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好幸福。”他轻如耳语地说。
李写意心中一暖,默然不语。
回来的路上,王子忻一手牵着四哥,一手牵着李写意,一路说个不停,譬如:“原来红色就是红色啊,原来天空是蓝色啊…小鱼说大海也是蓝色的,四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吧…四哥,这次你准备住多久…四哥,你和苏颐姐姐和好了,是不是?四哥…”

王子情笑着应付他各式各样的问题,李写意则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偶尔回头向小鱼一笑,“子忻变活泼了。”
小鱼得意地翻翻眼,“那当然,就是一个闷葫芦,碰到我,我也有能耐让他开口。”
李写意洞悉地望着她,戏谑道:“小鱼很喜欢这个闷葫芦吧?”
小鱼俏脸一红,白了李写意一眼,“少庄主一见面就笑小鱼,小鱼不理少庄主了!”
李写意宠溺地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江北有雨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小鱼皱眉,不解地说,“我听风谷主说起江北的事情,就一直很担心少庄主,总在想啊想啊,有一天脑子里突然就闪了一句话,说江北在那天准下雨,我觉得是好消息,就写信告诉少庄主了…”说到这里,小鱼眨眨眼问,“是不是不准?”

李写意摇摇头,担忧地望着她,“太准了。”
“说准了,少庄主不高兴吗?”小鱼奇问。
李写意沉吟片刻,然后细心地问:“小鱼,最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头晕,或者其他的症状?”
小鱼侧头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没有啊,一直很好,就是子忻太吵,吵得我头晕。”
“谁吵了!”一直与王子情纠缠的王子忻不知怎么也听到他们的谈话,打住那边的话题,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明明是你吵…”
小鱼冷笑一声,“那是谁半夜跑到我房里,莫名其妙地把我从被子里拉出来,大喊星星、星星的,大惊小怪,让人睡觉都不安生!”
“…因为很漂亮,所以…”王子忻理亏地嘟囔着。
“漂亮什么!简直太常见了!”小鱼不依不饶,“还有上次,硬拉着我在后山站了半天,要我听花开的声音,傻子一样,还有啊,是谁在晚上大声喊着苏颐姐姐、苏颐姐姐…啧啧,连打雷都怕,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它们确实开花了,我不怕打雷…”子忻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白皙如玉的脸染上一层红晕…
“子忻也变成男人了。”李写意轻声笑笑,搂过王子忻的肩膀,才惊觉,他已经高过她许多。
王子忻更是窘迫,往王子情的方向靠了靠,羞怯的模样,让王子情忍俊不已。
便这样一路笑语,一路欢声,转眼便回到了写意庄。
庄内亭阁井然,房连着景,景掩着屋,虽然小巧,却处处美不胜收。
王子忻引着他的四哥去住处继续叙旧,李写意陪了一会,便出来看看风二将素素他们安顿到了何处。
穿过大厅,到了庄园后面的一间独立的书房前,李写意停住脚步,似乎听到里面传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声。
正犹疑着,辛清净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甚是激愤,满面泪痕。
李写意很诧异,“辛姑娘,你怎么了?”
辛清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继而神伤莫名,跺跺脚,转身跑开了。
李写意望着她的背影,心念一动,快步走到辛清净刚出来的地方,猛推开门。
树影从窗棂处泻进来,在青石板铺就的地板上摇曳不定,午后阳光,亮而不烈,空中细密的尘埃历历在目。
第十四章药谷小录(11)
屋里的陈设极简单,一琴一几,里侧的屏风描山绣水,分外雅致。
李写意停在门口,久久站立。
屏风后的一角白袍,动也不动。
“随溪…”一个名字冲到了口中,又被拦在唇齿后。
最终的最终,她转过身,轻轻地带上门。
屏风后,风随溪转了出来,那双总是飞扬耀眼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惘。
入夜的时候,风二已经将来客的住宿全部安排妥善,李写意在房里站了一会儿,便想去王子忻房里看看他,刚走到途中,就见卫津在一间厢房前敲门,遂走过去,轻声问:“素素还在生气呢?”

卫津为难地望了她一眼,懊悔地说:“大概是因为我打了她,怎么也不肯释怀。”
“你为什么打她?”李写意奇问。卫津也发觉自己的失言,踌躇了一下,终究没法解释。
李写意洞悉明丽的眼睛盈盈地望着他,忽而一笑,“其实素素很喜欢你,林大哥,你应该考虑成个家了。”
“成家?”卫津笑笑,“我可不想吓着那些姑娘家。”
“无妨啊,这里是药谷,脸可以治好的。”李写意边说,边伸手将他的面具取下,微笑地望着他,“再说了,当年黑骑兵的副将,年少有为,英俊睿智,不知道风靡了多少大家闺秀,进了多少怀春少女的梦呢。”

林清也不回避,坦然地回答道:“我是男儿,没必要为容貌的事情斤斤计较,至于以前,林大哥也有自知之明。”
“既如此,何必戴面具?”李写意莞尔,将面具远远地一丢,“早看你的面具不顺眼了。”
他的脸上依旧布满了狰狞的伤疤,但因为时代过于久远,已经慢慢淡了,猛看上去依然触目,但细看,也不会觉得太刺眼。
卫津有一瞬的不自在,抬头见她微笑着注视自己,心中也是一宽,“那就不戴了,只要你不觉得吓人。”
“怎么会吓人?我还记得从前…”李写意一句话未尽,素素的房门猛地拉开,卫津转过头,吃惊地望着面沉若水的素素。
“戴!戴!不戴丑死了!”素素将卫津一推,恶声恶气地说。
卫津愣了愣,“素素?”
“她说什么话你都听,还说不喜欢她,你根本,根本就是…”素素说着,眼泪蓦然涌了出来,一扭头便跑了。
卫津还在发愣,李写意连忙推了他一下,催促道:“还不快追?”
“小孩子脾气,追她干吗!”卫津口中虽硬,脸上却写满担忧。
“快追啦,真是!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口不对心。”李写意佯怒道,然后率先走开,“我去找子忻!”
卫津踌躇了一下,终究不放心素素,只得追了过去。
李写意还没有走到王子忻的住处,便听到王子情的笑声,很久没听到他这样爽朗的笑,乍一闻见,竟让人不由得恍惚出神。
“写意姐姐!”王子忻耳力灵于他人,李写意刚刚走近,他就听到了脚步声,便回过头,朝着远处模糊的影子唤了一声。
李写意笑笑,轻巧地迎了上去,王子情正与子忻一起并坐在一条长石凳上闲聊,见她来了,连忙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坐在了左边。
“谈什么呢?”她问。
“四哥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四哥生个宝宝陪我玩。”王子忻望过来,甜甜地笑道。
李写意愣愣,随即促狭地问:“哦,那他怎么说?”
“他要我来问你。”王子忻歪着头,越过王子情盯着她问,“写意姐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四哥要个孩子啊?”
李写意哽了一下,回头看向始作俑者的王子情。
王子情目不斜视,望着天,紧抿着唇,带着笑意。
“好了,你们两个在这里讨论答案吧,我去找小鱼。”王子忻好笑地看着他们,然后从石凳上蹦了下来,往屋里闪去。
“子忻真的变了很多。”李写意咳了一下,极认真地说。
“是啊,所以我们要正视他的问题,不能像以前那样敷衍塞责了!”王子情也极认真地接过话。
李写意眨眨眼,故意望天望地。
“你说男孩好,还是女孩好?”王子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
李写意怔了怔,无法回答。
“其实我以前很想要个男孩,你那么喜欢骑马,女孩肯定会被你带坏,后来又想,若是男孩长得你这般漂亮,该如何是好?”王子情笑吟吟地接着说,“现在觉得,不管男孩女孩,都一样好,我们生一堆,个个漂亮,个个伶俐…”

“子情…”见他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李写意不得不打断他的话。
第十四章药谷小录(12)
“怎么?”王子情还是一脸的笑意,伸出手来,很自然地揽着她,“其实多想无益,先生了再说。”
李写意哭笑不得,靠着他的肩膀调侃道:“是了,你以后称王称帝,后宫三千,自然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的。”
“你就是后宫三千。”王子情一本正经地说,“天下之大,一人足矣!”
“…是吗?”她的神色突然一黯,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王子情未发现她的异常,仍然兴致勃勃地规划,“等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后,我就将朝中的事情全部丢给子忻。然后我们领着一群儿女天天游山玩水,不务正业,你教他们骑射,我教他们吟诗作对,让他们个个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以后也好博取功名,为国家效力,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四处向邻居炫耀:看,某某将相是我的儿子,某某诰命夫人是我的女儿…”

“子情!”李写意突然觉得冷,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王子情顿住声音,先松开她,将自己的外衫褪了下来,裹在她身前,又将她搂入怀里。
“是不是累了?”他轻声问。
“不累。”她回答。
“不过你的身体真的大不如以前了,以后要好好养养才行,不然到了以后,我们都老了的时候,还怎么出去游山玩水?”王子情憧憬地望着前方,略带戏谑地说。
“老了还出去干吗?万一,万一老死在路上…”李写意斟酌着词句,异常小心地说,“子情,万一我死在前面…”
“一起死。”王子情打断她的话,异常严肃地说道,“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一起死。”
李写意软软地靠着他,心痛得厉害。声音也辨不清是哭还是笑,“万一你先死呢,难道也要我殉情不成?我才不干呢。”
王子情不语,放在她腰上的手却蓦然收紧了。
“别再妄言生死了,写意,我无法再经历第二次。”他哑声说,“再来一次,我真的会生不如死。”
李写意顿时失语,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们讨论那么遥远的话题干什么?还是先想想给宝宝取什么名字吧。”王子情转颜而笑,将话题岔开。
李写意眸静若水,突然开口,“子情,有一个道士给我算过命,说我可以活到一百零二岁。”
王子情惊奇地望着她,“是吗?那我也得活得长长久久的,不然写意孤单了,没有人陪。”
李写意被他逗得一笑,泪却在眼底翻来涌去,“所以啊,万一以后分开了,或者失散了,你也不要着急,因为我能活到一百零二岁,你在我一百零二岁之前找到我,我们就还能在一起。”

“万一到了那一天还找不到你呢?”王子情沉声问。
“不会,一定会找到的。那道士还说,我是双星命,不会孤独终老的。”李写意尽力笑道。
王子情没有再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假山流水,亭台楼榭。
“为什么要编这番话出来?”许久许久,他才沉着脸问。
“不是编…”她底气不足地反驳。
王子情不等她说完,突然侧过身,伸手托起她的脸,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去。
他的脸比以前清瘦了不少,愈显清逸。然后他俯下身,极轻极柔地舔舐着她冰凉润泽的唇,没有迟疑,没有彷徨,一点一点地侵入她,温柔地占有着。
李写意呆呆地任他所为,纷繁复杂的前尘往事此刻一起涌上心头,化成水,燃成灰…她已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似醉似醒,无人知。
缱绻了许久,他终于松开她,唇又游离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吐气如丝。
“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了,无论如何都不会。”
李写意略略动容,然后又沉静下来,伸手推开王子情,迎着他坚定而轻柔的目光,好半天才说:“我先回去了。”说完,便真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开去。
王子情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不安起来,似乎说中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乎有什么,一语成谶!
他们只在药谷滞留了一天。王子忻本想一道回京,但一来京城情况不明,王子情不想让他搅这道浑水,二来风随溪临行前有交代,让他在谷中多住一段日子调养,说了半天,方说服了王子忻留下,又细细地交代了一番小鱼。

出谷的时候,辛清净竟也一言不发地跟了出来。卫津那日追上素素后,也不知道哄了什么话,素素的脸色明显比前几日好些了,只是有点苍白。
第十四章药谷小录(13)
“嫂嫂想好了,决定回京完婚吗?”王子情自从与李写意消除隔阂后,心境大好,也有了与辛清净嬉笑的情绪。
“嗯。”辛清净点点头,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嫁人!”
那样咬牙切齿的态度,分明像与什么人赌气一般。
王子情对她前后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有点不解,探寻地望向李写意。李写意却回过头去,凝视着身后渐渐消失在苍茫之中的药谷。
随溪,你在后面看吧?
打算一直这样,老死不相见么?
李写意苦笑一下,淡淡地回过头。原来情到深处,是怨尤!
一行人到了嘉兴城,嘉兴谢县早早率众迎了出来,并捧出圣旨,让他们即日上京。
王子情他们来不及休整,只得重新踏上回京的路途。
辛清净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并未对人说明,素素坚持骑马与卫津同行,辛清净则不宜在进京城时太张扬,只与李写意一同在马车里。
越往东行,越是秋浓,王子情隔三差五地过来嘘寒问暖,唯恐她热了,凉了,闷了。
辛清净微微一笑,语带羡慕地说:“他们对你倒都是真心的。”
“他们?”李写意一愣。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指的是谁。”辛清净涩涩一笑,“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与风随溪认识了十几年,真正相处的日子不过几月,你虽与他认识不过八年,却被他时时刻刻捧着哄着,高低亲疏,早已分明。”

李写意见她提起风随溪,心中微黯,默然不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风随溪的吗?”辛清净笑着问。
“你会告诉我吗?”李写意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好奇,只是淡淡反问。
“…不会。”辛清净笑嘻嘻答道,“但是我能告诉你,他是一个相当自负又骄傲的人,财富权势,疆土世人,都被他踩到脚底。爱上他的人,无论表现得多么卑微,都得不到他的一瞥,被他爱上的人,无论多么高不可攀,他也不会放弃!”

李写意只能默声听着,其实随溪的性情,她又焉能不知?
“我初识他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少年。我那时很美,也很聪明,所有人都捧着我,夸赞我,只有他正眼都不瞧我,只是一个人静静站在一侧,好像与这个世界隔开一样,别人怎么表演,都不过是他眼中的一台戏。他自成一个世界,遗世独立。”

“我当时便想,这人怎么那么自以为是,讨厌得很。我讨厌了他很久,后来他回到药谷,又传出话说再也不理俗尘之事,半年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讨厌他,而是讨厌他不喜欢我,我原是喜欢他的。”

“发现这个真相后,我便主动去寻他。他是一个自负的人,我同样有我的资本,这些年以来,虽然他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仍然相信自己是最合适他的人…无论容貌、家世、武功、品性,我都自认不差。”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灼灼地望着李写意,“写意,这样输给你,我本不甘心,你样样及不上我,你一无所有,我一有尽有…直到那天,我才输得心服口服,输得我再也不敢心存奢想。”

说到这里,辛清净美丽的眼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雾一般的水汽,表情略带忧伤,“从来不知道,他也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如此卑微地喜欢一个人,我第一次看见他怀疑自己。被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我未曾伤心气馁过,可是看见那样的他,我伤心了,死心了!”

李写意的唇嗫嚅了一下,仍然不知该说什么。
“写意,我已经放手,你…别再伤他了。”辛清净极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很快将脸侧到窗外。
“我不能答应你什么。”良久良久,李写意才低低地回答。
“为什么?是因为齐王吗?”辛清净转过头,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飒飒的秋风吹干,“其实齐王…”
想起自己弄巧成拙的计策,辛清净一阵心虚,又生生地将话吞了下去。
“我对齐王,恐怕也要一并辜负了。”李写意淡淡地说,眼帘垂下,无比祥和。
“为什么?”辛清净奇问,“如果是难以抉择…”
“根本没有抉择。”李写意抬起头,莹然地望着她,“无论是谁的,什么样的恩情,我都只能辜负,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冰冷的影子,它太冷,所以不懂得拒绝温暖,可是也因为太冷,只怕那些给它温暖的人也要一同结成冰。”
第十四章药谷小录(14)
辛清净怔怔地望着她,显然没有听明白。
李写意叹口气,并不说破,“我不是闺房里闲来无事,可以细心体会雅致闲情的大家小姐,你就当,我根本不懂风情吧。”
“是不是有什么事?”辛清净敏感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帮我?”李写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我只望你以后不恨我就好。”
辛清净一脸不解,却也不再多问。
她们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许多事情,也许一时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也能猜出端倪。
说话间,大队人马已经走了半月有余,恢弘壮丽的京城,已经遥遥在望。
王子情勒住马,然后缓步策马走到李写意的马车前,俯身道:“我要去宫里复命,写意先去王府等我吧。”
李写意撩开车帘,看着脸色愈白的素素,回答道:“我先回去安顿好素素,她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好。”
辛清净再次做贼心虚地往车厢里靠了靠。
王子情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皱眉道:“是啊,不应该让她任性骑马的。”
说着,他策马行到卫津身边,素素前日已经不能独自骑马了,只是与卫津共乘一骑,弱弱地靠在卫津的怀里。
“素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卫津低头看了一眼素素,微带忧色地回答:“大概是奔波太累了,到了京城,请大夫看看吧。”
王子情点点头,也不多言,又回头交代了李写意一番,然后与辛清净一同赶往皇宫。
李写意她们则慢慢地朝城外的居处走去,到了家,卫津先抱着素素到客房休息了,然后又回到正厅。
就在他离开一会儿的工夫,小梅她们已经带了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李写意神色冷然,坐在软榻上,沉声说:“裴钟大概已经赶往秦王府了,只是秦王现在暂住在宫里监国,一时半刻恐怕见不上面,这一时半刻的时间里,我希望裴钟再也不要乱说话。”

“明白。”一黑衣人颔首,悄声退下。
抬头见到卫津,李写意方才的那种冷冽之气尽数消散,又如往常那般笑笑,“林大哥,信等下也会来,你要不要见见他?”
“天机阁是苏家的地下组织,外人绝不可插足,我还是不见他们了。”卫津正色回答。
“苏家早已凋零了,还守着那些规矩干吗?”李写意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现在的天机阁,也与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天机阁,是为楚国而生,为苏家所用。现在的天机阁,只是一柄剑,她手中的剑。
卫津还在犹豫,一个轻若飘絮的身影已经从门口跃了进来。到了李写意面前,他单膝扣地,恭敬地喊了一声,“少庄主。”
“信,辛苦了。”李写意轻然一笑,示意他起身。
信洒然起身,仍然戴着那个平凡至极的人皮面具,只是那双夺魂勾魄的眼睛,足以将一切华光掩盖。
“还记得林清吗?”李写意转向卫津,笑着问信。
信愣了愣,声音却并没有多大的起伏,“林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