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忙碌起来。
闻乐喜时常早出晚归。他慢慢熟悉了朝政,帮着年幼的小皇帝批红,有时候需得到深更半夜。
五月初四,是个晴朗的早晨,火一般的石榴花,烈烈开了满枝头,浓郁灼热,比朝霞还要璀璨。
陆落早起,和母亲吃过了早饭,就开始打五彩线的络子。
这时候,闻乐喜突然急匆匆回来了。
闻氏和陆落都不解:这个时候,闻乐喜是断乎不会回家的,除非有急事。
“漪漪,出了大事!”闻乐喜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匆忙中竟有几分淡笑,将一张纸递给闻氏,“你看看。”
他说出大事了,神色却带喜,说明不是坏事。
闻氏和陆落一样,有点糊里糊涂的。闻氏接过了纸,陆落也伸过脑袋过来瞧。
竖体的排版,从右到左这样写着:“颜氏浧,浧伏承,亲家陆其钧谨以第五院小娘与浧议亲言,念蠲豆笾之荐聿修宗事之严躬,井臼之劳尚,赖素风之旧既,令龟而叶吉将奠雁以告,虔敬致微诚愿闻,嘉命伏惟,合台慈特赐…”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陆落还没有看完,几乎跳起来。
陆落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但是这玩意儿她见过多次,家里很多堂姐定亲,都用这个。
这是定帖!
这个年代议亲,先交换“草帖”,上面写了各自的生辰八字,然后彼此满意之后,最少三天可以交换“定帖”。
一旦男女双方交换了定帖,婚姻缔结的最关键一步就完成了,于是婚姻关系成立,不得反悔。
《大周刑统》规定:“诸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而辄悔者,杖六十;虽无许婚之书,但受聘财亦是;若更许他人者杖一百,已成者徒一年半。”
女子一旦与人交换了定帖,推却再议亲就是改嫁,而世俗对再嫁女子特别歧视。
所以,定帖既受道德保护,亦受律法保护。
这就是结婚证!
这是陆落和颜浧的结婚证!
陆落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第029章着急

陆落被这突如其来的定帖震惊到了。
她无法接受。
“退了!”陆落一把抓过那定帖,对她母亲和叔公道,“这算怎么回事?”
陆落可能有点恐婚症。
前世婚姻那么自由的情况下,她都没有选择结婚,可见她的慎重。准备和曹广谱定亲,她也是有了提前的心里准备,才能接受。
现在,突然把定帖递到了她面前,对方还是个完全不熟悉的人,陆落内心的烦躁和叛逆,全起来了。
“退?”闻氏沉吟了片刻,有些为难对陆落道:“落儿,这可不好退啊。”
本朝的律法,交换了定帖,婚姻即成。婚姻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离。定帖之后强行退亲,以离婚论。
离婚,对男女双方都有损失。
就女方而言,哪怕是黄花大闺女,寻常好人家是不愿意再要的,因为是再嫁,除非女方是公主或郡主。世人以“族无犯罪之男、家无再嫁之女”作为夸耀。
再嫁简直与犯罪同等。
陆落不是公主、郡主等贵胄,她若是现在退亲,回头再去嫁给曹广谱,曹广谱本人怎么看未可知,但他的母亲和家族肯定不同意!
再就男方而言,同样有损失,只是没有女方损失大。这个年代的士大夫,觉得出妻是一件无德行之事。
“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有出妻者,众则非之,以为无行。”儒家文化统治之下,一个人的品行是立足之本。当众人觉得此人无德行,从此就很受歧视。
所以,退亲对陆落和颜浧而言,都是得不偿失。
特别是陆落,她损失最大。
“我可以束起头发,以后做个道姑啊!”陆落对再嫁不再嫁,其实也是挺无所谓的。
“胡闹!”闻氏立马变脸了。
母亲一变脸,陆落的心就一下下的疼了。
她前世未婚,母亲也是操碎了心,想唠叨又怕她烦。特别是母亲走后,父亲多次提及,母亲临走前躺在病床上,私下里对父亲说,你要活得久一点,否则落落一个人…
思及此,陆落心里就潮潮的,赌气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退了是不能的,颜家乃书香望族,不容子弟出妻而落下无品行的名声。”闻乐喜对陆落道。
虽然颜浧是武将,他们家却全部是文官,包括他的亲弟弟。
颜浧除了他自己,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小幼妹。他的两个弟弟,都是中过举人的,目前都在宗学里念书。
颜浧可以不在乎文人那些品行,他的家族却在乎。
太皇太后还是他姑姑,他姑姑也在乎。
“那颜家愿意娶我?”陆落问闻乐喜。
闻乐喜微微叹了口气。
看这个样子,肯定是不愿意的,毕竟陆落是宦官的外孙女。颜家既然是,自然也讲究这点了。
颜浧定是先斩后奏,估计闻乐喜得到消息的时候,永熹侯府也才得到消息。
颜浧没有父母,他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不过,他还有祖父母,通常情况下,哪怕不是祖母做主,也应该通禀一声。
颜浧却没有。
陆落感觉永熹侯府肯定也是进退维谷,退亲还是不退亲,各有难处。
“要不要布个阵,把颜家灭了算了?”陆落也在心里想。
不过,术士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肯定要遭天谴。假如被反噬,自己未必会有事,但是身边的人会受到牵连。
不仅仅是伤天害理,就是平常偷窥天机,也会引发反噬。
前世的时候,陆落在母亲去世之后,她有时候会想,假如她和她父亲不做这行,母亲会不会活得更久一点,母亲是否被他们父女牵连?
现在,陆落是可以随手布个阵,或者去颜家祖坟做点手脚,不出两年,他们家就要家破人亡。
但是术士这种事,又没有本事蒙蔽天机的话,必定会反噬给最亲的人。
陆落身边,有她的母亲和叔公,还有她的师父,这都是她非常在乎的人。她不想他们承受自己造下的孽,更不想失去他们。
给颜家下拌子,估计是行不通了。
一纸定帖,陆落的后半生就定了。
她想见见颜浧。
“…陆其钧竟不和我商量,就把落儿的婚事定了,简直可恶!”闻氏想到这里,很是生气。
事情虽然无更改,但必须找陆其钧理论一番。
闻氏决定回趟陆府。
陆落陪着她回去。
见闻氏和陆落回来,大姨娘、三姨娘急匆匆带着孩子们,带了正院请安,态度特别的恭敬。
二姨娘和她的三个女儿没有露面。
“恭喜五姑娘!”大姨娘和三姨娘都说。
“五姐姐,你真是好福气,能嫁到永熹侯府去!”六娘陆芝也道,一脸洋溢的笑容,“贺喜五姐姐。”
陆落蹙了蹙眉头。
她原本很平静的心,被两位姨娘和陆芝一搅合,莫名起了火。
她准备发作,陆其钧回来了。
陆其钧满面容光,志得意满。他把陆落卖了个好价钱,为此洋洋得意?
“你们都散了,我跟老爷有话说。”闻氏一改从前的怯懦温软,声音严肃对众人道。
众人微愣,包括陆其钧,不知闻氏怎么突然如此硬气。
不过,她们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六妹妹,你站站。”出了正房,陆落站在走廊上喊了陆芝,“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陆芝不明所以,看了眼大姨娘。大姨娘知道陆落即将贵不可言,故而给陆芝使眼色,让她顺从陆落。
陆芝得到了大姨娘的暗示,当即道是,跟陆落回了她的西厢房。
西厢房里,婆子们每天都打扫,虽然很久没住人了,却也是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
“…我们不在家,不知事情如何。”陆落问陆芝,“怎么给我定下了,难道父亲没考虑四姐姐?”
“怎么没有?”六娘顿时兴奋异常,似乎很多话要说。
陆落顿时就明白,应该是闹了不少笑话的。
见六娘准备长篇大论,陆落道:“六妹妹,你从头说起。”
六娘顿了下,她原本是打算讲最精彩的。不过要从头说起,倒也容易,反正这件事,她都知道。
陆其钧全部告诉了众姨娘。
“颜将军到家里拜访父亲,父亲很意外。”六娘压抑着兴奋,慢慢从头说来,“三两句话之后,颜将军说到了五姐姐你。‘听闻陆大人的第五女,最是贤良聪明,贞淑勤勉,不知许人家不曾’。
父亲不知何意,说了句没有,颜将军立马就拿出了求婚启,说‘我是粗人,性子急,请媒人再递求婚启,拖拖拉拉的,我耐不住。这是我的求婚启,我亲自递给大人您。若您有意,我明日登门,索要五姑娘的草帖可否?’”
这个年代的婚姻,首先男方家里会请个媒人,口头或书面女方表达想要议婚,女方若是答应,会把女方的生辰八字交给男方,这个称为草帖,也就是庚帖。
媒人书面的请求,就是“求婚启”。
万万没想到,颜浧居然是自己跑过来递了求婚启。
陆落听到这里,只感觉瞠目结舌。
他这是多着急?
陆落并不是觉得他不尊重她,才不请媒人。陆落猜想,他是怕走漏风声,导致事情生变,才避免更多人介入和阻拦,所以亲自出马递求婚启。

第030章远见

陆落的婚事,六娘陆芝一清二楚。
根据陆芝的描述,陆落也明白了大概。
颜浧是亲自到陆家递了求婚启。陆其钧接到之后,兴奋得手都发抖。
像颜浧这样的贵人,随便一句话,陆其钧就能升官发财。他原以为,这等贵人是他此生是难以交结上。
如今此贵人却要做他的女婿,真是天上掉了宝贝,正巧落入了陆其钧怀中。陆其钧把那求婚启,当至宝似的揣得很紧。
他才懒得管如此反常是为什么!
说起来,他到底是不在乎陆落,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陆落以后如何,他都不在乎,能巴结上颜浧,陆其钧愿意倾其所有。
他当天就回了陆落的草帖,把陆落的生辰八字写好,认真封起来。
陆其钧并不记得陆落的生辰八字。
不过,陆家都有族谱,陆其钧远在京师,而且他励志要自己做这一枝的祖宗,就另开辟了族谱,单独记录他们这一房的,不跟湖州府沾边。
孩子们的生辰八字,族谱皆有详细记载,陆其钧根本不用去问闻氏。
二姨娘当晚就知道了此事。
听说是颜将军,二姨娘母女双目放光,说什么没有姐姐尚未出阁妹妹就先嫁的道理,这是规矩,应该先姐姐定亲。
二姨娘希望陆其钧可以说动颜将军,让他该娶四娘。
四娘则说:“五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才情,长得又小孩子气。颜将军什么姿色没见过,五妹妹未必拢得住他的心。倘或人家明天想了想,不要五妹妹了,父亲岂不是空忙活?”
陆其钧也觉得蹊跷,为什么颜将军要求娶陆落?
不过,四娘说陆落长得小孩子气,不够美艳,这点陆其钧倒不是很赞同。陆落虽然不及四娘一半,倒也有些风情,像闻氏。
而且,陆落长得面善,圆圆的面颊非常喜庆,看上去就是兴家望族之媳,这点四娘比不上了。况且,陆落是嫡女,这点四娘再美也越不过她。
笼络人心的话,无疑四娘更妥善了,可人家颜将军想要求娶的是陆落。
阳奉阴违,硬是要让人家该娶四娘,可能会得罪人,到时候鸡飞蛋打,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陆其钧一辈子钻研升官发财,遇到这种事,脑子特别清楚,他绝不会为了四娘冒这个风险。
二姨娘和七娘一番旁敲侧击,四娘甚至亲自上阵,让陆其钧很反感,当即骂了二姨娘几句,说二姨娘教导无方,让孩子们不知礼数,只知道争利。
四娘先哭了。
陆其钧看到四娘哭,难得不为所动。他心里很明白,颜将军想要求娶陆落,其中可能有闻乐喜的缘故,这一点四娘的美貌也没用。
等陆其钧靠着颜将军发达了,随便升到四品或者三品官,到时候四娘就是三四品大员的女儿,机会多不胜举,未必嫁得比陆落差!
而且,有了陆落开头,她嫁到颜家之后,认识更多的高门,也可以给四娘介绍,何必这时候搅合了陆落的好事?
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争夺哭闹,陆其钧觉得四娘见识有限。所以,陆其钧气得离开了二姨娘的院子,去了大姨娘那边。
大姨娘和六娘心知自己攀不上,也不指望,说了好些话。
陆其钧一高兴,夸六娘和大姨娘更有见地,也把二姨娘和四娘的丑态告诉了她们,言辞中对二姨娘很失望。
不过,陆其钧和二姨娘更像是夫妻,有时候吵架,吵完过不了几天又和好,大姨娘都懒得挑拨,左耳听右耳出。
六娘顺着陆其钧的话,再添了几句吉利的,让陆其钧更觉得六娘才情兼备,远胜过四娘。
总之,二姨娘和四娘想使绊子,却自己吃了个闷亏,被大姨娘母女背后笑得要死。
第二天颜将军来了,取走了陆落的草帖,拿回去放了三天。
本朝议亲,男方请媒人下了求婚启之后,女方如果有意愿,就将女方的草帖,也就是庚帖送给男方。
男方拿到了女方的草帖,放在家里灶台上三天。这三天内,家里一切如常的话,说明祖宗认同此桩婚事,男方再请人合八字。
八字合了,男方将自己的庚帖送给女方,女方再请人合。
一旦八字合适了,就可以交换定帖,去衙门备了文书,婚姻即成。
定帖之后,婚姻成立了,男方再开始下定聘之礼。
颜浧拿了陆落的草帖,三天内送回了他自己的草帖。
陆其钧立马请人合八字。哪怕真的八字相克,陆其钧也要让人说成相合。结果一算,真的很合。
陆其钧把结果告诉了颜浧,颜浧就立马和陆家交换了定帖,去官府备了文书,陆落就这样,成为颜家的媳妇。
陆其钧很着急,颜浧更着急,事情办得特别快。
六娘一口气告诉陆落,讨好她的意图很明显。
陆落听完了,笑着对六娘道:“好,我知道了,六妹妹先请回去吧。”
六娘乖巧给陆落行礼,起身走了。
陆落也从西厢房里出来,走到院子里听动静。正院的东次间,闻氏正和陆其钧说话,但是两人声音都不大。
“…定聘之礼,数目多少需由我来说,聘礼亦要交给我。”陆落轻手轻脚走到窗牖下面,听到她母亲这样说。
“聘礼交给你,你打理得清楚吗?”陆其钧冷笑道。
“打理得清楚不清楚,都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闻氏亦冷笑。
陆其钧怒了:“混账东西,你说什么混话?”
“你且轻言轻语些,否则我叔父饶不了你!”闻氏依旧很冷漠。
别说陆其钧了,就是内阁都要敬畏闻乐喜三分。闻乐喜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任何奏折没有他的批红,是不能传法出去的。
陆其钧立马矮了三分。
“忍了这口气,等老子借着女婿的势翻身了,钱财还不是要有多少就有多少?再也不用看这个臭娘们脸色了。”陆其钧心想。
他觉得闻氏从前那么怯懦,今年突然强硬了,是闻乐喜挑拨的。
如此,陆其钧就更恨闻氏和闻乐喜。
陆其钧是庶子出身,暂时忍气吞声,过后残忍报复,是他原本就习惯的。
“好好,我不同你吵。五娘的聘礼,我绝不插手,可好?”陆其钧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
“往后五娘的婚事,你全不能插手。”闻氏道。
往后,除了定聘之礼,还有其他很多程序,闻氏不想让陆其钧参与其中。
“好,也由你!”陆其钧咬牙切齿,“不过,你们总得搬回去吧,难道让颜家的聘礼往闻公公的院子里抬?”
闻氏一想,以后颜家的聘礼和其他事物,肯定是直接到陆府。
陆落沾了闻乐喜的边,颜家只怕原本就有点难堪。可是,撇清一切来说,陆落到底是官员的女儿,不是太监的侄女,这样自欺欺人,颜家面子上好看些。
所以,颜家的定聘之礼,绝不会去闻乐喜那边。
闻氏不回来,女儿再被卖了,她都不知道。所以,既然在京里,就应该住在陆其钧身边,时刻知道他的动向,好及早应对,免得像这件事一样措手不及。
“好,我们可以回来。”闻氏道,“后天吧。”
闻氏打算过了端阳节回来。
陆落要和颜浧定亲,湖州府是回不去了。
事情弄清楚了,陆落还是想听听颜浧的意思,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回到闻乐喜的院子,陆落立马派了一清,让他请颜浧到闻乐喜家中,陆落有话问他。
“娘,曹家怎么办?”陆落也问闻氏。

第031章道别

端阳节当天,宫里也有宴席。闻乐喜不是伺候饮食起居的太监,故而他无需进宫。
闻氏派人请了天师符和五毒图,陆落亲手调制了浆糊,闻乐喜帮衬着,将天师符贴在门上,又将五毒图贴在室内。
“今早采摘的石榴花…”丫鬟碧云用个小箩筐,端了一箩筐石榴花进来,陆落连忙接了。
新摘的石榴花,秾艳红灿,靡丽灼目,似火般烈烈,堆满了箩筐。
“我来撒。”陆落笑道。
端阳节习俗之一,是将新摘的石榴花撒在帐子顶上。
石榴花是端阳“五瑞”之一。因为五月五日是恶月恶日,五毒尽出,故而需要辟邪驱瘟,民间就有了避灾的“五瑞”。五瑞包括菖蒲、艾草、蒜头、龙船花和石榴花。
丫鬟们早已将菖蒲、艾草簪门、蒜头和龙船花悬门,留下石榴花给陆落和闻氏。
“你来。”闻乐喜宠溺道,“叔公替你掌着椅子。”
陆落就踩在椅子上,将石榴花洒在各自的床顶帐子上。
而后,太后赏赐了五毒饼,送到了闻乐喜的府邸。
“落儿可想着出去踏青,放纸鸢?”闻乐喜问陆落。
端阳节踏青、放纸鸢,在湖州府常做。每年家族里的姊妹们全部出去,热闹非凡。
单单陆落自己,她就没了兴致。
“不了,改年吧。”陆落笑道。然后,她将一个蝙蝠五彩线络子,递给了闻乐喜,“叔公,这是我自己做的…”
五彩线也是驱邪的,作为蝙蝠络子,保佑一家人平顺,也是遗传下来的风俗。
陆落不太会做针线,这两年也只苦练了打络子。
“落儿乖。”闻乐喜高兴接了。
闻乐喜回赠了陆落一个发簪。
发簪很华丽贵重,用翠碧的玉石打磨簪身,簪头用宝石点缀,作为石榴花模样,也是端阳节的瑞物。
“叔父,您别给小孩子送如此重礼,太破费了。”闻氏在一旁笑道。
闻乐喜则道:“你们母女俩比我有钱,我还怕这点东西,入不了落儿的眼睛。”
闻乐喜是闻氏仅剩下几个亲人之一,当闻乐喜问起她和陆落的生活,为了让闻乐喜放心,闻氏把她们母女俩有钱的话,告诉了闻乐喜。
“只要是叔公给的,我都很喜欢。”陆落笑道。
他们吃了午膳,左右没事,就坐着闲话家常。
闻氏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闻乐喜听到高兴处,哈哈大笑。
陆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然后,话题不知怎的,又说到了陆落婚事身上。
闻氏倒也不抵触这桩姻缘,颜家那等望族,原本是很难攀上的。
闻氏见过颜浧,对他第一印象很好。颜浧为人沉稳谦和,模样英俊高大,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嚣张跋扈,也无孔武粗俗之气,闻氏觉得他配得上陆落。
原本是很好的事,可是颜浧办得如此急,平添了一些膈应。
不管是闻氏还是颜浧的家族,估计都不会太高兴。
“永熹侯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闻氏问闻乐喜。
她很想知道颜家怎么看待陆落。
“…目前还没有听到什么风声。”闻乐喜如实道,“颜家虽然是后族,倒也不仗势欺人,家风严谨。哪怕是不乐意,也更改不了这门婚事,自然不会让未来媳妇难堪。”
颜家信奉家丑不外扬,胳膊折了也要藏在袖子里,不肯轻易落人口实。
闻氏听了,半晌不言语。
他们正说着话,二门上的丫鬟进来禀道:“曹大公子来了…”
陆落就扭头看着闻氏。
闻氏脸上浮动几分为难,心想自己答应了曹大奶奶,虽然没有正式交换草帖,不算议亲了,到底是红口白牙应承过了。
不过,如今攀上颜家,势利眼的名声是要背上了。
“请他进来吧。”闻氏对丫鬟道。
躲开又不是办法,不管怎样都要跟曹家解释清楚。
丫鬟道是。
闻乐喜则起身:“我去看会儿书,等会儿吃饭再叫我。”他去了小书房,把东次间让给了闻氏母女。
很快,曹广谱就进来了。
透过窗棂,可以瞧见院中那株石榴树,开了满树火焰似浓烈的花,比云霞更旖旎,披在翠叶枝头。
曹广谱穿着青涩直裰,迎着金暖的阳光进来,眉宇间轻拧着。
陆落的心,倏然很沉。
决定要和曹广谱定亲的时候,她很清楚自己对曹广谱的感觉,跟他并无男女之情。如今,夫妻做不成了,心情反而格外沉重。
不知是不舍,还是内疚。
“婶母,侄儿送了些五毒饼,给您和五娘过节。”曹广谱进来,给闻氏见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