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籁明白了,工人的合同已经执行完毕,而且是下班时间出的事,不应由他们负责。偏偏碰上了地头蛇。
“对方要多少?”
岑蓝比了个数。程天籁惊叹,“这么多!你不是有亲戚在这边吗?”她问岑蓝,“可不可以出面调节?”
“问题就在这里,我那亲戚和这工人的叔叔就是死对头。对方可能也知道了,更不想让我们好过。”
程天籁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着陆唯披头大骂,“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一个人扛着?然后任他们敲竹杠?告诉你,赚的钱是咱俩的,离婚的时候一个子都不准少。”
她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眶。陆唯对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是不想让你担心,你看你这性格,又骂又吼的,我头疼。”
程天籁生气他的隐瞒,这么多年相依相守,就算是挚交,也不应该如陌生人一般,只能共富贵,而不能同患难。
她稳了稳情绪,问岑蓝,“能想办法联系上出事工人的叔叔吗?”
“你想干嘛?”
“既然是当地有背景的人物,多少要讲些道理,我不指望他能马上和解,但咱们的立场一定要摆明。而不是像现在和无头苍蝇似的,你们已经报案了吧?”
程天籁叹气,“效果肯定不好,对方敢发难,肯定有资本。”
陆唯:“我去谈。”
“不行。”程天籁拒绝,“他们要逮的就是你,抓住你先暴打一顿再敲竹杠,到时候还要在你身上花医药费,人财两失,我不准。”
她定了定神,说:“我去。”
小旅馆的房间本就狭小,加上气氛沉重,极其压抑。
岑蓝打圆场,一贯的娇俏语气,“好啦好啦,慢慢说慢慢谈,都饿了一天了,我们先吃饭啦,就当为天籁洗尘了。”
程天籁点点头,“就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三个人前后出了房间,她和陆唯并排,拉了拉他的手。
陆唯一怔。
“别怕,我和你一起。”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出了旅馆,岑蓝感叹,“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啊!破破烂烂的交通也不是最发达,真受不了你们,来这儿开工厂!”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财大气粗。”程天籁不平,“星飞发展才两年,没有那么多资金预算,只能折中选择了。”
三个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见着有辆空车驶来,陆唯招了招手。突然,反方向直直杀来一辆灰色面包车。
“快走!”陆唯的反应再快,程天籁和岑蓝已被掳上了车。他急着去抢,也被拖了上去。
**
眼罩被拿了下来。
光一下子涌进眼里,程天籁不适地眯了眯。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屋,有两个门,一扇大门,一扇像是卧室的。屋正中坐着一个男人,他旁边有五个手下。
陆唯和岑蓝在她对面,见三人都在一起,程天籁微微松气。
“您是方大哥吧。”程天籁对坐着的男人说,客客气气的,带着一丝讨好。
年逾四十的男人,精瘦高挑,五官周正,岁月洗礼后多了几分硬气。一看,就不是好招呼的人。
如果没推断错,这人就是死者的叔叔,很有背景的那位,方明。
“这位…好像没有见过面,你认识我?”方明饶有兴趣。
“能在大白天的把三个大活人弄到这儿来,也没几个有本事的可以做到。不是你,还有谁?”
程天籁笑了笑,语气更柔和了,“方大哥,您侄儿的事我们很遗憾,但是中间肯定有误会,您是明事理的人,我们再好好谈谈?”
“谈?”方明笑道:“你想怎么谈?”
“无非就是钱。你的江湖经验比我们可高多啦,之前如果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见怪。今天你以这种方式请我们来,会吓坏小女孩的哟,你看,我妹妹眼睛都红了。”
岑蓝到底是富家小姐,一生衣食无忧,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五大三粗的陌生男人,自己还被绑着,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方明呵呵笑,“有点意思,你自己不也是小女孩,你好像不怕我。”
“怕有什么用,解决不了问题。说吧,你想怎么样?”程天籁压了压气,索性敞开了说:“你们要的数太离谱,不是我们不愿意给,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钱。再说了,人是下班后自己出的事,而且合同已经到期,搁法律上也说不过去。”
她有条有理,不卑不亢,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法?”方明突然大笑,眯起的眼睛藏不住阴狠的光,说:“在这种地方,我就是法。”
程天籁一吓,心里头也虚的很,但这种时刻不能退却,她问:“这么来看,我们是没得谈了,钱,是不是一分都不能少?!”
“那也不是。”方明突然站起,唐装样式的外套衬的人肩宽体阔,十分有型。倒不像这小地方出来的。
他走到程天籁面前,指着对面,“一个陆老板,一个你妹妹,钱可以不要,但一命抵一命,二选一,你随意。”
程天籁也跟着笑了起来,“我随哪门子意?这两人一个我老板,顶多就是衣食父母,一个我老板的情妇,跟我更没啥关系。你别逼我选,要我说,这两人你都解决掉吧!”
方明微微愣住,她无所谓的目光没有一点惧意,就这么对视。
“好个不按套路。”方明坐了回去,二郎腿一翘,拂了拂腿上本就没有的灰尘,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壮汉就向岑蓝走去。
“陆老板是金主,还有用,这一位,就不好意思了,兄弟里没寻对象的太多,带下去认识认识。”
岑蓝惊恐尖叫,陆唯也愤怒地想挣开绳索。
“我们愿意给钱!”程天籁终于扛不住,心跳剧烈起伏,额头都冒了汗,“你要多少我们给,但你不能伤害任何人。”
她指了指岑蓝,“放她走,由她去通知公司准备钱,我和他留下。”
“有魄力。”方明虚虚拍了拍手,“明天上午之前,钱到,放人,晚一分钟——”他对程天籁颇有兴趣,“我就想法子折腾你。”
岑蓝已经松绑,她哭出了声,害怕地拉着陆唯的手。
“不要哭,我们的命还在你手里呢。找谁划钱,知道吧?!”程天籁高声斥她,眨了眨眼睛。
岑蓝点头,被人带了出去。
**
夜幕降临。
屋里只有她和陆唯。手脚绑着,坐在地上。
“难受就靠着我。”陆唯轻声的,并向她挪近了些。
程天籁枕着他的肩膀,一声叹息,“我这一生真是…好倒霉啊。”
“对不起俏俏。”
“别,千万别说这三个字。”她抬起头,对上陆唯的眼睛, “这件事真是意外,对方没素质,咱们不能跟着一块没教养对吧?我们可是受过西方高等教育的海归,拔尖儿的人才呢!跟这群小混混比不得!”
她轻松的字句逗乐了陆唯。
“回去我给你涨工资。”
外门突然开了,冷风涌了进来,方明身后依旧是乌泱泱的人。
“关系可好啊,这么伶俐的下属,不涨工资就对不住了,扣留这么久,怪无聊的吧?来,陆老板,咱们找点乐子。”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迅速有人将屋内的第二扇门打开,那是一条楼梯,往下走的方向。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变小。
但可以确定的是,楼梯下,有很多人!
程天籁脱口而出,“地下赌场?”
她在国外并不少见。
方明却轻蔑地一笑,说:“赌场是好玩,但比不上这个刺激。陆老板身材高大,对拳击应该很有兴趣吧?”
两人都白了脸,当即明白——
楼梯下的,是黑拳比赛。
陆唯从小矜贵,体力锻炼也只限于一般的健身馆,让他去打比赛,无疑送死。
程天籁疯狂阻止,“不可以!妈的你们这群垃圾,说好了给钱放人!还要怎样!”
方明一把抠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到指节都泛起了青白,“你这张嘴巴这么厉害,还是省点力气去给他加油吧!带走!”
风风火火的动作,却在突然的开门声响里停止——
“慢着。”
程天籁猛地回头,见到来人,就像被阳光灼痛了双眼,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倾泻!
宋昂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弧,一身黑色仿佛与门外的夜融为一体,他站在门口,身后是岑蓝。
宋昂负手,轻松自如没有一丝畏意,他笑:
“比赛这种事,要找有看头的选手才有意思。”
转而看向程天籁,眼神一下子温柔,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总算松了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夸自己,这一张6500字,手都快断了
下一章,我是借昂爷虐俏俏
你们没忘吧,宋昂是六届自由搏击大赛的冠军
明天见啦!
求夸!!
重生
方明对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一点慌张,看着岑蓝说:“够机灵,知道找外援。”
他打量了番宋昂,眯了眯,问:“这位兄弟有兴趣玩玩?”
宋昂没有回答,而是走向程天籁。
“公司有事,才晚了一天,你就不等我了?”摸了摸她的脸,说:“不乖。”
他起身,目光终于落到方明身上。
“你要钱,我要人,钱我带来了,人,放不放?”
方明玩味:“不放,又如何?”
宋昂一点也不意外,语气平淡,“工厂这块地,原是你们用来建爆破厂的,城建没有批,找了关系也没用,你们多次找他,建成之后,帮忙生产违禁品。方老板,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
方明冷笑连连,“原来是行家。”
程天籁不可置信,转头看向陆唯,他低着头,一语不发。
“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她咬牙,心中明朗,恨言问:“所以,车祸,也是你安排的?!”
方明的目光立刻锐利,朝她连走两步,却被宋昂一拦。
“这是男人和男人的事,别动她。你的条件,说吧。”
“条件?”他嚼着这个词,忽地一笑,“那咱么把刚才的游戏继续。”
**
几个人押着程天籁和陆唯,径自往楼梯走去。
随着楼梯往下,声音越来越大。
门开,汹涌的人声铺面而来,空气浑浊怪异难闻。
嘶吼,尖叫,还有从人群中央偶尔传来的沉重砸地声——
程天籁已经看清楚了,台中央,是两个毫无装备保护的人在对打。
仅仅几秒,已经倒地的人又被对手一脚踩头,场下欢呼更加狂热,负伤不支的人此刻蜷在地上,像一只熟透的虾。
胜利者用力一跃,跳出了围栏,被疯狂的观众举起上抛,吆喝声达到高·潮。
岑蓝已经吓软了腿,趴在地上不敢看。
方明抬了抬下巴,满意地说:“宋兄应该不陌生吧,这生意做久了,难免无趣,总得找点儿爱好观赏,这里每周一场,随意押输赢,猜中场次翻倍。”
他转头看向宋昂,“可有兴趣?”
“我若赢了比赛,他们呢?”
“平安无事。”
宋昂说:“好。”
“不过——”方明抬了抬手,“赢一场,保一个人。”
程天籁要疯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不可以!你们这群败类,就是想让我们死!”
“你们死不死,不是我说了算,宋兄,请吧。”
宋昂慢慢地脱衣服,衬衫扣从下往上一粒粒解,反手脱下后往地上一扔,肌肉的线条完全展露。
程天籁回头看他,泪水涂了一脸,宋昂一把将她抱住,头深深埋在发间,嘴唇咬上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的,问:“俏俏,是不是害怕失去我?”
她用力点了点头。
宋昂的手臂拥的更紧,“是不是还爱我?”
程天籁抬起头,眼泪在鼻尖凝成泪珠,宋昂抓着她的手,“爱不爱我?”
他的目光是迫切的,不容抗拒的,程天籁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自己的样子。
嘈杂声越来越大,欢呼声迎接对手上了场。
程天籁逼回眼泪,哽咽着说:“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从最初到现在,我一直爱你。”
宋昂一颗心落地,抱了抱她,然后松开,看向方明。
“我要赢三场,太费时,你们三个人一起上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中间场地走去,人群如同划开的波浪,自觉给宋昂让道。他的背影决绝,像是一去不回头的勇者。
宋昂走上拳台,另一边先后上来三人,场下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疯狂押注,毫无例外的,赌三人赢。
“这是三兄弟,常年在国内打比赛,今儿个凑巧在场,与你男人切磋切磋。”方明坐在第一排,不急不缓的介绍,“左边那个叫金狼,中间的呢叫烈狼,旁边的是枪狼。你好好看着,给你男人打气。”
程天籁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
宋昂沿着小圈踱步,眼神凶悍,对方一个示意,迅速攻击上去,三人一左一右,还有一个绕到后面,这是要包抄的战术。
宋昂迅速移步,从左边稍矮的下手,侧身滑了过去,三人扑了空,转身猛攻,拳头直接砸向他的脸,宋昂左移右躲,连避三下,他半蹲着往空处一滚,从包抄里突围出来。
他已摸清,这三人是攻击型赛手,出拳直接狠厉,个个有职业赛经历!
果然,对方一个扫腿,宋昂的背后已是围栏,无处可躲,他往上一跳总算避开,但直面袭来的拳头准确打中下颚,他的头往后仰,嘴里的血也抛出了弧度。
杀人见血,观众的起哄声更加剧烈!
宋昂挨了这一拳,沿着围栏往右边一滚,躲过第二拳。他唇边全是鲜红,胸肌起伏,对方像是早有计划,齐齐逼近,一个出拳,一个甩腿,还有一个直接冲过去抱住他的腰。
宋昂抓住拳头往下一折,同时抬起左腿一脚踹向正面,但腰不受力,被第三人扑倒在地,对方接连四五下,对着他的太阳穴猛砸。
程天籁红了眼,挣脱钳制跑向场边。
宋昂脸贴在地面,对手抓起他的头发往地板上磕。
他的额头一道长长的血口,暗红色的液体源源不断。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程天籁死死贴着围栏,眼里腥红一片,“宋昂你起来!”
他的眼神突然望向她,明明被血染透,却还那么明亮。
几乎一瞬间,他侧身一翻,竟然站了起来,脚劲生了风一般,狠狠扫向面前的人,对方本就有所松懈,这下重重倒地,宋昂一拳打中他的眼睛,那人疼的在地上直翻滚。
另两个见状,如猛兽反扑,宋昂沉着定气,瞄准了拳头的方向,然后突然半蹲,抱住对手的腰一声狂叫!
全身力气带着人往后撞,连着后面的拳手一起推倒在地,宋昂膝盖顶住他们的下巴,两手如钢铁,用力十几下,对方面部一片血糊!
形势突变,所有人始料不及。
程天籁呆了,直到宋昂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身后三人已经和了一身血,在地上痛苦挣扎。
狂喜还来不及表现,宋昂一头栽倒在地,他睁了睁眼睛,已经被血糊住,根本看不清眼神。
程天籁哭不出声,手伸过围栏,捂住他冒血的伤口,“宋昂,你别倒下,你跟我说话,求求你跟我说话。”
“俏俏,我不会死。”他的嘴唇微动,虚弱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我等了你这么久,我怎么舍得死。”
他体力已经透支到极致,浑身上下好像都在涌血,却又分辨不出哪是伤口。
程天籁不停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她抓紧他的手,字字坚定,“你给我好好活着,活下来,我就跟你走,千难万阻,我都不变。”
宋昂的眼里闪过一刹那的光,然后沉沉闭上再也打不开。
门口剧烈的响动——
“都不许动,把手背在身后,蹲下!”
蜂挤进来的警察一茬一茬的,全场嘘声,瞬间大乱,你拥我挤像一锅粥。
“快走!”陆唯和岑蓝溜到一起,扶住宋昂,他们往休息室跑,这边有一个侧门,直接通到外面。
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岑蓝才敢相信,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被方明放出去后,岑蓝第一件事就是去道县的车站。
走之前,程天籁已经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实际上,在他们被绑的数小时里,宋昂的电话进来七八通,程天籁故意调了静音,一是不被方明警觉,二是提醒宋昂,她出事了。
岑蓝把事由都告诉了宋昂,他人在V市,便连夜赶了过来。
宋昂租了两辆车,一辆停在了隐蔽处,然后坐上岑蓝的,岑蓝的车自然是被扣下,如今逃命,那辆车就是生机。
“警察是怎么回事?”陆唯问。
“都是假的,宋昂和我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找了我那亲戚帮忙,都是道上混的。方明的实力不限于这个小地方,当地不敢插手。”
岑蓝示意他们停下,指了指对面,“车就在那堆木材后面,我去开过来。”
陆唯和程天籁架着宋昂,宋昂身上血糊糊的一片,这下恢复点意识,一个拉扯,疼的他倒吸气。
“上车!”
四人同乘,加大马力驶向了公路。
**
宋昂醒来是在医院。
普通的急诊留观室,四五张病床,只躺着他一个。
陆唯正倒水,转身一看,“终于醒了!”
宋昂的眼睛周围全是血红色的淤印,看起来格外瘆人,经过医生检查,好在都是皮外伤,没伤到内里。
“三个打一个,你还挺得住。”陆唯竖起大拇指。
这种夸奖宋昂不以为意,他数届搏击大赛的第一名必须有资本,对方三人全是职业拳手,为了钱心狠手辣,毫无规则可言。
“俏俏呢?”
病房里没有他人 ,宋昂问。
“去医生那了。”
宋昂撑起身子半躺着,他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问:“工厂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陆唯想了想,“我还没想好。”
“方明是个角色,这里只是他的势力一隅,有些勾当不能去太敞亮的地方。”
宋昂语气淡淡,“黑吃黑的游戏,你应付不了,我给你的建议是,放弃这一块地,以最快的速度转手出去,你们想建加工工厂,去市郊挑。”
陆唯抬起头,神色为难,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总是连累她,不能保护她。你们的话,我听到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还爱你,一直都是。”
宋昂一怔,浑身像被碳火烤着,暖暖的逐渐回血,他“嗯”了一声,“继续。”
陆唯笑了笑,“知道她为什么会与我结婚吗?我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与爸妈闹得很僵,最后实在不能收拾了,我爸就说,想出去可以,先把婚结了。”
他停了停,喝了一口水,“因为我的异性朋友里,只有岑蓝是相识最久的,她也是我爸妈满意的人选,他们认为,就算我答应结婚,也一定是和她。但我已经碰到了天籁,就是这样,她为了帮我,我们一直都是分房睡,没有实质关系。”
陆唯坦诚了,小心地观察对方。
宋昂青紫的脸分辨不出情绪,他半天不作声,但紧扣的拳头像是以全身力量在控制。
“你们不放心就留院观察两天。”门外传来医生的声音。
“这些药都是每天要涂的吗?”
程天籁和医生推门进来,她开心,“醒了呀!”
走到床边,仔细打量了一番,依旧笑着,说:“受了伤还这么好看。”
宋昂:…
“你还好吗?可不可以赶路?还是想在这里休息几天?”
程天籁声音温柔,他们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平安归来。宋昂浴血如神,在以为就要生离死别的一刹那,终于承认,他有多重要。
陆唯随医生去拿药,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宋昂说:“尽快离开这,先回V市。”
“还要坐飞机,你可以吗?”程天籁不放心,挨着床沿坐着。
“方明手段太耻,这里是他的范围,我们先回去,越快越好。”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程天籁一闭眼,都能看到宋昂的身上在流血,她定了定神,看向他,“这么能打,以前是不是总打架。”
“和曲凌一块的时候,比这还惊险的都有过,不算什么。”宋昂握住她的手,“但那时没有你,我没有牵挂,所以什么都不怕。”
程天籁眼一热,心里堵了一块石头似的,她有好多话想说、想问,但又一想,他好好的,没有死,在身边,已经很好了!
“俏俏,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像是等待一场判决,宋昂无法不再次确认,他害怕,那是逼入绝境时,她的应对反应,待一切浪静,理智恢复后,是否又会无所谓的说:“当然不算数,那只是给你加油。”
沉默了很久。
她答:“算。”
宋昂如获大赦。
他说:“俏俏,你过来一点。”
“怎么?”
“看看这里是不是又裂开了?”
程天籁赶忙起身,弯腰俯过去,两人贴的好近,她蹙眉细看,“哪呢?好多道伤口,不过都还好,没有出——唔——”
宋昂的手绕到后面,按住她的头,两个人的唇贴在一起,他放肆地亲吻,嘴角边的伤口真裂了,血腥味搅进她嘴里。
程天籁眼一闭,挣扎的动作停止,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
她小巧的舌尖扫过宋昂的唇,把上面的血痕舔干净,过了好久才分开。
两人心跳剧烈起伏,宋昂带着难得的笑意,是他心情极佳时候的表情。指了指门外,说:“你老公,要不要叫进来谈谈?”
程天籁下了决心,告诉说:“有件事,谁都不知道,我和陆唯…”
宋昂抬眼,静静地等着。
程天籁心有愧疚,沉了沉嗓子,坦白道:“我和他是假结婚。”
话一落,她便低下了头,可没有想象中的爆炸的反应,宋昂只是“哦”了声,不再多言,落寞严肃的样子,是显而易见的动怒。好像,生气的连打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天籁更觉抱歉,借口去洗手间,一溜烟跑了出去。
迎面撞上陆唯。
“跑这么急干嘛,他伤口疼啦?”
她摇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陆唯一头问号。
“哎,我把我俩的事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了?”陆唯眨巴眼睛,他也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反应。
陆唯边查看药的用法边说,“你来之前我就告诉宋昂了,他早知道了呀,没跟你说?”
程天籁懵了一大圈,回过神,抬起脚对着病房门踢去!
陆唯:“我靠你下手轻一点,他人已经半死半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了,就发糖啦。
周末休息哈,不日更了。
休息休息~
写打戏,格外来劲!
么么哒,周末愉快哟!
不一样的人生
最晚的班机回V市。
宋昂负伤,不希望回宋氏引起猜测,于是一通电话安排曲凌负责公司事务,然后光明正大黏上了程天籁。
陆唯暗地里问,“宋哥你是住酒店还是住家里?”
“有区别?”
“家里就两间卧房,你住进来呢,就得跟我挤一挤了。”
程天籁从后面狠狠拍了他的头,“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陆唯嗷嗷叫疼,吹眉瞪眼望着她。
岑蓝不明所以,“你干嘛又打他!”
“因为欠揍。”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让宋昂微动嘴角,片刻说:“我住酒店。”
此言一出,皆大欢喜。
陆唯的住处在市中心地段,星级酒店倒多。他给宋昂定了一家离家最近的,步行五分钟遛个弯的功夫就到了。
于是,宋昂的一切饮食起居,除了睡觉,都待在他们家等人伺候。
陆唯每天清早去挑最新鲜的食材,做好早餐便让程天籁给人送过去。
“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天天叫外卖。”
把粥倒进保温杯里,程天籁不满牢骚。
“你自己说的,外卖小哥一周一换,看不够。”陆唯大呼冤枉。
他一边煎鸡蛋,一边尝了尝鲜榨果汁的味道,想到又说:“我这两天在看房子,等事儿都办妥了,就搬出去了。还有我妈那边,你别担心,我去解释。”
程天籁的动作一停,声色动容。
“陆唯…”
“嗯?哎!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他应了声,回过头就看到她杵在那儿不动。
“你别有压力,我们本就是假结婚,你没义务对我负责,除非…”
鸡蛋在锅里滋滋冒着香气,他把锅铲放在一边,说:“除非你爱上我了,想对我负责。”
他哈哈哈狂笑,一脸的不正经。
程天籁无言,低下头收拾东西。
“真爱上我啦?”他凑过脸,眨巴眨巴眼睛。
遭了个白眼,就知道。
“我在想,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当然正确。”陆唯一只手提起凳子,摆在她面前坐下。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宋昂?”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还顾虑什么?”
程天籁张了张嘴,没说话。
“是不是还介意过去的事?你家里那些过去,你越不过,对不对?”
陆唯一针见血,她的头更低了,小声说:“我有负罪感。”
“俏俏你要知道,你家庭的变故,父亲的意外,还有知因,这些的根本原因并不在宋昂。他从最开始,不了解其中恩怨。”
陆唯语重心长,继续道:“虽然他挖了我的墙角,我也打不过他,但是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不计较。俏俏,你值得更好的幸福。”
程天籁终于抬起头,扬了扬嘴角,说:“抱歉。”
陆唯一怔,也笑了,“抱歉什么?辜负我对你的喜欢吗?我以前,是很喜欢你,当然现在也喜欢,是一种知己朋友的立场。俏俏,除非你爱上我,不然我不会在你这一棵树上遗憾终生。”
陆唯不是宋昂,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可以是他的小欢喜,可以是他重要的人。
但不是唯一。
程天籁,懂。
**
拎着满当当的早餐,出了小区转个弯就到了宋昂下榻的酒店。
她刚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房间里是一整扇的落地窗,今天是个太阳天,一早上的阳光都涌了进来。
宋昂站在阳光里,对她笑。
“怎么知道我来了?”她问。
宋昂指了指窗户,“一直等着呢。”
把早餐搁在桌上,宋昂从后面环住了她。
“俏俏。”
“嗯?”
“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宋昂不作回答,湿漉漉的吻沿着耳垂一路往上,他嘴里是清新的薄荷香,舌头在耳廓里打转。
程天籁转过身,拿起馒头塞到他嘴里,问:“是高兴有人给你送早餐吗?”
宋昂的眼角往上翘,就着馒头咬了一口,倒也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
“为什么要和陆唯假结婚?”他问她。
程天籁开了一盒牛奶,漫不经心地吸着。听他问,想了想,说:“因为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宋昂就这么望着她。好久好久。然后拿起她刚喝过的牛奶,抿了一大口。
“我就是想逃到离你很远的地方,我本想去大西北,但我想,万一你来旅游,我们又碰上了怎么办?”
虽然这只是概率极低的事情,但对于当时的程天籁,绝不可以承受这样的可能。当年,她还是个小女孩,只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好不容易动情,却难以狠心。
不似现在,心如明镜,能收能放。
和陆唯的婚姻,不是非这样不可。
但她就是想断了自己的念想,她不可以毁在往事里,傅家,宋家,她的生命,不值得在对敌人的恨意里迂回前进。
程天籁想要自己的生活,永远跟着风,向阳光跑。
陆唯需要她。
她也想借着这股劲,让自己永不退怯。
风景一定会在时光里褪色,她以为,人也是。
直到与宋昂重逢。
呵,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宋昂还在静静地等她说完。
程天籁侧过头,眼神执着又认真,“我们本不应该在一起,不被任何人祝福,以前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没有安全感,我很喜欢你,却不敢太用力。你那么好,你有说走就走的资本。宋昂,我没有。”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里渐渐有了湿润,“可是现在,我不怕了。我有钱,我不怕被人赶走,我有房子,我也不怕无家可归,我的懦弱和自卑,是靠我自己,一片一片拾起来的,而我内心逐渐的强大,是你,宋昂,是你罩着我,让我知道,感情就是感情,只要我愿意,不过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想要在一起而已。”
对,就是这么简单。
跨过内心的沟壑,经过时间的考验,变成更好的自己。
有足够的勇气去正视一切。
程天籁不再说话,努力地把眼泪倒逼回去。
“我知道。”宋昂头也不抬,慢悠悠地吹冷碗里的粥。神色内敛,不明情绪。
“所以这一次,你不会再不告而别了,对不对?”
他抬起头,目光笔直地望着她,不给一丝逃避的机会。
“对。”程天籁答的掷地有声。
“好。”宋昂点了点头,起身往里屋走,再折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盒子。
他越走越近,程天籁看清楚了。
他从容地坐下,那个盒子是锦缎面料,黑茸茸的中间是白色金属logo。
宋昂把它放在桌上。
“按理,我应该给你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这几年,我很多次地设想过这一幕,但是俏俏,这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我只能告诉你,这就是我的回应。”
宋昂的手指匀称修长,把盒子往程天籁面前一推。
程天籁定定地看着,问:“什么时候买的?”
宋昂:“你走的那一年。”
“也许我们不会再遇见。”
“没有也许。”宋昂笑了笑,“此时此刻,就是证明。”
“为什么会随身带着?”
他想了想,说:“上周我晚了一天到V市,我去安排了一些事,等事情办好,我就拿着它来找你。”
程天籁抿了抿唇,是极力克制的动作。宋昂每周五会从R市飞到V市,让她请吃饭,让她带自己四处看看,直到他们为了工厂的事情出事的那天,宋昂周五没有来的那一次。
“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宋昂见她没有要打开盒子的意思,心想也是太急,正准备收回。
“给了还想拿回去?”程天籁突然按住他的手,娇嫩的掌心重重地拍在他的手背,好大一声。
她微微侧头,眼里湿漉漉的,被屋里的阳光一折,剔透极了。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理。”
宋昂的手慢慢地抽回,她的手扣着盒子,也慢慢地抽回。
宋昂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铁铮铮的很大力气。他声音有点抖,问:“想好了?”
“那再想想。”
“程天籁!”他忍不住地提声。
“我在。”她声音很轻,看着宋昂,一动不动。
宋昂顿时松了手,柔柔软软的两个字,撞在他心里犹如火星撞地球。
程天籁拿起盒子,用力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碎钻镶满的一个简单的圈。她把它戴在了无名指,没有任何铺垫和前奏,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她抬了抬手,五指张开,举在半空,明亮亮地晃了晃手,“好看吗?”
宋昂不说话,突然起身牵住她,“来,我再带你看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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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的房间是个套间,地中海式的装潢,睡处与大厅用的珠帘隔开,通间都是淡淡的蓝色,沐浴在阳光里,温柔至极。
宋昂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然后打了一个电话。
程天籁静静听着,只听到那头传来“好的,可以的,在家的。”隐约声音。
屏幕上跳出了视频的提示,宋昂接了。然后转过头,示意她过来。
程天籁往前走了两步就不动了。
因为视频的画面上,出现了——
姚娇。
她的妈妈。
画质还算清晰,是一套小公寓,视频里的背景是一间卧室。其实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微胖女人,她在摆弄摄像头,见人影清晰了,就说,可以啦!
镜头微微撞晃,扫向了姚娇。
程天籁面无表情,宋昂下意识地去拉她的手,手尖滚烫滚烫的。
那头姚娇也不说话,笔直直地站着,直到那人拖着她坐到了电脑前。
程天籁看清楚了她的模样,相比最后一次见她,除了发型变了,眼角眉梢都没有分毫改变,仿若昨天。
“宋先生,房子很好,姚姐他们住的很习惯,下面就是菜市场,有很多新鲜的菜,对了,每天都要吃一条鱼呢!”
视频那头声音不断,宋昂解释道:“这是葵妈,是他们当地的,做得一手好菜。”
程天籁没吭声,却皱起了眉,刚才她说的是,他们?
除了姚娇还有人。
宋昂拉着她坐下,站在身后,双手稳稳地按住她肩膀。镜头又摇摇晃晃,是对方拿起了摄像头,穿过一小道房廊,再打开一扇门,晃荡了好几下,镜头终于稳住。
程天籁看清楚了,她死死捏着衣角,一颗心上天入地。
镜头里,是一张床,淡黄色的卡通被套,一张熟睡的脸。镜头拉的有点儿远,但她看的明明白白,床上躺着的是傅知因。
他在熟睡,一张脸歪向枕头,被子一角掩住了下巴,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听到他匀称的呼吸。
“宋先生,知因的康复训练按时进行,黄医师每天都会到家里来,知因很喜欢他,您放心!”
宋昂对着镜头笑了笑,是满意的意思。
“给,擦擦。”
宋昂递过纸巾,程天籁的眼睛通红。她不动,他就蹲下来,用纸巾印了印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宋昂握住她的手,喉结随着说话有节奏地滑动。
“知因没有死,我把你妈妈和他接去了H省,一个小城市,没有人知道。”
程天籁哽着声音,下意识地问:“我去过他墓地。”
“你走的第一年,我安排了知因死亡,暗地里把他送去了美国,那边专家多,技术成熟,尽了最大努力,让他恢复了知觉和意识。这半年回国,一直在进行康复训练。”宋昂指了指屏幕,“照顾他们的人是葵姨,在美国就一直跟着,很让人放心。”
“可能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但,我会尽力,知因也很努力。”
宋昂握着她的手,力气加重了些,“天籁,这是我欠你的。”
程天籁的目光从屏幕转到他脸上,问:“这就是你上次周五迟来的原因吗?”
他点了点头,“我把他们安顿好,拿着戒指,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想,这次,一定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程天籁笑了,眼睛一眯,泪水就挤了下来。
她问:“什么交代?”
“已经得到了。”宋昂抬高她的手,戒指稳稳地套在她指间,说:“这是求婚成功的第一件礼物。”
程天籁破涕,笑的更深,“还有几件?”
“还有一件,需要我脱吗?”宋昂意有所指,似笑,非笑。
他身上是浅灰色的衬衣,薄薄的一件,修身样式把硬邦邦的线条勾勒玩美。
程天籁伸出食指,点上他的眉心,“下流。”
宋昂笑纳,捉住她的手指往嘴里轻轻呵气,又湿又暖,让她心尖发颤。
程天籁明白,不管是傅知因,还是程知因,本身就是一道明晃晃的伤口。宋灵已经让伤口敞在阳光下,还时不时地撒盐。这是成年人的游戏和错误,自己和弟弟,只是错误下的牺牲品。
是选择真死,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程天籁选择了后者。
傅知因存在一天,就会时不时地被重提他的污点。
宋昂擅自做了决定,联合医院高层,利用宋氏的庞大人脉,让傅知因“假”死,然后转移到美国接受治疗。
那块墓碑,让所有人忘记他。
因为死,才可以重生。
程天籁有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宋昂让她最牵挂的弟弟,哪怕无知无觉,也同样有权利有新的人生。
程天籁咬了咬唇,仰头一声轻叹,然后搂住宋昂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腹间。
两人都不说话,享受这静默的时刻。
直到她说:“谢谢你。”
宋昂应了声,“不用。”他又说:“俏俏,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那句话。”
“哪句话?”她抬起头。
“我爱你。”
宋昂的脱口而出让程天籁猝不及防。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吭一个字。
宋昂头一低,以吻封喉。
程天籁如梦初醒,内心一片潮热,抓住他的手臂,更加用力地回应。喘息声越来越重,她额头上也冒了薄薄的一层汗。
交缠分开,换气的瞬间,她抵挡住宋昂的欲罢不能,笑里都是醉意,“怎么办,不会说,只会用行动。”
在把她扑倒向床的一刻,宋昂脱了自己的衬衣往后方一扔,精准无误地盖在了电脑上。视频一片漆黑,寻不到一点画面。
“怎么用行动?”
“你用用看就知道了。”
阳光罩满房间,十月是V市最好的时节,无论房里房外——
都有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