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依了皇上吧,皇上大了,有些事情,要自己拿主意了。”太后凝视着他,目光难免怅然。
李耀奇一呆,他原本还以为要费无数口舌才可以说服太后,没想到,太后居然会答应的这样轻巧。
楚韵如抬头看向李耀奇,目光无比深长:“皇帝,我和你是母子至亲,你是我的骨中的骨,血中的血,无论你要做什么,我总会帮着你的。”
李耀奇心中一凛,垂首低应:“是,儿子知道母后对孩儿的疼爱。”
楚韵如微微笑了一笑,笑容平淡而从容,低唤一声:“赵司言,去皇太后印玺。”一直侍立在一侧的赵司言应了一声,从腰间取下一只明黄丝缎包裹的小盒子,盒子口被黄金小锁锁住。
楚韵如也自袖中取了钥匙,打开黄金锁,拿起皇太后玉印,轻轻盖在诏谕上。却没把赵宇还给李耀奇,收起印玺后,连着诏谕一起站了起来:“这件事,由我来为你办吧!这些惹人厌憎的事,不要沾了。”
李耀奇闻言喊了声:“母后。“神色间的感动,没有丝毫做作。
“就这么定了。”楚韵如淡淡一语,却有无限威严,甚至不给他反对的机会。
李耀奇看母后焦虑悲伤的神色缓和下来,想了想,又说:“儿子还有一件事,想求母后答应。”
太后微笑:“你我母子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皇帝有什么事,只管说来。”
李耀奇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将上官兰兰拉到太后面前,朗声道:“儿皇历她为妃。”
“他?”饶是太后再镇定,也终究吃了一惊,“太虚国断没有男妃的道理。”
李耀奇当下将上官兰兰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李耀奇也只此事太过于唐突,何况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提这样任性的要求,太后即使生气,他也能理解。
只是,他既然已经决定与太后冰释前嫌,就不想母子之前再有隐瞒。
果然,太后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长叹一声,“随你吧,你有喜欢的人,母后本不该横加阻拦,既然皇上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成全琳妃,母后若是不成全你,岂不是显得母后肚量不如你?”
“多谢母后!”李耀奇大喜,忙拉着小兰子一同跪下谢恩。
小兰子还有点懵懂,但是见李耀奇如此开心,她心中也莫名欢喜起来,所以那声谢恩里,多少有点诚意在里面。
“只是情势逼人,这件事必须押后,等围猎后,皇上成人礼一成,母后会为你们主持婚宴,册她为妃。”
“是。”李耀奇垂下头,恭敬地应道。
太后看了他一眼,心中既是温情,又觉得疲乏,站起身,随口发令:“摆驾芷缘宫”让陈家的人来芷缘宫见驾。”
赵司言上前搀了太后往殿外去,外面负责皇太后仪仗的太监们一声又一声高喊着:“太后摆驾芷缘宫。”
李耀奇连忙起身,在殿前施礼相送。
赵司言扶着楚韵如走出殿外,上了凤辇。
“太后,琳妃毕竟是皇帝的妃子,依旧例,若是失德,也该赐死或打入冷宫,怎可赶出宫去?”赵司言早已觉得此事不妥。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
“她也是个可怜女子,男人的战争,伤的总是女人,能让一个超脱苦海,也算是积件功德。你去宣旨时,索性让她不必到芷缘宫请罪告别了,连皇上那也不用去了,她进宫两年,皇上也未曾用心善待过她,就免了她这最后一场辛苦的羞辱吧!”
“太后宽怀仁德,泽及天下。”
“宽怀仁德?”楚韵如悲凉一叹:“这皇宫院里,哪来什么宽怀仁德?我整日想的,都是些血腥杀戮、见不得人的事。”
“太后。”赵司言低唤一声,语意悲伤。
“这是我的命,我也已经认命了。”楚韵如略略沉默,然后再用极低的声音问:“轩辕如玉可还在驿馆?”
“是,已经是第五天了,想必,该问的、该说的,问的人都问过了,说的人也都说过了。他也没有再提联姻的事情,太虚国的国情,他自然是看在眼里…太后,太后。”
“哀家没事。”凤辇里的声音,微弱低沉的几似不属于人类。
赵司言心中悲伤:“太后不必太多虑了。”
“你去琳妃那宣旨吧!不用再陪我了。”
“是。”赵司言停住了脚步,不再跟随凤辇,只是目光遥送着凤辇的远去。只觉那装饰了无数黄金珠宝的豪华凤辇,分明就是一座黄金打就的活棺材,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生气,活活埋葬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正文(四十二)意气之交
太后所料不差,朝堂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而变多少,只是暗涌汹涌几何,却无人能知。
李耀奇在几天内迅速的成熟,如果以前只是一种容忍,现在多少有点荣辱不惊的意味。
因为上次林相如的相助,他对林相如再也不如当初那般抵触,而林相如也因为李耀奇对琳妃的处置,对他也生出了些许的好感。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却能在这样的夹缝中相安无事。
时令已入初秋,离八月十八的打猎之时一日近是一日。
阳光不燥不烈,刚刚好。
越是快到那天,李耀奇越是淡然,所以他还有闲置备了点心清茶,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与小兰子对桌下棋。
说到下棋,李耀奇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不该小看了小兰子的学习能力,前几日她还是一窍不通,被李耀奇威逼利诱、耐着头皮开始下后,竟然连着赢了他几次。
因为她布棋完全没有章法,往往别出新径,打得李耀奇措手不及。
又输了一盘后,李耀奇赌气似的将黑子往旁边一推,抬头喊道:“林相如,你和小兰子下一局!”
林相如才名在外,李耀奇却从未见他显露过,这几日除去心防,难免有点好奇。
林相如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步走了过来,仍然是不卑不亢,疏离傲然的样子,但是却并不惹人讨厌。
初秋花浓,映着红衣男子面色如玉,也是一副美景。
两相坐定,上官兰兰还是一身太监打扮,只是比起以前懒洋洋的样子,此时的小兰子倒有一种难得的兴致,嘴角笑咪咪的露出两个酒窝,很是可爱。
林相如心中一悸,连忙垂下头,将黑子推给她,自己执起一粒白子。
上官兰兰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往中间一放,“下这里!”
林相如皱眉想了半天,只觉得开局实在是烂得不能再烂,想不通为什么皇上会连输几盘。
正想着,一旁的李耀奇催促道:“相如快下!”
一时语急,李耀奇没有意识到自己亲昵的称呼,只是满脸关切的望着棋局。
林相如微微怔忪,在上官兰兰的落子处,补了一角。
棋到中局,林相如初初的轻慢之意早已无踪,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上官兰兰却还是方才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她没有输赢之心,这棋局固然诡异多变,对她却不过是一种消遣而已,自然不会象林相如那般自然而然的产生压力。
正在棋局斗得难分难解之际,上官兰兰突然将棋盘一推,欣喜的叫了声:“轩辕如玉!”
林相如与李耀奇同时回头望去,果然是轩辕如玉,被一位公公领着,正往这边走来。
他这次穿着件白色的锦衣长衫,头戴高冠,上嵌数粒珍珠,只是那珍珠虽华,却依然及不上他的容颜。
李耀奇突然想起上次上官兰兰说的话,此时再一细看,果然如一个女子。
他们望过去的时候,轩辕如玉自然也看了过来,只见阁楼之上,那三人两坐一站,映着身后开得艳艳的海棠花,堪比一副绝美的静态工笔画。
只是那个青衫少年身上穿着的太监服让她微微怔了怔,心中未免惋惜了片刻。
“皇上,林大人”走近后,轩辕如玉拱手一礼,本想也向上官兰兰打声招呼,但终因为不知如何称呼,随即作罢。
上官兰兰也并不觉得尴尬,兔子般站了起来,执起他的手说:“我要你常来玩,怎么后来一直没见到你?”
轩辕如玉双手被抓,想抽回来,又怕不礼貌,而且看着小兰子满眼的真诚,倒也不觉得讨厌,随即笑道:“现在不是来了吗?”
说话间,他的目光已经挪到了亭子里的棋盘上,林相如方才本拿着白子在沉思,所以此时的手心里,还拈着一粒白子未放下。
棋盘上的布局早在上官兰兰一推之下打乱了,轩辕如玉莞尔一笑,好奇的说:“太虚国人才济济,均是琴棋书画的全能手,不知外臣能否与林公子手谈一局?”
哪知李耀奇方才连输了几盘,现在看着棋子就怕,连忙岔开说:“今日花香风好,下棋虽好,难免有博弈之气,不如弹琴来得雅致。”
李耀奇开口后,轩辕如玉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常,竟然舍主就宾了。
只是这三人站在一块,本就是林相如的风仪最为夺目,自己也难免被他吸引,反而将堂堂太虚国皇帝丢在了一边。
闻言,他回头对李耀奇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
李耀奇细见他容貌,心中更是笃定他是女子,当下起了玩乐之心,又吩咐左右道:“取酒来。”
林相如本欲退下,却被李耀奇一手拉住他的衣袖,和声说:“今日无君无臣,我们一醉方休,朕也想见识一下太虚林郎的琴艺如何?”
林相如也不是酸文之人,当下也不推辞,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神色淡而出尘。
轩辕如玉含笑望了他一眼,正待说什么,却听见上官兰兰在一边叽叽喳喳的嚷道:“弹琴吧,弹琴吧”
这几日李耀奇偶尔会为她弹奏,她也似乎喜欢这种清雅之音,在琴声中睡觉,可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情。
轩辕如玉眸光一转,又从林相如的身上回到了小兰子身上,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
无论这个小太监是什么身份,那种孩子似的天真烂漫,却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李耀奇见他看上官兰兰的眼神很是欣赏,即使知道他是女子,但是心中难免怪怪的,索性把小兰子往自己身边一拉,大笑道:“既然说了不拘一格,大家不如放开点,有琴有酒,怎能无歌无舞?轩辕公子,不知你可否为朕献上一曲?”
他成心想揭穿轩辕如玉的女子身份,所以故意以此相激。
哪知轩辕如玉淡然一笑,毫不退却,倒是林相如觉得不妥,用目光询问了一番。
李耀奇见林相如的表情,索性将他也一并推了上去,笑道:“相如伴奏!”
琴声起,林相如技艺自是不凡,短短几个音符,便让人如身处空山月照之境,饶是自视甚高的李耀奇,投过去的眼神,也多了分赞赏。
轩辕歌,不分雌雄的声音,闻之清爽如流水,不惹半点尘埃之色。
轩辕舞,广袖长袍,柔中带刚,同样中性难辨。
李耀奇本打算逼他现身,此时见到这样的身姿,这样的音曲,竟似呆了,不知如何反应。
反而是上官兰兰心中无碍,见轩辕如玉舞得漂亮,欣欣然的跑了过去,绕着他也是一阵乱摆。
上官兰兰的姿势自然没有轩辕如玉好看,但是她随心所至,竟另有一番动人心魄的美。
李耀奇取酒轻饮,又唤了那两个蹦累了的人一道儿坐下来,四人经过方才的闹腾,最初的矜持也慢慢的淡了,酒过几巡,更是口无遮拦,言笑无忌了。
转眼,便是月华初上,夜色笼罩,只是宫人们早已经在各处亮上了灯笼,他们竟没有察觉。
青玉案,琉璃盏,玉露琼浆,花香伴着酒香。七巧弦,绿绮琴,高山流水,歌声和着琴声。
开始是林相如拂琴,后来李耀奇又带着醉意,硬要轩辕如玉来弹。
轩辕如玉酒意正浓,带些儿轻狂醉意,但自他十指间流出来的音乐,却如月华降世、花香盈人,美得与如此月夜良宵,自自然然融为一体。
上官兰兰托着腮痴痴的听完,然后拉着轩辕如玉的衣袖,巴巴的问:“好好听,是你谱的吗?”
轩辕如玉淡淡一笑:“这首曲子是玲珑公主所谱。”
李耀奇闻言,笑嘻嘻冲着轩辕如玉说:“公主是你们梁国的公主吗?公主谱的曲子,应该不会传到外头的,你怎么竟知道了,还弹得这么好,老实交待,你和公主是不是交情特别......”
他一边笑,一边促狭的望着轩辕如玉,揣测着她是不是那个玲珑公主的内侍宫女。
轩辕如玉微微诧异,望着李耀奇反问道:“皇上不知道吗?玲珑公主是皇上未来的妃子。”
李耀奇闻言一怔,“妃子?朕怎么不知道?”
林相如倒是知道一点内情,此时解说道:“太后意欲让太虚国与梁国联姻,而梁国联姻的公主,便是这位玲珑公主了......这首曲子玲珑剔透,显然这位玲珑公主是人如其名,极富才情了。”
轩辕如玉见有人夸她,心中还是暗暗有点得意,回头一看,见灯光氤氲中,林相如脸上的欣赏向往之意发自内心,无丝毫做作,灯火跳跃,温雅如玉的脸庞显得灵动异常,心中不知怎么一动。
李耀奇倒没有怎么管曲子如何,只是突然有点胸闷,毕竟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要等着外人来告诉他,虽然他近期的心态好,却也郁郁不快。
轩辕如玉冰雪聪明,正待开解几句,却听李耀奇问道:“那玲珑公主可愿意?”
众人一愣,不知该如何回话。
“她定然不愿意,只是国与国之间的联姻,又何需要当事人的意见,公主远嫁,一生一世不能再见亲人有什么关系?嫁的是暴君、恶夫,又有什么关系?深宫之中,重重险恶,动辄大难临头,这自然也是没有关系的,只是我奇怪,这么大的事,怎么竟没有人问问朕的意思?朕这个皇帝同不同意,你们所有人自然也一样不在意。”
李耀奇此番话,更多的一种酒话,他这段日子,虽然表面上装作无事,但是心中难免抑郁,现在被一挑拨,更是愤然。
林相如自知不妥,踏前一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关切,轻唤了一声,“皇上”
李耀奇叹口气:“朕不该向你发脾气,其实你跟朕一样,都是身不由己,无所适从的人”,他语气一顿,眼睛望向轩辕如玉,“你与公主交好,想来交情也不浅,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女子,面对那样吉凶未卜的命运,你怎么忍心为了什么狗屁的政治原因,毁掉一个女子的一声,太虚国如今是个什么局面,天下人都知道,一个美丽多才的女子,陷入这样的乱局,朕若败了,她的命运会怎样?朕纵胜了,又真会善待她吗?远离故土,福祸难测,一切都要她一个远离故国的女子来应付......”说着说着,李耀奇突有同命相怜的意味,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
轩辕如玉震惊的望着李耀奇,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眼神异样复杂。
“朕要拒婚!”趁着酒意,李耀奇振臂一呼,样子多少有点滑稽,但是无人笑。
最后还是林相如冷冷的浇灭他的热情,“皇上不可,梁国皇帝一片好心,若是无理拒绝,只怕两国徒起争端......”
他倒并不是担心两国争端,只是轩辕如玉好歹也是梁国使者,皇上这样的表现,等于是给了轩辕如玉一个难堪。
轩辕如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回头淡然一笑。
李耀奇却是一阵冷笑,“好一个一片好心,哄谁去?梁王对太虚的心,朕怎么会看不出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朕对梁国的使者,自然会客客气气的,只是这联姻之事,休要再提!两国争端朕也不怕,只要太虚国有林肖南一日,梁国就不敢妄动干戈。”
李耀奇的话说的虽含糊,却让轩辕如玉吃了一惊,短短几句话,却已经看得那么深,那么远。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忽然大声道:“陛下!”
这一声叫得非常大,非常不符合宫廷礼节,就是盛怒中的李耀奇,听到这样的叫声,都无法装作没听见,转过身,冷冷问:“什么事?”
轩辕如玉的眼神变幻不定,终化成决然,大步走到李耀奇的面前,又失君臣礼仪地直视李耀奇:“陛下不愿意答应这桩亲事?”
“这是自然的。”
“陛下,也不会......”轩辕如玉斟酌了一下用语,然后才问,“对林太师心存不满?”
此话一出,林相如也多了一分心思,灼灼的望着李耀奇。
李耀奇笑了一笑:“不满,多少都有一点,前两天,朕才刚和他大吵了一架,但朕知道,他就算再不好,也是太虚国的良臣,是太虚国的擎天大柱,朕不会自毁长城,即使梁王撑腰,朕也只会化解与太师的关系,而不会亏待于他。”
他的话非常不客气,而且很直白的挑明了梁国的用意。
林相如有点色变,却踌躇着并未说话。
哪知轩辕如玉只是洒然一笑,转开话题问,“陛下觉得梁王是什么样的人?”
李耀奇也知自己方才失态,微敛心神,语气也平和了许多:“梁王是个了不起的英主明君,我既敬且畏,只要我李耀奇一日,太虚国不会侵梁国寸土,但也同样不容梁人的手伸到太虚国境内来。”
轩辕如玉点了点头,眼神由幽深转而明亮:“好,既有陛下此言,外臣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外臣本非大梁正使,留在京城亦无意思,原是来向皇太后请辞的,既得陛下厚爱,引为友朋,所以厚颜想要多留几日,不知陛下打猎的盛会,肯不肯也让外臣凑个热闹?”太虚李氏一族,本是北方游牧之族,以骑射立国,后来南征北伐,不断吞并国土。但是为了后辈不忘本来,保持强悍的族风,所以国内所有的世家大族,子弟们成年之前,都要在父母长辈亲友的陪伴下举行一场游猎,来表示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男人,可以打猎,可以开创自己的天地了。
皇家子弟的游猎会,更加热闹盛大,甚至已经把骑射之术和爵位联系在一起。皇族男子,二十岁之前的骑射行猎就是一场考试,如果不及格的话,不但得不到应该受封的爵位,甚者可能会降爵或削爵。也因此,皇室子弟骑射之术,比之普通射手,更加精湛。
此时此刻,轩辕如玉无端提出打猎的事,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耀奇只是稍作迟疑,随即笑道:“轩辕公子有兴趣,不妨同去。”
轩辕如玉闻言,深深施礼:“多谢陛下。夜已深了,外臣要告辞了。”
李耀奇抬头一看,月已中天,光光白白的一片洒了下来,落在众人身上,说不出的清雅脱俗。
今日酣畅淋漓的痛骂痛怒,让李耀奇的酒几乎醒了一半,心中亦是感慨。
“其实朕对轩辕,并没有恶意,只是扫了轩辕的兴”叹口气,李耀奇轻声说。
轩辕如玉目光闪烁,笑着回答:“如玉能认识陛下,林公子,兰公公,已觉得三生有幸,又怎么会觉得扫兴呢?诸位都是真性情之人,何必为俗事所羁?”
李耀奇亦不多说,点头准他辞去。
待轩辕如玉走远,站在身后的林相如冷不丁的问道,“皇上方才的话,可当真?”
“哪句话?”李耀奇顺口问道。
“皇上说,不毁国之栋梁,善待林太师的话”林相如一脸严肃,正颜问。
“金口玉言”李耀奇方才说的畅快,竟忘记了林相如是林肖南的儿子。
林相如点点头,随即说道:“若皇上有这个心意,而且永不食言,相如自会护皇上周全。”
这本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李耀奇心中一震,半天不能说话。
林相如的这个承诺,竟是拼着与他父亲为敌,维护他了。
抬眼望去,林相如还是一脸的平淡倨傲,却也有一种千金一诺的气概。
李耀奇没有画蛇添足,也没有感概唏嘘,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夜深了,相如回去休息吧。”
林相如行了一个礼,转身退开。
其实这个决定,他自己也不知是对是错,他永远不会背叛父亲,可是也无法想象面前这个年轻人死于父亲手中的样子。
忠孝两全,从来是一个奢望。
风愈凉,暗暗的月光,照着前路茫茫,越显得草木葱茏茂盛,暗影幢幢。
李耀奇怅然远望,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清脆的琴声从身后扬起,李耀奇诧异回头,却见小兰子端坐在琴架前,煞有介事的拨着琴弦。
“小兰子......你什么时候会弹琴了”一个惊喜的呼喊从李耀奇口中传了出来,小兰子总是给他太多惊喜。
“看多了,自然就会了”上官兰兰瞟了他一眼,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坐过来”见他发呆,小兰子向他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说,“借给你睡。”
她一直枕着他的膝盖,听着琴声入眠,偶尔也要投桃报李一下。
李耀奇怔了怔,随即走过去,依言躺在她的怀中,心中很是平静。
她的琴技谈不上好,甚至可以说不成曲调,只是信手胡拨,叮叮咚咚的。
只是在李耀奇耳中,便是说不出的悦耳,闻者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慢慢的陷入深眠。
等李耀奇睡熟,上官兰兰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她伸出一只手指,小心的摸了摸李耀奇的鼻尖,又很快弹开,指尖微凉。
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困顿之色,却多了一丝雾蒙蒙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