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佟冉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她在《穆桂英挂帅》里的一段唱词。
“你……”佟冉看向上官珒。
上官珒比了个“嘘”的手势,阻断了她的话音。
包厢里瞬间静了下去,只余月琴、京胡、板鼓等乐器轮番响动的声音,还有佟冉的唱词,句句铿锵。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视频中,佟冉立在戏台上,扎靠披蟒插翎子,那万丈的豪情,惹得满台生辉。
“Cool!Cool!Cool!”
Tina连声道,也不知道是在感慨戏酷还是人酷,亦或者,人与戏皆酷。
视频并不长,只截取了《穆桂英挂帅》中的一小段,很快就结束了,上官珒又点了重播键,Tina仍看得起劲。
“弟妹,你果然名不虚传啊。看到你这段视频,我想到了一句歌词。”上官琛说。
“什么?”
“耍花枪,比谁都漂亮,刀马旦身段,演出风靡全场!”上官琛半句说半句唱,唱得还颇有那么几分滋味,“是Coco的《刀马旦》,听过吗?”
佟冉点点头。
“我那时候对刀马旦并没有太大的概念,看过今天这段视频,好像对这首歌有了全新的理解,原来刀马旦是这么酷的角儿。”上官琛朝佟冉竖起两根大拇指,“真的太棒了!我们上官家除了奶奶,又出了一位巾帼英雄。”
佟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了红:“二哥过奖了,我不过是戏台上演巾帼英雄,下了戏台,便什么都不是。”
“我倒觉得二哥没有说错。”一旁的上官珒斜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佟冉,“能坚持为弘扬国粹而努力,这本身也是一种英雄主义。”
佟冉更不好意思,她悄悄瞪了上官珒一眼:“有你这样的嘛!”
“我怎样?”他忽地倾身,凑到她耳边:“是嫌我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佟冉的耳廓被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顿时更红了,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想将他推远些,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
她望着他,眼神不断用力,仿佛无声地质问他想干什么。
上官珒仍旧与她保持着很近的暧昧距离,嘴角歪出几分邪气:“二哥看着呢,做戏当然要做全套的。不然,他上奶奶那儿去说一嘴,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佟冉一时竟无法反驳。
“那你能离我远点说话吗?”她小声提出抗议,“装恩爱也不用非得这样吧?”
他摇摇头:“情侣间就得这样,头挨着头,无论在场有多少人,都要作出二人世界的感觉,无论多么简单的话,都要说出悄悄话的神秘感。”
“你懂得真多。”
“实战经验没有,纸上谈兵再不会,我上哪儿空手套娇妻去?”
“你没谈过恋爱吗?”佟冉生了好奇。
“怎么?开始关心我的情史了?”
“就随便问问。”她漫不经心。
他往后退开了一截距离,似有了情绪,“不好意思,那我拒绝回答。”
佟冉撇撇嘴。
“你手机里的这段视频什么时候录的?”她转移话题。
“戏曲文化节。”
“你为什么要录这段视频啊?”
“怎么?录不得?”他晃着二郎腿,情绪还留着几分,“那你也报警抓我呗。”
佟冉抽手,这天没法儿聊了。
不过,因着上官珒这句话,她忽然忆起很多事,她忆起戏曲文化节上那兵荒马乱的一幕,忆起他徒手擒狼,也忆起苏瑶紧紧依偎在卞廷川的怀里哭泣……好像就是从那天之后,她与卞廷川开始渐行渐远渐无言的。
她的心,又悄悄难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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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进屋上菜,扯断了佟冉的思绪。
中午肯德基果腹,两个女人早就饿了。菜一上齐,佟冉就和Tina一起埋头狂吃,再也没了声响。
吃到一半,佟冉注意到上官珒好像一直没动筷子,她扭头看向他,发现他正戴着一次性的手套,专注地剥着面前的一盆龙虾,剥好的虾仁已经堆了满满半碟,而那碟子不偏不倚恰好对着佟冉。
“你在干嘛?”
“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在剥虾,我的意思是,你该不会是在给我剥虾吧?”佟冉小心翼翼地问。
“不然?”他又不吃。
“真的是给我剥虾啊!”
佟冉受宠若惊,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给她剥过虾。上官珒这一举动,让她感动得无所适从。
“我……”
“别感动得太早。”上官珒冲上官琛的方向扬了下眉,“看看那边。”
佟冉看向上官琛,对面的上官琛早已为Tina剥好了一大盘虾仁,他这会儿,正捻着一片西瓜,给Tina去籽。
佟冉:“……”
天呐,这是什么大型宠妻现场!
上官珒见佟冉直勾勾地望着人家,问:“羡慕了?”
佟冉点点头:“这样贴心的男朋友,试问天下哪个女人会不羡慕?”
“别羡慕。”上官珒将装着虾仁的碟子推到佟冉面前,伸手去拿西瓜,“虽然我天赋不高,但好在学习能力强。”
佟冉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起来:“虽然我羡慕Tina有这样的男朋友,但其实吧,我觉得龙虾自己剥着吃才够味,西瓜自己吐籽才更甜。”
上官珒原本正要为她将西瓜片去籽,闻言,转手将西瓜塞进自己嘴里:“我多余管你。”
“不不不,我还是很感动的。”佟冉用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放到嘴里,“从来没有人给我剥过虾,你是第一个。”
她的“第一”二字,让他心情由阴转晴。
“那不是挺好?”
“是挺好。只是,我不习惯这么小的事情都依赖别人。”佟冉略显感伤地敛了一下眉,她的手指隔着衣袖摩挲着手腕上的禅香木手串,“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好时看似是天长地久,但其实,这份好是可以随时收回的。如果太过依赖,太过沉溺,最终受伤的是自己。于其事后承受那份落差感,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不要自保。”
第八十二章 生日
上官珒将她的话琢磨了片刻,慢悠悠地拿起筷子,戳了一下面前的那道清蒸甲鱼。
“那你和它有什么区别?”
“有话好好说,别骂人行吗?”佟冉不满。
上官珒笑:“为了保护自己,就把头缩进坚硬的龟壳里,谁喊都不出来,难道不是缩头乌龟?”
佟冉敛眉。
“阿冉,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那我,应该是怎么样的人才对?”
上官珒的手指在他的手机屏幕上跳动了一下:“你应该像视频里那样,无所畏惧,果敢坚毅,大杀四方。”
--?--
四人吃完饭,一起离开包厢。
出门的时候,上官琛揽着Tina走在前头,上官珒也很自然地揽住了佟冉的腰,佟冉看了他一眼。
他振振有词:“人家恩爱有加,我们也不能落了下风,对吧?”
对对对,他总是有道理的。
佟冉乖顺地任由他揽着,四人一起下楼。
上官琛的车就停在门口,佟冉和上官珒送他们两人到车边。
“弟妹,I-will-Miss-you!”Tina抱着佟冉不撒手。
对于Tina来说,她这趟中国之旅虽短暂,但却过得充实且有意义。云和剧院之行,更是让她和佟冉之间结下了深深的友情,此时要分别,她真的舍不得。
“我也会想你的。”佟冉用中文说,“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现场表演京剧给你看。”
上官琛翻译给Tina,Tina用力地点点头,她伸出小拇指,示意佟冉拉钩。
“一烟为钉。”
“一言为定。”
上官琛将Tina送上副驾驶座,转头对上官珒和佟冉挥手。
“老四,弟妹,我们走啦,下次见!”
“下次见!”
佟冉和上官珒并肩立在一起,冲上官琛挥了挥手。
黑色的轿车缓缓启动,随着车子离开,被车身阻挡的视线渐渐开阔清明,佟冉一抬眸,看到了马路对面那道笔直站立的身影。
她蹙眉。
是卞廷川!
卞廷川穿着长风衣,路灯下,淡得像是一抹月色。
佟冉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他真的在那儿,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已经在那儿的。
上官珒注意到佟冉不对劲,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卞廷川。几乎同时,身边的女人像是触电般快速地脱开了他的手。
他不动声色地沉了口气。
“我去车上等你。”
佟冉没反应,她定定地望着马路对面的人,像是灵魂出窍了。
上官珒只当没看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卞廷川看到上官珒离开,才穿过马路走向佟冉。夜色下,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卞廷川。
“廷川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现在的关键吗?”卞廷川开口就把两人之间的那张弓拉到了最紧绷的状态,“佟冉,我问你,你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佟冉话到了嘴边,却又陷入了犹豫。
“怎么?还想瞒?我刚才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一个喊你弟妹,一个对你搂搂抱抱。”卞廷川冷哼,“原来上官珒就是那个让你搬出去住豪宅,还送你豪车的金主!”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哪样?”卞廷川的语气发了狠且咄咄逼人,“佟冉,你可真厉害!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和上官珒眉来眼去,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我从前真是看错你了!”
佟冉感觉自己要在他的目光里窒息了,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却失去了表达的力气。
原来被最在乎的人质疑、否定,是这样的感觉。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卞廷川眼底露出一丝不屑,“上官家的老太太做寿?还是更早?”
“……”
“真没想到,你平时一脸天真相,关键时刻,还挺会顺杆上爬的!可你确定攀上上官家的高枝你就能飞黄腾达了?这上官珒能给你名分吗?他会不会像你亲生父亲一样,只是玩玩而已?你又会不会像你母亲那样,最终给人做小……”
“卞廷川!”佟冉紧盯着卞廷川,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她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竟然是出自卞廷川的嘴。果然,最亲近的人,最知道刀子往哪儿捅最痛。
而她的廷川哥哥似乎更狠,他简直是想让她一刀毙命。
“卞廷川!在你眼里,在你卞廷川眼里!我佟冉就是这样的人!对吗?”佟冉极力克制着情绪,却无法克制眼泪。
卞廷川看到佟冉哭,有片刻陷入了惊惶。
从小到大,能让佟冉哭的事情,几乎没有,无论练功多苦,无论受多大的伤,她永远都是剧院的开心果,除了,提到她的母亲。
卞廷川猛地意识到,他刚才因为愤怒口不择言地说了什么话。
“小冉……”他想挽回,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伤害已经造成了,说再多也是徒劳。
“还有,你跟踪我是不是?”佟冉一双泪眼,闪着锐利的光。
卞廷川无力否认。
是的,他的确跟踪了她,佟冉和Tina从云和剧院出来之后,他一直悄悄跟在她们身后,跟到了这里。
佟冉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抹掉眼泪,苦笑,“你真的跟踪我?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到了需要你跟踪的程度?”
卞廷川眼见佟冉丝毫没有悔意,心底的那点疼惜转瞬即逝,他想起来时的立场,又变得有些激动:“我若不跟着你,怎么知道你到底说了多少谎?”
“是,我说谎是我做错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对你们说实话的,可是我……”
可是那时候的她瞻前顾后,思虑太多,那时候的她,甚至还对卞廷川抱有幻想。她以为只要她不说,这场荒唐的两年之约就可以悄悄过去,然后,她能重新做回佟冉,做回廷川哥哥的小冉。
是她太天真了。
人的感情,只会往前,永远不会退后。
“你什么?你又想说你有苦衷对吗?”卞廷川上前一步,“别搞笑了佟冉,开豪车,住豪宅,出入高档餐厅,这样的苦衷,云和剧院人人都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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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珒坐在车里,遥遥望着月光下相对而站的两个人。
佟冉背对着他,他始终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不过,卞廷川的神情,他却正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时而狠戾,时而决绝,与戏台上温婉的形象判若两人,好几次,上官珒都觉得他似乎要把佟冉吃了。
他有些担心佟冉,却又清楚,此时把空间让给他们是最好的。
这场对话,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最后,以卞廷川拂袖而去结束,他离开时的表情并不好看,显然,两人并没有解决矛盾,甚至,很可能还将矛盾升级了。
上官珒双手支在方向盘上,对于这样的结果,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他是希望她能开心的,可她怎样才会开心?和卞廷川维持着单纯的同门之谊?还是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卞廷川走了很久,佟冉都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她的背影单薄而寂寥,她似乎忘了,他还在等她。
上官珒正考虑要不要下车,佟冉忽然转身朝他车子的方向过来了。
他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去给她开门。
佟冉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很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她哭过,通红的眼圈和沙哑的嗓音都是证据。
“不客气。”上官珒回得很快。
她已经坐进车里了,听到他的话,眉角一抬,又看他了一眼,他还以为她会笑,但她没有,她缩进了副驾驶座的真皮座椅里,像一朵盛放的花忽然自闭,彻底低下头,没了声响。
车子穿破夜幕,城市的光影一重又一重地落在她身上。她将头歪在玻璃上,望着窗外的夜景,表情和眼神皆是静止的。
上官珒时不时瞄她一眼,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车厢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上官先生。”她忽然出声,明明人就在身旁,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嗯。”上官珒放慢了车速。
她有话要说,可是,张了张嘴,又没了声响。
上官珒等了一会儿,她还是不说话,就当他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终止时,却听她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上官珒把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僵,他的余光扫过去,想看清楚她问话时的表情是严肃或是愤怒,可她还望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是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需要面对。
“唉。”
佟冉忽然又叹了口气,她降下车窗,伸出半截手掌自顾自地去捕风。
上官珒见状,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并没有真的要他回答这个问题。她明白的,虽然说因果循环,但答案再重要,也改变不了眼前的现状了。
两人回到家,佟冉的情绪依然低落。
“我先上去了。”她说完这句话,就往楼上走。
上官珒看着她无精打采的背影,忍不住叫住她:“佟冉。”
她回头。
“饿了吗?”他问。
她愣了一下,终是笑了:“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刚从餐厅回家的吧。”
上官珒也笑了起来。
是啊,这句话再万能,吃饱的时候问总是没用的。
“那你去休息吧,别想太多,晚安。”
“晚安。”
--?--
从那晚吵过架之后,佟冉好几天没有见到卞廷川。她没有刻意躲着他,甚至希望能面对面再吵一架,把该说的都说说清楚,可卞廷川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好几天没有回到云和剧院,原本排好的戏,也全都临时换了其他戏目顶替。
对于他的行踪,人人缄口不言,佟冉也不敢问。
周五,是佟冉的生日。
卞应宗早早订好了蛋糕,傍晚,蛋糕店的老板娘亲自把蛋糕送到云和剧院,给佟冉道贺。沈素玲更是做了一桌好菜,准备给佟冉庆生。
“师兄今天应该会回来吧?”尚小眉端菜上桌的时候忽然问。
没有人回答。
佟冉趁势轻轻地问了声:“小眉,师兄这几天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没人知道,不过听说……”
“你怎么这么多话?”一直坐着沉默的苏瑶忽然开口,打断了尚小眉。
“我怎么就多话了?冉冉不是在问嘛!”
“问怎么了?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
“诶,你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吧!”
“你就当我吃错药了吧!”苏瑶瞪了尚小眉一眼,踢着凳子就走了。
“什么人嘛!好好的给我找茬!”尚小眉也生气,围裙一摘就去门槛上坐着了。
厨房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佟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引起这样一场争端,她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沈素玲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今天是你生日,你想想廷川什么时候缺席过你的生日?”
佟冉不吱声。
是的,她来云和剧院这么多年,卞廷川从来没有缺席过她的生日,每年的今天,无论他是在外地唱戏还是出差,他一定会赶在十二点前回来。
尤其是她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她一直记得,那个生日的前一天,卞廷川刚动完阑尾炎手术,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休息,可他却悄悄从医院溜出来,只是为了亲手将准备好的成人礼物送给她……
这一晃儿,又是十几年过去了。
那时候,佟冉以为他们会一直好好的,就这样陪伴、信赖、支撑着彼此。可没想到,他们也会脸红脖子粗,也会声嘶力竭,也会口不择言,也会用力地撕开对方的伤疤,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
他们都变了,在时光的洪流里,变得自私且自利。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简单和纯粹了。
菜上了桌,所有人围坐在桌前,等着卞廷川回来,可是,他一直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众人都觉得奇怪,只有佟冉知道,他或许还在生她的气。
那晚他拂袖离开时,那种决绝和失望,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仿佛,他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算了,不等了!”卞应宗铁青着脸开口,“反正今天的主角也不是他,没必要为他浪费大家的时间,我们先吃吧。”
“师傅,我再打个电话试试。”苏瑶说。
“不用了!”卞应宗喝止苏瑶,“我说了,不等了!”
屋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卞应宗拿起筷子,给佟冉夹了一个鸡腿,既像安抚又像发号施令地道:“吃!”
佟冉应了声,她刚低头咬了一口鸡腿,就见云和剧院的大门被推开了,门外,卞廷川正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第八十三章 盖章有效
他喝了酒,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的面色红得异乎寻常,那双眼睛,盛了酒精盛了醉意,比戏台上更动人,也更难以琢磨。
卞应宗皱着眉,紧盯着儿子,神色不快,却又抑制着没有发作。
卞廷川一步三晃,迈台阶的时候,撞倒了脚边的一个花盆,自己也险些摔了。
“师兄!”苏瑶起身,跑过去想扶他,却被卞廷川一把推开了,“我自己能走!不用扶!”
他慢慢地往餐桌的方向过来。
佟冉看着他,手里的筷子不自觉地握得很紧,她有预感,他会冲她来。
果然,卞廷川走到佟冉旁边,就停下了。他拉开了她身边的椅子,重重地落下座来。佟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浓烈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脂粉气。
“还行,胃口挺好的。”卞廷川看着佟冉碗里的鸡腿,弯唇而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永远不会被影响食欲,永远吃得下睡得着,对不对?”
佟冉放下了筷子,看着卞廷川,他的神色嘲讽,悲痛,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我该怎么样才对?”佟冉问。
“你该像我这样!”卞廷川的身子往前探,手掌“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眼眶红润,“你该像我这样,吃下下,睡不着!有悔,有恨,有不安!想谅解,想相信!想说服自己不要在乎却又做不到,你该尝尝这种矛盾!尝尝被这些情绪撕扯着的疼痛!”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个个呆望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佟冉微微哽咽,良久,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你是吗?”他厉声反问。
“发什么酒疯!”卞应宗起身,“今天是小冉的生日,你若不想给她过生日,就给我回屋待着去!”
“对哦,今天是她的生日,我都差点忘了。”卞廷川转头,去寻桌上的生日蛋糕,“这么小的蛋糕……爸,你确定她还看得上吗?”
佟冉深吸了一口气:“师兄,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才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