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宣读圣旨的是常氏的亲兄长常森,并没有宫中的使者,倒也不担心宫氏的话会泄露出去,引来祸患,但章寂与常氏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素知这个媳妇私心重,不识大体,却没想到她当着外人的面也会犯了糊涂,常森与章家再亲近,也是前来宣读圣旨的天使,宫氏这话就算没惹祸,也是丢章家的脸。
常森没在意,只是淡淡地收起了圣旨,交给章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有这个结果,已是圣上开恩了。”
章寂心知肚明,微微苦笑:“确实如此。”郑重将圣旨交给了次子,命他好生供起来,抬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屋子,叹了口气,对常森道:“三哥若是不赶着回去,不如进内堂用茶吧?”
常森正有此意,两人连同常氏一起进了内堂,其余人等各自散了。章二爷去供圣旨,宫氏满腹委屈地带着儿女回房,一路上继续抱怨章启连累了家人。章三爷本有心跟着父母一道去内堂的,谢姨娘却哭哭啼啼地抱着儿子来找他说孩子有些发热,恐怕是病了,他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亲自送爱妾庶子回院。陈氏看着他们离去,神色黯然,轻声叫女儿:“明鸾,我们也回去吧。”
明鸾有心要去内堂听听最新消息,无奈被陈氏拉紧了手,摆脱不得,只得郁闷地跟着她走了,但还时不时回头看向内堂方向。
皇帝已经醒了,想必也知道了事情的最新发展,按理说他应该生章启甚至是章家的气的,身为太子的外戚居然没有保住太孙下落的秘密,就算还没给太孙带来危险,也是不可原谅的。但皇帝的怒气似乎并不大,革爵,流放两个男性成员,算得上是非常仁慈的处置了,虽然发配辽东听起来很严重,但明鸾记得章家的大儿子,她的大伯父就是在辽东任军职,章寂章启到了那里有亲人接应,这何尝不是一种照顾?
明鸾歪歪头,觉得这个结果还算不错。如果接下来太孙能平安还朝,说不定还能让皇帝对章家少责怪几分。只是不知道皇帝的病重不重,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合适的皇位继承人选,是否能压制住越王一派的气焰?如果太孙回来了,章启救人的事真相大白,皇帝却撑不住病死了,那就糟糕透顶了!
穿越大神不会安排这么坑爹的剧情吧?明鸾摸摸心口,决定不再去想象这么可怕的事。
此时在内堂中,常森向妹妹妹夫告知最新的形势发展。
皇帝已经醒过来了,也听说了太子谋反失败一事的后续发展,当然也少不了太孙的行踪之谜。皇帝身边还是有几个可信赖之人的,他只是性情比较仁慈,却不是傻子,怎会让皇后吕氏与越王控制住皇宫大权?他迅速采取了行动,软禁了皇后,并假借皇后的命令传召越王及皇后所出的其他皇子进宫。其中只有越王一个感觉到异状,装病不肯奉召,趁着传旨的内侍回宫复命之机,带着几个心腹离开王府,消失在京城的某个角落。
皇帝得知这一情况后,已经勒令禁卫在京城内秘密搜寻越王行踪,并且控制了他的数名同胞兄弟,同时将三名妃嫔所生的小皇子保护起来。他不顾自己病情还未稳定,急召宗亲与大臣进宫,意欲废后。
大半宗亲与大臣都不同意这一点,他们认为太子谋反是有人证物证的,而且人也死了,太子妃与太孙、广安王也已殉身,要调查他们是否有冤情没问题,但在案情还未清楚之前便贸然废后,只会让局势恶化。现在朝内支持越王承继储位的呼声非常高,越王本人又一向有仁孝之名,并无劣举,皇后娘娘多年来更是举国称颂的贤后,无故不得废立。况且皇帝御体有恙,需要册立储君稳定局势。现在皇子当中,元后所出的太子、吴王已死,三名小皇子都是庶妃所出,年纪又小,只有越王、衡王、徐王三人年纪、资质是最合适的,这三位都是皇后吕氏所出,倘若废后,会影响到三位皇子的尊贵身份,给朝局带来动荡。
皇帝得不到宗亲与大臣的支持,又找不到可以放心的储君人选,便是有心一意孤行,也要担心自己万一病情有变,会给亲骨肉带来灭顶之灾,因此经过一番磋商之后,他终于让了步,承诺会在成年的皇子中选择合适的储君,但同时,太子谋反一事也要被证明是诬告,在石头山追缉太子致其惨死的数名武臣被以谋逆罪名族诛,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赦免。
处置的旨意已经下达了,接下来几天京城恐怕就要陷入腥风血雨之中,但没有人开口说些什么,无论是原先支持太子的臣民,还是支持越王的臣民,都没有出声挽救这些人的性命。常森前来宣旨的路上,就亲眼看见禁军押着几个满身狼狈的大臣往大理寺方向走,其中有两人还拼命大声嚷嚷,要越王给他们做主,结果只是被禁军士兵一刀把子打在嘴上,牙齿都掉了,满嘴都是血。
章寂感叹道:“怪不得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兵部的王侍郎一身血污地被拖进了隔壁的死牢,我还以为是眼花认错了人,原来真是他!”
常氏啐了一口:“往日看越王为人,只道他真是个和气仁善的,没想到内里如此心狠手辣,只要目的达成,就算是自己人的性命也说舍就能舍了!”
章寂摇头,又问常森:“那太子…的身后事要怎么办?还有太孙呢?三哥想必也听说了吧?”
常森道:“圣上的意思是,皇长子谥为悼仁太子,以储君名份郑重下葬,广安王追封英怀王,附葬。这两条宗亲与朝臣都没有异议,只是希望圣上连同太子妃与太孙的谥号也一并拟了,也好早日操办丧仪。”
章寂听出几分深意:“那圣上怎么说?”
“圣上推说身体不适,命改日再议。”常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太子妃与太孙…很可能无法附葬了。”
常氏忙道:“若太孙本人真的还活着,当然无法附葬,等人回来了,圣上还不知会如何安置他呢。记得当年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一度病重难愈,当时朝中为谁会继任储位而私下纷争不休,先帝就曾说过,太子若有个好歹,就由太子嫡长子以皇太孙身份担当储君。若是太孙平安归来,按旧例应该也是这样办。就怕…”她顿了顿,“太孙年纪还小…”
章寂看了她一眼:“这些都是后话了,太孙是生是死,眼下行踪何处,还不知道呢。况且圣上既然开了金口,允诺会选择成年皇子为储,那就断不会轻易毁诺!”
常氏眼圈红了:“若不是吴王也遭了难…”想到这里,她就生小儿子的气:“都是启儿处事不当,才害得吴王…”
常森叹息着摇摇头:“三妹,你也别怪小四儿了,就算他没说那话,吴王也是逃不过去的。皇上已经命人审问过吴王身边侍候的人,说当时是皇后身边的内侍将他带走,单独囚禁在偏僻的宫室内,人走的时候还很平静,不料半个时辰后就传来了他自尽的消息。侍从前去整理的时候,看见吴王牙关紧咬,无法闭目,双拳紧握,死得实在太蹊跷了,身边一片纸都就没有,那呈到朝上的所谓吴王畏罪自尽的遗书根本就是假的!小四儿招供,已经是吴王自尽之后的事了。”
常氏震惊不已:“难道…难道皇后与越王竟如此大逆不道?!”
章寂叹道:“太子都没了,更何况是吴王呢?杀一个还是杀两个,有什么差别?”他看向常森:“圣上该不会真的让越王当太子吧?”
常森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圣上深恨越王,未必会答应,恐怕是打算从越王的同母弟中择一为储,但究竟选衡王还是徐王,我也不知道。冯家正在忙活这件事呢,京中怕是又要动荡起来了。你们能早一日走,就早一日走,免得被卷进这件事里,脱不得身。”
常氏深吸一口气,忙问:“那三哥你呢?!”
“我也是要走的。”常森无奈地道,“我已经领了旨,后日就要起程北上,圣上命我去北平助燕王练兵,兵部委任文书已经下来了。如今二哥在西北练兵,我在北平,妹夫与小四儿去辽东与阿敬会合,若京中有什么变故,也能避开些,但妹妹和家里其他人恐怕就要多担些风险了。”
常氏忙道:“我们也早些离开,他们要争位,在金陵争就行了,未必有心思理会咱们回老家的事。”说到这里,她又埋怨起小儿子:“若是启儿能多撑一日就好了,多撑一日,圣上就醒了,他无过有功,又怎会被分配到那等地方苦熬?当日他大哥去时,我就担心得不行,直到现在还放不下心,如今他也要去了,还把他老子给拖了去,真真是冤孽!”
“你就别埋怨了。”章寂道,“若不是阿启泄露了口风,这会子圣上也不会罚他,咱们一家就没了出京的理由。即便眼下风光一时,日后的结局却是不好说。”
听到这话,常氏不由得瞪了丈夫一眼:“那你先前怎么还说他做错了?!”
章寂轻咳一声:“我是他父亲,论私心,自然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但论公心,论为臣之道,就不赞同他的做法了。太子明显是冤死,哪怕圣上为他平反,太孙依然还是下落不明。倘若因为阿启的供状,致使太孙落入居心不良之人手中,那我岂不是罪臣?”
常森插嘴道:“你们俩就别再争论这些有的没的了,圣上已经派了人去寻找太孙下落,只要太孙平安回来,一切好说,即便他没有救出太孙,圣上旨意已下,也不会再加重处置了。你们有这闲心,还是想想该如何进宫谢恩吧!”
章寂道:“我爵位已除,哪里还有资格进宫谢恩?不如上表吧?”常氏则问:“太孙还没找到么?不是说沈李两家把人接走了?圣上派人垂询,他们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常森笑了笑:“没了爵位,也仍旧是亲戚,你随我进宫就好,我还要回去缴旨呢。”接着又对妹妹道:“沈家根本就不知情,对着圣上派去的人也是这么说的。至于李家,倒有一点线索,李家的太太承认太孙与胡四海曾经乔装上门找过她求助,只是当时越王与冯家已经控制住朝局,她害怕引祸上身,因此只给了他们一包碎银子,几件衣服,就把人打发走了。因为这件事,圣上龙颜大怒,把李家也罚了呢。”
常氏张口结舌,震惊不已,半晌才道:“若是我的亲上甥找上门来,我断不会就这么把人打发走的。好歹要给他寻个妥当的去处,或是留下联络的法子,总比从此不知他下落强啊!”
章寂摇头道:“你理会他们做什么?赶紧给我把那件新做的黑色常服拿出来,我好穿着进宫谢恩。”
就在常氏呼奴唤婢为丈夫准备面圣的衣裳时,沈氏也迎来了章忠的妻子,后者带来的消息令她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人走了?!怎么会这样?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章忠妻子哭道:“小的们听说侯府被封了,侯爷和四爷都进了大牢,害怕得不行,回去跟家里人一商量,都没了主意。小的男人出门打听消息,才知道家里其他的庄子都被搜了。他怕官兵迟早要搜到我们那里去,便劝小少爷去别处躲藏,不想官兵来得快,他为了拦住官兵,被抓起来了,小少爷他们趁机逃走。小的当时只顾着担心男人的安危,一时没留意,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废物!要你何用?!”沈氏气得浑身发抖,更多的是恐惧。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醒了,正是翻身的大好时机,太孙却失踪了,她该如何是好?
第十三章 谢恩
更新时间2012-3-13 19:10:52 字数:4236
恐惧忧心之余,沈氏没忘记追问更多的细节:“小少爷当时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你们事后就没追上去找?章忠没跟你说清楚么?那位主儿是绝不能出差错的!”
章忠妻子只是一味哭泣:“小的真没留意他们去了哪里,当时小的男人被官兵押住,差一点丢了性命,小的吓得魂飞魄散,哪里顾得上别人?不过小的父亲事后查过,说是那位小少爷大概是从庄后的小路走了。小的真没再看见过他们,他们也没回来。”
沈氏追问再三,章忠妻子都无法提供更多的细节了,只说官兵来搜庄前,章忠曾经单独跟那位“少爷”主仆俩有过短暂的交谈,当时她不在场,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只隐约知道章忠是在劝他们尽快离开。
沈氏得了这个线索,立刻绞尽脑汁思索起来。既然章忠在官兵搜庄前就劝过太孙与胡四海离开,很有可能也跟他们商议过躲藏的去处。她事先曾经吩咐过章忠,命他带人躲在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新置田庄里,等风声过去了再出来打听消息,她也会随时派人向他们传达指令的。只是章启意外被捕,章家被围,她动弹不得,才使得原定计划出现变数,更没想到官兵居然会查到那个新庄子。想来可能是因为她派心腹家人买下庄子时,虽是挂在章忠妻子娘家名下,但章忠是章家人却不是秘密,冯兆南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才会派人去搜索的。
还好,她之前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因此吩咐章忠,若是情况不对,就向李家和沈家求援,其中又以李家为佳。沈家是太子妃娘家,目标太明显了,比不得李家,本身就是勋贵之后,又是大族,人多势众,也跟好几家皇亲国戚联过姻,便是越王也轻易动不得。
想到这里,她便三两句打发了章忠妻子,叫过亲信大丫环金枝:“先前打发去沈家和李家的人可回来了?我父亲可曾被释放回来了?”
金枝却红着眼圈道:“已经回来了,因少夫人在见客,我们不敢打搅,才没报上来。”
沈氏见状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我父亲可是伤得很重?”
金枝哭了:“老爷还在大理寺呢,听说伤得不轻,又生了重病,家里人去探了,都说怕是要不好了。好不容易等到皇上下旨,却是将老爷革职,连少爷的官职也被撤了,夫人受不了打击,已经昏了过去,家里乱成了一团。”
沈氏如遭雷击:“怎会这样?!”
“少爷少奶奶遣人在外头四处打听,通没个准话,只听得有人说,是因为皇上恼了太子妃的缘故,可究竟是为什么恼的,却说不清楚。”
沈氏盯了金枝几眼,见她目光闪烁,已猜到几分。太子正妃,她的亲妹妹沈约,为了让亲生儿子更加安全地逃离皇宫,逼迫庶子广安王替死。广安王到底是皇家血脉,太子亲子,皇帝知道了真相,心里在庆幸嫡孙平安的同时,也会对下此决定的媳妇生出嫌隙吧?
沈氏咬咬唇,暗暗叹息一声,又问金枝:“沈家已经乱了,那李家呢?派去的人见到三姑奶奶没有?”
金枝又哭了:“李家也不好了!去的人说,李家已经被抄了家,三姑奶奶和姑爷他们一并被锁拿入官了呢!因瞧着不好,他怕被牵连进去,远远看见了三姑奶奶和表少爷小姐们被押上囚车,才回来报信的。”
沈氏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没理由呀,李家又不曾参与越王与冯家的谋逆,皇上既已醒了,为何反要处罚太子的外戚?就算是因为太子妃所为迁怒,一个沈家就足够了!
金枝哪里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连派去的家人也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前来押人的都是禁卫军。沈氏心知定然有异,心下纷乱如麻。这时候,常氏的丫环来请她,她只得收拾心情去见婆婆。
章寂已经随常森进宫去了,常氏放下心中大石,却又开始为子孙的未来而担忧,多日来为了支撑大局而强压下去的疲惫与虚弱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似的,连鬓边的白发也骤然增添了许多。
见沈氏来了,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你来得正好,家里的事算是安定下来了,我们也该早些把文龙和元凤接回来,省得他们在外头吃苦。”
沈氏苦笑:“母亲说得是,只是…当日媳妇儿交待刘嬷嬷时,特地吩咐过她,若是家里情形不好,就立刻把孩子送到北面世子那里,不要耽误时间,以免被人找到。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孩子们怕是…”
常氏讶然,有些无语:“你就是太谨慎了,叫我说你什么好?就那两三个人,带着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哪里能赶上千里路?现在可怎么办?派人去追,一来一回的就耽误功夫了!”
沈氏低头认错:“媳妇知错了,一会儿就命人追去,想来他们走不快,只要派了快马,不出几日就能追回来。索性也不必接回京了,就让他们直接回老家去吧?”
“也好。”常氏点点头,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不经意地说起,“方才三舅老爷来时,说了一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李家太太,就是你那三妹妹,告诉皇上派去找太孙下落的人,说太孙和身边的内侍曾经找过她,只是她怕惹祸上身,只给了些银子衣裳就打发了,如今太孙下落不明,皇上震怒,要处置李家呢。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你若是担心,就悄悄儿打发人去牢里疏通一下,送些吃食衣物,别的事就不要多管了,咱们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沈氏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震惊,强忍着点头:“是,媳妇知道该怎么办。”顿了顿,到底没忍住:“若是太孙平安归来,皇上是不是会网开一面?”
常氏漫不经心地答道:“那是当然,可如今上哪儿去找他呢?只盼着他听到消息后,会自己回来吧。”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氏心急如焚,老父伤病缠身,李家生死不知,如果太孙迟迟没有出现,难道要让沈李两家的人白白送命不成?!那个胡四海她是知道的,一向行事谨慎,哪怕知道皇帝已经清醒过来,恐怕也会再三试探过才肯将太孙送回,沈李两家可等不了!
她该怎么办?
沈氏犹自苦苦思索着,在三房所住的院子里,明鸾也刚刚将自己偷听到的真相秘密告诉了陈氏,还对她道:“母亲不要再听信大伯娘了!她真不是个好人!你再对她盲目信任下去,迟早要吃大亏的!”
陈氏半信半疑,而且怀疑的想法更多一些:“你这话该不会是瞎编的吧?从前你虽跟你大姐姐不大亲近,但对你大伯娘却一向很喜欢的,怎么忽然说起她的坏话来?若她真的隐瞒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那时候她连人都还认不清楚,不想惹祸!
明鸾当然不敢坦白真相,只能说:“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她跟刘嬷嬷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后来听说太子死了,东宫大火,四叔又被抓走了,我才想明白了。那时我就想告诉你的,可你要照顾祖母,又有官兵守在门外,我怕被人听见了,会给家里惹祸,才不敢说的。”
陈氏想了想,道:“若她真这么做了,也是人之常情,那是她亲外甥呢!更何况,越王是谋逆,太子是冤死的,维护正统,乃是人臣之道。”她瞪了明鸾一眼,“你不懂事就算了,可不能冤枉了好人。你大伯娘待咱们母女不薄,平时多有照顾不说,你出的那个馊主意,叫你四婶听了去,虽救下了你四叔,却害得他夫妻分离。你大伯娘生怕我受你祖母责怪,还出面担下了这个罪名呢。她若是心里藏奸,又何必如此?”
明鸾急得跳脚:“一点小恩小惠,顺水人情,就把你收买了吗?你不说,她不说,谁知道那主意跟你有关系?如果不是四婶一去不回,又把四叔给救下来了,出面领功的就是她了吧?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陈氏脸色一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素日教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你以为这是在谁面前撒野?!”
明鸾气得直咬牙:“表面上守礼节做好人多容易啊!母亲真是教得太对了!将来我也学大伯娘似的,表面上做得完美无缺,背地里害了人,别人也想不到是我做的!”
陈氏脸色更难看了,起身开箱取出一根一寸长的旧竹板,回头板着脸道:“把手伸出来!”
明鸾怎会乖乖听话挨板子?便冷笑说:“母亲真是章家的好媳妇,大伯娘给章家带来灭顶之灾,你就因为私人交情,替她瞒下来不说,还要坚持她是个好人,怕是在母亲眼里,章家全家人的性命加起来,也不如大伯娘一个人重要吧?!”
陈氏一愣,脸色就变了,恼怒地瞪着明鸾:“你都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我说的话是不是乱七八糟,母亲心里有数!”明鸾冷哼,“别以为我是个小孩子,就想着糊弄我。我年纪再小,也分得清是非曲直!想要做忠臣,没关系,好歹也要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免得自家为了忠于储君死了,还以为自己是个不走运遭了池鱼之灾的路人甲!”
陈氏听不懂什么是路人甲,但也知道池鱼之灾是何意,细细一想,脸色越发难看了,拿着竹板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皱着眉道:“就算你的话是真的,这时候说出去也没意义了。圣旨已下,家里人放下了心,你再闹,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平乱一场乱子!”
明鸾翻了个白眼:“谁要给家里添乱子了?我如果是这样不知轻重的,又怎会把事情瞒到现在?我是见你被那女人耍得团团转,看不过眼,才特地提醒你而已!”
陈氏又是一眼瞪过来:“不管你有理没理,你的礼数也该重新学了。什么你呀我的,你大伯娘是你长辈!她犯了错,自有长辈处置,你是小辈,断不许对她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