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拼硬并非良策,苏眉儿的嘴角勉强扯了一分浅笑,垂眸道:“任大公子这眉心暗沉,全身气息虚弱,恐怕近日有祸事降临。”
她说得认真,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自己,让任峰心下一跳,只觉头皮发麻,仍是嘴硬道:“鬼神之说,如何能信?想不到苏姑娘也继承了苏先知的衣钵,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这厢想扯开话题,苏眉儿却是靠了过来,纤细的手臂搭上了任峰的肩头。
“任大公子,可是觉得最近脚下虚浮,双肩似是压着重物,夜里又睡得不安稳?”
任峰一愣,确实如苏眉儿所说,自己这些时日以来总觉得疲惫,浑身没有力气,还精神精神不济。瞅着她,有了些动摇。
“苏姑娘如此笃定,可是有破解之法?”
小心陪着笑,任峰松开她的手臂,脸上多了一丝讨好。
苏眉儿捏着指头,蹙起眉。片刻后,见任峰急得一头汗,这才慢悠悠地道:“依奴家之见,两月内,任大公子最好不要离开院门一步为好。”
“两个月?”任峰大吃一惊,让日夜出府吃喝耍玩的他乖乖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简直是一种折磨!
“苏姑娘,就没有别的法子?”
苏眉儿抬了抬眼皮,不悦道:“既然任大公子不信奴家,奴家亦无话可说。”
说罢,她冷哼一声,转过身便进了任府,留下任峰苦着脸,神情纠结不已。
回头瞧了一眼,苏眉儿唇角一翘。想到几句话便忽悠住这人,实在是心花怒放。
任峰夜夜笙歌,在勾栏院胡混,这身子自然是虚得紧。即便有些功夫底子,也经不住这样的耗损,当然会脚步虚浮,浑身无力了…
可是这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新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身前:“苏姑娘,老爷有请。”
不知任恒为何来寻她,苏眉儿却拒绝不得。
仍旧是上回的主屋,房内却只得任家家主,不见六夫人如倩。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在任恒的颔首下缓缓落座。
新管家奉上热茶,便恭谨地退出了院外,由始至终没有抬头,一举一动小心翼翼。想必上一任总管的惨况,震慑了不少人。
“这是新到的春茶,苏姑娘不妨尝一尝。”任恒神色是少见的温和,却让苏眉儿越发忐忑不安。
“不知家主请奴家过来,所为何事?”实在受不住这些人转弯抹角的话,她索性单刀直入地问起。
“看苏姑娘也是个爽快人,我便不兜圈子了。”任恒低头抿了口热茶,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抚,漫不经心道:“不知苏姑娘与峰儿相处得如何?”
苏眉儿一怔,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任峰,斟酌地答道:“大公子一表人才,又是任家嫡子,自是人中龙凤。”
恭维的话听得多了,却依旧没有影响任恒的好心情:“峰儿的性情如何,我这个当爹的看得清楚,苏姑娘不免谬赞了。”话锋一转,这位任家家主忽然道:“我能瞧出峰儿对苏姑娘的另眼相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闻言,苏眉儿端着杯子的手一抖,险些将热茶泼了。
若是当面数落任峰的不是,不免拂了任恒的面子。可是如果没有拒绝,听家主的意思,还想做一回月老?“奴家出身卑贱,万万不敢高攀任家大少的。”
思索半晌,苏眉儿终归是寻到了一个妥当的理由。
只是任恒显然不吃她这一套,点头道:“苏姑娘能力卓绝,倒是峰儿高攀才是…不知苏姑娘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她双唇一颤,结结巴巴道:“父母亡故,早已不在人世。可是奴家大小颠沛流离,不像平日的大家闺秀,经常抛头露面,再就是…”
苏眉儿咬着唇,豁出去了:“奴家并非清白之身,怎能误了任大公子?”
任恒听罢,不过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任家的人走南往北,什么世面没见过,抛头露面又算得了什么。”
“有些事该说,有些事却不该说,如夫人可是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苏姑娘手臂上的守宫砂,姑娘又怎能胡言乱语,自毁名声?”
那天如倩突然拜访,原来为的是看清她的守宫砂。
苏眉儿一时语塞,在这个老狐狸前,根本无计可施。
她不愿就此受人摆布,一辈子被困在任府之中,不管不顾冲口而出:“任老爷,奴家已经答应阁主,明日便随他回祈天阁。”
“炎阁主?”任恒双眼一眯,眸底一道凌厉的精光转眼即逝:“苏姑娘可知,祈天阁是什么地方?跟着阁主回去,又代表了什么?”
苏眉儿见他似是动摇,连连点头:“奴家当然是晓得的…”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模样,任恒嘴角的笑意不由多了几分讥嘲,仿佛在嘲笑苏眉儿的无知:“祈天阁只认钱不认人,买命的事做得不少,结了许多仇家。据说阁主好男色,阁中清一色都是相貌秀美的少年,且武艺卓越,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苏姑娘此番去祈天阁,撇开其中身份尴尬不说,还得日夜担心有性命之忧。我与姑娘相识一场,实在不愿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苏眉儿听得愕然,想起那夜跟在炎柳身边两个青衣小童,确实容貌俊秀,小小年纪便有着鬼魅般的身影,转眼间便能掠至几丈之外,足见他们武功不凡。
这些便罢了,炎柳喜欢少年也没什么,唯独“性命之忧”这四个字,却让她极为担心。
自己还得帮爹娘度过死劫,好替他们赎回弟弟霖儿,过上好日子…
若她因此被连累而丢了性命,自己先前那番努力不就白费了?
睇着苏眉儿犹豫的神色,任恒垂下眼帘,接着道:“听说姑娘的远亲缺着些钱银,任府虽说不上是富可敌国,在桃源镇也算有头有面,这聘礼不输当初知府成亲。”
“聘礼到了苏姑娘手中,要怎么用,便是姑娘的事了,任家绝不过问。”
他一面说着,笑容越发笃定:“到时候,苏姑娘尽可置一座宽敞的四合院,让苏慕与妻儿住进去,再买些婢女仆役伺候着,不是很好么?”
轻柔的声线,循循诱导,让苏眉儿刹那间几乎要点头。
的确,让爹娘过上好日子,是她回到十年前之后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
但是,她并不相信,单凭自己会完成不了…
苏眉儿不愿委曲求全,嫁给任峰这样的人,只会终生抱憾。她不止一次听到外院的仆役悄悄谈起这位任家大少,不仅脾气高傲暴躁,且挥金如土,时常出入镇上的各式勾栏院之间。
前些日子,费了大把的钱财,把一位花魁赎出,想接进府里做妾。后来被主母厉声呵斥,他这才打消了念头。
依苏眉儿看来,任峰并非良配,更不是她想要厮守终生的男子。
如此,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出乎苏眉儿所料,任恒费尽唇舌,而今却没有逼着她作出决定,语调仍是难得的和气与宽容:“既然苏姑娘无意,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若是姑娘哪天改变了主意,尽管来找我。”
她终于是吁了口气,低声道谢后,立即抬脚离开了主屋。
扶着墙,苏眉儿暗自庆幸。
幸好,任家家主还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选择
“听说,任家主向你提亲了?”仍是一身大红衣袍的炎柳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向苏眉儿。
她眼皮一跳,嘴角不自觉地抽动:“阁主别胡说八道,任老爷已经有六房妻妾了。”
虽说身子骨不错,只是那么多的年轻女子,要应付起来还是不容易的。
炎柳无所谓地撇撇嘴,又道:“还有就是,小眉儿答应跟着我去祈天阁了?”
苏眉儿后背一僵,撇开脸道:“没有这回事,阁主许是听错了。”
“是么?”炎柳大步上前,双手撑在桌上,微微前倾,直视着她道:“凭我的耳力,还没有听错的时候。”
任家主屋守备森严,连仆从亦不允许在附近经过,巡逻的护院一批批穿插其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如此严密,竟然还是让这人蹲墙角偷听到了?
苏眉儿皱了皱眉,坦言道:“阁主,那只是无奈之言。任老爷突然替大公子提亲,又头头是道,让人拒绝不得,奴家不得已便出此下策。”
“所以说,小眉儿便是打算用我来拒绝任家主?”
看出炎柳的不悦,她讨好地斟了一杯茶水,双手一抬,恭恭敬敬地低头往前一递:“奴家有错,还请炎阁主原谅。”
看在她满脸诚意,炎柳不情不愿地接过茶盏,算是接受了苏眉儿的道歉。
他目光一转,望向床榻上的人,蹙起眉:“任三少怎么还在此处?男女授受不亲,这不用我来教这位大少爷罢?”
苏眉儿无奈一笑:“天一和天二尚未回来,任公子的伤势严重,不宜挪动。暂且在此,奴家还能就近照顾几分。”
先前与任恒见面的时候,她犹豫着是否要提起任云受伤的事。
只是这位任家主由此至终没有提及他的小儿子,一再替任峰向自己提亲,话到了嘴边,她便吞了回去。
看任云不受重视的境况,即便说出来,恐怕任恒亦是满不在乎,甚至是漠然而待。
任家的两位公子地位可谓天差地别,显然是任家家主一手造成的。
“真麻烦,”炎柳冷哼一声,拍拍手掌,两名青衣童子很快便出现在门前:“你们两个在这里照顾他,别把人弄死就行。”
苏眉儿正以为这位阁主难得热心,谁知接下来后面的那句话愣是把她噎住了,表情甚是古怪。
“小眉儿,陪我在府中转转。听说任府布局精致,之前更是请了一位有名的道士来看过,亭台楼阁拼凑起来正是一幅八卦阵。”
炎柳扯着她就往外走,饶有兴致地说道:“就不知道这宅子镇的是鬼神,还是人了…”
苏眉儿听得迷糊,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
这位阁主说是欣赏府内景色,却走得飞快,让她险些跟不上。
“阁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炎柳在身前突然一停,苏眉儿这才喘了口气,抬头瞅见四周的景色,不由毛骨悚然。
此处显然是那萧瑟的荒院,中间一口井,正是翠儿被推落之处。她挪着步子,缩在炎柳的身后,神色怯怯的,生怕那井中会忽然爬出一具女鬼…
他转过头,收起了平日的笑脸,正色道:“小眉儿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任家家主已经表态,若是你答应嫁给任峰还好,要不然…”
依照任恒的性子,不为他用,又不听话的棋子,向来都会处理得干净。
苏眉儿抖了抖,叹道:“祈天阁都是武林高手,奴家去了无甚作用,只会拖了阁主的后腿。”
“我都不介意,小眉儿介意什么?”炎柳挑起她的下巴,颇为愉悦地笑了。
拍开他的手,苏眉儿没好气地说:“奴家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去了祈天阁,根本做不了什么。再说,阁里都是男子,奴家去了也不合适。”
“小眉儿不必妄自菲薄,‘先知’的能力确实有限,却极为难得,怎能说一无是处?”炎柳捧起她的脸,睇着那双清澈的墨眸轻轻说道:“避免感情用事,阁里的杀人皆是男子。你去了便是他们的主子,有何不合适的?”
苏眉儿退后一步,摇头道:“阁主,奴家不明白你的意思…”
祈天阁的主子,看怕只有面前这个人,又如何会轮的上自己?
“何必装傻?”炎柳摇头一笑,睇向她,唇边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宠溺:“小眉儿去了祈天阁,便是那里的女主人,我的妻子了。”
苏眉儿吓得浑身僵直,骤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阁主太抬举了,像奴家这样的女子连任家都不敢高攀,更何况是祈天阁的女主人?”
她干笑着,面色好不尴尬:“奴家走得有点累了,先回去歇息。”
苏眉儿转身要走,炎柳挡在她的身前,正色道:“小眉儿想要保命,摆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嫁给任峰,一是跟我回祈天阁。”
“任云亦绝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咬着唇,心里也明白炎柳说得是事实。
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拒绝任家,那就必须立刻找到另一个靠山。而现在的祈天阁势力如日中天,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苏眉儿对炎柳的印象,远比任峰要好。
后者不务正业,又目中无人,可以想象成亲后亦是一事无成。若任恒一死,只怕很快便要将产业挥霍完了。
金山银山,也有用完的时候。坐吃山空,显然是任峰会做的事…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苏眉儿念及十年后祈天阁被任家吞并,心下思量,亦是有了几分犹豫。
至于任云,这位三少爷的成就,在十年后是有目共睹的。这其中用了什么手段,又做了什么事,却非她这样的外人能知晓的…
但是,命运或许是可以改变的,比如任云的确受伤了,却比之前要重;比如爹爹并没有出事,还不再耕地,而是出外做生意了,娘亲也能活得好好的。
兴许十年后,祈天阁没有被任家吞并。即使未有壮大,还在此占了一隅…
炎柳眼见她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里面神色复杂,还夹着些许的同情与怜悯,不禁脸色不善。
当祈天阁的女主人,就让她这么不情愿?
不知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了得到那个位置不择手段,使出浑身解数还得不到他漠不关心的一瞥。
“…炎阁主错了,苏姑娘还有第三个选择。”
突兀的声音自远处响起,炎柳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眯起了眼:“任三少身体不适,怎地不在房内好生歇息?这样到处走,不免要让人担心的。”
任云脸色苍白,显然走了这一段路,耗费了不少力气,倚着树干微微喘息,对于炎柳的挑衅,不在乎地笑了笑:“皮外伤而已,先前得苏姑娘彻夜不眠地照顾,已经好了许多。”
“彻夜不眠”四个字,在炎柳听来分外刺耳。
他双臂抱胸,看向任云的眼神一凛:“方才的话,任三少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姑娘若是对大哥无意,又不愿加入祈天阁,唯一的选择,便是与在下一起。”任云望向苏眉儿,不慌不忙地说道。
炎柳哼哼道:“跟你一道,仍旧要留在任家。任家主想要做什么,想必任三少也明白,此事他定不会同意的。”
“在下自有办法让爹允许这门亲事,毕竟像苏姑娘这样好的女子,谁不愿意纳入家中?”任云神色笃定,对上炎柳的视线,好不退缩。
炎柳扭头望着苏眉儿,凤眼微挑:“既然任三少也出手了,决定权便在你手上。”
“一句话,你要跟他还是跟我?”
终生大事,在他们的口中,像是在分粮食那般,你一袋我一袋,轻而易举。
苏眉儿头疼欲裂,暗暗还有些恼火。
这两人都当自己是什么,可以分发的五谷杂粮?答应卖给哪家就哪家?
瞥见他们炙热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苏眉儿转开了视线,直截了当地答道:“两位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
“阁主,打打杀杀的生活并不是奴家想要的,奴家亦害怕见血,怕是要辜负你了。”
“任三公子,任府这样的大家族,不是奴家这样的小人物可以呆的。而且在这里,奴家过得并不愉快…”
至于这两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向自己提亲,苏眉儿不愿白费力气思索,更不想妄自猜度。
她心底忽然有些倦意,回想起往日在巷尾的生活,虽然贫苦,可是邻居街坊对自己多番照顾,笑脸以待。
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亦少有暗藏心思地故意接近…
苏眉儿暗忖着,或许她真的不适合留在任府,就该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离开此地!
对于苏眉儿的拒绝,似是在任云的意料之内,却在炎柳的意料之外。
后者黑着脸一挥衣袍,转眼消失了身影。
任云仍是倚着树干,歉意道:“当初是在下接苏姑娘入府,没想到会让姑娘过得如此不顺心。”
炎柳的愤怒与紧逼,令苏眉儿不自觉地退后,又或是不着痕迹地远离。
而任云这般内疚的神色,真诚的目光,甚至于是柔和的语调,却让她微微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任公子言重了,这也是任家主的意思,并非出于你的本意…至于在此处的生活,奴家出身贫寒,这才不太适应。”
“苏姑娘总是这般善解人意,”任云轻笑着垂下眼,低声一问:“若果在下说,有办法将姑娘送出任府,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一夜惊魂
苏眉儿这一听,面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喜色。
任云愿意忤逆任家家主的意思来帮她,不可能一无所求。
她沉默着,等待这位任三少提出条件。
任云倚着树,俊颜微白,透出几分孱弱之色。只是那一双眼眸目光灼灼,是与面色截然相反的凌厉气势。
“在下不希望苏姑娘纠入任家的漩涡之中,再也脱身不得。毕竟这汪深潭,比姑娘想象中要深。”
“那么,任三公子想要从奴家这里得到什么?”苏眉儿别扭地撇开脸,喃喃问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无法坦然地接受别人慷慨地付出,而是忐忑着对方在伸出援手的同时,会索要怎样的回报。
见状,任云的唇边扬起一丝柔和的笑意:“那夜苏姑娘看到在下,虽然有些惊讶,却更多的是意料之内。”
“在下只希望,苏姑娘能不再隐瞒。”
苏眉儿蹙起眉,这个人在受了那么重的伤时,居然还能分神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
此乃是多么强的意志力,又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思及此,她的心底对任云隐隐多了些同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如此的他?
表面温和无害,处处受打压,又不被家主重视。实际上却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要不然如何会有十年后的任三爷?
既然爹爹苏慕已是无碍,如今过得风生水起,苏眉儿也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她斟酌片刻,含糊道:“当初奴家算出任公子会因为救苏叔叔而受轻伤,苏叔叔却会重伤亡故。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窥视天机已是不对,实在不能再提前泄露…”
“原来如此,苏姑娘的担心亦是对的,天机不易泄露。”任云微微颔首,对于她的隐瞒,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恼怒与不悦:“再说,姑娘不是之前对在下有所暗示了?此事也没有酿成打错,且苏慕并未受伤。”
苏眉儿一愣,想起那会儿不希望爹爹与记忆中那般走上相同的命运。她无法阻止此事发生,便在任云这里动了点手脚。
没想到,他还记得…
低下头,苏眉儿心虚道:“奴家的话,却任公子受了更重的伤,实在是…”
“苏姑娘,在下的确经过那处巷尾,并遇到了苏慕。”
任云淡淡的话,让她诧异地抬起头:“公子见过苏叔叔?那为何…”
“这些时日有人在暗地里抢任家的生意,原先在下也并未在意,只是如今牵涉颇多,容不得在下忽视。”任云收到线人来报,又是他近日追查之事,这才重视起来。
苏眉儿听得迷糊:“任公子是说,苏叔叔做得生意并不妥当?”
他点头:“如果可以的话,让苏慕抽身为好。”
可是,尝到了甜头,又怎能轻易放手?
苏眉儿满脸担忧:“奴家明儿便去寻他,好生劝阻。”
她望向一旁的任云,吞吞吐吐道:“公子答应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待天一与天二回来,在下立刻就将姑娘秘密送出任府。”任云应承着,半阖着眼苦笑道:“爹替大哥向姑娘求亲的事,在下亦会尽力周旋,还请姑娘多忍耐些日子。”
他的话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苏眉儿清楚任云言出必行,提起的心这才慢慢落下。
任恒并没有派人前来催促,任峰听说此事,心里头却不大乐意。
家主这么一手,自是有他的道理。苏眉儿相貌秀丽可人,又乖巧伶俐,更是有着不同凡响的能力,这样的女子担当任家主母,即便出身有些瑕疵,任峰还是欢喜的。
只是此女却一再拒绝,分明是嫌弃自己,令他心中大为不快。
任峰好歹是任家嫡子,容貌出众,一表人才,往日继承了任家,更是风光无限——如此,苏眉儿居然敢不答应这门亲事,让他怎能不恼火?
“啪”的一声巨响,任峰踹开苏眉儿房间的门,冷冷一喝:“你、你给本少爷出…出来!”
在桌前的女子被他生生吓了一大跳,睨了眼榻前放下的重重纱帐,她蹙起眉,敷衍地福了福身:“不知任大公子前来,奴家有失远迎。”
“得了,谁要你假惺惺…说,你怎么不答应?”任峰明显是喝醉了,脸色酡红,走路摇摇晃晃,几次要伸手抓住苏眉儿未果,满脸恼意:“让你躲…给本少爷站、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