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流着泪在章寂面前跪下:“这都是媳妇儿的错,请父亲责罚!”
章寂无力地摆摆手:“这是你们母亲自己做的决定,怪不得别人。”沈氏顿时伏地痛哭,引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章二爷却觉得有些不对,回头问常森:“三舅舅,您说那内侍告诉您的是…皇上看了折子后召了母亲入殿,然后将所有内侍都遣了出去,就在内侍出殿关门的时候,皇上骂母亲了?那在关门之前,皇上跟母亲说了什么?就那一会儿的功夫,难不成母亲会如此心急,一进殿就直接为沈亲家求情了么?!”
常森愣了愣,细细一想:“这么说来确实奇怪…那屋子并不大,内侍离开关门,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那内侍的意思,似乎是指你们母亲在折子上…”
甥舅俩对视一眼,章二爷便立刻冲到明鸾面前问:“三丫头,你还记得祖母的折子都说了哪里话么?可有为亲家求情?”
明鸾果断摇头:“没有,一句话都没提过!”顿了顿,瞥了沈氏一眼,“祖母还叫大伯娘别太担心,如果李家情形不好,可以送些吃食衣物过去,但是不要插手管太多。”
章二爷怔住了,常森立刻便盯住了沈氏:“你确实照你婆婆口述的内容写了折子么?”
沈氏委屈地含泪道:“确实写了,写完以后,母亲亲自看过,确认无误,才叫我拿匣子装起来的。”她转向章寂:“父亲,媳妇儿虽担心娘家人的安危,但呈到御前的折子事关重大,媳妇儿怎敢胡来?”
常森看向明鸾:“鸾丫头,这可是真的?”
明鸾点点头,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当时她看过那折子,常氏也看过,内容没有问题呀?莫非…
她瞧了章二爷一眼,吞吞吐吐地问:“会不会是有人换了祖母的折子…”常氏换衣服梳头发用了很长时间,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沈氏如果在这段时间内再写一份奏折,也不是不可能。可恶!她该提醒常氏再检查一遍的!
但章二爷没跟她想到一块,反而受到了另一种启发:“三丫头的话也有道理,既然有人能把朝臣奉到御前的奏折抄一份送走,自然也有可能把圣上丢在一边不管的折子换掉了。圣上又是喝药,又是小歇的,难保不会有人趁圣上不在偷龙转凤!”
常森似乎也觉得这种猜测很合理:“皇后本来被软禁在坤宁宫内,却能在皇上下令召御医时,带着两位皇子如入无人之境般赶到,可见皇宫早就在她掌握之中了。她虽多年来一直对我们常家颇为恭敬,但想也知道不可能真心敬服,越王与冯家也三番五次有削弱二哥权势之意。只需送上一份奏折,触怒圣上,就能轻而易举地打击常章两家,他们又怎会不这样做呢?”他连声哀叹:“三妹是被人算计了!”
章寂冷哼道:“最毒妇人心!圣上病发,夫人也自尽了,皇后居然还要栽她一个欺君之罪,分明是有意将我们全家赶尽杀绝!”
宫氏一听便急了:“怎会这样?!先前冯兆南明明已经说了会放过我们的,皇后怎能出尔反尔呢?!”
沈氏插嘴道:“为何不能?放我们的是冯家,可皇后贵为国母,又怎会听从冯家之令行事?”
宫氏害怕地的哭:“那起子杀千刀的,咱们家碍着他们什么事了,他们非要逼我们全家去死!”
明鸾有些傻眼,正要开口说明自己的意思,但又想到自己没有证据,一旦说出来,就算沈氏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对她有意见了。明鸾开始犹豫,现在常氏死了,事情还不知道会如何发展,她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真相说出来?说出来了,在场的人会相信吗?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可自己却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她悄悄拉了拦陈氏的手,陈氏低头看她,脸色同样苍白,眼中带着惊惧与犹疑,与明鸾四眼一对,怔了怔,便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说吗?
明鸾咬咬唇,有些不甘心,用口形问了句:“为什么?”
陈氏却没回答,反而蹲下身抱住女儿哭泣,却变相束缚住了女儿的行动。明鸾被她抱得太紧了不舒服,挣扎了一下,但挣扎不开,心里暗暗恼火,在她耳边小声问:“你还想维护她不成?祖母都被她害死了!”
陈氏浑身一震。
就在这时,喧闹声从大门方向传来。管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报信:“老爷,官兵又来了!说是要来拿人!”
屋内众人顿时一惊。
拿人?拿什么人?!
明鸾使力挣开陈氏的怀抱,扑到窗前推开窗去看,便看到一群黑鸦鸦的士兵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在冯兆南的带领下正朝这边赶过来,人人凶神恶煞,冯兆南的脸色更是如同黑炭一般,同时带着不怀好意的奸笑。
章家人顿时惊慌起来,明鸾也觉得自己心中的恐慌随着官兵的接近渐渐扩大,转眼便盖过了她所有的思想。
第十六章 牢狱
更新时间2012-3-16 19:17:58 字数:4350
冯兆南带来的官兵瞬间便包围了整个院子,并且直接拿着武器开进正堂,丝毫不顾堂上供着常氏灵位,大呼小叫地将堂内人等驱赶到一边,又里里外外地搜索。
章寂气得直发抖,狠狠地瞪着冯兆南:“姓冯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冯兆南轻蔑地笑笑,又用忿恨地目光瞪回去:“老东西,是你们不老实在先,倒也好意思骂我?”
常森上前一步:“冯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可有奉旨?!”他不相信,皇帝既然传旨让他立即出京,就是有意保全的意思,又怎会对章家赶尽杀绝?
冯兆南却避而不答:“常大人,我记得你是领了旨要出京的人,不遵旨行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想要抗旨不遵?”
常森冷哼:“我正要出京,只是临行前来拜别亡妹罢了!”
“哦?是吗?”冯兆南轻飘飘地瞥了常氏的灵位一眼,“拜完了就走吧。皇恩浩荡,饶了你常家的性命,是你们的福气,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常森目光越发阴冷:“冯将军,我还是那句话,你可是奉旨行事?!”
冯兆南嗤笑:“奉什么旨?章家不过是平头百姓,有犯上之嫌,大理寺自当出面惩处。圣上日理万机,身子又不好,哪有功夫理会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看了常森一眼:“怎么?常大人想要干涉大理寺办案么?”
“什么大理寺?!我看是你们冯家的意思吧?!”常森气得满面通红,“国器私用,排除异己,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冯兆南眉头一挑:“常大人,说话要小心一点,谁排除异己了?章常氏冲撞圣驾,犯了欺君之罪,其家人理当连坐,我不过是依国法行事罢了。反倒是你常大人,有因私情而妄人臣之道的嫌疑啊…怎么?常大人也想到天牢里转一转?”
“你…”常森大怒,章寂却飞快地跨前一步将他拦下,小声耳语:“三哥息怒,万不可中他的奸计!”
常森一愣,反应过来了,目光不善地盯着冯兆南,却没有再冲上去。
冯兆南有些失望,也不去理他,径自吩咐士兵:“都给我押好了,分了男女送到大理寺去,不许一个逃脱!奴婢仆从则对照名册,雇来的人赶出去,买来的先入官,等候发卖。”
常森气得眦目欲裂,章家人也吩咐惊呼出声,有女人和孩子哭了起来。章寂却表现得非常平静,匆匆对常森道:“三哥快走,不能把常家也卷进来,那就真的是绝境了!”常森一震,回头看他一眼,眼中含泪,郑重点了点头,接着再狠狠地瞪了冯兆南一眼,便匆匆离去。
宫氏见常森走了,哭得越发大声:“舅老爷!舅老爷!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哭着就要追上去,玉翟也紧跟在她身后哭,冷不防一个士兵横刀挡在她们面前,大力推了一把:“想跑?做梦!都给我老实点!”
宫氏被她推得摔倒在地,玉翟被带了一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知怎的就到了明鸾身边,双臂胡乱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结果抓住了明鸾。明鸾本来正跟着陈氏与众人挤在一处,被她抓了这一把,便也跟着摔倒了。另一个士兵走了过来厉声喝道:“挤什么挤什么?!都给我站好了!”二房的文骥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正好撞到他身上,他生气地抽刀出鞘:“都活得不耐烦了?啊?!”说着就拿着刀挥动几下,想要吓唬章家人。
他的刀正好递到明鸾眼前,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往后退,却有人横臂挡在她面前,被那刀划了一下。明鸾定睛一看,却是陈氏。
陈氏手臂挨了一刀,袖上很快就出现了血痕,她含泪哀求那士兵:“官爷,请不要为难孩子,他们还小,不懂事…”
章三爷见妻子受伤了,连忙赶过来挡在她面前,冲着那士兵怒斥:“你想要干什么?!对着女人孩子也能下手!”
那士兵见自己伤了妇孺,本觉得没意思,被章三爷一骂,又恼怒起来:“你们这群钦犯还敢在官爷面前摆臭架子?活得不耐烦了?看你大爷不活刮了你?!”
章三爷气得说不出话来,章寂见状,冷冷地对冯兆南道:“小冯将军,年轻人还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的好,你既不是奉旨行事,焉知圣意何为?若是违了圣意,到时候难看的可就是你了。”
冯兆南冷笑以对,却也下令士兵收敛些:“赶紧把人带走就行了,别节外生枝闹出人命来!”
他发了话,那些士兵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便大声吆喝着把章家人等分了男女拉开,押送出府。期间有些士兵混水摸鱼,或是扯掉章家女眷身上的首饰,或是趁机占点手头便宜。由于章家正值大丧,全家人的丧服是连夜赶制出来的,除了几样简单的银首饰,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物件,因此损失不大。但身为勋贵官宦之家的女眷,她们还从没被身份卑下的士兵这般污辱过,都气愤不已。宫氏仗着自己娘家无事,又与冯家是姻亲,骂了两句,结果被人生生扯去了耳饰,耳垂上鲜血淋漓,章家的女眷见状只得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
她们被押送出府,徒步走到数里外的大理寺牢狱,路上有无数行人旁观,指指点点地私下议论。大部分女眷都觉得羞耻难当,忍不住掩面哭了。明鸾没哭,只是觉得心头一片茫然。她以为这一回多半还会象上次那样,官兵围府,软禁在一个小地方,等候皇帝的发落,却没想到自己全家会被送到监狱去。难道自己穿了一把,还要逛一回传说中的天牢吗?
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氏。刚才陈氏为了救她被划了一刀,虽然她心中埋怨陈氏碍了她不少事,但经此一事后,还真不好意思再怪对方。她轻轻拉了拉陈氏的手,问:“母亲,您的伤要紧么?疼不疼?”
陈氏勉强对她笑了笑:“没事,只是皮外伤,伤口已经愈合了。”说话如此,但她脸上却带着惊恐与茫然,显露着对未来的担忧。
明鸾看向走在前方的沈氏。她似乎显得非常失落,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不敢接受现实的气息。但她走路的步伐很快就稳定下来,开始低头思索着什么。明鸾看得暗自忿恨不已:你还在想什么?都是你惹来的祸!
到了大理寺,他们立刻被投进了大狱。章寂和两个儿子以及孙子文骥进了男监,沈氏、宫氏、陈氏带着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和两个姨娘进了女监。
那牢房地方很小,章家女眷足足有九个人,住在一起显得十分拥挤。而且牢里没有窗户,堆满了发黑的稻草,散发出极重的潮湿发霉味道。送来的饭食也十分不堪,九个人里有五个大人四个孩子,送来的却只是五人份的饭,还有馊味,另有一大盆水煮烂菜叶,汁水里还浮着一只虫尸。
谁也吃不下牢饭,个个都沿墙边呆坐发愣,宫氏搂着女儿小声哭着,边哭边骂狱卒,偶尔还会骂周姨娘与庶女青雀两句,周姨娘怀里还抱着不满四岁的文虎,因小孩子不懂事,冷了饿了忍不住哭出来,宫氏也要骂上几句。
陈氏听得不忍,便劝宫氏:“二嫂,你别骂了,虎哥儿不过是个孩子,知道些什么?”
宫氏白她一眼:“我教训自家孩子,用不着弟妹操心!”
陈氏闻言有些生气,扭过头不理她,明鸾验过她的伤口,替她放下袖子,小声耳语:“母亲别管她了,让她骂去,等她没力气了,也就不会骂了。”陈氏瞪她一眼:“不许胡说!那是你长辈呢!”
明鸾撇撇嘴,走过去看那堆饭菜,闻了闻,犹豫着是不是该勉强塞些进肚子里,不然饿死了就太亏了。她还没做决定,宫氏便在一旁说起风凉话:“那样的东西也是能吃的?三丫头,你也不怕吃了会生病!”
明鸾瞟她一眼:“如今只有这个饭,不吃,难不成要活活饿死?等二婶肚子饿了,就会觉得这饭是无上的美味了!”说罢便挑挑拣拣地挑出几勺看起来颜色白一点的饭,再加几条看起来干净点的青菜,捧着走回陈氏身边。
宫氏脸上有些下不来,她何尝不知道人不吃饭会饿死?但眼下也不知道自家几时能出去,若是真的饿出毛病来可就糟了,可要她去吃发馊的饭,她又实在下不了手。想了又想,越想越恼火,她忍不住把气都撒到了别人身上:“大嫂子怎么不说句话?!都是为了你娘家,我们章家才会落到这个地步!你怎么还有脸面装没事儿人呢?!”
沈氏抬头看她一眼,没吭声,只是起身走到饭食边,也挑拣了半碗饭,回到角落里慢慢地嚼着。
宫氏更生气了:“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想了想,便冷笑道:“是了,你是没话说了吧?这事儿归根到底,都是你们沈家家教不好,居然教出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闺女来,亏她平日还自以为贤良,结果还不一样是个容不下庶子的?我平日还奇怪呢,母亲总夸大嫂子贤惠,嫌我们妯娌几个不懂事,可我们这些不懂事不贤惠的妇人,还知道给相公纳妾,开枝散叶呢。大嫂子你这位贤良人,屋里却是连个通房都没有,更别说庶子庶女了。明明就是个妒妇,母亲怎么就觉得你贤惠了呢?生生被你连累死了!”
明鸾暗暗叫好,陈氏却微微皱了皱眉头,沈氏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慢慢嚼着饭。
宫氏气急败坏,猛地站起身就要冲过来:“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沈氏冷冷地抬头望向她,她愣了愣,脚下一窒,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但又马上仰起头来:“做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
陈氏忍不住再次开口:“二嫂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正该一家人同心协力的时候,你何苦与大嫂再起争执?母亲在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心的!”
宫氏闻言立刻调转了枪口:“我正是为母亲抱屈才骂她的,难道我说得不对?若不是她娘家人连累,我们家早就平安离开京城了,又怎会被关到大牢里吃馊饭?!”
陈氏不想跟她吵,便转头对明鸾说:“我吃不下饭,你拿些给你弟弟吃。”明鸾回头看了对面角落的谢姨娘母子一眼,犹豫了一下,起身走过去,谢姨娘却害怕地缩成一团,紧紧抱着儿子小声说:“不劳烦三姑娘了,我们不饿…”陈氏劝她:“大人不吃,孩子也是要吃的,我已经尝过了,勉强还能入口。”谢姨娘只是猛摇头,眼中满是戒备之色:“我倒罢了,哥儿还小,经不住这个的,求奶奶饶了他吧…”
明鸾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谁求你不成?!”捧着碗回到陈氏身边,见她还要再劝,便斩钉截铁地道:“这饭是馊的,咱们怕饿死,所以要吃,她怕吃坏了肚子不肯,就让她受饿去,免得吃出毛病来,她还要说是我们故意害的她儿子!”
陈氏又瞪明鸾,明鸾满不在乎地道:“小心您眼睛瞪出窗来,伤员还是乖乖吃饭养伤的好。”陈氏几乎被她气倒。
宫氏见众人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满面通红。玉翟只觉得母亲丢脸,一边扯她袖子一边小声叫:“算了,母亲,别闹了…”
明鸾低头吃了几口没滋没味又带点儿馊味的饭,忽然抬头问沈氏:“大伯娘,祖母那封奏折,您写完以后,就直接装匣子里了吗?没再润色或是重抄?”
沈氏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神色淡淡的:“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鸾吞下一口饭,慢慢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大伯娘写完折子后,就算是为了等墨汁干掉,也未免在那屋里逗留太长时间了。更奇怪的是,舅爷爷说别人告诉他,皇上看到祖母的折子,见是长长的一篇,心里烦了,才丢到一边没看完的。祖母的折子也不算长啊,皇上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沈氏双眼直射过来,眼神幽深:“皇上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呢?三丫头,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明鸾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封所谓被换掉的奏折,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以至于皇上会大怒呢?”
沈氏一愣,转开了视线,眼中也带着几分疑惑:“确实…不知那些人在奏折里写了些什么,皇上为何会大怒…”
她也不知道?明鸾有些意外,正要再问,忽然听到牢房大门口的方向传来重重的声响,四名官差走了进来:“原南乡侯章家的女眷在哪里?奉圣上御旨,将章家罪眷移交刑部大牢候审。”
第十七章 角力
更新时间2012-3-17 16:37:44 字数:4082
移交刑部?明鸾心中不解,这皇帝要折腾人怎么还一出一出的?
但她转念一想,又记起章寂说过大理寺要拿人是冯家的意思,便猜想这大理寺很可能是在冯家掌控下的,那么皇帝下旨将她们转移,会不会是有意帮忙?
想到这里,她连忙靠近了牢房栏杆边去听外头的对话。
狱卒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胖妇人,满脸横肉,但在来人面前却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听了对方的话,面露迟疑之色:“这位大人,这几个罪人家眷…是大理寺王大人吩咐了要好生看管的,无论谁来提人都要报给他知道。”
为首的那名官差面露嘲讽:“怎么?王大人这般势大,连皇上下了旨意,也要问过他才能行事?”
狱卒吓了一跳,忙赔笑道:“小的说错了,小的这就让人带了她们来。”说罢真的拿了钥匙,叫过一个同伴去开锁。
章家女眷们见状都有些惊疑不定,沈氏想了想,便松了口气,宫氏更是喜出望外:“一定是妹夫使的法子,他来救我们了!”
哪里又冒出个妹夫来?明鸾瞥她一眼:“二伯娘,官差说了,是皇上下了旨。”
宫氏白她一眼,玉翟小声道:“母亲,姨父也是冯家人,他怎会救我们?”宫氏得意地道:“自然是你小姨使的法子。我就知道,你外祖父外祖母怎会丢下我不管?”
玉翟半信半疑,明鸾是压根儿就没相信过,章家出事这么多天以来,姻亲里头除了一个常家,还有谁伸过援手?就连章家正经姑奶奶临国公夫人也消失了踪影,那位庶出的姑姑更是连常氏出丧都没露过面,林家索性就逼着女儿与女婿和离,断了关系。宫氏的娘家若是真有心要帮忙,早就帮了,还会等到今天?现在明摆着是冯家势大,宫家要是势利一点的,恐怕宁可放弃一个女儿,巴上另一个女儿的婆家了吧?
这种情节在小说里见得多了,明鸾早已见怪不怪。
刑部的大牢比大理寺的强多了,不但地方宽敞,高墙上还有个小窗户可以透风透光,地板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还有一张石床,床上铺着一层软软的新草席,堆着两床薄薄的被子,是新的,气味干净,墙角还有一堆干爽的干草。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干净的饭菜和茶水,饭菜是两素一荤加白米饭,份量按人头算,茶水还是热的,茶具只是普通瓷器,却洗得挺干净。
明鸾看着已经过了饭时却还是送了热饭来的狱卒,留意到她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还象是个牢狱,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章家女眷被分在两间一模一样的相邻牢房里,二房人口最多,独占了一间,大房只有沈氏一人,便与三房合住一间。分开住的好处是大大的,明鸾现在总算不用再理会宫氏了,忙扒拉了饭菜送到陈氏身边和她一起吃。刚才吃的饭是馊的,她使劲儿咽才咽了几勺子下去,离饱腹还差得远呢,这会儿有了正常的饭菜,自然是要多吃一点。谁知道一会儿局势又会出现什么变化?
陈氏看了沈氏一眼,便推开明鸾的手:“我素日是怎么教你的?把礼数都忘了,让给你大伯娘送去。”又招呼谢姨娘:“孩子饿坏了吧?快喂他吃一点吧。”
谢姨娘勉强笑了笑,迅速拿了一碗饭走回角落的干草堆去喂孩子了。明鸾却迟迟不肯动,只是睨着沈氏,对陈氏道:“大伯娘自己会吃。”陈氏忍不住拍了女儿一下,对沈氏赔笑道:“大嫂子别见怪,三丫头又淘气了。”
沈氏笑了笑,自己起身拿了一碗饭,道:“三弟妹别怪她了,这会子三丫头怕是对我有些误会呢。”她看向明鸾,目光慈爱,笑容亲切:“三丫头,你祖母去世,大伯娘也很难过。那折子是大伯娘亲笔写的,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再没人比大伯娘清楚,大伯娘也不明白皇上看了以后为何会震怒。按理说是不应该的,除非真的有人暗中调换了折子,不然没有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