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内室,老太医就跟盛修颐去小书房开方子,才对盛修颐道:“太傅积年征战,身子里旧疾隐患一直未曾消退。年纪越发,旧疾就越显露。老夫瞧着太傅的神色,不像是新病,而是旧疾复发。世子爷听老夫一言,劝太傅少操心,多静养,方是延年保寿之法。”
盛修颐愣了愣。
他道了谢,亲自送太医出去。
元昌帝亦听说盛昌侯病倒,特意下了口谕,让盛家女眷不用去封后大典朝贺,在府里尽心服侍盛昌侯。
虽是关心,却听着那么像幸灾乐祸。
满京城热闹非凡的封后大典,盛家则大门紧闭。
盛昌侯高烧了一夜,吃了药烧退了不少,却一直低烧,持续了两天。他整个人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
盛修颐兄弟几人、东瑗和二奶奶葛氏也一直在元阳阁侍疾。
盛修颐甚至在内室安了一张软榻,不回静摄院住,日夜在床前服侍盛昌侯。
盛昌侯这一病,好似明白了很多事情,看着长子劳心劳力尽孝,前段日子对他的恨意,也减轻了。
病倒的时候,三个儿子都在床前服侍。
二爷盛修颐有些烦躁,心不在焉。
三爷盛修沐从来没有服侍过旁人,他虽然有孝心,却不得其法。
只有盛修颐,服侍盛修颐起身如厕、替他擦拭身子、亲手喂药,样样做的仔细又妥帖。
盛昌侯就轻轻叹了口气。
养儿防老,这句话他到了今日才明白其深意。
他的父母去世的时候,都是盛夫人在身边。他一直在外征战。当年老父亲病倒了,是不是也想有个儿子这样尽心照拂?
想着,盛昌侯又叹了口气。
“在西北打仗的时候,草原人有句谚语:先长出来的头发不如胡子长久,先长出来的耳朵不如犄角坚硬。”盛昌侯声音有些嘶哑,“这句话咱们中原人也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着你们兄弟,都比爹爹能干,爹爹真的老了…”
二爷和三爷都是一愣,而后才发觉这句话有些凄凉。
两人垂了头。
盛修颐眼睛有些涩:“爹爹还不足五十,如何言老?”
“五十而知天命,怎能不老啊?”盛昌侯叹气道,神色有些凄婉。
兄弟三人看着平日里强悍的父亲说这样的话,都是心头一酸。
盛昌侯这一病,足足病了半个月。他因为常年征战的缘故,原本黧黑的面颊就显得老成。如今这一病,老态顿现。
东瑗看着也觉得心酸。
薛家的热闹一对比,这段日子盛家门可罗雀,清冷异常。
五月二十八日,东瑗的十一妹、进宫封了淑妃的薛东姝薛淑妃娘娘诞下了一名公主。
这是元昌帝的第四女,元昌帝很是喜欢。
他因为身体里有余毒,身子也不好,时常咳血。四公主诞生那日,陛下却意外睡得很踏实。
陛下就说,薛淑妃娘娘的四公主,是他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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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六月,盛京的天气逐渐炎热。
盛昌侯病好之后,在家休养了半个月,依旧每日上朝。
盛家针线上的赶着替秦奕做嫁妆,家里人的夏季衣裳反而拖到了六月才做。
六月初十这日,天气晴朗,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雕花窗棂上,轻尘在光束里轻舞。
东瑗早早起床,给盛夫人请安后,抱着诚哥儿回了静摄院,给他挂上一个璎珞盘螭项圈,项圈下坠了长命百岁的小巧金锁。
今日是诚哥儿百日,这是东瑗为他准备的礼物。
这个年代并不过百日,所以盛修颐对东瑗这一举动很奇怪。他见东瑗开心,也没有反对,抱过诚哥儿时,看了看他脖子上的项圈,下面坠着的金锁上系了鲜红的蝙蝠结穗子,就问:“这是谁做的?”
东瑗笑道:“我做的。”
盛修颐顿时默不作声。
东瑗侧眸问:“怎么了?”
盛修颐沉吟片刻,才道:“很特别…”
东瑗瞬间明白他想说什么。嫌她做的穗子不好看呢估计盛修颐心里很想夸一句好看,又是在夸不下口,只得说很特别。
“儿不嫌母丑”东瑗道,“是娘做的穗子,就很好看。是不是诚哥儿?”
诚哥儿裂开嘴,咯咯笑个不停。
他现在已经能笑出声,而且很爱笑。
东瑗觉得诚哥儿很给面子,心里吃了蜜一般的甜,忍不住睥睨盛修颐,颇有小人得志的挑衅意味。
盛修颐就忍不住被他们母子逗乐,跟着笑起来。
蔷薇进来禀道:“大*奶,针线上的孙妈妈送了布料来,请您挑选夏衫的衣料呢。”
东瑗让请进来。
孙妈妈大约四十来岁,胖墩白净,进门就给东瑗和盛修颐行礼。她身后的小丫鬟捧着托盘,里面放了各色的布料。
蔷薇接过来,放在炕几上。
诚哥儿看到托盘里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料子,伸手想去抓。盛修颐瞧着有趣,就让他凑近布料,抓在手里玩。
孙妈**视线被诚哥儿吸引,又连忙垂了头。
东瑗问她:“侯爷和夫人的夏衫做了吗?”
苏妈妈道:“夫人说,先给几位爷和奶奶们,少爷和小姐们做了,夫人和侯爷的最后再做。夫人还说,让大*奶别推辞,夫人每年的衣裳都穿不完,不着急。大*奶穿得好看,夫人瞧着喜欢,也是大*奶的孝顺。”
东瑗听着孙妈妈这席话,便知道是盛夫人特意叮嘱的。
盛修颐则在一旁笑,他觉得母亲对东瑗很了解,不用猜都知道东瑗一定不会越过公婆先做衣裳。他对东瑗道:“你先挑了,二弟和二弟妹才好挑,孩子们也等着新衣穿….”
除了盛夫人和盛昌侯,这个家都是东瑗和盛修颐最大,别人是不会越过东瑗和盛修颐的。
东瑗便不再推出,挑了六件褙子、六条襕裙的衣料,又帮盛修颐挑了六件夏衫直裰。
孙妈妈拿了料子,一一收起来,笑道:“奴婢还要给二爷和二奶奶送料子挑,就先去了。”
东瑗笑笑道好,让蔷薇赏了个一个装着两颗八分银锞子的荷包。
孙妈妈欲推辞,见东瑗给的诚心,就道谢接了。
孙妈妈和那小丫鬟又去了二爷的喜桂院。
二奶奶葛氏正在东次间临窗大炕上和葛妈妈拨算盘,面前放了账本,不知是记什么的。一听说针线上的孙妈妈来了,二奶奶便知是做夏衫的事,忙收了账本,让请了进来。
孙妈妈和那小丫鬟进来,先给二奶奶行礼。
二奶奶笑着让小丫鬟搬了锦杌给孙妈妈坐,明知故问她来做什么。
孙妈妈说了来意,就让小丫鬟把托盘放在炕几上。
二奶奶不看这些料子,却问孙妈妈:“大嫂选了些什么料子?你给我瞧瞧…”
孙妈妈想着,妯娌之间大约是怕选了相同的,就笑着道:“大*奶选过的,奴婢已经收了起来。这里头的,二奶奶您放心选…”
二奶奶脸色一沉,冷笑着把托盘一推,对孙妈妈道:“随意给我做就是了,今日没心情选。”
孙妈妈愣住,不明所以,为难看着二奶奶,陪着笑脸道:“二奶奶,奴婢怎么好替您做主?您若是都不喜欢这些,说了料子,奴婢再去添置…”
葛妈妈在一旁给二奶奶使眼色。
二奶奶心里存了一口气,薛氏东瑗不过是继室而已,来了就让自己捡她挑剩下的衣裳穿。可想着婆婆对薛氏东瑗的维护,又想起她身上还有什么郡主的爵位,惹了她,就是惹了婆婆,白讨没趣。
二奶奶忍着不快,道:“再去添置倒不必….”然后眼眸转了转,附耳低声和葛妈妈说了几句。
葛妈妈微微颔首,起身出去了。
孙妈妈心里也不舒服,她忍不住腹诽:二奶奶无缘无故的,给她一个做下人的脸色看,真不像个做主子的气度
倘若孙妈妈做错了什么,二奶奶冷脸她也认了。可是她恭敬勤快,在府里也十几年,二奶奶这点体面也不给。
想着,就抬眸看了二奶奶一眼。
二奶奶正兴致阑珊挑着衣料,半晌也没有选出一块。
过了片刻,葛妈妈便领着二小姐盛乐蕙来了。
二奶奶笑眯眯喊盛乐蕙坐到她身边,指了指托盘对盛乐蕙道:“今年夏衫的衣料,蕙姐儿喜欢哪种的?”
盛乐蕙看着色泽鲜亮的料子,爱不释手,左挑又挑,选了四间褙子,四条裙子。
二奶奶这才挑了她和二爷那份。
孙妈妈想着二奶奶方才的冷脸,什么也不敢说了,等二奶奶和盛乐蕙挑好,忙笑盈盈接了,退了出去,丝毫不敢说大小姐盛乐芸应该排在二小姐前头挑的话。
二奶奶见孙妈妈没有吭声,心里的不顺才平了些。
孙妈妈而后又去了三爷盛修沐的院子,三爷的丫鬟帮着选了;再去了大少爷盛乐郝的院子,最后才是大小姐盛乐芸和二少爷盛乐钰。
虽然最后两人都没得选,倒也不见姐弟二人生气,笑着跟孙妈妈道谢,说辛苦妈妈。
孙妈妈便觉得,这个家里的人都挺和善,只有二奶奶多事。
家里的夏衫也是分批做的,到了六月十五那日,东瑗和盛修颐的最先做好了。送来后,东瑗就穿在身上,给盛夫人请安。
那日请安正好看到二奶奶葛氏,她就笑着同她见礼。
二奶奶葛氏的目光在东瑗的衣裳上转了转:藕荷色折枝海棠褙子,草绿色轻罗襕裙,不管是颜色还是料子,并不比二奶奶的衣裳好。
二奶奶因为做夏衫存在心里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见二奶奶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衫上,东瑗就想起前几日蔷薇和她说的那些闲话:说什么二奶奶因为做夏衫,对孙妈妈大发雷霆,隐约是对东瑗先做夏衫很不满意。
东瑗就笑了笑。
请了安回来,换了家常的褙子,东瑗拿出针线来给盛修颐做中衣。
罗妈妈等人在一旁服侍着。
却听到院子里有爽朗的笑声,听着十分耳熟。
东瑗把针线放下,笑着问道:“是不是橘香进来了?”
橘红就忙撩起毡帘出去瞧。
片刻,挺着大肚子的橘香就挽着橘红的胳膊走了进来。
罗妈妈忙起身,笑道:“你怎么进来了?挺着个大肚子还四处跑。”
东瑗也笑。
橘香先微微屈膝给东瑗行礼,被橘红搀扶住,才道:“在家里很是无趣,想着快两个月没有进来瞧奶奶了嘛,今日天气又好,就来了啊。”
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
东瑗让她炕上坐。
橘红和蔷薇就忙扶着她,给她垫了两个大引枕靠在背后。
“我怀诚哥儿的时候,六个月还不及你这肚子一半大呢。”东瑗笑道,“你别不是怀了双胞胎吧?”
罗妈妈也笑道:“都说她肚子大,像双胞胎。”
橘香就甜甜笑了起来。
罗妈妈则看橘红。
橘红被罗妈妈看得不自在,撇过头去。她知道罗妈**意思,又催她出去呢。橘红不想像橘香那样出去,整日在家等着二庄回来,她会觉得很难熬。她宁愿在东瑗跟前,这样心里踏实些。
二庄不像大庄那么体贴会疼人,他像个木头人。
橘香虽怀着孩子,还是那么活泼多话,问了东瑗和诚哥儿的好,又问屋子里众人,看到一旁的蔷薇,就笑道:“听说蔷薇为了世子爷身边的来福,今年腊月就成亲,是不是?”
蔷薇脸微红,笑而不答。
罗妈妈笑道:“现在不能叫来福。他出去了,用了本名本姓,叫孟新平。以后就是孟新平家的….”
因为盛昌侯生病,原本打算四月底出去的来福挨到五月中旬才出去,换了原本的姓名,在西大街开了间米铺,才开张不久。
橘香笑道:“哎哟,原来是孟新平家的…”
蔷薇脸通红,转身就要走。
罗妈妈一把拉住她,说再也不拿来福取笑,蔷薇才好了些。
橘香来了,静摄院就前所未有的热闹,东次间几个人时时笑声溢出来。
东瑗留橘香吃了午饭,才亲自让府里可靠的小厮送她回东瑗陪嫁的宅子里。
下午姨娘和孩子们来请安,一向同盛乐钰一起来的盛乐芸却是单独来的。
东瑗问她:“钰哥儿呢?”
“钰哥儿发热。”盛乐芸面带愁容,“祖母已经请大夫来了…”
东瑗脸色微敛,起身对几个姨娘道:“你们先回去吧。”,又对盛乐芸道,“走,我们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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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到钰哥儿住的院子时,盛夫人正在东次间拜豆娘娘。
东瑗脚步微顿。
盛乐钰是出痘吗?
她记得三年前在薛家,杨氏生的儿子、东瑗的六弟薛华逸出痘,东瑗问罗妈妈要不要去看看。罗妈妈就告诉她,她不能去看。
她小时候没有出过痘,容易被染上。
年纪越大,染了痘越是危险。
东瑗就一直没敢去。为这事,杨氏明着暗着不知念叨了她多少次,说她惜命,连手足亲情都不顾。
看到东瑗和盛乐芸进来,盛夫人笑着起身,道:“没事,钰哥儿就是出痘。他在内室呢,太医来过了,开了药吃了,苏妈妈她们在照拂呢。”
盛乐芸道:“祖母,我看看钰哥儿去。”
说着,就拉东瑗的手。
东瑗脚步没有动,对盛乐芸道:“你先去吧…”
盛乐芸有些疑惑,看了看东瑗,又看盛夫人。盛夫人则颔首,让她进去看看盛乐钰。
盛乐芸就松开东瑗的手,进了内室。
东瑗也给豆娘娘上香,拜了拜才对盛夫人道:“娘,我小时候没有出痘。我…”
盛夫人听着这话,脸色一变,忙道:“你快走当年在老家的时候,老太爷身边的柳姨娘,三十多岁被孩子染了水痘就没了。大人出痘可不得了。”
东瑗心里一松。
她真怕盛夫人也觉得她惜命,不顾母亲慈爱。
这个年代医疗条件落后极了,小时候出痘不打紧,大人出痘容易丧命。东瑗已经快十六岁,她过了应该自己出痘的年纪了。
她被染上,抵抗力跟不上,最容易出事。
东瑗看了眼内室,道:“娘,我让罗妈妈过来帮衬着照顾钰哥儿。等钰哥儿好了,我再来看看钰哥儿。”
盛夫人点头,又道:“钰哥儿这里丫鬟婆子一堆,还有娘,不用罗妈妈过来。你快些回去吧。”
东瑗不敢逞强,给盛夫人行礼,就退了出去。
盛乐钰的内室里点了盏明烛,垂了厚厚的防寒帘幕。出痘的时候不能见风,所以他的拔步床上的槅扇也关了,幔帐放下来,苏妈妈和几个丫鬟在一旁服侍。
看到盛乐芸来,几个人给她行礼。
“哥儿吃了药,才躺下。”苏妈妈轻声对盛乐芸道,“大小姐回头再来看哥儿吧。”
“我没睡。”槅扇里面,盛乐钰声音有些暗哑。
苏妈妈只得退到一旁,又道:“大小姐和哥儿隔着槅扇说话吧,太医吩咐哥儿不能见风。”
盛乐芸点头。
她站在槅扇外,问盛乐钰:“你现在好了些吗?”
“姐姐,我头疼…”盛乐钰声音带着哭腔,“身上也疼。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儿?躺着好难受。”
盛乐芸听着就心疼,安慰他道:“钰哥儿别怕。出了痘就好了。等你病好了,夏衫就做出来了,你又有好看的衣裳穿。”
盛乐钰哦了一声,总算有些盼望。
而后又问:“要是先做好了漂亮的衣裳,我还没有好,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盛乐芸难住了。
她想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穿。等钰哥儿好了,我们一起穿着新衣裳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去。”
盛乐钰这才放心。
苏妈妈就在一旁抿唇笑。
盛乐钰又问盛乐芸:“母亲知道我病了吗?”
盛乐芸道:“知道,母亲就在外面,等会儿来看你。”
盛乐钰高兴起来,声音也有了几分轻快:“母亲院子里罗妈妈做的桂花糕好吃,我想吃。”
苏妈妈忙道:“等哥儿好了才能吃。哥儿听话,不能见风,乖乖躺着,就能早早好起来。”
盛乐钰嗯了一声,槅扇那边幔帐后动了动,大约是盛乐钰躺了下去。
盛乐芸就坐在一旁的锦杌上,和盛乐钰说话。
过了一会儿,盛乐钰问:“母亲怎么还不来?”
“和夫人说话呢。”苏妈妈答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母亲怎么还不来。
苏妈妈只得出去看,才知道大*奶已经走了。
盛夫人跟着苏妈妈进了内室,亦隔着槅扇对盛乐钰道:“钰哥儿,你母亲回去了,等你好了你母亲再来看你。”
幔帐后的盛乐钰愣了愣,顿了片刻才失望带着哭腔问:“母亲不喜欢钰哥儿了吗?”
盛夫人忙道:“没有,没有你母亲没有出痘,不能见钰哥儿。”然后就把大人没有出痘,容易感染病死的事,说给盛乐钰听。
盛乐钰听住了,这才不伤心,对盛夫人道:“钰哥儿不要把痘传给母亲。祖母,等钰哥儿好了,母亲能来看钰哥儿吗?”
盛夫人自然说能。
晚夕,盛修颐回了内院,去给盛夫人请安时,盛夫人把盛乐钰出痘的事说给他听。又道:“你莫要去看孩子。你小时候也不曾出痘…”
盛修颐眉头微蹙,又轻轻松开,问盛夫人:“不碍事吧?”
盛夫人笑起来:“小孩子出痘而已,什么大事?郝哥儿和芸姐儿也出过。只是他们俩都是一岁多的时候出痘的,钰哥儿晚一点罢了。”
盛修颐虽然没有出痘,却也是懂得这些,道:“孩子越大出痘越不好。娘,您在院子里祭拜豆娘娘就是,也别往钰哥儿那里去了。请了哪位太医?”
“吴太医啊,他祖上就是出了名的会看孩子病。”盛夫人笑道,“瞧你们,出痘不是常事?你回去歇了吧。不是还有娘吗?”
盛修颐道是,就回了静摄院。
东瑗也供了豆娘娘,替盛乐钰祭拜祈福,看到盛修颐回来,又把她没有出痘、不能去看盛乐钰的事说给盛修颐听。
盛修颐笑道:“我也没有出痘…大人是不好去看的。娘曾经说,当年我祖父有个姨娘,就是被孩子染了痘,母子俩都病死了。我正想告诉你莫要去…”
东瑗放下心,继续供着豆娘娘。
盛乐钰出痘,一连三天高烧,怎么用药都退不下来。每日太医都守在屋里,用药诊治,却怎么都不好。
孩子高烧难受的时候,一个劲哭,口里念着祖母、父亲、母亲又念着姨娘。
盛夫人和东瑗都说去把陶氏接回来看孩子,盛修颐有些犹豫。
盛乐钰烧了第二天,他也熬不住了,只得同意去接陶姨娘回来。可陶姨娘送得远,来回至少要两天的路程。
盛修颐和东瑗都不敢去盛乐钰的院子,只能在元阳阁等着消息。
到了第三天,盛乐钰依旧高烧不止。吴太医早上诊断后,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关了拔步床的槅扇门,吩咐苏妈妈等人:“都不要在屋里,全部出去。”
苏妈妈很不解。
盛乐钰醒了,正在难受得哎哟哎哟叫唤。太医又不让靠近,苏妈妈急得眼泪汪汪的。
而吴太医出了内室,去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东瑗和盛修颐都在元阳阁,陪着盛夫人坐着等太医诊治的结果。
“哥儿一直发烧,怕是引发了天花。”吴太医道。
“什么”盛夫人眼前一黑,只差栽倒。
得了天花,十个里头就有九个要丧命的。
这种可怕的病,就算治好了,亦会留下满脸的疤痕,破相变得很难看。盛夫人听着吴太医的话,脑袋里嗡嗡作响。
况且天花根本没得治。
东瑗忙一把扶住了盛夫人,她心里也吓得凉了半截。
盛修颐面容一瞬间冷下来。
盛夫人眼里就落了下来,厉声问吴太医:“你不是说出痘吗?怎么又是天花?你这个老太医,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吴太医很无可奈何看了眼盛修颐。
天花就是痘引起来的啊。
东瑗拉着盛夫人,低声喊着娘。
盛修颐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怪太医。他起身,送吴太医出去。
盛夫人挣扎着要去看盛乐钰,被东瑗扶住:“娘,您不能去钰哥儿中了天花,容易传染。”
盛修颐折身回来,也安慰盛夫人,劝她不要冲动。盛乐钰中的是天花,更加容易传染给大人。
“我出去一趟”盛修颐对东瑗和盛夫人道,“娘,民间有些赤脚大夫,可能有偏方,我寻寻去。阿瑗,你陪着娘,千万别去钰哥儿的院子。”
东瑗道好。
盛夫人哭得肝肠寸断。
东瑗见盛夫人只知道哭,也不管事,就看了眼一旁的康妈妈,道:“妈妈,您去把钰哥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居起来,等会儿让管事们送到庄子上去。她们倘若不小心染上了就不得了。倘若没有染上,过了半个月再接回来…”
康妈妈忙道是。
东瑗又道:“您用帕子捂住鼻子,也别往内室去。”
康妈妈心里一惊,忙道是。
盛夫人哭了半晌,才慢慢好了些。
“娘,世子爷寻偏方去了,兴许一会儿就回来。您放心。您一生与人为善,时常诵佛,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不会夺走钰哥儿的。”东瑗看在盛夫人哭,被她带的眼睛也湿了,还是强撑着无事人般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