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出门,慕容半岑兴致乏乏,勉强道了好。
“马上要过年了…”画楼亦趴在阑干上,修眉微扬,“在俞州过年,一定不及霖城热闹…半岑,过了年就正式送你去念书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慕容半岑想起妈一个人在霖城过年,心口抽搐般发紧,缓慢轻吁一口气,才道:“…我不太懂,姐姐帮我打算就好了。”
“我倒是巴不得立刻就送你去美国…”画楼淡淡笑道。她的打算,就是退场要干净利落,若是鲁莽转身,后背容易暴露,后患无穷。军阀的时代总是要过去的,**党会统一华夏,白云归到时何去何从,她不能预料,同富贵是友人,共患难是爱人。
她并没有与他共患难的打算。
可是如何抽身,她不敢贸然去安排。她身边最亲近的李副官,也是白云归的人,一举一动皆在他的视线里。
借着替半岑办理出国的事情,她就算不用亲自操办,亦能光明正大去询问具体流程。
心中有数,才好一步步安排下去。
来俞州半年了,母亲与弟弟的到来才给了她一个突破口。
她若是要走,定会干净得叫旁人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谨慎对于有些人是美德,对于她这种过惯刀口舔血日子的人,谨慎是种本能。
“…早点送你去美国,将来就能早点学成归来。年纪越小,学语言越是有利…但是我又担心你一个人过不好,你太腼腆了,叫人放心不下。”慕容画楼说到这里,又有丝怅然。
她总不能为了私欲,将半岑这样火急火燎推出去。
慕容半岑轻轻踢着阑干,低头不语。
他也很害怕未知的明天。倘若大哥不闹事,他就可以在霖城念完中专,然后托家里的关系,寻个教书先生的职务,自己做学问,教书育人,侍奉母亲…
如今…
姐姐一次次问他以后要做什么,他答不上来。
他不关心以后要做什么,他只想知道,自己以后能做什么。他自小就是个平凡的人,旁人学一遍的东西,他总是要好几遍才能学会。
“你…怎么想呢?”画楼的声音轻柔,似羽翼滑过心间,温婉眼眸带着鼓励。
慕容半岑低头:“…随便姐姐,你帮我决定就好了。”
慕容画楼再好的耐性,也闪过一丝失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是异常调皮与反叛,怎么她这个弟弟,比女孩子还要温软三分?
多说无益的,画楼拍了拍他的肩膀。
落日西下,西边天水相接处璀璨夺目,晚霞缠绵天际,旖旎着谲艳,染红了院中的白茶。
檐下风铃叮叮。
晚上的时候白云归找她,跟她商量过年的事情。
说商量,其实是把事情都推给她:“年三十我要去驻地,跟守军们一起,每年都是这样。咱们自己过除夕,要么提前一天,要么延后一天…具体的,你若是有好的主意,就告诉管家;没有的话,咱们就跟往常一样,管家会办好…”
画楼想了想,问道:“还是管家照俗规办吧,我没有异议。不过,还有一个半月的功夫,要不要接了爹娘过来?”
“不用了”白云归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见她神色微诧,解释道,“路途辛苦,老人一把年纪了…家中儿孙满堂,来这里反而孤寂些。我的年礼已经叫副官准备好了,过几日就叫人送回霖城。”
借着这个当口,画楼趁机问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督军,您的驻军在俞州,为何不想着把家族都接过来?若是冀南有战火,霖城也会危及,家人不是危险了吗?”
“祖坟都在霖城,老一辈不愿意搬”白云归明显不耐烦了,声音微敛,“你是女子,不懂乡土与祖坟对于老一辈人的意义…”
绝对不是这个理由
见他讳莫如深,画楼亦不想多问,只是附和轻笑,说她的确不太懂。
次日天气晴好,慕容画楼穿了件湖色夹棉湘绣旗袍,围着深紫色碎花披肩,绾了云髻,别着珍珠扇形发钗,端庄婉约。腰身曼妙,面如白玉,凝眸时风情款款,透出小女子的成熟妩媚来。
白云灵连说好看,还问这珍珠发钗哪里买的…
白云展也夸,“越发美了,回头你站在白茶树下,我给你照个相,保证人比花娇艳”
白云归则淡淡说不错。
出了门,直奔花鸟市场。
各色热带鱼应接不暇,慕容半岑从前没有见过,稀罕的不得了,说这个好那个也好…难得见他这样开心,画楼莞尔,他说好看的鱼全部买了。
不知不觉就逛了大半个上午,李副官好心提醒他们:“可不能再买了,回头您那鱼缸都装不下…”
半岑有些讪讪。
画楼轻揉他的头。
姐弟俩从花鸟市场出来,又去买了些吃食。画楼不同于白云灵,她时时照顾慕容半岑的情绪,一上午倒也不觉得累。
吃了一顿午饭,画楼说带他去看看教会学校,半岑这回不再是腼腆说随便,而是微带喜悦:“让进吗?”
“咱们是督军的人”画楼调皮冲他眨眼睛。
慕容半岑扑哧一笑,觉得姐姐比家里旁的姐姐都好玩些,心中对她的防备又减少了一分。
其实教会学校已经放假了,空落落的校园没有什么新意,慕容半岑却逛得津津有味。
出来的时候,他还主动问画楼渴不渴…
“有点渴了”画楼头次见他主动关心人,连忙道。
李副官在身后含笑不语。
慕容半岑瞧了瞧四周,有很多摆摊卖点心、小日用品、水果的,便道:“姐姐,我去给你买苹果吃”
画楼一边说好,一边跟在他身后几步。他在一个小摊前停下来,跟那个摊主说着什么。
突然就大声喊慕容画楼:“姐姐,姐姐,你来瞧…”
画楼看了李副官一眼,两人急忙过去。
小小水果摊,摊主不过十四五岁,跟慕容半岑差不多的年纪。见到李副官与慕容画楼,以为他们是夫妻,露出雪白牙齿冲他们笑:“先生,太太,尝尝我的水果,都是最甜的…”
他穿着青灰色短夹褂,袖口破残,发黄棉絮清晰可见。比慕容半岑高半个肩膀,却瘦得厉害,一双手粗糙皲裂,只是那眼睛灵活闪耀,明亮直直照人心魄。
慕容半岑则捧在一个梨子给慕容画楼瞧:“姐姐,你看…”他缓缓拉起那梨皮,薄而均匀连接在一起,全部扯下来亦不曾断裂。削过的梨子表面光洁,像是打磨的一般。
慕容画楼再瞧这摊主,突然想起三十年代后期一位黑帮大亨来。他的发家初期,就是卖水果。
第六十九节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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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节来客
第六十九节来客
见慕容半岑惊叹他削梨的手艺,那小贩连忙又削了一个。速度极快,果皮服帖着,跟手艺表演一般精彩。直到他削完,果皮瞧上去完整无损,实则已全部脱离果肉。
李副官都连夸了几个好。
他摊子上苹果卖相不好,梨子也不算最佳,但是这手艺引来不少顾客围观,生意还不错。
画楼各买了两斤,赏了他些零钱。
临走的时候,她不忘问:“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样年幼就出来做事?”
那孩子裂开嘴,露出雪白牙齿,笑容璀璨,眼眸似夜空星辰闪耀:“姓章,家里排行老六,大家都叫我小六子,太太也可以这样叫我爹娘早死了,叔伯们生计也难,就六亲不靠,自己出来讨口饭吃…”
章子莫,三四十年代显赫一时的黑帮大亨,军政商三界通吃,只手遮天。他幼时卖水果,是个卑微的小六子。他发迹的时候,有人对其不满,还是会骂声:章六那厮…
果然是他
画楼心口微动,漆黑眸子在他身上打量一瞬。
又有顾客营门,画楼不打扰他做生意,就先走了。还是忍不住回头打量他一眼,尚未成年,身量已经算高的,面相斯文腼腆,眼睛里却透出精明。特别是那双手,灵活巧妙。后世的时候,三十年代留下来关于章子莫的照片资料,黑白阴影,只能看清简单的轮廓,看不出他的神采。
明明是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黑帮头子,他却爱穿儒衫,扮装十分斯文,听说常被误认为是教书的先生。抗战时期,他倾家荡产支持祖国独立,民族气节称为当时表率
也是因为这样的气节,后世的史书记下了他的名字。
他是一代黑帮大亨的传奇。
若是太平盛世,他可能被后世骂为流氓头子,为虎作伥;可那个年代的乱世,爱国情操成就了他的美名。他并不是一个好人,却是个传奇。
“夫人,那小贩有什么问题吗?”李争鸿见画楼上了车,仍是不停地扭头看那孩子,担心道。
画楼端正了身姿,缓缓笑道:“不是。只是觉得那孩子眼睛好看极了,是个聪慧精明的人,将来必定大可造就”
李争鸿不以为然,笑道:“夫人,小贩都是这样小聪明您瞧得多就会知道,那些会闹事的小地痞,都长着灵活的眼睛…”
“他不同的”画楼无聊,就跟李争鸿争辩起来,“我敢打赌,这孩子定是踏入黑帮势力,而且一代黑帮传奇人物,你信不信?”
“夫人说是,就是了”李争鸿见她这般笃定,也不再反驳。这小贩以后会怎样,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就让夫人过过嘴瘾。
回到官邸,慕容半岑难得有兴致,要跟画楼一起去养鱼。
在俞州这些天,他一直闷闷不乐,见他头次主动说要去做点什么,画楼很是高兴,道:“成,你跟我一起,我教你如何喂养。下次我不在家,你就要帮我喂食…”
“我可以吗?”慕容半岑信心不足。
画楼笑道:“当然啦养鱼可容易了,你看我的…”
管家却跟了过来,对她道:“夫人,您可回来了家里来客了,六小姐陪坐了半天,说您一回来就请您过去…”
画楼微讶,白家是没有亲戚在俞州的。
她简单地跟李副官交代了一声如何放入鱼缸,如何喂食,就转身回了客厅。
听到她的脚步声,白云灵忙起身笑了:“大嫂可回来了,你瞧谁来了”
黑白套裙的女子,外面罩着黛蓝色毛线开衫,剪着齐耳短发,小巧脸颊上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神飞。瞧见慕容画楼,眉目飞扬跑过来,搂住她大笑:“大嫂,你去了哪里,我可是等你半天了”
是白云展的未婚妻卢薇儿。
她自幼性子活泼,又是跟着兄长去过德国的,脾气更加张扬。她常年在白家行走,也不矫揉造作,跟着白云展叫慕容画楼为大嫂。
“薇儿”画楼欣喜。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接触的人便是白云展与卢薇儿。白云展每次带她出去,婆婆不放心,就打电话叫薇儿跟着。卢薇儿大方泼辣,开朗好动,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子。
画楼喜欢她这份纯真,她爱慕画楼的娴静,俩人一见如故。
“薇儿,你怎么来了?”画楼拉着她坐下,携手打量她。原先一头浓密青丝绞了,露出纤长白皙的颈项。如今女大学生们都爱这样新潮的打扮,简洁爽朗。可是内宅小姐…只怕卢太太没少唠叨她吧?
“千里寻夫呗”卢薇儿眨巴大眼睛,清湛眼波欲流,笑语嫣然,“原本是腊月初十的婚期,白云展那浑人跑了,难不成我一个人留在霖城叫大家看笑话?听二嫂说,他来了俞州。我得了信,第二天就留书出走,寻他来了。”
二嫂,大约是指白云源的妻子白甄氏。
“你也是偷跑出来的?”画楼愕然。
卢薇儿得意点头,眼眸忽闪忽闪。
白云灵在一旁直笑:“薇儿姐,等会儿你藏起来,五哥下班回来了,定要吓一跳”
“我才不要吓他”卢薇儿嘟囔着嘴,“我要当面问问他,哪里让他这样不满,丢下我就跑了我卢薇儿不是倾国倾城貌,也是世家小姐,自有惜花郎。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不敢据理力争,就这样跑了,他也算男人吗?我本打算直接跑去德国的,只是气不过,定要当面问问他”
气不过,只因不甘心。
卢薇儿倒也是个大胆妄为的女子。
画楼最喜欢这般自傲又坦诚的女孩子,心中对卢薇儿好感深了一层。
“是要问问的”画楼搂住她削瘦肩膀笑,“累不累,要不先去客房躺躺?离他下班还有两三个钟头呢养精蓄锐才有力气跟他争论一番”
卢薇儿真有些累了。她贸贸然跑来俞州,其实也心中没底,不知道白家的人会怎样看待她。见慕容画楼为她打气,便将心中顾虑放下,神情间因为疲惫有些暗淡。
白云灵亲自带了她上楼,还道:“…薇儿姐,你这毛衣好看,哪里买的?”
画楼失笑,白云灵最关注旁人的穿戴,只要她觉得好看,定要问清楚是哪里买来的,打算过后自己也去弄一套。
问了管家,才知道白云归今日没有出去,在书房里跟几位参谋议事。
她叫了周副官下来,道:“督军忙完了叫我一声,我有事情跟督军说…”
大约半个钟头,参谋们回去,遇见客厅里的慕容画楼,都脱帽向她行礼,态度非常恭敬。程东阳也在其中。
画楼微笑回礼。
白云归长衫飘飘,坐在沙发里抽烟。
“夫人找我?”他问道。
画楼笑着颔首,将卢薇儿到来跟他说了,还问:“督军知道吧?”
“刚刚副官说了。说有个女子闯官邸,自称是五少的未婚妻。我让灵儿去瞧瞧,大致就是了…”白云归轻吐云雾。烟雾缭绕中,他的眸色宁静柔和。
画楼又将卢薇儿是偷跑出来的事情告诉白云归,笑道:“我看,还是请督军给霖城发封电报吧…卢家只怕急坏了,没少在背后骂五弟”
白云归听了直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叫周副官进来吧”
当着画楼的面,白云归吩咐周副官草拟电报,给霖城发过去。然后又问她今日出去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慕容画楼说了章子莫,笑道:“…看眉眼,将来非池中之物督军若是不介意,我还想有机会跟这孩子接触接触…”
白云归略微沉吟,道:“市井混大的男人,心思深不可测。夫人别看他年纪小就掉以轻心,交朋友时被人利用不算什么,可被人当成冤大头就难堪了”
画楼见他不反对,心中甚悦,对他的话洗耳恭听,不时点头道是。
“结交江湖朋友,不要怕被人利用。别人利用你,说明你还有利用的价值”白云归似乎将她当成孩子培养,教导道,“但是要让别人知道,你其实心中有数这样,你的付出才有人情可以讨还钱还得清,人情还不清,江湖立足根本之一,就是适当的时候让人利用你,放下人情债”
这些道理画楼明白,但是白云归肯告诉她这些,心中着实惊讶,微微看了他一眼。
白云归斜睨她,眸子变幻莫测。
画楼只得硬着头皮道:“独木难成林,想要在社会立足,需要各方的帮衬。得势的时候卖出人情,将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懂得督军的意思只是我没有这样的野心…”
白云归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将雪茄摁在烟灰缸里,起身道:“我是军人,注定要常年东征西战。夫人留守家庭,要么关紧门户,不与任何势力接触;要么八面玲珑,掌控四方。我也不想限制你的自由,剥夺你社交的快乐。但是旁人与你相处,特别是你这样的身份地位,少一分真诚。我的话仅仅是这个意思。与其试图跟人真心相交,不如学会如何掌控旁人的命运…夫人,会杀人并不算本事,会御人才是能耐”
“督军是让我待人少一分真心,多一份谋算?”画楼莞尔。她才明白白云归的意思,不免心底愕然:她就是这样的啊
难道在白云归心中,她很单纯吗?
白云归笑了笑:“我只是嘱咐你别吃亏…”
第七十节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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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节密谋
第七十节密谋
晚上白云展回来,见坐在客厅里的短发女子,窈窕背影熟悉极了,心底一惊,正要过来说话。被白云灵瞧个正着,高喊:“五少爷回府了…”
她自己喊完,便咬唇偷笑。
画楼衔住咖啡杯沿,挡着唇畔,嗤嗤低笑。
白云归见慕容画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不做声,神态自若喝着茶。
卢薇儿已转颐,悠然目光落在白云展身上。眉梢挑着若有若无的笑,短短青丝在耳边摩挲,贴着雪色脸颊,映衬得眸子熠熠生辉。
白云展打量这一屋子人的表情,心中愤然:亲骨肉竟然都想看他的热闹。
“薇儿,你怎么来了?”白云展坐在卢薇儿对面,笑道,“唉你这头发剪得好看,人精神了不少呢”
卢薇儿似笑非笑,不答话。
白云灵低垂眼眸,慕容画楼瞟向旁处,白云归神态悠闲,唯有慕容半岑不明情况,有些不知所措求助望着自己的姐姐。
室内杳无人声,落针可闻。
“什么时候到的啊?吃饭了没有?”白云展继续道,脸却微青。一个人的独角戏,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唱,他颇为尴尬。暗中瞪了卢薇一眼,她依旧是那副神色,便更加生气了。
卢薇儿好似没有听到,纤柔手指轻轻沿着描金茶杯沿打圈。粉润指尖饱满,肤若春雪,葱白手指竟比这骨瓷细缀的杯子美丽三分。
白云灵保持一个姿态不变,脸却憋得通红;画楼杯子已空,不时端起挡住唇,微翘的唇角流露出促狭笑意;白云归老僧入定般不动声色。
“那…你坐会啊,我上去换件衣裳再来陪你”白云展顾不得了,起身上楼,还将闲坐在一旁的慕容画楼拉起,“大嫂,我有话跟你说”
画楼杯子都来不及放下,就被他拖起…
白云展刚走,白云灵就笑不可抑,直拍卢薇的肩膀:“薇儿姐,你真沉得住气…我五哥脸都紫了,跟遇鬼了一般…”
卢薇眨了下宝石般闪烁的水灵大眼睛,调皮挑眉:“真没劲,他如今也不君子了,居然这样就跑了”
女佣说饭摆好了,白云归请卢薇去了西边餐厅。
几个人分主次坐下,白云展与慕容画楼都没有回来。
卢薇性子活泼,比白云灵多一份泼辣,也不畏惧白云归,跟他闲聊:“…您跟二哥长得真像,都像白伯伯。第一次见您,我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二哥呢。云展在霖城的时候,最怕二哥了。”
其实白云展谁都不怕,是最混不棱的性格…
白云归淡淡笑:“卢小姐经常去白家玩?”
“大哥别叫我卢小姐,跟大嫂一样,叫我薇儿好了…”卢薇儿大方不做作,言语爽快,也颇得白云归喜欢。“我家里亲戚老派人家多,那些表亲中,同龄的孩子总是玩不到一处,后来就跟灵儿和云展他们最好了。订了亲,我就没皮没脸赖着,去得更加频繁了…”
“她其实是馋我们家厨房里的陈妈做的酥糖…”白云灵抿唇笑。
卢薇儿也笑。
白云归见这姑娘爽快,说话办事不扭捏,心中很是满意,笑道:“既是跟老五青梅竹马的交情,薇儿就应该知晓他的性子。若说他行事有什么恶意,那真是抬举他。你也在这里住两日,我亲自派人绑了他回霖城,给你父亲家人负荆请罪。婚事到底怎么办,还是听家里老人再安排”
一听要送她回去,卢薇笑意挂不住,讪讪笑了笑。
白云归瞧得真切,心底摇头无语:要是自己以后的儿女像他们这样不省心,他只怕气急,一枪崩了。
白云灵也微伤感:“你要是跟我五哥结婚了,就可以留在俞州过年了,我们也热闹几分…”
“你要是想热闹,陪薇儿回霖城好了”白云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脸色微霁,换了件咖啡色西装,玉树临风走过来,直径坐到白云灵的旁边。
慕容画楼跟在他身后过来,斜坐在白云归对面,眸子里噙着恬柔笑意。
白云灵懊恼瞪了白云展一眼。她不想回霖城的。不说霖城没有俞州这么好的餐馆、舞厅、咖啡厅、酒吧、电影院、时装公司,光那白家老宅就让白云灵觉得压抑。她不敢在父母面前反叛,只得收起性子做个循规蹈矩的深宅小姐。
殊不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是热的,哪里真能收住?
刚刚从英国回来的那段日子,她就觉得难受…
再也不想回霖城了。跟在大哥大嫂身边,将来寻个俞州的新派人家嫁了,跟那些少奶奶一样,照旧出来交际、游玩,自由自在。要是在霖城,盲婚哑嫁到老式人家,她这一生就困死在内宅了
想想都觉得可怕。
白云灵又打量了白云归一眼。
“灵儿不回霖城的。”白云归平淡道,“过年的时候,家里事情忙,你大嫂身边没个帮衬的人怎么行?”
白云灵喜上眉梢,感激看了白云归一眼。
慕容画楼却心底一动:为什么将白云灵留下来?
过年的事情,白云归说交给管家办即可,她都不需要插手,哪里用得着白云灵帮忙?那么,是不是为了给白云灵定亲?
自己跟白云归差不多年纪,都出嫁三年了
会给白云灵定什么样的人家?怎么白云归一点口风都没有跟她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