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

“这些话你最好只在我面前说。”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我离开。



生死别离
炎炎烈日悬在当空,酷热的风迎面扑来,几欲烘干我的脸颊上的汗滴。

我缩在他怀里,马背的每一下颠簸都像能震碎我一般,晃得我头痛欲裂,腹内一阵阵翻搅的碰撞。
不知为什么,自那日眼见着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化为血水,我整个人都像是生了病似的,周身没有一个地方舒适,常常会呕吐不止。

“小尘,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不适应这马的速度。”

想来这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半是受了惊吓,估计看看大夫,服几副药也就没事的。
明日就是他和江湖上十几年未展露过武功高手决斗,我不想他这个时候还要为我分心,所以在他面前我总是强装着笑脸,津津有味的吃着东西,在他凝神练功的时候,再吐得一干二净。

他勒紧马缰,让马迈着闲逸的步子前行。“这回好点吗?”

虽然没有任何改变,我还是点点头,笑着用手帕帮他抹下湿粘的汗,小心的用指尖记下那触及到的优美线条。
阳光洒在他脸上,可他的肌肤依旧清凉如玉,我想,就算我有一天什么都能忘记,指尖也会记住这个感觉吧……

“喝点水吧。”见他拿出水壶,放在我唇边,我张开口抿了几口,几滴微温的水顺着嘴角流下……
我刚想拿手帕去擦,他抢过去。

“把手帕还我。”我佯装怒意道。
“鸳鸯被、半香消……”他把手帕放在鼻端嗅了嗅,细细端详着手帕上面绣得鸳鸯,眉梢染笑。“明日我若死了,总该有个物件寄托魂魄……”

“你……”
他垂首用湿热的舌卷去我嘴角的水滴,留在我唇边他的气息……
我恼怒尽消,羞窃地推他,笑道:“要喝水,自己喝去!”

“这才是甘露玉浆......”
马背上,我们幕天席地的痴缠爱恋,相拥长吻。
唇与舌,搅不尽的涓涓爱慕,诉不尽的情义绵绵!

就像绚烂的烟花,纵然短暂,也有那一刻的辉煌无比!

只因短暂,才会有那永恒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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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路耽搁,傍晚时分我们才到目的地,他扶着我下马,帮我整好衣衫,搂着我刚要进笑雅阁,便被一看似机灵的少年拦在门外。

“二位对不住,今天我们这里不接待闲杂人等。”
哥哥拿出张银票递上去,那人连看都没看,递回来:“对不起,有钱也没用,请去别家吧!”

“楚天,我们去别处吧。”
“这里安全些。”

“我不喜欢这里。”
“那好。”
我们正要离开,文律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我们忙迎上前:“表少爷,表小姐,你们可到了!少爷恭候多时,快请。”

“表哥!他也来了?”我惊讶万分,陆家的凡事都要陆穹衣一个人处理,他向来很忙,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少爷推了所有的事情来这儿,一是想来看看表少爷比武,二来是接你回陆家的。”

我不知如何答话,低头时正听见掌柜一巴掌打在门口那少年脸上:“你个没眼色的东西,让你候着表少爷和表小姐,你还敢往出赶!”
“可是,我以为他们是……我怎么看,他们也不像兄妹……”

掌柜又踹了他一脚,怒斥道:“还胡说八道,滚后面去。”

“表小姐。”文律一边走,一边笑道:“这些日子少爷天天惦记您,这回就跟少爷回陆家把婚事办了,也了却老爷子的心愿。”

我偷偷瞄了一眼哥哥,他正看着我,眼底横生异色,搭在我肩上的手拿下去。
我去抓他的手,他躲开。

转上楼,行过长廊,一进雅间,就见头戴锦冠,轻衣缓带的陆穹衣迎上来。

“小尘,你好吗?”他望着我,双目在我身上流露出无限的痴迷爱恋。
“很好!”我转头再看哥哥,他已径自坐下,看都不再看我。

整晚,哥哥没跟我说一句话,由始至终都在低头吃着东西,我暗暗在桌下拉他的手,他快速抽离,若无其事继续吃东西。

而陆穹衣视线一刻都没离过我,不停地嘘寒问暖,帮我夹菜。
那油腻的味道让我强忍着没呕出来,别说吃,看着我都难以忍受。

好容易熬到吃完晚饭,我刚回房换上衣服,沏上茶,就响起敲门声。
我拉开门,媚笑道:“就知道你会来!什么时候进我房间这么客套,还敲门……表哥!”

“表哥!”面前的陆穹衣端着一点心呆立在门口,双颊泛起绯色,他,目光带着浓浓的靡意。

我低头将衣襟拉了拉,可怎么拉,血红的轻纱都能透出里面如雪的肌肤。“我以为是……表哥,你有事吗?”

“我见你晚上没吃东西,给你送些点心来。”
“谢谢!”

我刚坐下吃了一口,突觉一阵干呕,掩口扶桌呕得浑身颤栗。

“小尘?你病了?”
“没事,可能是受了惊吓吧,你别跟哥哥说,我不想他担心。”

他将我抱到床上,拉过我的手,见我要缩回,笑着解释道:“我略通些医理,帮你诊治诊治。”
“噢!”我尴尬地伸过去。

把脉时,舒缓的笑意突然在脸上麻痹。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的脸,又抓过我另一只手,一触及,他身体随即绷直,脸色骤寒,捏紧我的手。
炎炎的夏日都被他眼色冰冻起来。

“表哥?你......”

恰在这时,门被推开。

微风掀动哥哥身上的素衫,也掀起我心头的一阵惶恐。
我一见哥哥愣在门口,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拉拉自己为了穿给他看的薄纱轻衫。

“对不起!”他退后一步,淡然道:“我忘了敲门。”
我见他欲关上门,追过去拉住他的手,解释道:“哥!表哥见我没吃什么东西,给我送些点心过来。”

“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
“哥!”我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哀求地看向陆穹衣,希望他能为我解释一下。

“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陆穹衣徐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目光却扫过哥哥的脸:“你哥哥明日要去决斗,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慢走,我送送你!”

看着陆穹衣走远,我才放心地关上门,回首见他坐在桌边,茶杯送到唇边却没喝。

“哥!”
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白玉的杯子砸得粉碎,淡绿色的茶水在檀木桌上蔓延。

“楚天,我和表哥没什么,他就是……”
“我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他的手扣紧我的肩,揉捏,他的牙齿落在我身上,啃咬,甚至吞噬着我。“你是我的,从今天开始,你的心里就只能想着我!”

他的吻过的肌肤,残留着火热生痛,但我不觉得痛,反而觉得美妙消魂。

“楚天……”我知道他的愤怒来源于在乎,说明我对他来说很重要。

如果不是自年幼时,我便无法在他面前说起“喜欢”两个字,此刻,我一定会一遍遍对他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真的好喜欢,喜欢到缠着他的身体,就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他该明白我的心思。

我为他宽衣解带,我爱抚他身上每一寸肌肤,我承欢在他身下,为他宛转低吟,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心里,眼里怎么能容下别的男人。

鸳鸯帐内,我不求来生,不问明日,只要看见他醉生梦死的满足,就是我的满足!

拥着他挺拔的腰,将脸特在他微湿的胸前,那充实和空无交替欢娱,美好得就像见儿时那满山盛开的桃花树,缤纷的花瓣雨。
带着清香的柔软包围着我,荡起层层烟波。

从小我就偏爱桃花,因为父亲总会抱着我坐在树下,把桃花带在我发间,给我讲桃花仙子的传说。

至今我还记得那个传说: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被桃花仙子所救,朝夕相处后,他渐渐爱上她的美丽和温柔。
他求仙子留在他身边,不要回天上去。
仙子犹豫了三天,在男人再三的恳求下答应。

她全心全意爱着他,为他生了孩子,为他洗衣煮饭,做着最平凡的妻子。
她从无怨言,只求那个男人莫要负她......

可惜仙子忠贞不渝的感情最终换来背弃,在他们长相厮守五年后,那个男人突然想起自己早有妻室!
仙子没说一句挽留的话,只求他把女儿留下。
......

他离开那天,仙子站在桃花树下没有掉一滴眼泪。
天空下着很大的雨,满树的桃花都被雨滴打落,剩下满目凄凉的空枝!

父亲时常都会仰望着桃花树,感叹:“桃花仙子比这桃花美得多,她一笑,漫山的桃花都会暗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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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负我!”
渴望自身体升腾,似溺死般无助,我用尽全力搂着他的颈,咬着他的肩膀。

散乱的意识里就剩下四个字:“宇文楚天!”

如果可以选择,我多希望时间就停在此时此刻,我可以永远活在自己假想的幸福里,不去了解他与我缠绵时,心里是怎么样的矛盾挣扎......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惊得耳鼓轰鸣,正在迷乱间,哥哥一跃而起,迅速抽离,拿过被子将我赤裸的身体裹住。

未及他取剑,陆穹衣激愤的脸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手里金光璀璨的宝剑已经抵在哥哥咽喉处。
“穹衣?!”
“表哥?!”
我和哥哥几乎同开口。

“禽兽!”陆穹衣一拳打在他右颊上,“你连禽兽都不如!!!”

哥哥蹭了蹭嘴角的血,平静道:“你为小尘打我,我无话可说。但请你关上房门,不要宣扬出去。”

“你做出这种事情,还怕宣扬吗?”陆穹衣飞身一脚将他踢下床。
“哥!”我失声叫道。

他半跪在地上,咬紧双唇。见我欲起身,忙对我摇摇手。
我低头看看自己被被子裹着的赤裸身体,忍着心痛,没有动。

“宇文楚天,你做出这种事,对得起泉下的琳姨和姨夫,你对得起祖父,对得起陆家百年基业吗!”
哥哥没有说话,可我清晰地在他眉宇间看见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陆穹衣拔剑指着他,声音嘶哑:“当年你把小尘交给我是怎么说的?你说让我好好爱她,一定要娶她为妻……当日你带小尘走,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答应我要会好好照顾她,将她完好无损送回来……现在陆家彩灯高悬,红缙处处,你却,你却让我看到这样一幕……”

“就算我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突然觉得眩晕,不是因为他曾想将我嫁给陆穹衣,而是他那句:“就算我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原来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选择死亡,都不会爱我!

“表哥!”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开口道:“承蒙你一番厚爱,小尘今生没齿难忘,来生愿结草衔环回报你的情意。如今,我与他错已铸成,不堪回首,还望你能成全我们。”

陆穹衣抬头看着我,眼底血红:“你爱他吗?”
“我是他的女人!”我试着想说:我爱他,我喜欢他。可是还未开口,哥哥被打得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情景就在我面前晃动,我到底还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陆穹衣转身离开,没再看我一眼,也没再说一句话。

我忽然觉得他好可怕,今日初见就能识破我们私情,且还能冷静处之,其城府深不可测。

不祥的阴霾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哥哥回到我身边,虽然刻意在掩饰他的愧疚,我还是看得清楚分明。
“你后悔吗?”我问。
“不后悔!”

我笑着帮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我知道他在后悔,他的眼里清清楚楚写着“后悔和自责”。

可我不后悔,就算天下人都不齿我们的所作所为,我都要在他身边,我都要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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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早起为他穿好衣衫,系好衣扣,围了腰带,穿戴得整整齐齐。

“放心,不会有事。”他泰然道:“无涯子心胸坦荡,谦谦君子,就算我输了,他也不会置我与死地。”
“真的吗?”

“等事成之后,夜枭那个魔头必会大悦,到时孟漫会争取我们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我一定能杀了他,等我再杀了买凶杀我们父母的人,我就带你隐居山里,不再分开。”

“那你身上的毒呢?”
“无妨,孟漫说如果连续三年不服解药,毒便可以从体内完全清除有你在我身边,再痛我都能熬过去!……”

“那就好!”

他离开的时候,回眸对我微笑,轻盈而去,并不像去赴一个死亡的约会。
所以我丝毫没有担心,坐在绫花镜前挽着我漆黑的发,镜子里的我带着甜蜜的娇羞,细翦明眸,千层烟波。

当梳子无端在发间断开,我的美梦骤然被惊醒。
我未涉足江湖,但我了解江湖,没有一场决斗是哥哥说得那般洒脱,纵然无涯子是一个谦谦君子,也不会对一个招招下杀招的对手手下留情。

比武之时,生死一线,谁会傻到给对手留下余地。
他说的越轻松,就代表他的心事越重。

我忘记头发只梳了一半,跌跌绊绊跑出门,见到掌柜便大叫:“快给我准备马车。”

天灰蒙蒙的,份外压抑。

坐上马车,我强忍着眩晕,一路催促着车夫“快些!”。

我紧握双拳,一遍遍对自己说,他不会有事,可是总觉得他最后的那个笑容特别的无望。

无望地像是对死亡的悼念。

待我耗尽气力,奔到山顶时,我看见的远比想象的可怕。

两个人在殊死搏斗。
但他的对手并不是无涯子,虽然我没见过无涯子,但我相信那个崆峒的掌门人不会黑衣裹身,黑纱蒙面。

哥哥身上遍布伤口,每一剑刺出都会引致血如泉涌。

“哥!哥!”我想要冲过去,文律却抱住我,道:“你过去只会扰乱他心神。”

我不敢再看,将脸专向别处。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个老人的尸体哭泣,哭得最伤心的是一个温雅的年轻人,他跪在老人身前,扯着他的手久久不放......
旁边还有人在劝:“大师兄,情节哀!”

那老人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只有眉心处一点猩红。
一剑致命。
这是哥哥出剑的风格,看来死的是无涯子,这么说,他得手之后,夜枭派杀手来杀他。

为什么?是孟漫,还是夜枭的主人?
这些问题,比黑衣人的招式还要诡异。

回头再看那黑衣人,他已飞身而起,自空中急落,卷起漫天绿叶。
这一招使出,哥哥竟呆愣一瞬。

我想不通是什么让他迟疑。
但我明白,临阵对敌,就这一瞬就足以丧命,

哥哥的呆愣让他错过最佳时机,回神侧身时,已经避不开那快如闪电的剑招。

“哥!”
我就是那么眼看着,剑刺穿他的身体。
我就是那么眼看着,剑穿透他的心脏。

“哥!”

遏天边,乱云凝,他的白衣已成红衣。
他回眸看着我,本要刺出的剑,不知为什么在中途落在地上……

他双唇张合,似乎说了什么话,因为太远,我无法听清。

天旋地转,万物塌陷,我晕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意识模糊间,我还记得,他临去时的微笑。

阴阳之途
“哥!”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坐着陆穹衣和文律,还有个素朴打扮的老人,正用银针在我血脉上针灸。

“哥?哥?”
我目光四处搜寻,我对自己说,刚刚不过是午夜的一场梦,醒来后他会在我拍着我的背,细声哄着我:“是梦,你看,我还好好地活着。”

“他……已经……”陆穹衣伸手按住我欲坐起的身体,欲言又止。
“不可能,我要见他。”

看见他满面难色,眼里都是遗憾的悲伤,我顿时觉得毫无知觉,只知道木然躺在床上,任由身体在白茫茫的一片浑沌中沉沦。

深深呼吸着,似乎还能嗅到枕边他残留的味道,似乎还能听见他嘤嘤低语,说他爱我!他不会离开我!

而他,真的就这么消失,不再出现。

“他在哪?你至少让我看看他。”
“他被打下了万丈悬崖,怕是跌得粉身碎骨。”陆穹衣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飘浮的雾。

可对我来说,这句话也将我打下万丈悬崖,摔得我粉身碎骨。

曾经,午夜梦醒时想过,如果他有一天死了,我一定会抱着他的尸首失声痛哭,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替他报仇,我会自行了断跟着他去。

可如今,他真的死了,我竟忘记了怎么去哭,好像根本就不会哭。
我只觉得浑身乏力,别说报仇,就是悲伤都觉得乏力,甚至连寻死都觉得乏力。

我闭上眼睛,浮浮沉沉的黑暗世界里,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直到一个朦胧的声音在对我说:“夫人有身孕在身,请节哀,否则随时有滑胎的危险。”

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这一刻说不出是悲是喜,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又热了起来。
因为,我身上流动着他的血液……
仔细想想,其实我们身上本来就留着相同的血液……

陆穹衣将一碗药端到我面前,柔声说:“先把药喝了,保住孩子要紧。”
孩子!?世界一片寂静,静的我能听见身体里两个不同节奏的心跳声。

陆穹衣又道:“如果他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愿意见你如此……”
哥哥!?世界一片黑暗,暗得可以看见他最后一次微笑,似乎在对我说,他在等我。

“你要活着,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他的孩子……小尘,你怀着他的骨肉,你就是再伤心,也该熬到孩子出世……”

陆穹衣的这一句话我听得真真切切,而且不停在我耳边旋绕,那声音好像并不是陆穹衣的,好像是哥哥在恳求我:“小尘,那是我的骨肉,你就是再想见我,都要熬到孩子出世,你让我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听着他的声音,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怕听漏了一个字。
我听见他柔声哄着我:“小尘,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会等你的,你答应我,把孩子生下来……”
我默默点头。

陆穹衣见我还是不开口,强硬地拉起我,让我靠在他肩膀上,捏着我的鼻子,把药灌进我的嘴里。

药刚喝下去,我就开始趴在床上不停地呕吐。
眼泪像是囚禁了许久的瀑布,决堤而下,再难控制。

我一遍遍呼唤着他:“哥哥!哥……哥……”

哥,死亡,是不是很容易?
就那么一剑,你就离开了!

你不是爱我吗?
那为什么你选择了那么容易的事情,却把活着的艰难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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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当恶梦已经成为最幸福的事情,眼泪早已没有滋味。
我坐在窗边,望着一片黑幕的天空。
早已算过不知多少遍,今天是七七的最后一天,也是他能回来的最后一天……
我知道他出现,因为我总觉得他没有离开,尤其是这几日,睡梦里总有一双冰冷的手帮我擦去眼泪。
他一定舍不得我!
他一定是在等我!

风声敲打着门,我疯一般冲到门外,却不见他的身影。
这最后的一天,他一定会来看我,可已过午夜,他为什么还不来?

我缓步走到池塘边,碧波里只剩下我孤单的身影,和那一轮残月。
七七四十九天,我不知多少次想跳进这水池,可为了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我只能每时每刻用回忆和等待麻木自己……
殉情,并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软弱。
是有一种叫思念的疼永无止境,除非死亡。
是有一种叫爱的伤痕无法愈合,除非死亡……

“哥!”我蹲在池边,望着水里的自己:“你怎么还不来看看我?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吗?你答应过我不会有事,你让我等你,可你为什么不回来?”

眼泪落在水里,激荡起涟漪,水波里白色的身影在晃动。
那一张脸,即便再苍白无血色,再消瘦不堪,再稍纵即逝,我也认得出……

“哥!”我转头,背后空无一人。
“哥!我知道是你,你来看我了,对吗?你出来,你出来!”我四处寻找,大声呼喊:“楚天!楚天!你让我再看你一眼就好,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