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浅云居有七姑娘贴身伺候,他心里嘀咕着自家殿下有福气了,眨眼间就睡得呼噜震天,被隔壁忍无可忍的兄弟踹了一脚也没能安静下来。
封应然的确被照顾周到,几乎没下过床榻,手脸都被梳洗得干干净净,乌发也被擦洗后梳得整整齐齐。
雪春熙亲自给他胸膛的伤口换了药,又让小厨房特地做了一锅炖汤,奉到他的跟前。
只是看着桌上的红枣田七乌鸡汤,封应然却有些无语,这不是女人坐月子时才喝的汤水?
雪春熙面露尴尬,小声道:“三殿下失血过多,这乌鸡温和,红枣补血,田七补气,最是适合了。”
以为他不喜欢,雪春熙迟疑道:“这汤水用慢火炖了足足两个时辰,若果殿下实在不愿意喝…”
不愿意喝,那她就把炖汤端走。
封应然手上一顿,到底还是拾起汤勺,慢慢喝完了:“味道不错,七姑娘有心了。”
总归是一片心意,他也不想辜负雪春熙。
闻言,她笑笑道:“三殿下赶紧好起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七姑娘不必介怀,既然是祸必然躲不过,如今我还好好的,也多得姑娘的提醒。”封应然抬手抱拳,郑重地道:“七姑娘救我一命,我铭记在心,以后必定报答之。”
“报答倒不用,不过有一件事…”雪春熙顿了顿,无奈地道:“三殿下临走前跟我一起赏花品茶,不知怎的被人传开去,最后变成三殿下已经答应,让我跟随在侧。”
她低着头,袖中的双手慢慢握成拳,生怕封应然会说一声“不”字,断然拒绝自己。
封应然看了过来,笑道:“七姑娘是怎么想的,愿意跟随有一半外族之血的我吗?”
雪春熙猛地抬头,正要开口,又被他打断了:“七姑娘不必急着答应,跟着我,未必是好事。我在宫中处境尴尬,既是皇子,却又有一半外族女奴的血统,是为不纯。父皇认为我是他平生最大的污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留下我,也只是给大哥搭把手,帮他做事。”
他出生入死,但是功劳却全都被推在大皇子的身上。
封应然起初不是不怨,同是一个爹,却是天差地别。后来却是麻木了,又觉得皇上愿意留下自己的性命,已经算是仁慈至极。只给大皇子马首是瞻,做一条有用又听话的忠犬,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树大招风,他若是功高过主,只怕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今倒好,有大皇子挡在前头,封应然愿意屈服,又乖顺听话,皇帝就不会动他,大皇子登基以后,如果用得顺手,可能也愿意让自己继续苟且偷生。
但是这样憋屈的日子,封应然并不想雪春熙跟着他过。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跟自己绑在一起。
雪春熙摇头,知道封应然的心思,只觉得心头一暖:“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我在雪府的处境也是尴尬,跟殿下也算的上是同病相怜,这为其一。其二是我出生后就没离开过灵犀山,想要去外头看看,这是唯一的机会。再就是四位皇子里,三殿下在我看来是唯一的选择。”
一个高傲狠戾,一个笑里藏刀,一个满肚子坏水,怎么看都是封应然最好。
封应然被夸赞,不由好笑:“多谢七姑娘对我如此看重,若是我再拒绝,倒像是在摆架子了。那么,多谢七姑娘选择了我。”
雪春熙微微一笑:“也感谢三殿下选择我,我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我从不觉得七姑娘会让我失望,我在半路见过那位侍从了,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想必他会往北走,是七姑娘的主意。”
封应然的话叫雪春熙有些惊讶,叹道:“我只算出他的贵人在北方,没料到这位贵人正是三殿下。那么,殿下没把他带回来?”
“他该回来,却不是我的身边,更不是该由我带回来。”封应然难得买了个关子,看着她笑道:“七姑娘若是想知道,不如卜一卦?”
雪春熙摆摆手:“我并非什么事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不得累死?殿下心里有数就足够了,我也就不必多此一问。”
那个逃掉的侍从想必跟封应然做了一笔交易,令双方都很满意。
封应然忽然道:“倒是有一事想请七姑娘算一卦,是关于大哥出发剿匪,是祸是福?”
雪春熙一听,倒也有些担心,起身到角落摘了十根草,随手扔在地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来:“奇怪,大殿下的命数居然改变了。”
命数素来都是固定的,没想到这才两天,大皇子就已经能够逢凶化吉了?
她总觉得应该跟封应然有关系,当下问道:“三殿下,大殿下原本的血光之灾还在,却不再伤及性命了。”
“如此便好,若是大哥在此受伤,我也难辞其咎,无法跟皇上交代的。”说罢,封应然径直躺下:“七姑娘也快去歇息吧,不必守着。过两天好戏连场,只怕没时间好好歇着了。”
好戏连场吗?
雪春熙点了点头,示意外间有小丫头候着,若果封应然有需要,只管吩咐就是。
她这才回到暖阁,就见雪易烟怒气冲冲地赶来,劈头盖脸地呵斥道:“七妹妹究竟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把大殿下劝着留下,转眼听了你的话就直接下山去了。若是大殿下出了事,七妹妹能负起责任来吗?”
雪易烟也是气疯了,她苦口婆心费了多少功夫才把大皇子劝下,这才没几个时辰,大皇子就擅自下山去了,就连家主亲自去拦都没能拦住。
家主急得要命,自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斥责雪易烟办事不利。
雪易烟冤枉得很,若非雪春熙从中作梗,不知道如何口舌如兰把大皇子哄得下山去,她又如何要心惊胆战的?
偏偏大皇子走得匆忙,也没知会她一声。等雪易烟知道消息的时候,大皇子已经率领御林军浩浩荡荡下山,直接把自己扔下!
分明就是觉得她碍事,这才没带上自己!
雪易烟最担心的是,血光之灾是真的,大皇子真是出了事,她也活不了!
为今之计,就是把事情都推到雪春熙的身上,让自己彻底摘出去!
雪春熙哪里猜不出雪易烟的心思,冷笑道:“五姐姐这话倒是奇怪,我追随的是三殿下,为何要为大殿下负责?姐姐只认为我在大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当时二殿下也在,他们两人不过是来浅云居探望三殿下。至于大殿下为何匆忙下山,我又如何会知道?五姐姐没把大殿下劝住,生怕皇上怪罪下来,这是打算找妹妹当替罪羔羊了?”
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也端看她乐不乐意做这个替罪羔羊!
雪易烟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她原本想找雪妙彤商量一番,也好叫这个聪慧的姐姐拿个主意。
谁知道雪妙彤匆匆下山,也没告诉自己,叫她扑了个空。
她不由暗恨这个嫡亲姐姐口口声声说关心自己,在关键时候却根本不见踪影,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叫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雪易烟一口咬定是雪春熙故意怂恿,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嫉妒她能追随大皇子:“大殿下就是来妹妹的浅云居之后才匆忙点兵离开,不是妹妹说了什么话让大殿下改变主意,又会是谁?莫非殿下还会心血来潮,突然赶着下山吗?”
“姐姐说话是要凭据的,若是不信,只管找二殿下来对质,看看我到底说了什么,也叫姐姐安心。这个替罪羔羊,妹妹是不愿意当的。若是姐姐还继续血口喷人,我就得去找家主来评评理了。”雪春熙也累了,懒得跟她继续纠缠不休,挥挥手道:“蔓霜,送客。五姐姐,不送了!”
蔓霜挡在门口,阻止雪易烟踏进暖阁,笑眯眯地道:“五姑娘,请——”
雪易烟见状,绷着脸甩袖而去。她还真不敢去找二殿下询问,又不敢去招惹家主,免得给甩脸子。
思前想后,她只得硬着头皮往芙蕖阁去了。只盼着这个大姐姐能给自己出个主意,不至于继续处在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二十章 管家
雪元香听说雪易烟来了,嗤笑一声:“她这时候来,无非是慌神了,想要找我讨个主意。”
想要帮忙的时候就想起自己来了,之前她没有用处,雪易烟可不就直接让人吃了闭门羹?
过河拆桥,这样的白眼狼雪元香可不待见:“把人拦在外头,就说我昨夜卜卦,累得很,如今还没起来。”
紫藤应声而去,低眉顺目地对等待已久,满脸不耐烦的雪易烟转述了雪元香的话:“叫五姑娘白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芙蕖阁小厨房新来的厨娘有一手好厨艺,做的点心更是精致可口,五姑娘不妨留下来用些茶点,指不定过一会儿大姑娘会起来。”
这种推托之词,雪易烟会相信才怪。
雪元香分明是不想见自己,还假惺惺地挽留。什么小厨房新来的厨娘手艺不错,偌大的雪府,也就雪元香因为家主的关系沾了光,吃的用的都比她们几个妹妹来得好。
更是有专门的小厨房,每隔一段时日便换一个厨子,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如今提起小厨房,摆明就是炫耀。
雪元香有家主撑腰,何必理会区区一个她?
雪易烟冷着脸起身,哼笑道:“既然大姐姐日上三竿还没起来,我也就不打扰了。”
估计不管她等多久,雪元香总有理由不见自己。
与其继续在这里自取其辱,雪易烟倒不如主动离开。
她就不信了,以后雪元香没有用到自己的地方。
今日之耻,雪易烟往后必然加倍奉还!
紫藤送她到院子外,眼看雪易烟眸里的恨意,不免担心地蹙眉,回去后不得不提醒道:“五姑娘瞧着迁怒到大姑娘头上,毕竟她如今跟着大殿下,要是在大殿下跟前胡言乱语…”
雪元香并没有把雪易烟放在心上,打断了紫藤的话:“何必担心,大殿下会选五妹妹,也是因为她心胸狭窄,只有一点小聪明,却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与其违心跟她来往,倒不如不来往了。”
她就是看雪易烟不顺眼,凉薄冷心到这个份上,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今天要是出手帮忙,雪易烟说不准就要赖到自己身上来,雪元香可不是雪妙彤,会忍着纵着这个五妹妹。
既然雪元香发了话,紫藤这才把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去了:“只是大殿下执意下山,又有七姑娘卜卦的血光之灾,要是出什么事,会不会牵扯到雪府?”
雪元香闻言,摇头道:“我昨晚为大殿下卜卦,血光之灾已经不在,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小伤是难免,家主已经秘密派人跟随大皇子的身后,保证他的安危。
不然大皇子没出事,皇上却迁怒在雪家,以此为把柄,雪府可就岌岌可危。
皇上对雪府的忌惮由来已久,若非还有些用处,恐怕早就不会让雪家存活至今。
想到帝王的猜忌和雷霆手段,雪元香蹙了蹙眉头。雪易烟跟在大皇子身边,要是翻脸不认人,为了荣华富贵出卖雪家,将卜卦之术教给外人。
雪易烟以为如此,能够在大皇子身边站稳脚跟,又能给皇帝卖个好,却是自取灭亡。
雪家没了,皇帝又如何会留下一个她?
思及此,雪元香吩咐道:“让人盯着五妹妹,可别让她犯蠢了。自己死了就算了,总不能叫她把整个雪家都拖下去陪葬。”
紫藤应了,悄悄从院子的角门出了去。
雪元香是内定的家主,能动用的人手可不少,这也是家主默许的。
雪易烟气冲冲回到世安阁,摔了整整一套青花瓷茶具还没能消气。
凡菱一面吩咐小丫鬟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免得伤了雪易烟,一面小声安抚道:“五姑娘快别生气了,可要紧着身子骨才是。”
“大殿下要是出事,我就得没命了,这时候还怕气坏身子吗?”雪易烟幽幽叹气,想到一出事,雪元香就避而不见,她又满心愤怒。
大皇子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雪家难辞其咎。雪元香见死不救,难道以为雪家不在,她还能如此风光吗?
凡菱低声提醒道:“五姑娘为何不为大殿下算上一卦?”
雪易烟只急得上火,倒是忘记了这茬,一叠声让凡菱送来一个巴掌大的匣子。
她沐浴净身,小心翼翼打开锦盒,把里面几枚从家主那里讨要来的古铜钱放进龟甲里,轻轻一晃。
古铜钱落在地上,传来清脆的两声轻响。
雪易烟看得诧异,只是眼底的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命数居然变了?”
她眨眨眼,又重新看了一遍,冷笑道:“就说七妹妹学艺不精,平日卦术也没见有多出色,却是在两位殿下面前献丑。”
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雪春熙有多大的能耐,真能算得精准?
“险些被这死丫头骗了去,让我在大姐面前丢了脸。”雪易烟面色阴沉,想到雪元香只怕早就卜卦出大皇子的血光之灾只是子虚乌有,这才会避而不见,却丝毫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叫雪易烟急得跳脚,就如同跳梁小丑一样,旁观得十分有趣?
想到自己在雪元香面前又急又慌的丑态,雪易烟的脸色更难看了。
只是比起雪元香,她更狠始作俑者的雪春熙!
要不是这个七妹妹在大皇子面前胡言乱语,怎会让好不容易被她劝下来的大皇子又撇开自己匆忙下山?
雪易烟可不会让雪春熙好过,想了想交代道:“凡菱,等会跟我去家主那里。”
凡菱小心翼翼地应下,又问道:“五姑娘,如今家主想必在气头上,这时候过去会不会…”
“就是在气头上,这时候才适合过去。”雪易烟冷冷一笑,裹上狐裘披风,怀里抱着暖暖的手炉:“明明是七妹妹惹出来的祸,怎能叫我一人担着?好叫家主知道,大殿下匆匆下山,少不得七妹妹的一张利嘴。花言巧语,让大殿下着了道!”
卜卦出血光之灾的是雪春熙,怂恿大皇子下山涉险的也是她。
在雪易烟看来,雪春熙就是不想自己好过。
指不定雪春熙嫉妒她,能得到大皇子的青睐。
想到这里,雪易烟唇边的弧度多了几分得意之色:“七妹妹以为自己是谁,还能让大殿下看上?”
若非雪春熙到处乱逛,碰到刚上山来的三皇子,也不会早早被定下,失去了让其他皇子挑选的机会。
不过这也是命,她们出生在卜卦之家,向来是信命的。
雪春熙注定要跟三皇子绑在一起,怨不了别人,只能怨老天爷了。
雪易烟去见家主的事,很快传到了雪春熙的耳边。
雪春熙不以为然,蔓霜反而急了:“七姑娘,五姑娘指不定在家主面前添油加醋的。若是家主因此恼了,七姑娘在雪家要更加不好过了。”
如今这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勉强凑合。依附的三皇子却是个不得皇上宠爱的,手里也没有权,更别提是家产丰厚了,估计连自己也勉强养活。
三皇子根本不能给雪春熙助力,反倒是累赘。
家主未必会给他面子,到时候为难雪春熙,三皇子也护不住自家姑娘,该如何是好?
雪春熙无奈,摇头道:“蔓霜就是太操心了,大皇子注定有此劫难。如今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主该高兴才是,哪里会怪罪于我?”
毕竟是她第一个卜卦出大皇子有血光之灾的人,也算是给家主提醒,没给雪家惹出祸事了。
光凭这一点,家主就不会为难自己。
至于雪易烟的话,家主素来清楚她的为人,说的什么究竟能听进去多少,根本不需要担心。
雪春熙又安抚蔓霜道:“你也少操点心,整天跟小老太一样。去吩咐取午饭来,做些好克化的给三殿下。”
好歹浅云居里多了一位三皇子,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又有一双古怪的眼瞳。起码雪府的下人不敢公然怠慢,雪春熙吩咐他们做事倒是容易得多了。
等蔓霜出去,雪春熙不由自嘲一笑:“多得三殿下在浅云居住下,不然我可使不动这些人的。”
封应然皱眉,不悦道:“七姑娘未免太纵容这些下人了,赏罚分明才是。既然做不了事,还留着做什么?再是如何,七姑娘也是雪家的主子,岂是下人能怠慢的?”
雪春熙不在意地道:“反正在雪府呆不了多久,他们都是家主指派过来的,下人素来懂得见风使舵。”
她不受家主宠爱,下人自然就不那么殷勤,也是人之常理。
说起来,封应然也一样不受宠,不知道府里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一年到头四处剿匪,回府后如何还得应付这些糟心的下人,倒是难过了。
似是注意到雪春熙若有所思的目光,封应然猜出了她的心思:“顾青的父亲早年伤了腿脚,行走不方便,我就留下他当管家,府里的事皆由顾叔来打点,不需要我来操心。”
顾叔感念他的收留,自是把府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不让封应然有后顾之忧。#####

第二十一章 赌徒
“顾叔出身不错,只是家道中落,无奈之下从了军。能文能武,是个大才,却是可惜了。”封应然摇摇头,原本他更想顾叔成为自己的军师,而非府里籍籍无名的小管家。
可惜被顾叔拒绝了,反倒把顾青送到他的身边来。
说是属下,顾青却更像是封应然的兄弟。比起皇家这些有着血缘关系却并没有多少亲近的皇兄皇帝,顾青是封应然能够坦然把后背交托出去的真兄弟。
“我不常在府里,顾叔却也不让下人躲懒,该收拾的收拾,总不能叫他们整天无所事事。下人也是精挑细选过的,留下的并不多,足够用就行了。”
封应然歪在软榻上,他胸膛的伤口用药后渐渐结痂,却依旧不能有大动作,只能勉强坐起身,还坐不了多久。
“小女子真是受教了,”雪春熙笑笑,她对这些身外物素来不在意。如今听着一个大男人管起家来也头头是道,自己倒是差得远了。
就是这份漫不经心,才纵容得下人这个模样。
说到底,如今下人敢肆意怠慢主子,也有雪春熙的责任。
但是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顿时有些苦恼。
封应然见雪春熙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不由笑了:“以后注意些就是了,正如七姑娘所说,反正在雪府也住不久了。”
他选了雪春熙,那么等伤好后,她就得跟着封应然下山的。
雪春熙对灵犀山外的生活颇为好奇,斟酌地问道:“听说山下有市集,大家把手工做的东西拿出来卖。有好吃的点心,漂亮的灯笼,这灯笼夜里还会飞上天去?”
封应然对上她好奇的眼神不由失笑,雪春熙如今双眼亮晶晶的,就像是小童清澈的眼眸,懵懂而纯真。
灵犀山多年才开放给外人进来,虽说多有不便,却也养得这些姑娘们不谙世事。
或许这也是雪家故意的,正因为这些姑娘心思简单,容易拿捏在手心里,皇家人才会一直容忍她们的存在。虽说身怀异术,却是轻易为皇家所用。
毕竟一个满腹心机的国师,若是起了别的心思,蓄意掌控皇帝,把持朝政,雪家哪能世世代代隐居在这灵犀山上?
封应然也没有隐瞒,仔仔细细地说道:“那不是普通的灯笼,而是孔明灯才会飞上天。平常灯笼也有好看的,等八月十五的灯节,整条街上挂满了各色灯笼。走马灯,玲珑灯,仕女灯,叫街上明亮如白昼。”
光是想想,雪春熙就满心向往:“只有八月十五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些漂亮的灯笼?”
“也不尽然,若是七姑娘喜欢,顾青倒是做得一手好灯笼,我再献丑画上几笔,就能让姑娘把玩。”封应然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了。
年轻男子做灯笼送给未出阁的女子,实在是唐突了,也有凤求凰之意。
好在雪春熙不谙世事,也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小脸露出惊喜的笑容来:“没想到顾副将不但能武,还懂得做灯笼。”
“那么,三殿下,一言为定?”
舞蹈弄枪的手竟然还会做精细活,叫她好生佩服。
封应然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想多了,还以为雪春熙会因为被唐突而生气,倒是忘记了她压根就不清楚送灯笼的意义:“嗯,一言为定。”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七姑娘,家主有请。”
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蔓霜挑起帘子,让身后的人进来。
雪春熙抬起头,略略一怔:“我知道了,有劳姑姑走一趟。”
这是苓笙,家主身边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说是雪府的管家也差不离了。
蔓霜机灵地递了一个荷包过去,苓笙面色冷淡地接过,临走前又叮嘱一句:“七姑娘莫要让家主久等了。”
等她走得远了,蔓霜才苦着脸道:“就算在家主面前再得脸也是下人,居然不让奴婢先进来通传一声…”
知道蔓霜也是为难,这才满腹埋怨,雪春熙不在意地道:“家主特地让苓笙来叫我,只怕不是一般的小事。”
闻言,蔓霜倒是紧张起来了,猜测道:“五姑娘这才去告状,家主就把七姑娘叫过去,莫非因为大殿下的事要责罚姑娘?”
雪春熙满脸不在乎,还安慰她道:“家主不是听信片面之词的人,或许是叫我过去问上一问。你留在这里照顾三殿下,我去去就回。”
她裹上白狐披风,衬得小脸白皙如雪,怀里抱着金丝手炉,独自一人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