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前一步,将脸靠在他的背上,手迟疑的环在他的腰间,然后越缩越紧。
终于,还是流泪了。尽管,心仍然还是空洞洞的。
叶远僵硬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拥抱她,任她一直停不了的眼泪将自己的衣襟打湿。
然后他坐在台阶之上,让她伏在自己的怀中。她便这样一直哭,一直哭,没有声息,却哭到身心疲惫,终于沉沉睡去。
那一晚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了许久,终于熄灭。

那一晚的拥抱,在记忆中藏了许久,终于寒冷。
等霍水终于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好端端的躺在了床上,掀开干燥绵软的锦被,她的眼睛有点肿肿的不适,然后她起身,环顾了一下,没有人影。
叶远已经离开了。
下床,踏上一双香履鞋,匆匆的赶往昨晚她熟睡的地方,琉璃屋,却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烛泪满地。
他终于知道,不是所有的美丽,都能人为的留住了吗?
“霍姑娘”身后响起杜子谦的声音,“现在已经很晚了,姑娘要不要先用膳?”
很晚了吗?她抬头,然后看见了正午的烈日当空。
她是真的累了,平静了太久,所以当疲惫袭来,竟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没想到竟然睡到了下午”她自嘲的笑笑。
杜子谦的眼神动了动,终于纠正道:“是一天一夜”
霍水怔住,难道那满室烛火的记忆,已经是前晚的事情了吗?难怪,这么大的琉璃屋,可以一夕夷平。
“他呢?”她淡淡的移开目光,淡淡的问。
“皇上已经出宫了,临行前吩咐臣照顾姑娘”杜子谦恭敬的回答。
走了吗?即使这么伤心,仍然要承担自己的使命,仍然要在人前若无其事吗?
她的眼睛又开始酸酸涩涩的,许是睡得太久了。
然后她转身,沉默的走回了自己的居所,没有多说一句。
晚上,火焰国的皇宫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霍水只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之声,也未放在心上,仍然开卷斜躺。
知道一声极其熟悉的喊声从夜色中传来:“主子!”
她猛地一惊,手中的书卷掉在了地上。
那分明,是五月的声音啊。
她慌忙的走下床榻,然后拉开大门,火把中,众多手持利剑的侍卫正团团围住两个身着夜行衣的少女,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少女转过头,然后欣喜的一笑。
果然是五月,另外一个是枝子吧,只是不知道她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同样是一个美貌的少女。
五月看到霍水,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也顾不上自己正身处险境,竟然一个抽身,跃到霍水身边。
“主子”她牵起霍水的手,似有满心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似悲似喜的看着她。
霍水正准备说话,却又听见“哎呀”一声,原来枝子一时分神,竟被伺候在旁的侍卫制住了。
“放了她”霍水下意识的冷声说道,她为人一向温和,但是凌厉时,却也有种让人不敢违逆的寒意。
侍卫们面面相觑,主上对这位霍姑娘的重视几乎是有目共睹的,也没有人想真的得罪她。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个慢慢走过来的杜子谦身上。
“她们夜闯禁宫,怎么能说放就放?”杜子谦不留余地的驳斥道。
“她们闯禁宫,只是为了探望我而已”霍水轻声说:“你限制了我的自由,难道连探亲访友的权力也没有了吗?”
杜子谦愣了愣,并不答话。
“主子”五月突然插话道:“我们是要来带主子离开这里的”
霍水无奈的笑笑,五月怎么那么实诚呢,你此刻将意图说出来,岂不是让杜子谦更不想放人吗?
果然,杜子谦眉毛一挑,喝声道:“皇上有令,霍姑娘是绝对不能离开此地的”
“我一定要把主子带出去!”五月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场面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杜将军”霍水突然轻唤一声,然后凝视着杜子谦,缓缓道:“你认为,我留下来就是为皇上好吗?”
杜子谦一怔,然后沉默的站在原处,一脸沉思。
霍水仍然静静的凝视着他,洞悉的眼神,温和中藏着犀利。
“放了我”看着杜子谦的表情略有松动,她松开五月,走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也就放了他”
杜子谦眉头皱起又松开,等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挥手让开一条路:“让她们走!”
这突然的变故,让枝子与五月都有点惊疑,但是情况容不得她们细想,杜子谦的话音刚落,她们便如鹏鸟一样,带着霍水往宫外跃去。
直到夜色里,那个女子的影子再也看不见,站在杜子谦身后的士兵才怯怯问了一句:“将军,你私放了姑娘,皇上回来…”
“谁说我私放了!”杜子谦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明明是来人武功太高,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们都没发现!”
说完,他也不管那一地傻眼的侍卫,径直往远走去。
主上,或许她说的对,放了她,也就放了你。
深宫外,三匹骏马并排狂奔。
“我们现在去哪里?”霍水随口问了一句。
“舞月国”枝子也随口回答。
“舞月国,为什么?”这个国名,她最近似乎经常听见。
“主子,你可知道下嫁给舞月国的女子,是谁吗?”五月突然勒住马,一本正经的问。
“谁?”霍水诧异的望过去。


红颜祸世(十八)舞月国的婚事
“谁?”霍水诧异地望过去。
“舒凌。”五月淡淡的说:“她现在是隐组的佼佼者了。”
“隐组?”
“主子,你忘记我说过,现在天一阁一共分为三个组,一个是杀组,一个是隐组,还有一个是风组,杀组就是负责狙杀、跟踪的任务,隐组就是负责卧底离间的,风组是专门收集情报的。”
“所以…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联姻,是不是?”霍水心中突然不安,稳住座下的马,沉声问。
“只是个任务而已,舒凌很久没有见过主子了,现在她要成亲,我想主子或许想和她见一面,而她现在已经在舞月国了,所以我们便去舞月国。”
“婚姻是任务吗?”霍水蹙眉道:“她会赔上她一辈子的!钟…皇上也同意吗?”
“皇上没有逼她,是舒凌自己愿意的。”五月为霍水冷而怒的语气愕然了片刻。
“那只能说她年少无知!”霍水是真的生气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以为自己是间谍,以为是自己是爱国英雄吗!扯淡!”
“主子…”五月完全怔住了,愣愣地看着霍水。
霍水深吸口气,也自知失常,可是心中仍然翻滚不定。
你们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一份平平静静、普普通通的生活而不可得,可是你们,却将自己送进纷争里!
“我当时该坚持让天一阁解散的,”霍水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然后猛地策马前行:“去舞月国!”
无五月与枝子对望了一眼,然后紧跟上去。
舞月,国主大婚,全国上下无不张灯结彩。
来自天启国的和亲公主已经到了,驿馆里戒备森严。
霍水她们终于踏上了舞月国的领土,与她想象的不同,舞月国真的是一个很贫瘠的地方,在她们从边境赶往京城的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太繁花的城市,最多只是供周边村庄赶集的小城镇,连一路上住宿的客栈,也远及不上天启或是火焰的豪华大气。
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火焰敢和天启抗衡,而舞月不可以,因为它的实力真的与天启差了一大截。
而且它的地理位置也较为吃亏,既没有天启的长江之险,也没有火焰的高山之峻,而是夹在两国之间的一块平原。
也就是说,天启与火焰国开战,舞月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因为他就是双方军队赴往别国时一定会经过的通道。
不过到了京城,还是多多少少有了些繁花之气,且不说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彩灯,街道屋舍,也因为人少的缘故,显得很整齐干净,别有一番趣致。
赶了几天的路,三人不免都有点风尘仆仆,五月也不忙着找客栈,反而直接奔向了驿馆。
驿馆外,有两队官兵在门口巡逻徘徊,一对是天启的送亲队伍,另一对则是舞月国派过来保护和亲公主的侍卫。
不过五月进去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只是向侍卫们随意的晃了晃腰牌,其他人便弓腰低头让三人通过了。
霍水微微诧异:看来钟林给五月的职权不小啊。
驿馆修建的倒是繁花,亭台楼榭,几乎是一个缩小的御花园,而站在花丛中央,漫步闲走的,正是舒凌。
许久未见,那些女孩都长大了,也因为刻意的雕琢,而变得美丽妩媚。
霍水几乎有点不敢相认的感觉。
“水儿姐姐。”还是舒凌眼尖,扭头间便看见了她,然后飞扑了过来。
霍水莞尔一笑,牵着她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遥想一起在天一阁的境况,恍如昨日,那时她们不过是读书写字,赏花扑蝶。而今,物是人非。
“水儿姐姐,舒凌好想你。”舒凌倒也是愣了半天,才终于说了一句话。
霍水心中感慨万分,“我也很想你们…舒凌,你告诉我,你嫁过来,可是自愿的?”
舒凌没料到她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问题,许是这个问题在霍水心中徘徊了太久,所以来不及叙旧,便自自然而然的从口中说了出来。
“是自愿的,”舒凌点点头,笃定的说:“我觉得很荣幸啊。”
“你了解舞月国的国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成为政治筹码的女人最后的下场吗?你了解你所谓的牺牲给舞月国带来的伤害吗?”霍水一连串的诘问让舒凌呆愣愣的停在原处,又茫然的看了看身后的五月。
五月连忙上前打圆场,“主子,你累了,先休息再说,好不好?”
霍水也知道自己的失常,只是叹口气说:“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现状了,你已经决定了,只是,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不幸福。”
舒凌动容地看着她,诚挚地说:“水儿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本来只是天启国的一个普通的民女,现在我有机会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事情,我觉得很骄傲,至于你说,会给舞月国带来什么…我们为什么要顾忌舞月国呢?它迟早会被天启国吞并的,若是我们为它着想,岂不是无所作为?”
霍水不能反驳,因为她是局外人,所以并没有什么爱国的意识,而她们,却是自出生起,就将故土的名字深埋于心。
“也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了,”霍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淡淡的说:“我忘记了别人的身不由己。”
她忘记了,她的为人处事,她的标准,比这里的人先进了百年千年,在这个社会,又怎么能做到什么以人为本呢?
舒凌显然没有弄懂她的话,仍然茫茫然的样子。
“不过,你嫁过去后,也要试着去爱你的丈夫,如果不能改变,至少要自己好过点…你见过舞月国的国主了吗?”霍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心平气和的说。
“刚来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是没有看清楚。”舒凌回答道:“不过,水儿姐姐,我嫁过去只是因为皇上要吞并舞月,并不是真的有心联姻,所以不需要爱上他的。”
“不是有心联姻?”霍水有点吃惊了。
舒凌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内室的方向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水儿姐姐请到内室来。”
等她们一行人走进去后,枝子很谨慎地关紧门窗,这才将这段时间的形势娓娓道来。
天启与火焰的战争虽然已经打响,但是规模一直不大,一来叶远要处理国内的一些叛变,分不出太多的心思,二来,龙凛同样要时间来适应朝政,所以大多数纷争仅仅集中在边城附近。现在天启的时机差不多成熟了,这次要一举将火焰国并入自己的版图,而要进攻火焰国,势必要经过舞月国,舞月国虽然一直对天启很恭敬,但是小国通常无信,龙凛为了防止舞月国临阵倒戈,断了天启的后路,因为决定首先将舞月国先纳入自己的版图,联姻,一方面是向舞月国示好,以防它投向火焰,另一方面,也是以送亲的名义带入大量的官兵,在新婚之日,挟持火焰国国主,也就是来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所以,我其实是假成亲。”舒凌笑着安慰道:“水儿姐姐不要担心。”
霍水愣愣的坐在原处,这一招本是良策,如果是以前,她可以当听书一样淡然处之,可是当故事里涉及到你认识的人,那便是另外的意味了。
“水儿姐姐。”舒凌见她发愣,又试探的唤了一声。
霍水抬起头望着她,少女的脸上只有一片红润的光彩,丝毫不知这短短几句话,代表着多少杀戮,多少妻离子散,多少英雄末路,战场飘血。
可是,即使她说出来,她们恐怕也理解不了吧?
想了想,霍水欲言又止,终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累了,有地方休息吗?”
五月连忙说:“早已经收拾好了,主子奔波甚苦,早点休息也好。”
霍水确实觉得疲惫,但是与奔波无关。
她们都在驿馆安顿了下来,她对外的身份,也不过是和亲公主的密友,所以也没有引来多大的注意。
傍晚,在五月转身离开前,霍水突然问道:“你说天一阁有个风组,能够查天下消息,那知不知道这里的国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会那么容易被天启摆布吗?”
“这里的国主叫清风铭月,为人温厚友善,据说她有个命格不好的弟弟,有段时间,舞月国天灾不断,当时大臣们都要求杀之以祭国,就是他一排众难,连着和大臣们争了几日,才保住他弟弟,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五月顺口回答。
霍水点点头,没想到逐月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如此看来,他应该有一个很爱他的哥哥吧,只是…如果这个哥哥变成了天启国的傀儡…
霍水摇摇头,尽力不去想,却仍然觉得心烦意乱。
逐月,你现在在哪里?
红颜祸世(十九)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晚的舞月国很热闹。
即使是首位森严的驿馆,都挡不住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挡不住漫漫映过来的火光。
“今天什么日子吗?”霍水推开窗,随便问了一位在院子里巡逻的,“外面好热闹。”
“是舞月国一年一度的火把节。”侍卫带着满脸的笑意回答。
霍水遥望墙外,远远地歌声,远远的光亮,彷佛想将夜空也染上了快乐似的。
她突然一笑,既然来到舞月国,何不融进它的生活?
她随手披了件长衫,也不通知任何人,独自一人走上了街。
十里长街,同样是火光一片,家家户户都在门楣上插上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夜空,照得辉煌明亮。
许多人从家里涌了出来,同样是各拿一只火把,少女则在腰上别着一只手鼓,或者手持竖琴,呼朋引伴,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满街的人,脸上都有节日的欣喜,火把照亮了一张张淳朴的笑脸,照亮了一簇簇纯粹的快乐,而快乐,原来是可以传染的,传满了整条长街,连她也渐渐欢欣起来。

所以她混在他们中间,往城外的一个大火堆跑去,那火堆是如此的大,噼里啪啦的响声打搅了整夜的宁静,耀起的火光到了半空,再化成星星洒落下来。
火堆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全部手牵手,踢着腿,跳着圈,且歌且舞。
女孩子们拍起了手鼓,吹起了竖琴,男孩子们耍起了花枪,亮出了歌喉。
她也加入了他们,围着火堆转了一圈又一圈,放肆的笑,舞步凌乱不堪,可是快乐。
然后她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眼,漫天火光都映在那人含笑的眉梢眼角。
“水儿”他欢欣的声音,彷佛从来就未曾离开过。
人太多,挤着,闹着,撞着他,然后他又撞着她,他扶着她的肩膀,唇角扬起一个干净的弧度,“我们跳舞。”
于是牵着手,又围着火堆,一遍一遍转着圈圈,偶尔他会松开手,然后挥着手臂在空中摇晃着,所有人都有一张没有烦忧的脸。
他真的在跳舞,随意的姿势,踢腿甩手,全然没有规则,可是他做来却是异常悦目,衣袂扬起,直欲羽化,在这样欢乐的时候,什么动作都是舞蹈,舞蹈是快乐的延伸,而他们现在这样很快乐。
“我也来跳舞。”她不甘示弱,随手捡起别人放在地上的手鼓,然后旋着圈,点着舞步,轻盈地落在他的面前。
她跳跃着,拍着手鼓,在火光人声中,放声清唱:
“我们的世界太多纷纷扰扰
忘了哪里才有最真的微笑
纵然有弱水三千
我也只取一瓢
人生短短何必自寻苦恼”
她旋过身,继续拍鼓,点点节拍,点点欢欣,他围着她转,他以她为圆心画着圈,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她的目光在火光的映射下明亮璀璨,他的面容在明暗不定的火焰里,如梦似幻。
有一种晕眩,让周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原来世界碎了。
她的声音也有种迷醉的活泼。
“春花和秋月一样都是最好
才知道天下无双多难找
太多的温柔怀抱
只要你的依靠
愿你所有的烦恼云散烟消”
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他终于转累,停下脚步,手拍着掌,晃着头,看着她,看着她笑,笑得灿烂无暇。听她唱,唱的悦耳动人。
“这世界真爱多难找
烦恼一旦抛
只想要和你一起快乐逍遥
庸人自扰最是可笑
恩怨皆可抛
对酒当歌共看那云淡天高
就这样一直到老”
她终于也累了,甩开手鼓,躺在一片火光中,草地上,就这样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累到虚脱的人,脸上兀自带着笑,看着头顶的万里星空。
他躺在她身边,他的头顶着她的头。
笑声,歌声,劈啪声,一刻都没有停下,喧闹的世界,原来也可以如此简单的快乐。
“看,有流星!”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手指着远方天际一条已经消失的光晕。
她也抬起手,却没有指向星空,而是握住了他的手指。
火光中,星空下,他们的手透明如白玉,就这样交握在空中,天地成为了它们的背景。
“许个愿吧,”他笑着说“每个女孩子看见流星总是会许愿的。”
“我愿…下一场流星雨,让它们全部落在我身边,”她笑吟吟地说,“让它们在我身边燃烧一整晚。”
他笑,然后他翻过身,从上方俯视着她,他面容有些模糊,但是眼睛异常明亮,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神的光亮。
彷佛那场流星雨,已经尽数落在了他的眸子里。
“会喝酒吗?”他问,他的笑容有点邪邪的味道。
“不会,”她毫不客气的回答,“但是我想喝。”
“你等一下”他一跃而起,很快,便带着里两坛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飘香四溢的老酒,蹲坐在她身边,然后递给她一坛:“给。”
“就这样喝吗?”她迟疑的问。
“我先喝,”他仰脖,白色的衣襟微微敞开,头发松散而下,洒落的酒顺着他的脖子,浸湿了他的发梢,然后淌入了他的衣内。
她于是学他,喝一口,辛辣入喉,她大声地咳嗽,他大声地笑,然后伸出手拍她的背。
咳嗽了一阵,她又不甘心的抬起酒坛,喝一口,再喝一口,还是会咳嗽。
他没有阻止,只是端着酒坛,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喝。
天色愈沉,载歌载舞的人们终于累了,陆陆续续的开始回家,明天,还有一天的工作,明天,又将是另外一天。
先是三三两两的走,然后是成堆成堆的走,再然后,又是三三两两的走。
最后的最后,燃尽的火堆旁,只剩下了两个人,大地暗下来,巨大的灰烬兀自发出劈啪的火星。
而她已经醉了。
酒坛倒在身旁,沉醉的她,只顾着酣眠,不吵不闹。
只是脸色红扑扑的,嘴唇嘟起,憨态可掬。
旷野的星空下,逐月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吻。
红颜祸世(二十)生如夏花
宿醉果然难受啊,这是霍水醒来的第一个感觉。
第二个感觉就是,好饿。
当第二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时 ,竟然真的有一股烤肉味传入鼻间。
“醒了?”带笑的声音,在旁边徐徐响起“太阳已经下山了,懒虫。”
难道又睡了一整天吗?难怪那么饿。
她撑起手,盖在身上的衣服缓缓地滑落,她连忙拾起来,凑近,有火光的味道。
逐月已经拿着一条烤好的鱼走近,看见她依然一副大睡未醒的模样,他蹲下来,摇了摇手上的烤鱼,笑着问:“饿不饿?”
她没有理他,只是用行动来说明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他笑着看着她绝对谈不上文雅的吃相,眼神里,全是若有似无的宠溺。
一条鱼很快被她用来祭五脏庙了,她突然伸出手,笑着在他脸上摸了一下。逐月微微一怔,随即大笑,丝毫不介意脸上多出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