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退开了数丈之外,任云上前两步,侧身挡住了他们看过来的视线,背对着男童默默地牵起了苏眉儿的手。
她一怔,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过去,嗫嚅道:“任三公子…”
捏捏苏眉儿的手心,任云安抚地笑道:“放心,在任府里,他们不敢乱来。苏先生晚宴没吃什么,在下已经吩咐天二到知味馆送些吃食来。”
她方才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被这三言两语迅速平复了下来,不由朝任三爷感激一笑。
确实,这里是任家,炎柳就算再厉害,也不敢公然得罪的,更何况是对任家的贵客不利?
尤其是任云对自己的关心,体贴地晓得她的担忧,又细心看出她刚才食不下咽,早早便备下了夜宵。
言下之意,亦是静候她的归来,让人如何能不安心?
任云很快便松了手,那边的男童亦是不耐地催促了一番,苏眉儿这便淡定地朝身边的人挥挥手,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
只是刚刚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在望见房内软榻上的红衣男子时,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炎柳怕是之前草草沐浴,浑身一阵朦胧水汽,白皙的俊脸上浮起几分红晕。衬着左眼下的朱砂痣,更显妖媚惑人。
殷红的锦袍松松款款地披在身上,露出一小片精壮的胸膛。墨发用白玉簪挽起一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慵懒之至。
苏眉儿悄悄吞了吞唾沫,眼珠子到处乱瞟,就是不敢落在炎柳身上,免得被迷住了,胡言乱语。
上首的炎柳侧躺在软榻上,眯着眼,抬手一挥,小童躬身行礼便悄然退了出去。
他瞄了瞄僵在原地的苏眉儿,招手道:“过来——”
这跟叫小狗的模样差不多,她心里纳闷着,却又不敢不从,磨磨蹭蹭地靠近,离着几丈便顿住了脚步。
苏眉儿斟酌一番,索性说了实话:“那东西被人转送了外院的婢女,暂时还寻不回来,明儿我再去要…”
炎柳挑挑眉,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不知如何掠至她的身前,生生吓得她后退了两步,却被他抓住了手臂。
感觉到掌下的纤细,炎柳并未用力,却也让苏眉儿挣脱不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这样一天天拖下去,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种推脱!
苏眉儿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讲她求财心切,这才把东西给了天一。
如今那戒指的价值显然比她想象中要厉害,真是欲哭无泪。
想来,她就该送去当铺估算个好价钱,晓得那价值,指不定还能活当后再赎回来。
如今这转送出去,如何能讨要过来?
她的眉头几乎皱得要打结了,小声请求道:“最迟明天,明天就去跟翠儿要回来!”
好说歹说不管用,明儿她搬出任家家主贵客的身份,让翠儿拿出来,总可以了吧…
“明儿就不必了,就如今罢。”炎柳的耐性有限,那戒指一日在外,一日不能心安。
与其这样,还不如即刻索要回来。
“这时候?”苏眉儿愣了,这都大半夜的,突然前去一个女婢的房间,似乎甚为不妥。
而且,炎柳三番四次来找她,不是偷摸着,就是找了借口,分明是不想任家的人知道。如今贸然前去,不就露馅了?
看出她的疑惑,炎柳也懒得解释,把苏眉儿夹在腋窝,足下一点,便悄然无声地掠去了十数丈之外。
她脸朝下,惊得面无血色,捂着嘴压下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心里腹诽着此人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哪有人跟抬米袋一样挂身上就跑的?
好歹,也提前知会一声罢…
这些话,苏眉儿自然是不敢当面跟炎柳说的。
打又打不赢,说也说不过他,还是不要多费唇舌了。
避开了几拨巡视的护院,两人到了外院,苏眉儿这才被放下。
双脚落了地,踏踏实实的感觉险些让她喜得落下泪来。晕乎乎地扶着树干,苏眉儿凭着印象往里走。
某人显然没有耐性,夹着她就直奔外院,应该是来寻翠儿居住的房间。
确实明里要不回来,还不如直接暗地里去搜。
大不了,她慷慨点,留下一点碎银当作补偿…
苏眉儿正心不在焉地斟酌着给多少银子合适,远远地听见一阵女子的低吟。
仔细一听,分明是翠儿的声音。
仿若难耐的痛苦,又似是在压抑之中,断断续续的呻吟自屋内传来。
琢磨着翠儿身子可能不舒服,即便性子不怎么样,见死不救的事总是不能做的。
苏眉儿抬脚就要往内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她回头瞪向炎柳,双眼瞪得大大的,意思不言而喻:为什么拦着我?
他面色有点古怪,盯着苏眉儿,挑了挑眉:这会不能进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苏眉儿索性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慢慢往后门挪。不管如何,找戒指才是正事!
猫着腰正要经过房间,她不经意地抬头往内望了一眼,登时红透了脸,立刻缩了回来。
不过短短一瞥,那床榻上白花花的两条赤 裸的人影纠缠在一起,床板不断发出的“吱呀”声响,翠儿低低的呻吟灌入耳中,让苏眉儿当下明白了。
难怪炎柳要拦着她,如果自己真的跑进去,那真是得长眼针了…
苏眉儿双手捂着脸颊,滚烫滚烫的,不自在地撇开脸,却忽然怔住了。
刚刚在榻上的男子,身形与天二根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而且任三公子派他去了知味馆,这会儿定然还在路上,那么那男子又会是谁?
想起翠儿是天二的未婚妻,这又跟别的男子不清不楚,苏眉儿的神情有点不解。她用掌心蒙上眼,又偷偷往内一瞧,想要看清那男子是谁,却被炎柳一抓,踉跄着就要摔倒,下一刻被他揽在了怀里。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后背贴在热乎乎的胸膛上,还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
方才屋内的那一幕犹在脑海之中,苏眉儿霎时跟炸了毛的猫那般,蓦地跳了起来,离开了炎柳的怀抱。
只是动作过猛,不留神踢到了墙角,在静寂的夜里发出一点突兀的微响。
屋内的声音骤然一停,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轻响,翠儿站在窗前,红着脸往外一探:“谁在外面?”

春宵一刻值千金

苏眉儿慌了,这大半夜的过来偷东西,若是被发现了,她还真是百口莫辩。
院内空旷,根本没有躲藏之处。
她弯下腰,试图缩小自己的身影,颇有些想要缩入龟壳的样子。
炎柳挑眉一笑,红影在眼前一晃,眨眼间便落在窗前。
苏眉儿心里“咯噔”一下,正暗道不好,却听见那边“扑通”微响,在窗前的翠儿已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怎么了?”里屋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低低传来,没听到这边的应答,似乎犹豫着慢慢挪了过来。
不到片刻,又被炎柳轻而易举地放倒了。
苏眉儿看着没了动静,这才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望见倒在地上的两人,她迟疑道:“…阁主没下重手罢?”
听着倒下的声响不小,估计没被敲晕,脑袋磕在地上也得昏了。
“放心,死不了。”炎柳撇撇嘴,似是十分不喜,右手伸了过来,在苏眉儿的衣衫上擦了擦。
她看着某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纳闷了:自己这身衣服是柜里最好的一件了,敢情被他当作抹布来用?
炎柳不等她感慨完,提着苏眉儿的衣领,一跃而入。
屋内飘散着淡淡的麝香,暧昧的气息霎时令她又红了脸。
转头瞅见赤 条条的两人,苏眉儿脚步一停,还是好心好意地从床榻上抽出一条薄被,盖在他们身上。
这一瞧,不但看到了翠儿白皙的皮肤上的点点红痕,更是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苏眉儿吃了一惊,没想到跟翠儿有苟且之人,居然是曾见过数面的任府管家。
“愣是做什么,赶紧来找!”炎柳见她呆在原地,不耐地抓着苏眉儿便往里走。
她浑浑噩噩地挪着步子,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半晌,苏眉儿抬眼见炎柳翻箱倒柜,不得已伸手阻止道:“阁主,这样弄会被人发现的。”
“他们两人敢肆无忌惮地办事,自是有所防范,这附近绝不会有人经过。”他侧过头,蹙眉一问:“那东西放哪里了?”
“用手帕包着,素色的帕子。”见炎柳有恃无恐,也说得有理,苏眉儿也就不再阻拦。
反正,让管家和翠儿以为是有小贼进来盗窃,总比怀疑到他们身上要好。
只是瞅见柜子底下一抽屉的素色帕子,苏眉儿当下便焉了。
“哪一块?”炎柳单手一抓,几近相同的帕子落了一地。
她左看右看,也愣了:“一模一样,我也不知道…”
瞥见他眯起眼,显然要动怒,苏眉儿连忙退开一点,答道:“等一下,我跟翠儿要帕子,她从未提起里面的东西。”
炎柳霎时明了:“你的意思是说,那戒指还在天一或者天二手中?”
“我不…”苏眉儿把后面“知道”二字又吞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那戒指对阁主很重要?”
“比我的性命还重要,”炎柳转向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罢,他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伸腰:“既然不在这里,我们换个地方找。”
苏眉儿瞪大眼,不可置信:私闯外院也就罢了,还要去任云的院子…
“大张旗鼓地去院里,怕是要被任公子发现的。”
炎柳大刺刺地揽着她的细腰,挨近苏眉儿的耳边,轻轻一笑:“苏先生的私事,任三公子又如何会插手?”
苏眉儿还没想明白究竟用什么私事做借口回去,炎柳又把她夹在腋窝下,脚尖一点又飞出了窗外。
一回生两回熟,她也稍微习惯了,半阖着眸免得冷风刺疼了双眼。
不过转眼间的功夫,两人便落在了院外。
苏眉儿好不容易站稳了,炎柳伸手搂着她的肩膀,皂角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怔忪间,便听到天一的声线响起:“苏先生,炎阁主。”
炎柳淡淡一笑,俯身对怀里人低声说道:“苏苏这么大了,还要别人等门?莫不是怕你走失了,还是担心被人拐跑了?”
温热的气息猛地涌入她的耳廓,苏眉儿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往外挪了挪,却被那手臂抓得更紧,脸颊几乎是贴在了炎柳赤 裸的胸膛,憋着气愣是一声不吭。
天一的眼底微微一闪,侧身恭谨地道:“阁主言重了,苏先生是府中的贵客,自是不能怠慢。夜宵已经备下了,苏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难得见天一如此恭敬,苏眉儿甚为不习惯。炎柳倒是自在,搂着她抬脚便走入院中,还不忘叮嘱道:“月色甚好,怎能缺了酒水?那个谁,给我们送几坛花雕过来。”
天一应声退下,不一会便送来了一大坛子的酒水。酒香扑鼻而来,苏眉儿便是这样闻着,就有些醺醺然。
炎柳似是主人般,大大方方地坐在苏眉儿房间的榻上,抱着酒眉宇间多了几分喜色。
见天一杵在门边,也不介意,朝呆愣的人招招手。
苏眉儿本想退后,只是这身子无意识地往前走,瞬间落入了炎柳的怀中。
他拍开酒坛的泥封,往苏眉儿嘴边一递,笑道:“来,苏苏,喝一口罢。正宗的花雕,平日却是不多见的。”
这一声“苏苏”激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奈何苏眉儿的肩膀被炎柳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她支吾着摇头道:“这、这…我不会喝,阁主自便罢。”
苏眉儿光是闻着就要晕乎乎的,若是喝了,估计一口就醉得找不到北。
炎柳背对着天一,话语越发温柔,只是这眼神却是沉了下去:“苏苏不喝,莫不是不喜我这样喂你?”
他倾身往前,薄唇一弯,呢喃道:“我就知道,苏苏还是喜欢我嘴里喝下的那一口…”
听罢,苏眉儿僵掉了,门外的天一亦微不可见的面色有些扭曲。
只见他朝内拱手行礼,道了一声“打扰了”,便体贴地关上门,离开了小院。
炎柳这才放开手,把酒坛往嘴里一倒,酒水顺着脖颈缓缓滴落,湿透了胸前的衣襟,红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更是勾勒出他的身形。
苏眉儿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的美色,只觉头疼至极。
方才被这位阁主胡闹了一番,想必明儿苏先知与祈天阁阁主交好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任府。
到时候,她真的不知如何辩解清楚…
炎柳忽然一挥衣袖,明亮的烛火登时熄灭了,房内一片漆黑。静寂的夜里,除了院内的虫鸣,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苏眉儿紧绷着全身,不知这人又想做什么,实在叫苦不迭。
感觉到环住腰上的手臂,她往床榻内缩了缩,无奈道:“阁主…”
他低低一笑,贴近道:“苏苏,叫我的名字。”
“炎柳公子,”苏眉儿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又往内挪了挪。只是腰上的手臂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让她倍感尴尬:“你究竟想做什…”
一只微凉的指尖点在她的双唇上,迅速地止住了苏眉儿接下来要问的话。
“嘘——春宵一刻值千金,苏苏何必如此煞风景?”炎柳上前环住她,左手飞快地一扫,厚实的纱帐慢慢落下,遮掩了床榻里的一片暧昧春色。
“呜呜…”苏眉儿有苦说不出,只能发出一道模糊的呻吟。
“苏苏不必着急,夜还很长的。”炎柳朝她眨眨眼,双脚一跨,压在她的身上,免得苏眉儿乱动,跌下床去。
半晌,待窗台外的动静没了声息,炎柳这才吁了口气。
低下头,苏眉儿瞪着眼,涨红着脸,显然是就要撑不下去。
把捂着她嘴巴的手掌收回,炎柳睨了苏眉儿一眼,施施然地躺在了榻上。
苏眉儿喘着气,险些被憋得昏过去,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想着离这人有多远就有多远。
却见某人枕着手臂,闭上眼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她郁闷地瞪向他,这人躺在这,自己今晚要去哪里睡?
轻手轻脚地就要跨过熟睡的炎柳,腰上一紧,又被丢入了里头。他没有睁开眼,只小声说道:“小眉儿,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罚的。”
威胁之下,苏眉儿无法。只好抱着双腿,眨巴着眼凄凉缩在角落,就这样凑合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果不其然地她眼圈发黑,面色憔悴。因为双腿蜷着睡,走路的姿势还甚为奇怪,一拐一拐的。
苏眉儿扶着腰,恨得咬牙切齿。
任恒早就备下了奢华的房间,用作炎柳的居室。没想到那人不到那里睡,居然跑到自己窄小凌乱的房间,又霸占了大部分的床榻。
想起早上炎柳神清气爽地坐起身,风姿妖娆地挑眉一笑,留下一句“今夜我会再来”的话,施施然地走了,她咬着唇,更是愤愤不平。
尤其是,他还把天二特意送来的点心吃得一干二净,连渣子都没给自己留下…
苏眉儿捶着墙,悲愤了。
不就一个破戒指么,她今晚之前一定找出来给炎柳送去…
“苏先生,”远远的,一袭月白锦袍的任云缓步而来,唇边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昨夜睡得可好?”
“还行,”苏眉儿笑容有点僵,含糊地应了一句。
“天一正有事找苏先生,说是上回的东西寻到了。”
“果真?”听见任云的话,她登时喜上眉梢,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赶到天一的身前。
任云微微点头:“管家与翠儿受了家法,房内的东西按规矩都给了天二。”
苏眉儿一愣:“家法?”
“两人早上被发现昏睡在翠儿房内,他们有婚约在身却私通,任府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任云轻描淡写地解释着,神色波澜不惊。
她皱着脸,心下犹疑:看来炎柳昨夜下手太重,那两人至第二日早上尚未能醒来,这才被发现。
就不知道以任恒的性情,这家法是什么样的?

家法

按理说,以苏眉儿一个外人的身份,是不能旁观任家施行的。
只是有祈天阁的阁主在,多她一个普通的老头又算得了什么?
施行家法的地方,正是翠儿的院落。庭院仍是一片春色,百花齐放,袅袅花香扑面而来。
可是翠儿仅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披头散发,被家丁五花大绑,颓然地侧躺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承受着周侧不甚善意的目光。
或是鄙夷,或是轻视,亦有色眯眯地窥视着她裸 露在外的白皙肌肤。翠儿不自觉地瑟缩着,试图将手脚蜷缩,遮掩掉身上的痕迹,显然无果。
苏眉儿环顾一周,却没见到那位任府管家,不禁皱了皱眉。两人私通,莫不是只有这婢女受罚,那管家却被网开一面?
兴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于明显,站在一旁的任云低声解释道:“管家是爹的心腹,这些年来任府的琐事皆有他打理。出了这样的事,避免再发生,管家的惩罚是由爹亲自执行。”
“苏苏起的晚了,错过了一出好戏。”炎柳不知何时凑到苏眉儿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揽着她的腰,挑眉一笑。
她抖了抖,干咳两声,伸手推了炎柳一把:“阁主,大庭广众之下,还请自重。”
闻言,他笑得好不欢畅,朝苏眉儿挤眉弄眼,面上反倒多了几分孩子气:“昨夜你我同塌而眠,苏苏怎地这般见外了?”
她猛地被唾沫呛住,咳得双眼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这人胡说八道,应该没有谁会相信罢…
苏眉儿悄悄向四周一扫,发现不少下人鬼鬼祟祟地往他们这边瞧,一脸震惊,又或是不可置信,甚至微微摇头似是叹息着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毕竟在那些人的眼中,她是个身形瘦削,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炎柳不过弱冠之年,又容貌出众。两人亲昵地挨在一起,只觉别扭至极。
她被仆役看得后背发毛,急忙侧身挪了挪,离炎柳远了一点,岔开话题道:“方才阁主所言,管家究竟受了什么样的惩罚?”
炎柳仍是一袭鲜红的宽袖锦袍,薄唇略略上扬,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幸好苏苏没有去当场看着任家家主行刑,要不然待会该食不下咽了。”
行刑?
苏眉儿的手臂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脖子一扭,目光转向了地上的翠儿,再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必以任恒的性子,那管家的下场不会太好。
只是炎柳瞅见她略显发白的面色,却不愿这般轻易放过逗弄苏眉儿的机会。
他低下头,双唇几乎要贴在她的耳垂上,压低声线轻轻说道:“任家主使得一手好鞭法,那管家给打了七七四十九鞭,血肉模糊,过了一个时辰后这才断了气…”
苏眉儿听得浑身炸毛了,硬生生往外移了一大步,只觉得一股子的冷风嗖嗖地往领口里钻。
想起昨夜还活生生的两人,一个转眼就死了,一个被当作耍猴般供人观赏,不知该惋惜还是害怕。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前方。实在是怕炎柳又出什么惊异之言,索性问别人:“任公子,翠儿待会是要赶出府邸么?”
薄薄的亵衣几乎不能遮掩住什么,里头什么也没有穿,绳索紧紧捆绑着,双脚。这么多人,众目睽睽的围观,对一个女子而言,已经是最大的羞辱。
如此,任家家主也该消了气,最多把她身无分文地赶出去。
只怕这样,翠儿在桃源镇脸面无存,很难过下去,可能要背井离乡,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了。
她的话不但让炎柳轻声嗤笑,也让任云的嘴角微微勾起。
“苏先生,任府的下人都签了死契。如何处置,不外乎是爹的一句话而已。仆役私通,若是不加以制止,只会助长了这样的风气。”
任三公子话音刚落,便见两名高大强壮的家丁将趴在地上的翠儿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翠儿拼命挣扎着,嘴里塞了破布,只能发出零碎的呻吟。她瞪大着眼,仿佛已经明了之后要发生的事,眼神迸发出惊恐与无助。
苏眉儿望见翠儿的模样,双脚像是被人生生钉在了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或许她方才就不该出来,如今就应该回房去的。
可是苏眉儿才一转身,炎柳便身后搂着她的肩膀,甚至用上了一分巧力,让人动弹不得。
乌黑的长发飘扬,冰凉的触感在脸颊上一掠,苏眉儿有些害怕地抿紧了嘴唇。
大红的衣袍在轻风中略略飞扬,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虽仍是噙着一点笑意,目光却愈发冷然:“有些事,苏苏还是亲眼看着为好。”
即便苏眉儿再不愿意,愣是被炎柳似是警告又似是劝说的话动摇了,勉强随着众人往外走去。
没想到目的地,居然是府里的一处偏僻的院落。
萧瑟荒凉的小院里,杂草丛生,一间破败的木屋,一棵枯树。枝桠上停着一两只黑漆漆的乌鸦,一双双豆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让人禁不住心里发颤。
定睛一看,院子的正中有一口古井。
苏眉儿不由想到当初落井的情景,脸色惨白,身子情不自禁地抖着。
炎柳率先发现她的异状,蹙起眉,似是想着这回逗弄是否太过火了。
即便再聪慧,怀里的人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平常女子。
不等他反悔,那边已经开始了。
只是执行的人,并非那两名大汉,而是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的天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