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的场面果不其然。在门口已经听到二楼传来时高时低的争执。
程天籁快步上楼,“哎呀”一声,整个人撞了上去。她的表情是避之不及的厌恶,傅添阴恻恻的,“你和你弟弟就是瘟疫,我家闹成这样你开心了?”
房里的争吵声听得十分清楚,傅明朗怒火中烧,宋灵尖锐不让。程天籁笑了笑,一字一字咬道,“你妈妈自导自演一场闹剧,这不是自食其果吗?”
“她大可不告诉我弟弟的下落,不要求我回傅家,我这个瘟神就祸害不了你们啦。”
傅添弯嘴,“你想过没有,你和我妈关系这么僵,还想和我舅在一起?你以为我外公会接受?我外公可不是什么善良的长辈。”他的眼神骤然变冷,“带着你的弟弟赶快滚!”
“滚?”程天籁笑出了声,“当然,要滚也是我滚。至于知因,你别忘了,他现在姓傅。”
“你这个坏胚子!”傅添的表情变得狰狞,“我舅舅…”
“别用他来威胁我!傅添,你就这点出息,有空操心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你母亲保住地位吧!”
程天籁稳了稳,“在来的路上,我真的打算带走我弟弟。不过你提醒了我,他已经有爸爸,再多事就是我的不对。”
她转过身,在傅添气极的表情里下了楼。房里的男女争执依然激烈,程天籁可以想象弟弟害怕的模样,傅添的话,宋昂的告诫犹在耳边,弟弟确实是姓傅了,她和傅家过多纠缠,和宋昂的发展就会越难。程天籁忍着泪,坚决的走出了傅家。
没料到宋昂还等在路边,讶异道:“这么快?”
“听你的话。”
宋昂眉目舒朗,在他嘴角的笑里,一天的不快迅速消散,程天籁勾了勾他的手,“走吧,我饿了。”
曲凌刚从澳洲回来,正在厨房捣鼓大龙虾,龙虾丢进油锅里,热油溅的他哇哇叫,“你们随意啊,很快就好。”
宋昂皱眉,“能吃?”
“我做给天籁的。”曲凌挑眉,笑的无害。宋昂挡住他的视线,“好像你假期有点多。”
连忙举手,“得,我说错话。”
程天籁在客厅,听到两个大男人幼稚的对话,笑不自知。
曲凌与宋昂大学相识,原本接手自家生意,直至宋昂回国,他一句话,便义无反顾加入宋氏。
“小天籁,和他在一起受得了吗?”亦师亦友,他老板以权谋私当属第一啊。
“你在指责他护短?”天籁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个短。”
曲凌一听不对,人家是一对,2v1,实在犯不着自投罗网。可又忍不住,“那他就是以长补短?”
“长”字被他念的意有所指,宋昂一只苹果砸向他后脑,“好久没练身手了?”
曲凌直摆手,“昨晚自由搏击练了三小时体力不支,改天,改天。”
叮咚——
门铃响。
“Surprise!”娇俏的女声,精致的妆容,眼里的笑却渐渐冷了。
“雅婷?”曲凌站在门口头大,生生咽下后半句“你怎么来了”。
“受你邀请来做客,怎么,现在不欢迎了?”
两个小时前,施雅婷一通电话问了工作的事,宋氏与施家一向生意往来,曲凌手上的地产项目便是与之合作,沟通倒是经常,电话最后礼貌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对方说有酒会走不开,曲凌以为这事就过了。
“天籁你也在呀。”施雅婷从鞋柜拿了拖鞋,边换边对她笑。
宋昂往前挪了挪,看似是不经意的举动,却分外明显的挡在了程天籁身前。他处变不惊,只是偶尔扫过来的眼神,让曲凌直流汗。
“来来来,吃饭吃饭。”
瓷盘里的龙虾红油噌亮,施雅婷挑眉,“哇哦,曲凌你手艺没退步,看来我推掉无聊的酒会是正确的。”她尝了尝,“汤汁浓,宋昂,是你喜欢的口味。”
曲凌的酒杯只差没掉在地上。这个施雅婷!
“天籁,我敬你哟。”
红酒杯伸到面前,施雅婷对她笑,“我回国没多久,和你也真是有缘。”
有缘?如果不是宋昂,她和她根本不会有交集。程天籁听出了话里的刺,笑纳道,“我们已经第三次见面,很巧。”
第一次是在傅家,第二次是与宋昂的约会来者不善,这一次大概也捞不着痛快。
“三次可不止哟,对吧宋昂?”
宋昂的眼神突然幽深,像是裹了黑衣的剑,施雅婷呵气如兰,“好吧,我记错了,长头发的女孩不是你。”
程天籁的心“咯噔”一跳。曲凌“哎呦”一叫!尖尖的虾壳戳的他指尖冒血。他疼痛的表情略带夸张,却也不动声色的把两个女人的尴尬化解了过去,总算安全的吃完了这顿饭。
“你这是回来复仇?”把施雅婷叫到阳台,曲凌似笑非笑。
“当年可是我甩了他。”
“哦?这么说,你是想再次证明你的魅力?可惜啊,宋昂已经不上道了。”
施雅婷扬起下巴,“话里话外都在护短,那小女孩连你一块收了?”
曲凌挑眉,“这些年我看在眼里,宋昂也就对你和天籁动过心。可你当年不告而别,你们还有婚约,你觉得合适吗?”
他们订婚两个月后,施雅婷到了瑞士才给宋昂发的告知短信,掐断所有通讯联系,逼的宋昂亲赴瑞士,却看到她睡衣缱绻,半掩的门露出半边欧式大床,碧眼黄发的小白脸正对他绅士的笑。宋昂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差点在旧回忆里失神!
施雅婷轻压心口的翻涌,“我只做某一时间里最正确的选择。我对他是有感情的。”
相识多年的交情也抵不住此刻的膈应,曲凌皱眉,“现在我总算知道宋昂为什么喜欢程天籁了,因为她够真实!”哪怕不完美。
“真实…”施雅婷玩味这两个字,然后“嗤”的一笑,“那宋昂呢,在她面前有多真实?她是信女,他可不是善男呐!”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眼花。
橙汁
三十六章
回家的路上,宋昂几次欲言又止。程天籁歪头打量,“做坏事了?”
“两家一直有项目合作,业务是曲凌负责,他俩是高中同学,所以不可避免的有交道,我真不知道她会来。”宋昂怕她误会,解释道。
“你们的婚约还没取消?”这是宋灵说的,也是她心里最敏感的在意。
“当年只是两家长辈知道,在公开之前她就离开了。”没有对外公布,自然不需正式解除,只是施雅婷拿捏不放。宋昂停了停,说,“这都不重要。”
施雅婷此次阵仗十足,几次会面都是唇枪不让主动进攻。程天籁没有硬碰硬,但绕指柔也没让对方占便宜。可横在他们中间的阻碍太多,随便一个都烧脑。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昂很笃定,“她不在我的打算里。俏俏,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我们就结婚。”
他说的风清云淡,好像他们的未来伸手可触。好像稍不克制,自己就会被心底的暖潮冲击致死。
程天籁平缓了许久才开口,“施雅婷说见过我不止三次,可是我对她没有别的印象了。但她说是长头发女孩,我之前确实是长发。”
宋昂却摸了摸她的头,“短发好看,我喜欢你现在。”
被他亲昵的举动打断,心里的疑问也不得继续吐露。手机在包里震动,傅明朗的号码,却是知因的声音——
稚嫩的,惊喜的,委屈的。
“姐姐,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好怕,爸爸和宋阿姨又吵起来了。”
“知因乖啊,姐姐这就…”程天籁心急的本能反应突然一停。
这就接他离开傅家?离开了今晚,明天呢,以后呢?让知因与与傅家断绝关系吗。可是知因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的闹剧得以平息才不久,又要让过去的不堪重新成为笑谈,还是让自己的伤疤再次昭告天下任人撒盐。
知因的不满在电话里都那么浓烈,“姐姐,宋阿姨不喜欢我,他们总是为了我争吵,姐姐,我不想在这里了。”
也不知宋昂看了她多久,眼里是浓稠的墨色,被夜灯衬着,满眼都是隐忍。程天籁的喉咙像塞了梗,只要有一丝松动,她和傅家又是断不掉的牵扯,宋昂的身份多敏感,夹在她和家族之间,他从不说,却也担的辛苦。
程天籁定了神,强装轻松,“知因乖,傅爸爸会保护你,还有傅爷爷,他们这么喜欢你,你要是走了,会让人伤心的。”
半晌无回应,不放心的唤了句,“知因?”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稚嫩的童音里是无尽的失望和惧怕,程天籁不忍再听,不断重复“姐姐下次来看你,知因听爸爸的话,不喜欢宋阿姨就离她远一点,多和傅爷爷一起,我…喂?喂?”
电话挂断了。程天籁握着手机,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宋昂说:“我送你去傅家。”他的声音像夜风,漫上心头是细细碎碎的痒。
“回宿舍吧。”她否定了提议,心狠的做了决定。
**
大三学生已经搬离到新建宿舍楼,四人的寝室宽敞整齐,因为周末,宿舍空空的只有程天籁一个。她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这些天的事情一幕一幕让她头疼,一闭眼,过去的事又赶着趟似的齐齐涌来。
程家没出事之前便小有名气,程敬人近中年也敢辞去十佳教师之职下海经商,凭着亦步亦趋的扎实作风,渐渐积累自己的成果。曾问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他说,出生那天在产房外,听到婴儿尖锐嚎啕的哭声,仿佛被电击中,从脚底板到天灵盖,都被温柔塞的满满。那是他一生之中,听过的最美声音——
天籁自鸣天趣足。
程敬给女儿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物质,最好的爱,如果说唯一的缺憾,就是妈妈的冷淡,冷淡的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父亲与别的女人所生。直到父亲在狱中自杀,被人说是畏罪,而那些划入自己户名的银行流水,也坐实了她协同贪污的罪名。
程天籁又想到了姚娇,当年远近有名的美人下嫁一穷二白的教书人,本就惹人非议。程敬常说她有妄为的资本。程天籁想,除了美色,妈妈并没有过人之处,而爸爸温文尔雅,又什么都懂,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因为姚娇和傅明朗的荒唐,她的人生天翻地覆。还有知因,虽是同母异父,却也是她从小疼大的。想到这,头就更疼了。疼到手机响都没力气接。
“嗯?”
以为是宋昂,她软软的应了声,这是他们两人间的默契,可她很快抬起了头。
**
华大地处闹市,周围有许多喝茶叙谈的地。隔着落地玻璃,店内明亮的光衬着靠窗的女人愈发明艳。
施雅婷回过头对她招手。
“这么晚还把你约出来,没打扰到吧?我给你点了橙汁,尝尝?”
饮料推到跟前,施雅婷十指交叠轻撑下巴,红艳的唇仿佛能滴出水来。程天籁不想绕圈子,说:“我们谈谈宋昂吧。”
她的直接出乎意料,施雅婷笑出了声,“这次回国比想象中有意思,我似乎碰到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天籁,你很漂亮,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也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但是,你不适合宋昂,不适合宋家。”
施雅婷说的慢,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听起来像在苦心劝慰。她叹气,“我们只是闹矛盾,所以我故意惹他生气。这两年我们一直在联系,天籁,乘现在没有陷太深,你…尽早吧。”
良好的修养,软硬兼施的劝解,但凡软弱一点,立刻缴械投降。
在对方静默的等待里,程天籁唯一的动作,只是低头抿了口橙汁,轻声问:“还有吗?”
施雅婷拧眉,“还有,我和他,是有婚约的,你清醒一点。”
程天籁终于开口,一字一字说:“我已经神魂颠倒,不清不醒了。”
“所以你更要早点离开。”
“施小姐,为什么你如此笃定,陷太深的一定是我?是我没有你们的显赫家境,没有足够的社会阅历,不在你所谓的‘你们的阶层’?所以我的感情,注定被动、肤浅?你又怎知,这段感情,宋昂没有陷得更深?
“至于婚约,你们的确有过一段美好回忆,他是成年男性,有过去太正常,我理解并且尊重,也很感激你。”
施雅婷的面色又沉一分,“感激什么?”
“感激你当年放弃他。”
盛装而来的公主本以为可以快速取胜,此刻却丢盔弃甲,战果自取其辱。
“你了解宋家吗?”施雅婷正了脸,“整个宋氏,宋昂是宋祁远唯一的儿子,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你能处理好复杂的人情世故?你有能力游刃各种盛宴?难道在陪他出席活动应酬时,你还要喝果汁与人碰杯吗?”施雅婷打心底的不屑,“你到底了解宋昂多少?”
听这些话的功夫,程天籁已经半杯橙汁下肚,甜味唇齿留香,她弯嘴,“当年你甩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你的功课也不见得多好呀。”
程天籁愈战愈勇,早就看不惯施雅婷的盛气,她承认,一纸婚约四个字,让人嫉妒的泛酸。
“我不会放弃宋昂,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我也不会让他在新欢旧爱间为难。施小姐,我们不要再单独见面了。”
说完起身,程天籁从包里拿出钱,“这次的饮料,我请。”
不欠你任何。
“二零零五年,你在平关监狱服刑。”施雅婷看着她欲推门的手停在半空,继续说:“程家在与一家省企的项目合作中,伙同对方业务主管,窃取七位数的中间利益,并多次受贿多人财物,金额不少于前者。事情败露后,你父亲畏罪自杀,你户头上的交易流水成为铁证,一关就是两年。”
程天籁的脸色煞白。
“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吗?”施雅婷怡然起身,拿起刚才她在桌上放的钱,“宋灵不会让傅家的公司参与进来,合作公司,项目发起,业务主管,往你户头大笔汇钱作为赃款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是宋昂安排。
“我在他桌上看到了你的档案和照片,长发别在耳后,穿着六中的校服,我还说,这个女孩真好看,一定要这样做吗?你猜宋昂怎么说?”
施雅婷嘴角的笑像一把刀,把程天籁的所有坚强剜的稀巴烂。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没有眼花
一亿
最后一通视频会议结束,外资方对即将收购的麦林文化作最后评估,整份报告就未来五年的发展前景加以补充,专业的名词和大量的数据就连曲凌都觉得烧脑。
“十一点了,要不去吃点东西?”边看时间边问,想起来又说:“对了,陆信的宋明谦又说起合作的事。”
宋昂抬了抬手,“暂时不考虑。”
麦林文化在图书方面的实力当数业内第一,是最早一批上市的新闻传媒公司。半年前股票停牌,因重大资产重组,收购方没有正式公布,但在停牌交易日的最后五分钟涌入的天量买单,让行业为之震惊。
宋昂接手宋氏之前,已经对集团发展做了系统规划,收购麦林,是扩展领域的第一步。
他斜靠着窗,只留一个侧面,说:“你带他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往后还有很多硬仗要打,不去笼络军心?team可是我亲自选的人,几个女将又美又骁勇。”
曲凌是处理复杂关系的高手,不同场合不同对手,他都能对症下药。收购是所有项目里最为耗时斗心的。
宋昂陷进皮椅,眉心揉了两圈,手机响了好久才接,意兴阑珊的应了声。
曲凌看着他的眉头越拧越深,知道不是好事,还没来得及问,人已生了风似的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
“天籁被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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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凌抢下车钥匙,宋昂的状态不适合驾驶,到出事的地方四十分钟车程,被他硬生生的催成了二十分钟。
程天籁刚从审讯室出来,隔着长长的走廊,宋昂急奔的脚步却因她的眼神放慢。
“已经打好招呼,应该没有问题。”曲凌赶过来,手机还握着,“把人打伤了,正常程序是要拘留十五天的。我真是大开眼界啊,喏,人来了。”
程天籁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你的身手藏的够深啊,看不出来还好这口,下次把我的自由搏击教练介绍给你,想练也要找对人。”
这个小天籁还会打架,据说把对方打的不轻。他呵呵的笑,“想知道教练是谁么?”指了指身后,“他,五省联合搏击大赛蝉联三届第一。”
宋昂不理曲凌的调侃,走过去牵她的手,“别担心,已经处理好了,今晚去我那儿。”
手却从他掌心抽出,狠狠的。
宋昂被这无名火点的躁意升腾,曲凌却讶异来人,“古律师?”
“宋总,曲总。”对方一点也不奇怪他俩在场,“抱歉,公事公办。”
他的目光越到两人身后,“程小姐你好,我叫古越,是施雅婷女士的律师,今晚你对我当事人造成的伤害,对她身心产生严重影响,我受其委托,以故意伤害罪对你提出刑事诉讼。”
提起刑事诉讼,意味着程天籁今晚是出不去了。曲凌的表情像是吃到最可恨的榴莲,“你,你打了施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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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的法律事务部在最快时间内解决了整件事,但对方证据充足,只要坚持,程天籁不占上风。
宋昂找来的时间比施雅婷预计的更早。
“这么快就来求情了?”
她右额的伤最明显,乌漆漆的一片,是钝物砸的。还有脖子上的抓痕,一道道已经红肿。
宋昂无比沉默,半晌开口,“不是求情,我替俏俏向你道歉。撤销起诉,你要任何赔偿,我都给。”
“一个亿。”施雅婷的声音干脆,挑衅说:“你给吗?”
宋昂的眉蹙成深褶,拿出手机直接打给秘书,“通知财务,和银行接洽一下,明天我个人账户要走资金。”
他的声音平平无波,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施雅婷抓起手边的镜子狠狠砸了过去,“混蛋!”
“我要钱干什么,人都没有了,我要钱干什么?!”她哽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我从国外回来,宋昂,我一直放不下你。”
她爱的男人,扬眉剑出鞘,人海茫茫挡不住锋芒,他们的性格,家世,经历是那么相似,爱逢对手,是一件畅快淋漓却又可遇不可求的事。施雅婷捧着心里深深的无望,问:“如果当年我不走,我们是不是会在一起?”
宋昂目光炯炯,几不可闻的一丝叹息,“雅婷,我对你认真过。当年你不告而别,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如果那是你对我的考验,抱歉,我没有通过。”
宋昂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但那年追去瑞士,却在床上看到别的男人,他不是没有过心痛。爱情也是一件讲究天时地利的事,错过就是错过,不爱就是不爱。哪怕没有程天籁,感情,过尽千帆便不留痕迹。
“我在毕业的体检中查出甲状腺有问题,长了个小肿块,复查后是腺癌,手术后活检是二期。我不想你担心,才以去瑞士读博的理由骗了你。”
施雅婷满脸都是泪,“我做了肿物清扫,半年的化疗巩固,医生诊断完全恢复我才回来的。宋昂,你有很多怪责我的理由,可我一点也不后悔,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还会做当时最正确的决定。”
宋昂的表情像电影镜头的慢动作,所有的细小波动都归于平静。深而远的记忆中,施雅婷确实有过一段时间身体抱恙,反复的咳嗽和喉咙嘶哑,当时她笑称得了百日咳。而自己正着手回国接管宋氏,时间拆的细又满,也没心思去追查。
一室的沉默仿佛凌迟。
他终于开口,一句“何苦”逼出她全部眼泪。
“雅婷,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么?我们已经订婚,只差一个形式,生老病死,疾病康健,你是觉得我宋昂不足以承受打击,还是你的骄傲不允许让人看到你施雅婷的软弱面。我们相识相爱,可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宋昂这种人,内心强大到万夫莫敌。只要他认定,哪怕世人唾弃,也甘愿刀山火海,护其周全。施雅婷的神情是深深的绝望,是她亲手推开,放弃了共度一生的良人。
“宋昂,我还爱你。”
他没再说话,眼神的温度生生掐断所有希望:“雅婷,请你接受我的道歉,不要为难俏俏。”
这才是他今晚的重点。
“程天籁。”咬着这三个字,施雅婷笑的又冷又不屑,“她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威风么,告诉你,我不会撤销起诉!”
作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心里却又气又屈辱。
宋昂似乎接受了她的态度,来之前已经想好一切,他说:“出于交情,我亲自跟你道歉,也算给彼此一个台阶,这事经不经你同意不重要。你卖我面子,我的承诺始终有效,你要的补偿,我照价给。你若执意,那便是我一个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