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灵恋爱了,单纯的她,全心全意地投入进这段感情。
邱函说来回挤地铁上班太累,她就把自己不开的奔驰车给了他;邱函想买房,她就去买房;邱函的父母在乡下需要钱看病,她二话不说便把钱掏了…他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她甚至冲撞了她最爱的哥哥,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偷偷与他领证。
然而,领证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这一切只是个骗局,什么灵魂伴侣,都不过只是一个假象。她在邱函的车里发现了潘晓婷的孕检报告,她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可是段灵不知道该怎么发作,她明白的,一旦说穿,她辛苦经营的一切就都毁了。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试图去“一春”心理咨询室向颜春晓寻一个情绪的出口,可最终,她不忍启齿,选择了一走了之。
“潘晓婷和邱函设计这一切,就是因为觊觎段家的财力,想要从段灵身上得到钱?”
莫子昂点点头。
这乍听或许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
金钱衍生出的欲望,能腐蚀一切,包括人性。
“阿寻把邱函叫出来对质,邱函面对证据抵赖不得就承认了。”
“所以他就把人打了?”
“对,阿寻直接在咖啡厅就把人狠揍了一顿,发了狂一样,咖啡厅的店员怎么都劝不住,只能报警,所以事情才闹大了。”
颜春晓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莫子昂也跟着叹气。
车厢里一阵简短的沉默。
“我能理解阿寻,这种人渣,换我我也揍。”莫子昂一拳落在方向盘上,过了会儿,他紧绷的神情又忽而变得悲伤,“阿寻多疼灵灵,外人根本不知道,可我知道。”
前方一个红灯,莫子昂轻踩刹车,车子慢慢停在斑马线后,行人说笑着从他们车前走过,莫子昂微哑的声音在那些笑声里特别突兀。
“你不知道吧,阿寻和灵灵,从小住在孤儿院,两个孩子在外孤苦漂泊相依为命了十年,才被带回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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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春晓回到家之后,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莫子昂的话。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段灵仅因为哥哥不看好她的恋情就陷入抑郁,而段寻,在背后的默默付出和事发后的隐忍更是让人唏嘘心疼。
这对兄妹把彼此都放在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他们不该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分离。
颜春晓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肖光的电话终于回过来了。
“颜医生,抱歉,刚才一直在忙。”肖光满是歉意。
“没关系,段先生怎么样了?”
“他…”肖光顿了顿,欲言又止,“他不太好。”
这个回答在颜春晓的预料之中,可即便如此,她的心还是往下沉了沉。
“肖光,我想去看看他,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颜春晓按照肖光给的地址,打车去了段寻住的地方。他住在城南的一个别墅区,位置有点偏,但依傍着鹿海,风景瑰丽又大气。
肖光早就等在了大门口,一看到颜春晓,立马迎了上来。
“颜医生。”
颜春晓对他点了点头,目光穿过院子:“人呢?”
“在里面。”
肖光比了“请”的手势,带着颜春晓走进了客厅。
客厅很宽敞,装潢简洁又自有格调。客厅北边是个壁炉,方便冬天采暖,南边是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玻璃之外,就是碧蓝的鹿海。这样的距离,容易让人产生伸手就能拥抱海洋的错觉。
肖光对颜春晓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颜春晓顺着肖光的视线望去,看到了阳台上的段寻。
段寻回来之后洗过澡了,刚才警察局那身用于伪装的精致西装已经被换掉了,此时的他穿着白色的上衣和一条浅栗色的麻裤,在壮阔的蔚蓝面前,淡得像是天边的一片云。
段寻背对着她,并不知道她的到来。
颜春晓推开了通往阳台的那扇玻璃门,朝段寻走过去。她的脚步声,并没有引得他的回头。他好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段先生。”颜春晓轻轻唤了声。
段寻昂起头,看向她,他的头发刚干,落在额前盖住了两道凌厉的眉毛,让他看起来乖顺而脆弱,完全不像刚疯魔打过人的状态。那栗色的眸子里,甚至浮着一层来不及掩藏的水光。段寻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无声地询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这答案不用她给,他又很快猜到。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伸手替她拉了一张编藤的靠椅。
颜春晓坐到椅子上,两人肩并着肩,面朝着大海。风很大,海浪拍打着礁岩的声音清楚地在四周环绕着,她的余光悄悄地落在段寻脸上。
“段先生…”
她是个心理医生,她受过专业的培训,也因此比一般人懂得更多的安慰技巧,可此时此刻,面对段寻,她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很难受。”颜春晓说。
共情,这是心理安慰的第一步,可她走这一步,并不是为了共情而共情,她是真的能感同身受。
“但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怪你,你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声音在风里带着一丝缱绻的暖意。
段寻目视远方,远方惊涛拍浪。
“我宁愿这一切都怪我。”他说,“我宁愿她是和我赌气才走上了绝路,也不希望她最后抱着那样的委屈离开。”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对于妹妹段灵,他愿意用余生的自责,去减轻她离开时的压抑与痛苦。
如果段灵知道段寻这般为她着想,她还会不会为了一个毫不值得的邱函离开这么深爱着她的家人?
没有答案了。
人在遭受一些难以承受的负面事件而冲动的瞬间,悲观、压抑和狂躁的情绪就会被放大,根本不会思考那么多。
“她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也很容易相信别人。当初我反对她和邱函在一起,就是怕她会上当受骗。”段寻摁着眼窝的位置,轻轻推挤着,“或许我该再强硬一些,我不该心软。”
“我理解你,你的反对和你的心软都是因为你爱她,你既怕她被骗,也怕她会因为你的干预而错过真正的爱情。所以你半推半就,也顺其自然。”她把手轻轻地放在段寻的肩膀上,语气坚定:“你做的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
她试图引导他走出悲伤与自责的情绪。
段寻感觉到左肩膀上那簇微热,隔着薄薄的衣衫在他的皮肤上晕开,他没有抬头,眼睛却因为这温度变得湿润起来。
颜春晓是懂他的,这种懂不仅仅是一个心理医生技术层面上的理解,她更像是一个朋友,一个与他同悲的朋友。
他凌厉的悲戚,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心还是很痛,可痛得不再冰冷。
“对了。”她忽然收回手,从衣兜里掏出一直录音笔,放在玻璃桌面上,“段先生,这是给你的。”
段寻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那支录音笔。
“这是段灵在我那里治疗时留下的录音资料。”她说。
颜春晓原本是打算把这支录音笔留给邱函的,可是,去见邱函的那天,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她给邱函的,是一支完全空白的录音笔。她想以此测试邱函对段灵的真心,而邱函让她大失所望。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会回去好好听,会把段灵的声音当成自己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那支录音笔里面是空白的,这说明,他根本没有将那支录音笔打开过。
颜春晓非常庆幸自己留了一手。
要不然,这对段寻而言非常珍贵的东西,或许已经被邱函毁了。
段寻拿起桌上的录音笔,按下了开关。
“颜医生,我很在乎我哥的感受,我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把我的幸福建立在与他的隔阂之上,我很痛苦,如果我哥能祝福我就好了,我真的希望他能祝福我…”
段灵轻柔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出来的刹那,段寻垂下了头,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他并未失声痛哭,但那微微耸动的双肩出卖了他的情绪。
无声的流泪也是哭,悲伤的深浅并不在于哭声有多么响。有时候,越肆意的东西,越是虚假。
哭出来就好。
能宣泄就好。
海风狂乱地飞舞,风里的腥咸就如同眼泪的味道。
颜春晓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抬手一下一下地抚拍着他的后背。
“段先生,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将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只要你还想她,她就永远在你身边。”


第28章 若白1
段灵的事情开始时满城风雨,结束却悄无声息。吃瓜群众还没有了解到底怎么一回事,网上已经找不到关于此事的任何一条消息了。
也是,以段家的权势,要做到这种程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而邱函和潘晓婷,听说因为段寻施压,两人相互出卖,不欢而散,最终被彻底赶出了环城。
颜春晓觉得,相较于段灵,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已经是很仁慈的结局了。
而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再见过段寻,只是偶尔听肖光说起,说段寻投身于忙碌的工作,情绪并无异常。
他当然不会让旁人看出异常,那日在海边别墅的掩面流泪,应该已经是这个男人的极限了。
从此之后,段灵只会是他心头一道不被提及,也永不愈合的伤,无论多悲多痛,多想多念,他都只会自己忍。
“颜医生,这幅壁画挂哪儿啊?”
颜春晓的身后传来小荟的声音,她转头,目光从护城河的青柳上收回来,往屋里环视了一圈。
是的,她们搬家了。
一春心理咨询室的新址选在了鹤亭西路178号,原本,颜春晓因为这里的房租太贵而迟迟下不了决心,可是前两天,中介的小吴忽然联系她,说鹤亭西路的房子价格跌了,问她有没有意向考虑。
她当然有意向考虑。
本来,她就是对鹤亭西路的房子一见倾心,不愿退而求其次,所以才导致搬家的事情一再被搁置。这次房租突然跌价,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可是,天上会掉馅饼吗?
颜春晓直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可是小吴口风又很紧,她怎么问都问不出来,最后,她没法子,只能相信她运气好遇到房租跌价。
“挂中间吧。”颜春晓指了指正中间的那面墙壁。
“好的。”
小荟搬来个椅子,正准备把壁画挂上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屋里两人同时扭头,看到肖光提着一个大花篮,站在门口。
“颜医生。恭喜你搬新家。”
“谢谢。”
“不客气,这个花篮是段总让我送来的。”
肖光笑着走进来,随手把花篮放在了桌上。
颜春晓看到花篮上夹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印着一串祝福语,落款是段寻手写的签名。
他的字很好看,笔锋遒劲有力,没有一丝潦草感。
颜春晓注意到这个“段”字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小吴说这一片的房子都是段氏的,难道,这次房租突然降价的事情,和段寻有关?
“肖光。”
“嗯?”
“段先生怎么知道今天我搬家?”
“我说的。”
“那房租的事情,也是你说的?”
“是啊。”肖光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是话已经来不及收回了,他只能嘿嘿尬笑两声,“我就随口提了一嘴…”
他也不知道,他随口提的那一嘴段寻会上心。
而且,其实按段寻的意思是,直接免了房租,可肖光知道,如果一分不收的话,颜春晓肯定不乐意,所以他后来和中介那边商量了一下,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减免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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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光帮着把壁画挂到了墙上,还抢着把一些体力活都干完了才离开。走的时候,颜春晓送他到了楼下。
“肖光,今天谢谢你了。”
“颜医生客气了。”肖光指了指他停车的方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颜春晓点点头,看着肖光转身,踌躇了几秒,又忍不住叫住他。
“肖光!”
肖光转过头来看着她。
“那个…你能不能把段先生的手机号码给我?”她扬了下嘴角,有点不好意思,“这次我能顺利搬到心宜的房子,多亏了段先生,我想,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表达一下谢意。”
“好的。”
肖光爽快地拿出手机,将段寻的号码发给了颜春晓。
一般情况下,段寻的号码是不允许随随便便给别人的,可是,在肖光眼里,颜春晓并不算别人。他知道,在段寻眼里,她也不算别人。
那日在城郊的海边别墅里发生的所有,肖光都记得。他跟着段寻这么多年了,人前的段寻从来都是不露声色的,他可没见过这个男人对谁展现过那样的脆弱。
这说明,颜春晓对段寻来说,是不一样的。
肖光离开之后,颜春晓才把短信里的号码翻出来,存进通讯录。她想给段寻打个电话,又担心这个时间点会打扰他工作,思来想去之后,她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他。
“段先生,房子的事情谢谢你了,等你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短信出去后,段寻那边没有动静。
颜春晓想了想,她都忘了自报家门了,于是赶紧又补一条:“我是颜春晓。”
还是没有动静。
颜春晓等了一个早上,都没有等来段寻的回复,她时不时翻看手机,甚至怀疑,是不是肖光给了错误的号码。
“颜医生,怎么不停地看手机?你在等电话吗?”小荟看出她的异常。
“我有吗?”颜春晓眉毛微微上扬,手又不自觉地去解锁手机屏幕。
“眉毛微微上扬,是明知故问的一个行为表现,手不自觉的去碰手机,也是潜意识的一种行为。”小荟露出得意的表情,“这些行为心理学,可都是你教我的,你自己忘了?”
颜春晓对小荟竖了竖大拇指:“快要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没有,还差的远呢。”
小荟嘴上谦虚,但其实特别吃这一套,被颜春晓这高帽子一戴,她就立马乖乖去边上看书学习了。
颜春晓起身,把肖光拿来的花篮放到了窗台上。
阳光穿透窗玻璃,洋洋洒洒地落在花丛中,花瓣上的滚珠盈了光,闪闪发亮。
颜春晓的手指捻着那张卡片,轻轻地摩挲着卡片上那个名字。身后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她回过头去,看到段寻的短信亮在屏幕上。
“在外出差,回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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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春晓带着小荟在两天之内完成了工作室的大迁徙,之后又花了几天整理打扫,挨个联系客户,通知工作室已经更换地址。
这期间,“一春”心理咨询室也迎来了搬迁换址之后的第一个病人,刘美含。
刘美含刚满十五岁,是个初中生,这也是颜春晓从业以来遇到的年纪最小的一个病人。刘美含的母亲郭丽把她送到“一春”心理咨询室之后,她就一直安静地站在边上,手插在校服外套的衣兜里,低垂着头,不看谁,也不理谁。
“颜医生,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最近都是这个状态。”郭丽说。
“最近?这种状态只是最近?还是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嘛…”郭丽扫了自己女儿一眼,“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上周学校老师联系我,说她在学校课上课下都不和同学说话,性格内向的奇怪,老师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心理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我才…”郭丽越说越小声,“颜医生你给看看,能不能治好?”
颜春晓顺着郭丽的视线,扫了刘美含一眼,美含很瘦弱,在同龄孩子中个头偏矮,她的头发邦成了一个不高不低的辫子,发尾落在肩头,短短的一寸枯黄,像深秋的落叶。
因为她从进门开始就低着头,颜春晓无从得知她的情绪。
“我先和她聊一聊吧。”颜春晓说。
“好,那我晚点来接她。”
郭丽说着走到刘美含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交代道:“妈妈先回店里,你在这里好好配合医生,听到没有?”
刘美含依旧垂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郭丽有点尴尬地看向颜春晓,默默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一春”心理咨询室。颜春晓对小荟使了个眼色,小荟会意,去了另一边的隔间。
屋里只剩下了颜春晓和刘美含两个人。
窗户虚掩着,微风撩动薄纱窗帘,氛围安谧。
“美含。”颜春晓开口叫她。
可是,刘美含并不理她。
“美含。”颜春晓走到她面前,“我叫颜春晓,颜色的颜,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那个春晓。以后,我们可能要相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叫我颜医生,也可以叫我春晓姐姐,我希望你能信任我,让我变成你的朋友,好吗?”颜春晓先做了自我介绍,也在这个过程里尝试和她拉近距离。
刘美含仍旧无动于衷。
“过来坐。”颜春晓温柔地握住刘美含的手腕,另一只手指了指沙发方向,“沙发上坐着比较舒服。”
刘美含顺着颜春晓手上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坐进沙发里。沙发上放了一排浅色的靠垫,刘美含坐下去的时候,顺手捞了一个,抱在怀里。
她继续垂着头。
颜春晓拿起笔记本,想了想,又放下,她空手坐到刘美含的对面,以一种轻松的姿态面对她。
“你愿意和我说说你最近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
“开心的事情也行。”
“…”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身体或者心里?”
“…”


第29章 若白2
颜春晓难得遇到这么棘手的病人。
一般情况下,在两人相互熟悉之后,前半部分是病人自我叙述遇到的情况,后半部分是她诊断病情,两人交流解决问题。
可今天,刘美含闭口不言,她全程一个人自说自话,到最后,问题没有找出来,她已经口干舌燥了。
颜春晓起身,去饮水机边上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边放到了刘美含的面前。
虽然出师不利,但颜春晓并没有觉得沮丧或者不快,她只是有点感伤。因为看到这样全然封闭自我的小美含,她想到了某一时刻的自己。
当年的她能幸运地走出来,她希望刘美含也可以。
郭丽来接刘美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整整两个小时,刘美含始终维持着那个状态,颜春晓没有从她身上得到任何的信息。
送她们母女下楼的时候,颜春晓把一张纸递给了郭丽。
“美含妈妈,这张纸你拿回去,上面是我写的一些问题,你帮忙填一下,让我能更好的了解美含,你明天送她过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
郭丽点点头,有些担心:“她要始终不肯对你开口可怎么办?”
“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隔天,郭丽准时把刘美含送到了“一春”心理咨询室,也按颜春晓的要求把她的问题都填了一下。
颜春晓发现,原来,刘美含的亲生父亲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郭丽一人把刘美含带大,刘美含七岁的时候,郭丽再婚,嫁给了她现在的丈夫钱岳鑫,婚后一年,两人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钱朵。
现在,他们是一家四口。
小女儿钱朵出生之后,郭丽的所有注意力就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刘美含的变化。在郭丽看来,刘美含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的,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只是最近周围的人都说她变了,变得更孤僻了,她才感觉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情况了解到这里,颜春晓心里大致有了点底。
郭丽走后,她给刘美含递了纸和笔。
“美含,你能给我画幅画吗?”颜春晓用手比划了一下,“画房子、树和人,还有其他你想要画的东西,都可以画上去。”
刘美含大概并不清楚颜春晓给她做房树人测试的用意,只是单纯觉得画画比开口聊天容易,她微微抬眸,迟疑了片刻,拿起笔。
颜春晓见孩子有所反应,悄悄松了口气。她拿起自己的笔记本退回办公桌前,并没有看着她作画,而是把空间都留给了她一个人。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之后,刘美含默默地放下了笔。
颜春晓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放笔,立马笑着走过去。
“好了吗?”她问着,拿起了那张画稿,笑容随即凝住了,“你这是…”
刘美含完全是照着墙上的那副壁画模仿的。
这说明,她的心里有道墙,她完全不希望有人能越过那道墙看到她内心真正的世界,又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能有人真正帮到她,所以,她只是在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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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过去,刘美含还是老样子,虽然每天报到,但一点敞开心扉的意思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好?她不说我们又不能把她的嘴巴撬开。”小荟在旁看着都着急了起来,这几天,她比颜春晓还要抓狂。
颜春晓没出声,她扫了一眼桌上那张房树人画稿。
其实,这张画稿虽然是刘美含模仿壁画画的,可是,某些细节之处还是泄露了她的内心。比如,壁画上的那个棵树位置比较居中,而画稿上的那棵树位置却是靠左的。靠左,这意味着刘美含她怀念过去,而整棵树的树冠很大,根茎却比较小,说明她没有安全感或者说有不安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