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说:“多谢。”
三个孩子,就这么儿戏般,要来给太夫人治病。
“黎妈妈,把她们给我拖下去,先关起来!”程家六姑奶奶再也不管了,直接对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道。
既然大嫂这么不通礼数,六姑奶奶也懒得尊重她,先把她女儿和侄女关起来再说。
难道真的任由她们胡闹?
“黎妈妈,你可要想仔细了!”程二回头对黎妈妈道,“以后,你是跟着姑奶奶吃饭,还是跟着我们吃饭?”
赤|裸|裸的威胁!
太夫人总要死的,而黎妈妈才五十来岁。往后她的终身,难道去靠姑奶奶?
肯定不会的。
“道长、邢大夫,不如您两位先去外厢房喝口热茶?”黎妈妈没有派人去带走程氏姊妹,也没有赶走凌青菀,却把郎中和无为道长支开。
程家的两位姑奶奶和姑爷,都惊呆了,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青天白日的要害死老夫人啊!
简直可怕!
他们气得半死!
六姑奶奶喊了几个仆妇,让她们帮衬,把程家两位姑娘弄出去。
那些仆妇,却看二姑母的脸色。
二姑母心里的怒气尚未散去,冷着脸,狠狠扫视了眼那些仆妇。
故而,那些仆妇立马不敢动了。
“好,好!”六姑奶奶厉声呵斥,“这里是程家,太夫人的死活任由你们裁夺!我倒不信,还没了王法!
走,五姐,咱们去应天府告状,状告这些不孝子孙,预谋害死老祖母!”
说罢,她就拉着五姑奶奶要走。
五姑奶奶性子软和些,不肯走:“她们要让那个小妮子给娘开方子,会害死娘的!”
“你傻呀?”六姑奶奶掐了自己的姐姐一下,低声道,“在这里能怎么办?先去告状,再去找自家的丫鬟仆妇来闹,否则就咱们几个,能顶什么事?”
这里是程家。
她们几个姑奶奶在这里,完全厉害不起来,因为下人不听她们的。
此刻耗在这里,根本没用,还不如以退为进,先去告状,再回自己婆家把下人都带过来,再给嫂子施压。
所以耽误不得,需得马上去调救兵!
五姑奶奶反应过来,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六姑奶奶一起走了。
他们两对夫妻,去了应天府,状告二姑母及程大程二谋害程太夫人。顺便,还要状告凌青菀。
她们走后,二姑母终于撑不住,半晕在炕几上。
她发烧更加严重了。
凌青菀的母亲景氏就连忙去照顾她。
“表妹,我祖母的病,怎么用药?”程大转身对凌青菀道。
“太夫人,乃是痰厥。”凌青菀道,“用附子理中汤,外加砂仁。”
这个方子,有大夫开过。
程二姑娘在心里大笑不止。
“菀儿!”景氏顾不上二姑母了,急忙过来呵斥女儿,“你今儿是怎么了,这般不懂事?”
“娘,您别慌!”凌青菀回头对母亲道,“太夫人只是痰厥,不是死症,更不是中祟。用附子理中汤加砂仁,一两个时辰之内就会醒过来。”
“你…”景氏霎时无语。
什么附子理中汤,你学过医吗,就这么乱开方子?
“好,表妹这边写下来,我叫人去抓药。”程大连忙道,生怕凌青菀会反悔。
景氏又阻止程大:“莹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大舅母,表妹医术如此好,您不想我祖母醒过来吗?”程大反问景氏。
“她只是个姑娘家,什么医术不医术的?”
“姑娘家如何?先皇后和她妹妹卢玉,不都会医术?她们也是女子。”程大反问景氏,“大舅母,难道您觉得先皇后和她妹妹卢玉的医术,也是骗人的?”
景氏哽住。
她自然不敢对先皇后不敬。
程大说话,刁钻得很。她年纪这么小,就如此厉害,景氏又有点吃不住她了。
她还想说什么,凌青菀已经去开了方子。
景氏急得跺脚。
同时,她心里也有点疑惑:她女儿从小沉稳,行事低调内敛。今天非要如此张狂,到底是为什么?
“菀儿到底是怎么了?”景氏心想。
她除了觉得女儿冒失之外,也隐约相信女儿几分。
故而,她没有去狠狠阻拦。
反常即妖。
凌青菀今天这么反常,必然有个缘故。景氏没有非要去阻拦,也是想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
她站在女儿这边。
景氏想着,那边凌青菀已经开好了方子。
“…这方子,出自张仲景的《伤寒论》,之前太医院的梅太医就开过。祖母喝了直吐,越发严重。凌青菀添了一味砂仁,而且加重了附子理中汤的剂量,我祖母哪里吃得消?”程大瞧着这方子,满意笑了。
凌青菀,她要害死太夫人了,接下来,她就是万劫不复。
程大需要毁了凌青菀。
具体的原因,程大心里非常清楚,外人未必知道。
祖母,只怕也不会醒过来。
父亲最疼程大姑娘,只要她巧舌如簧,父亲一定会相信她,把过错推到妹妹和凌青菀身上去。
祖母去世,母亲软弱,程大姑娘当家。
到时候,嫁给谁、多少嫁妆,等于她自己做主。她的未来,都在她自己手里。
“来人,去抓药!”程大姑娘道。
景氏犹豫了,没有阻拦。
二姑母已经昏睡了。
程二兴奋不已,想象凌青菀的惨状,心里非常高兴。
程大也想着祖母去世的幸福,不由开怀。
凌青菀唇角有了淡淡的笑。
她们三个人,各有欢喜。
应天府那边,程家的两位姑奶奶,已经告状了,知府也受理了。知府整理案情,述之以墨,然后派人往程家来。
***

第008章问诊

第008章问诊
程大姑娘行动迅速,立马派人去抓药。
她非常机敏的叮嘱丫鬟:“这方子拿好了!抓了药之后,方子仍交给我,不许有错!”
丫鬟恭敬道是。
这方子,是凌青菀的笔迹,程大姑娘要留着作为证据。
“表姐,能否吩咐厨房,送些炒热的葱白进来?”凌青菀上前,对程大姑娘道。
程大姑娘微惑:“葱白?”
“是啊,葱白!”凌青菀重复一遍,“要炒热的。”
程大姑娘沉默一瞬。而后,她想到葱白不过是最平常的东西,能起什么作用?
什么金贵的药都用了,没有治好祖母,一个葱白能顶事?
故而,她痛快答应了:“好,我这便叫人去炒。”
她随便喊了个丫鬟,让她去厨房吩咐。
很快,葱白就炒好了,有点烫手,端了进来。
派去抓药的小厮,也回来了。
小厮把药交给二门上的丫鬟,丫鬟疾跑着送到内院。
程大姑娘先接过凌青菀的药方,不着痕迹藏在袖底,这才接了丫鬟的药。
“表妹,葱白给你,你在这里照拂一二,我去煎药。”程大姑娘道。
她亲自去熬药,彰显她的孝顺。
凌青菀颔首。
“姐姐,我陪着你去。”程二姑娘连忙道。
她冲姐姐眨眨眼睛,小两人去商量私密话。程二姑娘一肚子话要和她姐姐说。
“来吧。”程大姑娘道。
她们姊妹俩就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昏睡在炕上的二姑母、两个大丫鬟,两个管事妈妈,还有凌青菀母女,以及状如躺尸的程太夫人。
凌青菀拿着葱白,朝太夫人走过去。
她母亲景氏,替二姑母盖好了被子,就过来拉住了凌青菀的手,低声问她:“菀儿,你今儿是何缘故?这葱白又是作甚?你莫要害了太夫人…”
凌青菀眼睛撇了撇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丫鬟,见她们没有望过来,这才对母亲道:“我救太夫人的命。娘,再耽误下去,太夫人就危急了。”
“你不是太医!”景氏急道,“你救不了的!太夫人那是…”
她想说,太夫人是被佛祖惩罚的。
太医也救不了,何况是凌青菀?
凌青菀这一出手,好了没有功劳,没好就要摊上事儿。瞧程家那两位姑娘,是想利用凌青菀。
程家老爷出门,太夫人就病成这样,二姑母和程氏姊妹,多少有失了照拂之责任。
等程老爷回来,肯定要怪自己的妻女,程大姑娘和二姑娘要挨骂的。
而凌青菀插手,程家两位姑娘就会把过错转移到凌青菀身上。若是她们更过分点,也许会告凌青菀害命。
“不是!”凌青菀打断了她母亲的话,“太夫人不是遭了报应,她就是病!”
太夫人的病,也是凌青菀母亲的心病。
假如太夫人死了,凌青菀的母亲日夜难安,提防什么时候报应到自己身上。
自己疑神疑鬼,总要出事的。
凌青菀不想母亲出事。
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凌青菀能治,断乎不会放任不管。
“额…”景氏语塞。她惊讶女儿知晓她的心思,又愕然女儿的诊断。
“娘,葱白要冷了。我先给太夫人贴在肚脐上。”凌青菀绕过了母亲。
景氏想拦,犹豫了下,竟没有去阻止。
凌青菀掀起了太夫人的被子,又把她的亵|衣掀开,将热烫的葱白从碗里捞起来,贴在太夫人的肚脐处。
她自己的手,烫得发红。
贴好之后,她连忙为太夫人拉下亵|衣,盖好被子。生怕那些葱白不够贴服,凌青菀还用手,隔着被子轻轻压在太夫人的肚脐处。
她坐在太夫人的床边,神情专治。
一扭头,见母亲立在她身后,秀眉微蹙,很是担心。
“娘,太夫人是大寒凝内,形成了寒痰。寒痰阻隔气机,体内气机失畅,才脉息微弱,不省人事。
学医上症名叫‘痰厥’。
寒痰导致的痰厥,非热药不能治。寒气凝结于胸,胸阳不展,理中汤可以治疗痞气在胸。
我用了附子理中汤,添了砂仁,温通胸阳。
只是,太夫人的痰厥,特别严重。她四肢逆冷,元气不接,喝下去的药被寒痰阻隔,难以通达血脉,甚至胃里也不容进去,会吐出去。
我给她用了炒热的葱白,从肚脐入药。葱白也是回暖通阳,收元气之耗散,使气归元。
气归元,砂仁附子理中汤才能发挥用处。
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敢用重药。一来他们开的附子理中汤没有加砂仁,而且剂量小,大寒之痰不能散去;二来没有用葱白回暖通阳,喝下去的药都吐出去。
娘,您等会儿看,我的药喝下去,太夫人不会吐。再过一两个时辰,她就能醒。
我不骗您,她根本不是遭报应,二姑母和祖母也不是,她们只是生病。您也不会遭报应的,别太担心。”
凌青菀声音轻柔低缓,慢慢说了这一通话。
她说话的时候,景氏彻底惊呆了,都忘了插话。
直到凌青菀说完,景氏都没有回神。
景氏怔怔看着自己的女儿。
屋子里光线越来越淡。
明明是正中午,却有种黄昏的错觉。凌青菀的面容,逆着光,有点瞧不清楚。
她的神态,宛如一樽庄严的佛像,安详慈悲,却叫人心生敬畏。
景氏连忙回神。
错觉消失,她看到的仍是自己的闺女,静静坐在那里,温柔冲她微笑。
“菀儿…”景氏终于开口,千言万语都梗在喉中,除了菀儿,难述只字。
“娘,您别吱声。”凌青菀冲母亲眨眨眼睛,“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太夫人好…”
景氏就想到方才程氏姊妹的态度,心里也凉了一大截。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
肯定是二姑母教的!
景氏平日里和二姑母府上来往不多,她也不知道程家内部的问题如此严重,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景氏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见到程太夫人和二姑母,她们婆媳感情还不错。
外人哪里知道她们私底下成了这样?
“菀儿,你自幼稳重,娘…娘相信你。”景氏咬了咬牙,一狠心道。
凌青菀说,程太夫人的病,再耽误下去也是死。
程家的姑奶奶已经去报官了。现在不让凌青菀治,程太夫人死了,程家也不会放过凌青菀和景氏。
还不如放手一搏。
景氏此人,教养极好,温柔敦厚,性格随和。但是,她有见识,在关键时候很有胆魄。
她轻轻立在女儿身边,看着凌青菀,伸头摸了下凌青菀的胳膊,给她鼓舞。
凌青菀扬眸,给母亲一个微笑。
她眼神清澈,笑容明媚,没了前几天的病态。
景氏微微舒了口气。
片刻之后,程大姑娘亲自端了药进来。
凌青菀道:“我来喂吧,让位妈妈帮忙扶住太夫人。”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心里皆是一喜。
凌青菀真是自负得自寻死路啊。
药是凌青菀开的方子,又是她亲手喂进去的。太夫人若有个闪失,都是凌青菀的过错。
她往死路上走,拦都拦不住。
如此,就成全这个蠢货吧!
因为凌青菀开的是之前梅太医用过的方子,所以程氏姊妹知道不会有效果。
这药,祖母吃了就要吐出来。
“我来扶…”程二姑娘得意过头了,有点兴奋道。
程大姑娘拉住了她,道:“你年纪小,手不稳。”然后,她指了指站立一旁的妈妈,道,“石妈妈,你去扶起太夫人,让表姑娘喂药。”
这位石妈妈,五十来岁,低眉顺目的,不敢质疑。
石妈妈就和景氏一起,缓缓把太夫人扶着半坐起来。
景氏扶住了太夫人的肩头。
凌青菀舀了小半勺药,仔细吹凉,轻轻送入太夫人的唇边。
她送药特别慢,一次又特别少。
药汁一点点沁入太夫人的唇里,再用喉咙顺势而下。
人昏迷的时候,水到了嗓子就会缓慢流入胃里,不会卡主。但是不能灌得太快。
若是进入气管,昏迷中又不能咳出来,就要窒息。
凌青菀动作娴熟。
“这么慢,菀儿好耐心。”景氏心想。
瞧着女儿这般,竟真像个经验老道的大夫。
景氏一时间忧喜参半。
凌青菀花了两刻钟,才把一小碗药喂完。
“…再等一个时辰,太夫人应该会有点反应。”凌青菀对放下药碗,对众人道。
大家都松了口气。
程氏姊妹却在掩饰她们的偷笑。
“是会有点反应。不过,不是醒过来,而是吐出来。”程二姑娘心道。她脸上的笑,有点藏匿不住。
凌青菀这么自以为是,着实非常可笑。
没见过比她更蠢的。
程大姑娘则气定神闲。
凌青菀坐在太夫人的床边,不时给太夫人诊脉,又试了试她肚脐处的温度。
差不多葱白要冷了,她亲自把那些葱白取出来。
又给太夫人盖好被子。
“忙得像模像样的,等会儿可怎么收场啊?”程二姑娘暗想,“啧啧,以后还要不要脸了?这个凌青菀,真没有自知之明!”
她看了眼自己的姐姐。
姊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非常得意。
“等祖母去世了,就说是凌青菀的药害死的!”程二姑娘在心里痛快的盘算着。
凌青菀以后再也不会碍眼了,真痛快。
程二姑娘几乎在心里哼着小调儿,
她们在等祖母吐出来。
上次喝了梅太医的药,没过一刻钟,就吐了。
时辰慢慢过去。
眼瞧着一刻钟了,太夫人阖眼安详,跟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她的脸色,依旧是那样,闻不到呼吸。
程二姑娘有点着急:“怎么还不吐?难道,凌青菀运气好,被她碰对了?这不可能。”
“凌青菀根本没有医术,她就是爱显摆。哼,以为显摆就有用么?回头看怎么笑话她。”
程大姑娘则想:“才一刻钟,再等等。哪怕不吐,这药也没用,白费的。”
程二姑娘沉不住,看了几眼她姐姐。
程大姑娘不理会她。
时间过得非常慢。
外头的天气越发阴了。起了风,银蒜帘押簌簌作响,在寂静的室内添了几分喧闹。
已经下雨,细雨霏霏,宛如给庭院蒙上了层白纱,绮丽又迷蒙。
隔帘微雨灼寒意,暗绿新荫覆疏窗。
有点冷,却没人想起来去关窗子。
大家都望着太夫人。
两刻钟过去了,太夫人没有反应。
三刻钟…
半个时辰。
程二姑娘越发沉不住气,脸色越来越焦急。
怎么办,祖母怎么还不吐?
她不会真的被凌青菀治好了吧?
“不可能,凌青菀根本没这本事。她就是笨拙,难道我还不知道?”程二姑娘安慰自己。
程大姑娘依旧气定神闲的。只是她的锦帕被攥在手里,已经变了形,泄露了心底的焦虑。
一个时辰。
终于,程大姑娘也脸色微变,心里的不安藏匿不住。
“没吐,也没用?”程大姑娘仍在安慰自己。
“太医们昨天就说,要置板了。那些老太医,医术高超,经验娴熟,岂会不如一个闺阁姑娘?”
这意思就是,她祖母不行了。
只要治不好,就是等死。
所以,祖母的情况没有变坏,并不意味着她会醒过来。
“轩儿…”病榻上,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
二姑父的名字叫程轩。
声音很轻,却似惊雷般在屋里炸开。
他们的耳朵,都被狠狠震了下,程氏姊妹、景氏和几个丫鬟婆子都懵了。
好半晌,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太夫人嘴唇动了。她眼睛没有睁开,仍在梦里,却发出了梦呓。
发梦呓,说明要醒了。
程太夫人活过来了!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一时间面如死灰!
***

第009章醒来

第009章醒来
程家的两位姑奶奶,先去了应天府告状。
应天府却没有立马派人到程家。
程家的家主叫程轩,是太府寺大卿,从五品的官。
大周朝的官制中,一品到三品,属于亲贵官员;四品、五品,属于通贵官员。
程家是通贵门第,应天府不能轻易闯入,故而需要先整理案情,写好案子,再去程家。
这么一耽误,就是一个半时辰。
应天府的知府,恨不能越慢越好。
越慢,意味着越慎重。
“不知道娘现在如何了。”程家五姑奶奶声音悲戚。
两位姑奶奶告了状,留下各自的丈夫处理事物,又回家带了各自的家仆,重新赶往程府。
路上,五姑奶奶忧心忡忡。
“…当时,应该求求大嫂的。这么闹下去,且不说叫人笑话,娘也要耽误了。”五姑奶奶又道。
她越来越后悔。
不该轻易去告官的。
一旦告官,就要在京里亲戚朋友之间,成为谈笑,至少要谈到下一家出现大笑话为止。
若是京里一年半载没有其他人家闹大事,这件事就要被人笑一年半载的。
况且,她们轻易被赶走了,太夫人如今怎样,她们也不知道。
耽误了这一两个时辰,兴许就要了太夫人的命呢?
“哎呀,这个时候怕什么笑话?你没瞧见吗,大嫂病中发昏,她那两个闺女,毫无教养。
咱们留在程家,更没用,兴许她们还不让咱们走呢。如今,总算出来了,带着人去,还怕凌氏母女么?”六姑奶奶烦躁道。
两位姑奶奶,和娘家感情都不错,时常回去。
她们大嫂凌世茹性格懦软,有时候完全没有章法,她们也听母亲抱怨过。
程太夫人早年就想把家嫁给凌世茹的。
只是,太夫人派了几件事给凌氏,凌氏做得乱七八糟,还自以为很好。
太夫人不着痕迹教导了几个月,凌氏没什么进展,太夫人有点失望。
而后,每年家里总会遇到些不大不小的事。
太夫人身体还好,又不放心媳妇,才把持中馈这么多年。
说到底,太夫人自己,也是放不下去。只有一个儿子,媳妇又软,太夫人也实在没把她当回事。
软弱,换不来尊重,只能换来得寸进尺。
哪里知道,太夫人自己酿成今天的苦果。
“五姐,你说,娘突然发病,是不是凌氏害了娘?”六姑奶奶倏然道。
五姑奶奶一怔。
“凌氏她不敢吧?”五姑奶奶犹豫道。
程太夫人的病,的确非常蹊跷。之前精神矍铄,不过是去拜佛时,撞了下佛龛,回来就病入膏肓,太医们束手无策。
一直昏迷,再也没醒过来。这几天甚至喝药都吐,完全没法子,太医都让置板了。
会不会是凌氏趁着丈夫不在家,害了太夫人,推给拜佛的报应?
要不然,搀扶太夫人的那个丫鬟,怎么会贸然跌倒,还把太夫人也带着跌倒?
兴许,那个丫鬟就是内奸。
而后,凌氏回家害了太夫人,就推说是佛祖降罪。太医院们不能救,凌氏娘家的侄女登门张扬,非要给太夫人治病。
就这么着,顺利治死了!
一切,多么巧合得像安排好的!
凌氏推得一干二净。可能受到埋怨的,是她女儿和侄女,凌氏自己摘得干净。
孩子们还小,能拿她们怎么办?
越想,六姑奶奶越是胆寒。
五姑奶奶也陷入沉思。
“快点!”姊妹俩后背发凉,汗毛林立,异口同声吩咐车夫。
车夫吓一跳,驾车更快了。
“再快点!”六姑奶奶又喝道。她恨不能飞回娘家。
她心里更是记恨凌氏。
这件事,程家不会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