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你怎么样,我就想今天趁着大家都在,你诚实地告诉大家,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卞廷川说。
众人闻言,都朝佟冉看过来。
连日的揣测和猜忌,那些背后的恶意和鄙夷,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
卞应宗想开口替佟冉说话,被佟冉制止了。
“师傅,我的确有事隐瞒大家。”佟冉站起来,看了一圈在场的人,淡淡地说:“我结婚了,和上官珒。”
“啊?”
“什么?”
“……”
餐桌上一片哗然,连素来沉稳的卞应宗都惊了一惊。
相较于众人吃惊的反应,卞廷川则是彻底愣住了。他原本以为,佟冉和上官珒只是单纯的交往而已,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已经结婚了!强压在心底的怒意再一起涌上心头,他一把扫落了桌上的蛋糕。
“啊!”
众人又是一阵惊吓。
蛋糕落地,奶油溅得七零八落。
佟冉望着那一地狼藉,鼻头泛起了酸,可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哭。
“师傅,玲姨,还有大家,我在云和剧院这么多年,早已把你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家人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所以结婚这件事情,虽然是我的私事,但我依然因为隐瞒了大家而日日觉得愧疚和抱歉。对不起大家,也谢谢大家今天替我过生日。你们慢慢吃,替我那份也吃了,我先走了。”
佟冉说完,拿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走。
“小冉!”沈素玲跑过来想拉住她。
“让她走!”卞廷川大喊,“人家现在是上官太太,没准有更大的生日聚会在等着她,何必强留她在这里!”
佟冉闻言,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用力地抹掉,头也不回地离开。
--?--
佟冉回到家,天已经暗了。
家里没人,她也没开灯,直接就着夜色,躺进了沙发里。
四周安安静静的,她的心却很嘈杂,卞廷川的那些话,像钉子一样一颗颗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躺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客厅的灯全都亮着,上官珒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书。
佟冉坐起来,身上的毛毯顺势滑到了地上。
“你回来啦。”她开口,嗓音哑得像是患了重感冒。
上官珒放下书,看着她:“今天生日?”
“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说过。”
佟冉想了想,好像她是随口提过,没想到,他还记得。
“不是说有人陪你过?”上官珒挑眉,“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佟冉抓着毛毯的一角,不出声。
上官珒从她的表情里,已经读懂了一切。
这几天,她每天早出晚归,按时去云和剧院上班,他还以为,她和卞廷川已经和好了。今天她生日,他也是记得的,原本想安排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饭,可又记得她说过生日有安排,怕影响她的计划,思来想去,最后也没有提。
晚上回家的时候,他的车子开进院子,看到家里一丝火星儿也没有,他的心还闷了一下,想着果然是有人陪着过生日的样子。
可一进门,打开灯,就看到她躺在沙发里,整个人瑟缩着,像一尾被抛到了岸上的鱼。他看着她,想起她第一天到家里时,也是这样睡着了。他去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这一次,她没有警觉地醒来拿红缨枪指着他,她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仿佛刚刚经历了极倦的事情。
上官珒没有打扰她,他一直坐在沙发里安静地陪着她,直到这一刻,她自己醒来。
“还过吗?”上官珒问。
“什么?”
“生日。”
佟冉摇摇头:“不过是老了一岁而已,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他靠进沙发,略显遗憾:“看来礼物是送不出了。”
“我过不过生日和你送不送礼是不冲突的。”她朝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上官先生,礼物拿来。”
他扬唇一笑,忽然站起来,牵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沙发上拉下来。
“诶诶诶……”佟冉被他带着往外走,“去哪儿啊?”
“去收礼。”
佟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牵出门,塞进了车里。
--?--
车子一路往南去,佟冉起初没在意,直到发现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原生态,才预感不对劲。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猜。”
“猜不到。”
“那就等着。”
他专注地开车,车子上了盘山公路,没有路灯,两边景物在黑暗里像是张牙舞爪的兽,随时会朝他们扑过来似的。
“到底要去哪儿啊?”佟冉坐不住了,“你刚才说收礼,谁收礼?”
“这里还有别的寿星?”
“谁知道呢,没准是你把我当礼物送给山林里的妖怪。”
上官珒的手指在方向盘跳:“你食量大还不长肉,现吃塞牙,养着赔本,妖怪不见得会收。”
佟冉撇撇嘴,再想问清楚,上官珒的车已经在络灵山天文台的大门前停下了。
“这里吗?”
“嗯。”
“这么晚了,我们能进去吗?”佟冉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些怀疑。
“既然带你来,就一定能进去。”
“你路子可真广。”
上官珒笑,夸得他跟黑道似的。
两人进了大门,直接上了顶楼。顶楼的平台上各种专业的观星仪器分布在不同的位置,走一圈,就能将整个星空都清晰的收入眼底。
佟冉莫名兴奋起来,东摸摸西摸摸,又小心翼翼,生怕给人弄坏了。
“知道怎么看吗?”上官珒问。
她乖顺地摇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过来。”
上官珒朝她招手。
佟冉走到他身边,他将她推到望远镜的镜头前,然后长臂一扬,按住了镜头,她就这样,被他圈在臂弯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看这里。”上官珒说着,转动镜头。
随着他的动作,两人的距离更近,他的气息来回吹拂,像是悬了根羽毛在她耳廓,左摇摆一下,右摇摆一下,一阵阵痒,一阵阵热。
佟冉笔直地站着,局促到不知所措,她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看啊。”上官珒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佟冉忙低头,将眼睛凑到镜头前。
透过镜头,她看到繁星点点,像翻洒的水钻,一闪一闪,美得让人窒息。
“看到了吗?”上官珒在她身后问。
“看到了。”
上官珒调整镜头,随着镜头的移动,佟冉视线里的星河仿佛在流淌,一丝丝微光,汇聚成浩瀚的力量,撼动她的心。
“阿冉,万顷星河赠予你,祝你生日快乐。”上官珒在她耳边沉声道。
佟冉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她回头去看上官珒,他双眸明亮,瞳仁里也像盛满了星光。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句经典的表白词“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这个浪漫的男人,他的人间理想是谁?他又会是谁的人间理想?
“谢谢。”佟冉明明已经感动到快哭出来,嘴上却还在打趣,“你送的礼物有抄袭的痕迹。”
“是啊,借鉴你的,你送我一室芬芳,我送你万顷星河,都是高级有内涵的礼物。”
“是挺高级挺有内涵的,最重要的是,都不花钱,勤俭持家。”
上官珒哈哈大笑:“那你喜欢吗?”
“喜欢。”
真的,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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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冉很快学会了自己掌握镜头。
上官珒立在边上,看她满脸兴奋,与出门时那焉茄子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他微微放了心。佟冉这人,就是这点好,天大的烦恼,稍微转移下注意力就能打消。
“哇,那是北斗七星!”
“哇,那是牛郎织女星!”
“哇,还有流星!”
她话落,立马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看来老天也知道你过生日,特地派流星来让你许愿。”上官珒道。
“是啊,可惜,生日蜡烛能许三个愿望,流星只有一个。”
“差两个,我替你实现。”
佟冉转头去看上官珒,他抱肘倚在栏杆上,背后透蓝的星空,将他的身影衬得特别伟岸。
“怎么说?”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真的?”佟冉双眸放光,“什么都可以吗?”
上官珒点点头。
“你不怕我提出不可能的要求吗?”
“星辰都送给你了,总不至于还要让我上天去摘日,下海去捞月吧。”他眼神里闪着一种从容的自信,“除了这两样,我都可以给你。”
“有时效吗?我现在还没想好呢。”
“不设限,你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告诉我。”
“你简直比圣诞老公公都好!”佟冉开心地冲他点赞,然后又隐隐担心,“你不会反悔吧?”
“怎么?难道还要立字为据?”
“好主意!”佟冉四下看了看,看到靠墙的办公桌边有纸笔,“那儿有纸!”
她说着,抬脚快步往办公桌方向走,哪知转身太急,手肘撞到了观星仪器,眼见那仪器要倒,佟冉吓得忙全力去护它,最后,仪器稳了,她却重心不稳笔直地往前栽出去。
“啊!”佟冉一声尖叫。
幸而,上官珒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佟冉转了个圈儿,紧偎进他的怀里,两人再一次以最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她咽了口口水,昂头去看上官珒。
上官珒也正望着她。
“能不能小心点?”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
“我怕撞坏了人家的仪器嘛。如果真被我撞坏了,那我的第一个愿望,大概就是让你出资帮我赔偿这仪器钱了。”
上官珒回头看了一眼那观星仪器,摇摇头:“这太贵了,我赔不起,幸好还没有签字画押,还可以反悔。”
佟冉愣了一下,随即蹙眉。
“你看你看!这个小意外恰恰说明了立字为据的重要性。”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对那张办公桌更有了执念,“你放开我,我这就去拿纸笔,现在就签字画押。”
“不用那么麻烦。”上官珒揽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不让她挣脱。
“你有更简单的办法?”
“有。”
“什么?”
他低头凑到她面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翼。
“口说为凭,盖章有效。”
话落,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第八十五章 人偶
佟冉自然是不相信的,她的师兄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剧院有些人的嘴,她是见识过的,他们惯会胡说八道。
回到后院,她继续打扫卫生。
书房里传来师傅卞应宗的呵斥声,一声比一声严厉,沈素玲急得在外头团团转,生怕他们父子真会闹起来。
佟冉远远望着,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这云和剧院,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太平日子了。
卞廷川从书房出来,已经很晚了,他没吃饭,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到佟冉离开时,他都没有出来。
佟冉回到家,还惦记着云和剧院的事情,心里终归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她上楼换了衣服,刚准备做晚餐,家里门铃响了。
是费海。
佟冉一打开门,就看到费海身后跟着一个体格壮硕的男人,男人扛着长长的纸箱,纸箱里头不知装着什么。
“费海,这是?”
“望远镜。”费海说。
“望远镜?”
“嗯,上官先生让我去络灵山天文台那里搬来的,说是放去二楼的阳台上。”
佟冉不知道这上官珒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但看着那男人扛着纸箱似乎挺累,她赶紧侧身先让人进了屋。
“上官先生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把望远镜搬回家啊?”佟冉一边指引着男人上二楼,一边回头看费海。
费海摇摇头:“倒没仔细说。”
只是早上的时候,上官珒忽然打电话给他,说是买了个望远镜,让他去络灵山天文台搬回来。费海驱车赶到天文台,结果工作人员搬出来的望远镜是坏的。
花钱买个坏的望远镜?这叫什么事儿?费海怕弄错了,打电话回去确认,结果上官珒说就是那个。
他多嘴问了句:“为什么买个坏的望远镜啊?”
上官珒心情不错地回答:“因为有纪念价值。”
什么纪念价值?
佟冉心里嘀咕,总不至于是纪念他们的初吻吧,想到这里,她的脸又泛起一阵燥热。
二楼阳台很大,原已经放了一套编藤桌椅,新添了这望远镜,也不觉得拥挤。
费海等男人安置好了望远镜,献宝似的对佟冉道:“佟小姐,这个镜头是我去新换的,听说比原来的还高级呢,你以后不用去天文台,在家里就可以观星了。”
佟冉也生了一丝兴奋,送走费海他们之后,她又折回了阳台上,东捣腾一下,西捣腾一下,看看这,也看看那,上官珒什么时候回来了,她都没有发现。
上官珒进门没见佟冉,猜她准是在阳台。
果然,他上了楼就看到她站在阳台上,正研究那望远镜,她的表情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孩,专注到忘我。
“怎么样?”上官珒推开阳台的移门。
佟冉闻声回头,看到他倚着门框正看着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在你数星星的时候。”他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家里的新成员,“感觉怎么样?”
“你指什么?机子的性能?还是观星体验?”
“你可以都评价一下。”
“机子性能当然是好的,新换的镜头很清晰。至于观星体验嘛,就像你说的,我能数清看到的星。”
上官珒笑了一下,弯腰看向镜头。城市的星空,自然比不了山顶上看到的那样浩瀚,没那环境,也没那角度。
“现在的空气污染和光污染太严重。”上官珒淡淡地道,“搬个望远镜没用,看来以后得搬家了。”
“你想搬去哪里?”
“能让你看得到星空的地方。”
--?--
夜风吹拂,阳台上有些凉。
上官珒的目光却是火热的,佟冉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可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偏偏又生了一丝甜,他的未来规划里,竟然有她。
“你两年之内会搬家吗?”佟冉问。
“怎么?”
“你忘了吗?我们的婚约两年为限,两年之后,我们将各奔东西,那么到时你搬去哪里,都和我无关了。”
“没忘。”上官珒拉开身后的藤椅坐下,翘起二郎腿,悠悠然的样子,“我清楚地记得婚前合约上的每一个条款,包括保密条款。”
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保密条款?
佟冉莫名心虚了一下,想问,但又觉得此时缄默不言,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比较好。
她不说话,上官珒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对视着,似乎是在比谁先耐不住。
佟冉这点道行,自然是斗不过上官珒的。
“你什么意思?”她绷不住先开了口。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问问佟小姐,你做到了吗?”他的语气忽然很官方,仿佛接下来就要公事公办了。
“我……我……”她没底气就结巴。
上官珒见状,笑得更志在必得:“我听说,佟小姐在云和剧院宣布我们结婚了?”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佟冉顿时像被抓了现行的贼,什么狡辩都说不出来。
“我……我那是事出有因,我……”
“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他打断她的话,“既然你违反了保密条约,就等于违反了整个合约,那么两年期限,也就不作数了。”
这什么逻辑?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却好像还挺有道理?
“保密条约是你先违反的。”佟冉打起精神和他抗争,“你带我去参加二哥的酒会,就等于将我们的关系公布于众了,为什么你能说,我不能?”
“酒会上都是家人。”
“宋依寒也是你的家人吗?”佟冉提高了声量。
上官珒一愣,倒是把宋依寒忘了。
“她是吗?”佟冉难得见上官珒卡壳,忙趁胜追击。
上官珒挑眉,笔直地盯了佟冉半晌,问:“阿冉,你是在吃醋?”
这又是什么逻辑?
佟冉彻底败北:“我当然不是在吃醋,我只是在指出你言辞间的漏洞。”
“是嘛。”他笑。
佟冉涨红了脸,正要据理力争,她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沈素玲。沈素玲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佟冉忙接起来:“玲姨。”
“小冉啊!”沈素玲语气急切。
“怎么了玲姨?”
“你能回来一趟吗?廷川喝醉了,这会儿倒在院子的水泥地上,谁劝都不起来,嘴里就喊你的名字,你快回来看看他吧!这种天,再躺下去该生病了!”
--?--
佟冉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跑,她告诉上官珒她得回云和剧院一趟,上官珒没出声,她也顾不上了,下楼拿了车钥匙就走。
她到云和剧院的时候,卞廷川还躺在院子里。
苏瑶正坐在他身边,抱着双腿,仰头对着漫天的月色,幽幽出神。她看到佟冉来,从地上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抬脚便走了。
“师兄。”佟冉摇了摇卞廷川。
卞廷川没有动,他紧蹙着眉,似乎很难受。
“师兄!”
佟冉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卞廷川原地翻了个身,嘴里开始咕哝起她的名字。
“小冉……小冉……小冉……”
佟冉听到他那样温柔地喊她的名字,心一下子就软了,连日积累的怨气,那些伤害那些委屈,好像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乌有。
“廷川哥哥,你起来好不好?”她搀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可他太重了,凭佟冉一人之力根本扶不起来。
佟冉往回喊:“玲姨,玲姨!”
沈素玲他们闻声,全都跑了出来,连带叶三平都想过来帮忙。几个人合力,把卞廷川从地上扶了起来。
卞廷川睁开眼,原是想发火的,可看到佟冉的瞬间,眼眸里的火气却忽然熄了下去。他醉着,可某一部分的神经,又清醒着。
“廷川哥哥,你进屋去休息好不好?你这样会生病的。”佟冉好言劝着。
叶三平在旁围着卞廷川打转,既想扶他,又怕他生气,最后只敢伸手摸摸他的脸,卞廷川不耐烦地一把拂开了。
“师兄好凶,师兄好坏!”叶三平生气了,转身就走。
“廷川哥哥……”
佟冉话音刚落,卞廷川连她一起拂开了。
他撑着水泥地站起来,摇摇晃晃跑到水龙头下,大吐特吐,仿佛要把胆汁都呕出来才罢休。
“廷川!”沈素玲急坏了。
“别管他!”卞应宗站在大厅了,遥遥望着吐弯了腰的卞廷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自作孽,让他自己去难受,你们别管他!”
“好了!”沈素玲瞪了卞应宗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少说两句。”
卞应宗沉了口气,铁青着脸回了房。
沈素玲去端了杯水,想给卞廷川漱漱口,可他双手软得连杯子都握不住了,玻璃杯一到他手上,就摔了个粉碎。
“玲姨,我们先扶他回房吧。”佟冉说。
沈素玲点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将他搀回了房。
卞廷川是一个人一个房间,但他的房间很小,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一躺上床,又侧身吐了。
“哎哟,真是作孽!”沈素玲都快急哭了,“小冉,你看着他,我去找拖把。”
“好。”
佟冉想拿纸巾替卞廷川擦擦嘴,一抬手,先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京剧人偶,那小人偶捏得不是很逼真,但大致看得出来,是个穿蟒扎靠、带翎子的女将。
刀马旦。
他竟亲手捏了个刀马旦人偶放在房间里。
佟冉眼眶一酸,莫名难受了起来。
--?--
沈素玲端了一盆水进来。
佟冉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卞廷川擦脸,他紧闭着眼,但却准确地躲避着她的碰触。佟冉没办法,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一边脸颊,防止他乱动。
沈素玲在旁看着,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玲姨?”佟冉问。
“没怎么,就是想起了你们小时候。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得了流感,高烧不退,廷川就是这样,打了一盆水,拿一块毛巾,拧干了放你额头,等毛巾烫了,他洗一洗凉,再给你放上去,整整守了你一夜。”
佟冉当然是记得的。
那时候,卞廷川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不会照顾人,他给她凉开水,喂她药,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可就这样,谁劝他,他都不愿意去睡觉。那一夜,他就挨在她的床头,时不时打个盹,真困得不行的了,他就用脑袋撞一撞床沿,“咚咚咚”的,像敲板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