉不语,霍子路好心地问道。
“不瞒霍大人,这件事确实麻烦…”乔文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终究是楚国内务事,不好向外人提起,临时又拱手道,“本官还要去处理善后事宜,霍大人请便。”
霍子路问完话后也觉得不妥,当即也拱手回了礼,说:“我在街上随便走走,只盼乔大人早点将事情办妥,向楚王问明闵柔公主出嫁燕国的行程。我国国君正翘首盼望,等着一睹公主的芳容呢。”
“自然自然。”如此又客气了一番,乔文匆匆而去。
霍子路走在大街上,为了防止秦王余党作乱,御林军早已将京城大街里三层外三层地封锁起来,凡过路人都一一盘查,行人昨晚本就受惊过度,今日又是这番架势,早已弄得个个风声鹤唳了。
霍子路因为有着官府的通关文牒,一路上倒没有受到多少盘查,可是大街上气氛不好,他看着也颇为揪心,当即晃悠悠,上了一间酒楼。
楼上的生意比往日清淡了不少,二楼雅间,只有两位锦衣公子在对坐饮酒,其中一人长得极为俊雅,才气外露,华贵非常,只是容颜异常憔悴,似乎有一缕挥之不去的哀伤萦绕眉间,平添了几分沧桑之感。另一个公子则面容狰狞,脸上布满伤疤,如被烟烧火燎一般,但是他举止间大将风度自成,神色坦然,倒也不让人觉得生厌。
刚走近,便听到那白衣俊雅的公子在说:“上位者的任何风吹草动,受遭受难的都是百姓而已,那次在嘉兴,她也是这般说的,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如果始终免不了苦难,我们到底还有什么可争的?”
“万事岂可皆如人意,只求无愧于心而已。”对面的公子接口道。
见两人气度谈吐皆是不俗,霍子路有意结交,当即大剌剌地走过去,拱手一礼道:“在下霍子路,因为途经此地,听见两位的感慨,鄙人极为赞同,不知可否请两位喝一杯?”
第十六章燕楚和亲(2)
王子情略略扬眉,疏疏地望了他一眼,并无几分热情,却也不怎么反感。
卫津本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搅,可见来人眉眼真诚,深刻的五官英俊良善,不忍拒绝,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请酒便不用了,霍公子一同坐坐便是。”
霍子路也不觉有异,拂袍坐下,王子情礼貌地点点头,又将视线挪到窗外,略显冷漠。
卫津倒颇为客气地作了自我介绍,“在下卫津,这位是…”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王子情的身份,王子情已经开口道:“王子情。”
霍子路吃了一惊,还没坐实的屁股如烫着一般弹了上来,“你便是那晚指挥虎骑军的卫津!你,你就是新封的江北侯,齐王王子情!”
原来那晚血案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俩!
霍子路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就这样遇到了楚国的两个风云人物。
王子情皱皱眉,显然不喜他这样咋咋呼呼的样子,本来便情绪不佳,现在情绪更坏。
“我去王府看看王爷的伤况,卫津,你若是有她的消息…”王子情说到这里,眸中又是一痛,“一定要告诉我。”
“殿下放心。”卫津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少庄主的下落,只是少庄主不愿意见齐王,他当然不会放齐王去见她的。
他卫津,自始至终,都只忠于少庄主一人而已。
王子情站起身,又礼貌而冷淡地向霍子路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霍子路也不介意,只是呆呆地望着王子情的背影,轻声感叹道:“最近京城的人都在谈论齐王殿下,说他怎么只身退敌,为百姓身染疫疾,作法求雨,平定内乱,说得跟天神一样,怎么本人是这么清秀的儒生呢?”
卫津好笑地望着喃喃自语的霍子路,作势也要离开,霍子路又说:“方才乔大人说要派去燕国的送亲使者,好像就是齐王吧…”
卫津心念一动,忙追问道:“齐王要去燕国送亲?”
霍子路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当即拱手直言,“在下是来自燕国的使者,只为了贵国的闵柔公主与我国国君的联姻而来。方才乔大人说皇上有意派一名皇子送亲,如今吴王、秦王已经宗室除名,所以子路猜测,这次送亲的皇子,应该是齐王殿下了。”
卫津沉吟片刻,随即唤小二结了账,急匆匆地离开了。
霍子路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在酒楼里自坐了会,兀自回使馆去了。
卫津回到李写意的住处时,入眼的仍然是满园灿烂繁茂的兰花,只是鲜花依旧,人已不在。
正想着,一抬头看见素素从房里走了出来,江北一行让她比往日清瘦了不少,从前跋扈飞扬的气色也收敛了,抬脚正踏在开满兰花的花圃中,花映红颜,红颜若梦,让卫津顿时分不清此番到底是何景何人。
他回过头,随口问了一个侍女,“大夫来给小姐看过病吗?”
那侍女恭敬地答道:“大夫正在偏厅等将军,说小姐的病情最好与将军当面说。”
卫津皱皱眉,正准备往偏厅走去,前院又来人通传道:“府尹乔大人来了。”
卫津立刻顿住脚步,回头来到前厅。
乔文一身褐色官袍,正负手站在大厅中央赏着墙上的书画,卫津上前一礼,疑惑地问:“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当然是兴师问罪。”乔文板着脸道,“你捅了一摊子娄子,现在可是我在收拾。”
卫津并不生气,一边挥手命左右退下,一边请乔文落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娄子有一半功劳可是你乔大人的。”卫津笑道,“若非乔大人引路,我这个外来人,又怎么知道那些官员住在哪里,投靠的是哪一派?要说兴师问罪,乔大人还是先将自己缚起来吧。”
乔文也是大笑,过了一会,又正色问:“少庄主可好?”
“回凤翔庄了,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卫津黯然道,“她的身体似乎并不好,这段日子太受累了。”
“说起来,我也有两年没有见过她了,”乔文叹了一声,“从前的身体便不好,现在这番操劳,唉…”
“你是暗组的成员,本来就不便多联系,只要你好好保重自己,总有一天会见上面的。”卫津安慰道,“说起来,你现在还是太子的门生吧,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要事相告?”
第十六章燕楚和亲(3)
“对,大事。”乔文一脸肃然,“太子要成亲了。”
“这也算大事?”卫津愕然。
“太子迎娶凤仪教的下一任教主辛清净,成亲当日,便能正式以储君身份住进皇宫,开始监国。”乔文道,“一旦太子监国,第一要对付的,应该就是现在最有名望的齐王殿下了。”
“少庄主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要齐王讨了个江北侯,到时候大不了分庭抗礼,江北的百姓对齐王是绝对忠诚的。”
乔文这才放下心来,“也好,现在只能先韬光养晦了。”
“对了,太子什么时候大婚?”卫津又问。
“后日,太子成婚后,便遣使送闵柔公主去燕国…摆明了就是先将齐王殿下遣开,然后架空齐王的势力。”
“无妨,虎骑军的势力太子是绝对夺不走的,至于秦王遗留下来的空位,太子一口气也吞不下,到时候一定会找一些新人来填充遇难官员的位置,你们暗组的成员,便会有大把机会提升了。少庄主说了,其他的先可不要,户部与礼部,一定要把持住。”卫津说到这里,略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真不知道她哪来的精力想那么复杂的问题,连我转述都觉得困难。”
“少庄主惊才绝艳,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乔文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他还要做许多抚民工作,忙着呢。
卫津送他离开后,这才想起还在偏厅等候的大夫,连忙只身赶了过去。
大夫诚惶诚恐地见过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卫津的问话,“夫人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卫津正端起杯子饮茶,闻言扑哧一下咳了出来,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夫,“有喜?!”
“虽然月份不是很久,但是喜脉,老夫是不会诊错的。”那大夫以为他怀疑自己的医术,连忙笃定地说道,“将军大喜!”
卫津怔怔然地坐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召侍卫封给大夫百两银子,客客气气地送了他出去。
然后他又坐了半天,才疲乏地走到院子里,随口问经过的侍女,“小姐呢?”
“大哥。”素素在不远处听到他的声音,含着笑迎了上来,“大哥终于回来了。”
卫津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想开口询问,又怕伤了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素素,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迟疑了半日,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素素愣了愣,然后笔直地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素素的心上人,就是大哥。”
卫津愕然,五味杂陈,又含着一点不悦。
“无论那个人是谁,大哥总是会成全你们的,你不用勉为其难。”虽然尽力忍住,他的声音还是过于威严。
素素眨眨眼,刹那间明白了什么,脸上立刻没了一丝血色。
“我不爱他,”半天,她才低下头说,“不用成全!我…我自己会负责…”
卫津还待继续追问,却见到两粒晶莹的水珠飒飒地落到了她脚底的草叶上,顿时心软。
“孩子…”他低声说,“还是要生下来的。”见素素抬起头,一脸的凄惶与恐惧,他又加了一句,“我们可以假成亲,以后你可以随时改变主意,我也不会强求你…”
素素的泪更是汹涌,似绝望似感激地望着卫津,心绪千般万种,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来。
“好了,别多想,”卫津拍了拍她的肩膀,终究不知说些什么,而且心中也颇为憋闷,垂下头,淡然转身,“我们尽快行礼拜堂吧…免得外人看出来。”
素素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爱恨交织,心突然苍老。
王子情并没有回自己的府第,而是在湘南王府主持大局。
湘南王自那天在城楼上受伤后,一直昏醒不定,朝阳手足无措,王府的事情只得件件倚仗王子情。即使王子情不愿,即使他也迷惘彷徨,但他是男人,是男人,就要为女人承担。
更何况,朝阳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皇后本想趁机收回湘南王的虎骑军兵权,但是军中群情激愤,直嚷着找出伤湘南王的凶手,朝廷也不敢在这个关头轻举妄动。而虎骑军的一切事宜,现在都由卫津暂代,虽然并无官职,却俨然是湘南王的传人。
“子情…”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朝阳,比以往更依赖面前这个人。
王子情倚在门楣边,淡淡秋阳洒在他瘦削的脸上,有种不同寻常的沉静。
第十六章燕楚和亲(4)
“子情,我有事情告诉你。”朝阳深吸一口气,深深地凝视着王子情,那个从少女时就一直萦梦入魂的身影。
他们快成亲了,可是他却愈加忧伤,伤到极致,竟是如此平静。
“是关于李写意的事情吗?”王子情回头,神色未动地望着她。
朝阳愣了愣,然后点头,“你已经知道了?”
“嗯。”王子情应了一声,“所以我不能娶你。”
这句话已经在胸腔里徘徊了太久,此时说出来,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对不起。”他补充了一句。
朝阳黯然地低下头,半天才答道:“没关系,父王那边,我会去解释,你…去找她吧。”
“我也不能去找她。”王子情惨然一笑,“父皇病重,王叔又是这样,我不能离开京城。”
楚王在那天短暂的清醒后,再次回到从前的迷糊状态,日日夜夜留宿在湖心宫。众多御医们只能看着他迅速地衰弱下去,却不能医治。
他正在按照李写意期望的方式死去,千百年后的史书上会记载:楚王耽于淫乐,死于女色。
毁了命,再毁了名。
可是,他不能怪她。
毕竟,瑾王的死,是楚王下的令,她受到的痛苦与折磨,无论间接还是直接,都是因为他。
“朝阳,现在的写意,还是以前的苏颐吗?”他转头,定定地望着朝阳。
那天李写意身上的寒气,那种九幽地狱般的阴冷,让他瑟缩,让他怔愕。
什么样的痛苦,能让灵魂也改变若此?
“她是苏颐。”朝阳坚定地回答,“这一点就够了。”
王子情合上眼,复又睁开,目光突然变得澄澈无碍,“我去找她!”
朝阳握紧手心,低低地说:“去吧,京城若有什么事情,我会传信给你。”
王子情站起身,正准备迈步,肖宁从内堂颠颠地跑了出来,见到王子情,直接喊道:“郡主,殿下,王爷醒了,想见你们。”
王子情顿住脚步,与朝阳一同赶往内堂。
厢房内,一个御医刚刚给湘南王上完药,湘南王的气色看上去比前几日精神了许多。见到他们,还勉力地要坐起来,王子情一个箭步走到湘南王面前,伸手扶起他,“王爷要多休息,伤才能好。”
“齐王殿下,”湘南王反手握住他的手,吃力地说,“老夫久经沙场,知道什么伤能治,什么伤不能治,老夫现在这条命,全是由药吊着的…”
第十章子情初谋(3)
她的手刚探向怀中,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写意忘记带短笛了。”
“哦,”王子情并不惊奇,“那便算了。”
“殿下不必担心以后,无论事情再怎么变化无常,殿下始终是殿下。”她安慰道。
“是啊,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变,有些东西永远也变不了。”王子情莫名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道,“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