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因为某种原因开始焦虑,心胸就宽不了了。
这个逻辑非常容易理解,因为他的注意力因为焦虑而被高度集中在了一件或者几件事上,分不出精力和时间去站在宇宙的制高点上指点江山了。
也就是……俗称的“想不开”。
比如李伯庸,他现在就想不开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难过,因为生理上的疲惫通常会引起心理上的抑郁,抑郁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很多不好的事,发生很多无中生有的担心,或者产生某种因为不自信而引起的过度自我膨胀。
李伯庸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坐在那里片刻,忽然想起麻烦了杨玄那么长时间,还没有感谢过人家,于是给她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十几声,直到自动挂断了,也没人接,李伯庸愣了愣,一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回复。
他慢慢地皱起眉来,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
杨玄那天醒来的时候其实是尴尬了一刹那的——其实谁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一不小心滚到了别人身上,还把别人压得半身不遂……都会尴尬一刹那的。
尤其半身不遂的那个还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一样,脸都红到了耳根上,结结巴巴地把屎盆子全扣在了赵轩头上,硬说是因为他开车不稳。
那以后小一个月的时间,李伯庸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只是每天晨昏定省的几条短信,看得出李伯庸不大会发短信,标点符号一律没有,一开始非常考验了一下杨玄的断字水平,后来大约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用空格代替逗号。
偶尔会有一些暧昧短信,不过李伯庸不是赵轩,非常适可而止,绝对把这个度控制在进退得当、大家都能一笑而过的水平上。
这时候,杨玄就发现李伯庸这个人身上,有种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然而这一点点的圆滑,也很难改变他在她心里那个根深蒂固的二货形象。
她依然是每天玩一样地上班带队,平平淡淡,了无起伏,少有艳遇。偶尔穆晓兰被赵轩骚扰得不胜其烦,可能会找她支个招。
直到这一天下班,杨玄插上耳机,把脑袋塞在大衣连的帽子里,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围巾,盖到了鼻尖以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闹闹在她大得过分的兜里,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正非常新奇地以全新的视角观察着下班高峰时候愚蠢人类的生活。
杨玄刚刚和周姐申请了,以后闹闹不再轮班,专门归她一个人养了,白天来办公室的时候可以把闹闹也一起带过来,办公室里依然有它的小屋——这充分说明了大家对玩猫的兴趣都很大,养猫就算了。
就在她以这样一个回头率百分之百的非主流造型,一路被众人围观到了地铁站的时候,一辆停在那里的宾利里突然露出一个人头,那个人盯着她看了半天,好像有点难以确定似的,直到她走到地铁口,感受到里面冒出来的热气,略微把围巾往下挪动了一点的时候,车里的人才叫出了她的名字:“杨玄!”
作者有话要说:近期要入V了,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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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康金凯
突然在闹市区听见陌生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杨玄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对方突然在闹市区,看见一个裹得像个华裔木乃伊一样的女人,兜里还装着一只不应景的猫,也非常有同感地认为自己是看错了。
直到杨玄回过头来,围巾掉在了脖子上,露出一张捂得微微有些发白的脸,他才呆了片刻,回过神来,心里忽然有种异常幻灭的感觉。
杨玄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她有一点细微的脸盲症,以前工作的时候会很努力地记人,甚至有一份秘密资料,里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以及他们长相的特征——比如谁谁有张鞋拔子脸,谁谁脑袋上长了一块斑秃,目测形状接近红海……之类。
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于是这个好不容易练出来有点成效的神功,慢慢地又退化回去了。她又恢复到了那种看谁都眼熟,看谁都想不起来是谁的状态里。
看了半天,只得出了这男的……有点骚包这个结论。
男人关上车门,对她笑了笑:“晚上有时间么?可以找个地方聊聊么?”
杨玄眨眨眼睛,男人脸上并没有露出一点尴尬:“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康金凯。”
杨玄终于皱了皱眉,这个细微的表情使得她脸上的一点迷茫神色褪尽了,异常柔和的眉眼显得有些凌厉了起来:“是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康金凯背对着车,对她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上车来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杨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把正在往外钻的闹闹的脑袋按回了兜里,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容:“对不住,咱俩有那么熟么?我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好和你聊的。”
她说完,冷淡地点了点头,拎起围巾的一角,重新遮到自己的鼻子上面,转身就要走。
康金凯的目光闪了闪,突然在她身后说:“你知道王淑么?她最近嫁给了陆朝阳,她妈吕安安联合了陆家,正在想办法活动,要把王洪生从监狱里弄出来。”
杨玄的手指还没来得及从围巾上拿下来,脚步就倏地顿住。
康金凯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我们有话题了么?”
杨玄犹豫了一会,她的手指尖在户州的深秋里冻得通红,停在米色的围巾上,仿佛有了那么点十指如蔻丹的感觉。
然后她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向停在那里的车走过去,康金凯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侧过身去,帮她拉开车门。
这个男人严格来说长得算是英俊,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本来就极薄的嘴唇抿起来像是一条线一样,在他的脸上划过,怎么都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车里已经有人了,除了康金凯之外,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是司机,一个坐在后座上,都是一身黑,大白天还戴着墨镜,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可疑人物似的。
杨玄脸色冷了冷,但是脚步只迟疑了一下,还是非常光棍地一屁股坐了上去——这世界上能让她吓得抱头鼠窜的生物只有一种,就是大狗,鬼不行,人更不行。
她旁边的黑衣男伸出手:“对不起杨小姐,能暂时保管您的手机么?”
杨玄看了他一眼,反问:“我要是说不行,是不是显得很不识相?”
这个黑哥们儿一声不吭,只是执着地像她伸出一只手,纹丝不动,活像一块望夫石。
杨玄眯起眼睛看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康金凯一眼,然后从兜里拎出手机,随手扔在望夫石的手上,顺便把兜里心怀叵测蠢蠢欲动的闹闹也放了出来。
闹闹这货,天赋异禀,是猫类里绝无仅有的智商,一直以一种霸气侧漏的姿态仇着富。尤其身处某名车后座的时候,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得磨爪霍霍向坐垫,车刚启动,就听见诡异的“嘶拉”声响起。
闹闹挠完以后还抬头观察一下主人的反应,当它的目光和杨玄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它读懂了主人那欢欣鼓舞的目光,于是再不迟疑,挠得更欢了。
“对不住哈,”杨玄胳膊肘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耗子磨牙猫磨爪,都是天生来的,它不懂事,别见笑。”
闹闹人来疯地“擦擦擦”。
康金凯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不要紧,让它玩吧,挺活泼的。”
“那是那是。”杨玄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康先生财大气粗,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不一样,别说一辆破车,就是一个加强连的法拉利摆在你面前,挨个开着去滚丁床,你也不带眨眼的。”
康金凯认为她是觉得自己自由受限,炸毛了,于是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只是轻声细语地解释说:“出此下策,我也很抱歉,不过不止一拨人在盯着我,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说是么?”
杨玄冷笑了一声:“我发现你有点被迫害妄想症,有个建议,说出来你别生气啊康先生。”
康金凯回头看着她。
杨玄一字一顿地说:“药不能停。”
康金凯目光波澜不惊地放在她身上,杨玄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抓起闹闹放在膝盖上,顺了顺它的毛,往后一靠,微微垂下目光:“说吧,你找我,是想要什么?”
“我想问当年王洪生的事。”康金凯口齿清晰地说,“王洪生下狱之后,你就低调离职,好些年了,都找不着你,是怎么回事?”
杨玄细细的眉挑了挑:“你觉得是我陷害了王洪生?”
“不是你么?”康金凯反问。
杨玄“哈”一声笑了出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中国的池子现在来看虽说不大,里面养着的大鳄也不少,杨玄算个什么东西?值当你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屎盆子?”
“自谦了。”康金凯笑了笑,随后他的口气突然转阴冷,“王洪生,徐暨,张志宏,这三个人的名字我会记一辈子,就贴在我的床头,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早晨起床之后,都要把他们三个的名字念三遍,一定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晨昏定省?玩4p?康小少爷,口味太重了吧?”杨玄说。
康金凯无声地笑了起来:“是啊,我总是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才舒服。”
这时候,杨玄的电话响了,坐在她旁边的黑衣男把她的手机递给了康金凯,他拿过杨玄的手机看了看,问:“一个姓李的人,你朋友?”
杨玄脸色有些难看:“关你屁事?”
“劳烦他等一等了。”康金凯把她的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兜里,扫了杨玄一眼,说:“周末有朋友联系,稳稳当当地生活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每天不操心,穿成什么样都无所谓,我觉得你挺会生活。”
杨玄翻了个白眼,简直想骂娘——心说要是没有你们这群货三天两头来捣乱,我能生活得更好。
车一路往西开,好几次杨玄都差点以为它开出户州市了,也许是因为人到了自己家乡都会有点小宅,杨玄发现自己对户州西城还不如一个外地人来得熟悉。
然后他们到了一家非常特色的小茶楼,杨玄进去扫了一眼装潢,再联想起这地段,就知道指望这玩意赢利,肯定是不那么现实的。兴许是哪个有钱的烧包开出来闹着玩的,起个时髦名叫“私人会所”。
“我朋友开的。”康金凯说,“这里清静,能说几句话。”
——果然,他有被迫害妄想症。
“坐。”两个傻大个守在了雅间外面,康金凯非常客气地给杨玄拉出一把椅子,服务员看着满桌打滚的闹闹眼角抽出了一下,杨玄假装没看见——反正金主都没意见,挠坏了什么记他账上呗。
康金凯兜里,杨玄的电话整个响了一路,他把手机关上放在一边,笑了笑:“你这位朋友真执着。”
“对啊,一会他还有可能报警。”杨玄总觉得康金凯身上有种掩藏不住的、微妙的娘娘腔,尤其是那股全世界都追杀他的劲儿,很有点当年掌管东厂的某伟大公务员那个意思,感觉有点倒胃口,于是懒得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话说有屁放。”
“就问你一件事,当年你把王洪生弄下来,干净不干净?他有没有可能翻案?”
杨玄眼皮一跳,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没什么不干净的,不过能不能翻案……你要知道,万事皆有可能,这个要看姓陆的有多大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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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寻人
康金凯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眼睛里有种晦暗不明的东西。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开口说:“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当你想到,自己在和他们呼吸着同一个世界的空气,吃着同一个世界的食物,就会夙夜不安,咬牙切齿。心里像被小火烤着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杨玄低头吃自己的东西,一边吃一边喂猫,感觉这个人满嘴屁话,实在太污染耳朵,要先吃够本才行。
“所以他们想吧王洪生活动出来,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康金凯说,“加上个陆朝阳,我也不怕。这些年我忍得很艰苦,一方面感觉煎熬,一方面又因为自己羽翼未丰,所以要忍住,真是太不痛快了。”
杨玄心想这货是从哪找了靠山来,这么正大光明地回国臭显摆?
她现在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三年前王洪生因为经济案入狱,这件事确实和她脱不开关系,如果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她和康金凯的屁股是坐在一条板凳上的,可是张志宏就算了,徐暨再怎么说……也算她师兄。
于是杨玄一声不吭地没有开口问,问了就代表有心参一脚,她没这个心,恐怕也没这个力。
这些人和事搅在一起,换一个表达方式,就像是一出江湖戏。
在杨玄看来,眼前这个,就像那个父母被害,忍辱负重然后挥刀自宫的林平之,王洪生呢,就是那个思想品德不过关,一出场就参与害人,之后得罪人太多,被神不知鬼不觉咔嚓掉地悲剧炮灰。
而她本人,就是那个无意中帮了身残志坚的少年一把的倒霉路人令狐冲,现在林平之要去宰她的伪君子“师父”岳不群,偏偏导演忘了插播“师徒反目成仇”的那一段,她跟徐暨……总还算是有那么点面子在里头。
这都什么破事啊?
“你别在意,我就是说说。”康金凯笑了笑,忽然有些落寞,“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多的人,我一回来,把我认识的人挨个地想了一遍,发现除了你这个萍水相逢连点头之交都不算的之外,想找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杨玄明白了,自己是来当垃圾桶的,于是一声不吭地继续吃,忽然觉得这个“康平之”有点可怜,心里想,他图什么呢?
“我们这些人,”康金凯忽然感慨了一声,“读的书比任何人都多,上的专业比任何人分数都要高,哪怕是出国留学,竞争压力也比任何人都大,也自以为比任何人都聪明,可是十年磨一剑,练出来的本事,却不是救世济民的本事,而是你死我活的本事。”
杨玄愣了愣,突然发现他这句话说得……竟然有那么点道理。
“你知道徐暨最近在玩什么么?”康金凯突然笑了起来。
杨玄依然咬定青山不放松一样地不开口。
“他在玩房地产,”康金凯说,“上回他来户州考察,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有什么新鲜的?”杨玄用筷子戳了戳闹闹,这只猫吃饱了,就懒洋洋地趴在桌子角上,腆着肚皮晒太阳,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青蛙——黄金、房地产、石油、农作物,这些东西都是非常司空见惯的。
康金凯说:“他是利用政府招标,买通了一部分关系,拿到了南城的一块建筑用地,在其他地方也做了同样地事。”
杨玄愣了愣:“他打算转行做房地产商?”
康金凯笑了起来:“房地产商?别开玩笑了,你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感觉都迟钝了不少——你师兄那么性急的人,就连做股票都逮着一堆垃圾股炒短线,怎么可能去做房地产商这种项目时间长、资金回笼慢的活?”
杨玄皱皱眉。
“他拿到地皮以后,包装一下,在手里拿一段时间,做一些表面工程,耍几天花腔,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给别人,资金立刻回笼——你知道这叫什么么?”
这叫无风险套利,从寻租到转手,没一条合法的。
杨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盯了他多久了?”
“很久了。”康金凯说,“我说过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一举一动我都在看着。”
他的眼神非常平静,瞳孔里不知道是带了隐形眼镜还是周围的光反射的结果,有种晦暗不祥的光一闪而过,像是一条不怀好意的毒蛇,在幽暗的地方蛰伏,等着一击必杀。
“但是还不是时候动手。”康金凯低头喝了一口茶,“我还要再等一等,像你当年办王洪生的时候那样,一步一步地等着他爬到梯子的顶端,自以为能俯视众生了,再一把把梯子撤了,让他摔个万劫不复。”
这话刺耳——杨玄用筷子尖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我没有那么歹毒。”
“这不是歹毒。”康金凯说,“这是手段漂亮,不怕你笑话,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很崇拜你——这回你会帮我么?”
“什么?”杨玄睁大了眼睛,“你觉得我有病是不是?”
康金凯一笑,不以为意:“也对。”
“行了,我就不应该来,听你说废话都听饱了。”杨玄放下筷子——她这完全是得便宜卖乖,明明是吃饱的。
她现在完全想明白了:“王洪生出得来也好,出不来也罢,和我都没有一点关系,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挡着呢——手机还我,送我回去,立刻马上现在,不然我告你非法拘禁,康少爷刚回来,还等着咬人,应该不想闹出什么事来吧?”
她在这边不慌不忙地吃吃喝喝,李伯庸那边都快急疯了,打了好几遍手机没人接,后来那头不知因为什么还关机了,打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在。
杨玄是个爱玩手机的,全身上下只有手机最时髦,那时候“音乐”手机才刚出来没多久,她就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弄了一个回来,李伯庸知道,杨玄要么是手机上插着耳机,边走边听,要么是坐在低着头自己玩上面的弱智游戏,但凡出门在外,她几乎没有因为听不见铃声而不接电话的。
大概是这一段时间他忙得有些过了,心里像是时时刻刻绷着一根紧巴巴的弦,于是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不会出门被车碰着了吧?遇见打劫的了?以前得罪过什么人?绑票?好吧……这个还有点靠谱。
李伯庸简直坐立难安起来,没到下班时间就提前早退了,连司机也没叫,自己开着车出去了——先去了杨玄上班的地方,发现人早就走光了,连灯都灭了,再一路顺着她回家的路线找到她家里,敲门,仍然没人。
李伯庸深吸一口气,想了一会,打电话给穆晓兰,劈头盖脸就问:“杨玄联系过你么?”
赵轩在外面等着她,鉴于穆晓兰非常想躲着他,于是自发在办公室里加班——内容为空当接龙。
接到李伯庸电话她一愣:“没有啊,怎……”
“怎么了”三个字才说了一半,李伯庸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还能找谁呢?李伯庸想不出,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杨玄的生活知之甚少,就知道她不爱出门,有点懒,除了穆晓兰,他完全想不出杨玄平时还有哪些朋友,喜欢去什么地方消遣……好吧,起码他知道杨玄不喜欢去什么地方——比如他那引以为豪的生态嘉年华。
将近七点,李伯庸只能开着车漫无边际地顺着地铁线路来回开车兜圈子,转一圈打一回杨玄的电话,看她开机了没有。
他突然发现这个事的奇特之处了,如果找不着的是赵轩,他肯定非常淡定,该吃吃该睡睡,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等着过一两天以后他总会自动出现。
可是到了杨玄这就不行。
李伯庸感觉自己是真急了,有点被吓着了。
足足转了一个小时,等李伯庸第十次打电话的时候,杨玄的手机终于通了,他长长地输了口气,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是汗了。
杨玄一个“喂”字还没完全吐出来,他就一叠声地问:“大晚上的你跑哪去了?怎么不回电话不开机?你知不知道大姑娘一个的在外面乱晃不安全……”
李伯庸把车刹在路边,因为他看见地铁口附近停下一辆车,拿着手机的杨玄就是从那辆车里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剩下的晚上回来更
寻租是经济学名词,通俗解释就是给掌握资源的人行贿受贿,然后得好处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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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倾诉
李伯庸剩下的话就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眉头慢慢地皱起来,杨玄眼神不错,一眼看见他了,连头也没回,摔上车门就走,步子大得简直带着一股神挡杀神的戾气,毫不客气地拉开李伯庸的车门,低头一句:“送我回家。”
康金凯慢吞吞地从车里爬出来,对着不远处的杨玄说:“你摘不出去的,曾经是做什么的,终身就是做什么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还是得回来,然后选择一个阵营。”
他又补充说:“选我比选徐暨强得多,我觉得他身上有种死味,你觉得呢?”
杨玄猛地转身,她的手喜欢插在外衣兜里,平时不戴手套,此刻露出来,冻得有些发白,手略微有些瘦,手背上露出青色的血管,然后她停顿了一秒,好像在琢磨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似的,终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冲着康金凯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她钻进车里,“碰”一声摔上了车门,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对李伯庸说:“开车。”
李伯庸看了她一眼,又伸脖子看了那边的宾利车和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一眼,终于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