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被楼音一吓,赶紧跪下磕头:“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楼音没有理会奶娘的告罪,抱着七公主径直往前走去,“阿鸾,大姐姐带你去找六哥哥。”
没走几步,枝枝便道:“公主,奴婢来抱七公主吧,小心累着您。”
楼音点了点七公主的鼻子,说道:“听见没,阿鸾,枝枝说你胖呢。”
闻言,七公主噘起嘴,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对枝枝做了个鬼脸,“哼!”
枝枝一阵好笑,随着七公主往行宫花园走去。
行至假山处,枝枝突然指着前方说道:“殿下,您快看,前面不就是六皇子吗?”
楼音看去,果然是六皇子楼轲,正躲在假山后的角落里呢,只是背对着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阿鸾,咱们抓住他了。”
楼音抱着七公主往假山走去,放轻了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六皇子身边,看着他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塞到一个小角落里,只觉好笑,特意让枝枝和阿鸾不准发声,准备看六皇子要怎么把自己塞进去呢。
突然,假山后响起一阵人声,尖细清晰,一下子抓住了楼音的注意力,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谈论“纪贵妃”?
使了个眼神给枝枝,枝枝绕到假山后看了一眼,回来道:“是月美人。”
楼音“嗯”了一声便打算离开这里,但还没转过身,楼音的脚步便骤然停下,因为她在月美人与宫女的闲话声中听到了“皇后”二字。
别的无所谓,事关自己母亲,楼音便留心了。
此刻,六皇子也发现了楼音和七公主,正想说话,却被枝枝捂了嘴,示意他不用出声。
楼音仔细听着月美人的高谈阔论,一边冷笑,一边叹这纪贵妃时运不济,自己的皇后宝座大概要栽在自己人手里。
月美人身边并无其他人,不过是两个自己的心腹侍女罢了,她便放开了胆子,将这几日自己的得意尽数说了出来:“即便是京都第一美人,那也死了好些年了,还想与活人争吗?笑话,我看皇上呀,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月美人声音尖细,楼音多加留意便听得一清二楚。
“且她唯一的儿子也早就死了,凭什么霸占这后位这么久?”
听到这里,楼音的脸色已经铁青,转身慢慢走向木亭。
月美人对来人毫无知觉,依旧畅谈着自己对后宫的局势分析,“再看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蛮横跋扈,不知礼数,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母亲在位时就狐媚皇上,不知廉耻,难道还奢求她女儿是个烈女?作为公主,再得宠可终究要嫁人,这大梁江山迟早是我表侄的,后位也迟早是我表姐的,到时候我才是这后宫第二尊贵的人。”
月美人越想越得意,这几日纪贵妃风头正盛,加之皇帝松口,这皇后宝座啊,铁定是自己表姐的了,以后她即便是皇贵妃也做得的,一想到这里,月美人兴奋得连脸都红了。
侍女不敢与主子一同议论皇后,但脸上始终挂着奉承的笑容,直到她看见了站在月美人身后的楼音……
“奴婢拜见公主!”
月美人的侍女吓得腿一软,纷纷下跪,慌乱得不敢抬头。
月美人一慌,看见自己侍女背都在发抖,这才猛地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楼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楼音眼神寒如冰窖,月美人便知她定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既然如此,索性不做解释了,作为纪贵妃的表妹,反正与楼音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
两人对立,月美人到底少了底气,不一会儿便脸露怯意,但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跪下。”楼音轻启红唇,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换来月美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是皇帝的心肝宝贝,难道我就不是了?论辈分我是你父亲的女人,你凭什么要求我下跪?
月美人这么想着,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何况楼音身后还跟着二皇子和七公主,若是在小孩子面前丢了人,她以后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枝枝长伴楼音身边,对她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了,于是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月美人的肩膀同时踢向她的膝盖。月美人想挣扎,却被枝枝这个常年习武的侍女按得动弹不得。她身后的太监宫女吓得失了神,哆哆嗦嗦地想求情,可刚开口就被楼音打断:“你们谁敢动一下,全部乱棍打死。”
宫中一直流传一句话:万事皆有通路,得罪大公主,绝路。月美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们可是在宫中生活了多年的人,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了。
见他们全都把头埋到胸口了,楼音走过去坐在了月美人原来坐的地方。
“掌嘴。”
毫无情感波澜的两个字,刺痛了月美人的脸面,她抬头,眼里猩红,龇牙列齿说出两个字:“你敢。”
尾音还未飘散,枝枝一巴掌下去,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便落在了月美人脸上。月美人不敢相信楼音的一个侍女也真的敢打皇帝的宠妃,她愣了一下,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才开始尖叫、哭喊、谩骂,可是楼音恍若未闻,白玉般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双凤目中的冰刀刺得人生疼。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枝枝打一下数一下,清脆的声音掩盖了月美人断断续续的哭喊。
“住手!”
纪贵妃闻讯匆匆赶来,见现场一片狼藉,气得差点晕过去。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枝枝有轻微强迫症,直到凑了整数才停止了手中动作。
楼音起身,施施然行了礼,“给纪贵妃请安。”
月美人挣脱了枝枝的手臂奔到纪贵妃身后,脸颊比双眼还红肿,声嘶力竭地哭诉着楼音的罪行,“娘娘!呜呜呜……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让我跳进这湖里死了算了!”
楼音最不喜听女人哭喊,说道:“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到湖里。”
月美人本已被打得痛不堪言,也算知道了这闻名的公主跋扈到了什么程度,可见纪贵妃赶来,她知道族姐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白白受辱的,更不会让楼音再一步伤害自己。
“贵妃娘娘给妹妹做主啊!”
楼音扶额,对枝枝道:“丢下去。”
月美人笃定纪贵妃会救自己,奈何纪贵妃匆匆赶来,只带了几个宫女和年迈的嬷嬷,根本拦不住枝枝等身强力健的宫女和太监,眼睁睁地看着月美人被扔入湖中,光洁如绸的湖面在月美人的呼喊中碎裂开来,一朵朵巨大的水波在湖中绽放,而在水中扑腾的月美人在偌大的湖面中渺小得像一只蝼蚁。
纪贵妃的人自然第一个跳下去救月美人,楼音面不改色,看着月美人在水中挣扎如同看皮影戏一般,不带任何情感。
“你这蛇蝎心肠的东西!”纪贵妃怒不可遏,一双杏眸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肌肉不收控制得抽动起来,她只觉头昏眼花,伸手就要朝楼音打去,就在手掌距楼音的脸只有一毫之距时,她的手却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嬷嬷抱住了纪贵妃的手。
没人看清这个老嬷嬷是什么时候冲出来的,她死死抱住纪贵妃的手哭喊道:“打不得,打不得啊娘娘!”
楼音拨开脸上发丝,目光扫过纪贵妃的脸庞,高贵从容,好似她不过是在踩死一只蚂蚁。纪贵妃怒极反而淡定下来,如今新仇旧怨堆在一起,她在这里与楼音是争不出个什么来了。闭目呼气,纪贵妃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祭祀台走去,楼音心里暗骂:蠢货。

☆、第20章 秋猎三

纪贵妃不问缘由便以为是楼音欺凌月美人,她一定想不到月美人触到了皇帝心里最敏感的防线——皇后。现在去告状,无非是给月美人下催命符罢了。
走出老远,纪贵妃顺了一口气儿,才问道:“你今日怎就招惹上了楼音?你当初进宫之前本宫不就告诫过你不要招惹她,凡事都忍她一步吗?”
月美人气不过,身上衣着*的,即便披上了披风也难以御寒,她愤恨地说:“表姐,今日是她莫名对我发难,不仅让丫鬟打了我,还将我扔进了湖里,已经嚣张得无法无天了,难道咱们还要一味忍让不成?”
看着月美人脸颊还红肿着,身上也完全湿透了,发丝上还夹杂着水草,样子狼狈极了,但这正好能惹了皇帝的怜悯之心,好好治一治那楼音。想到这里,纪贵妃更是加快了前往祭祀台的步伐。
“皇上昨晚还说要赐我夜明珠呢,我到底也是皇上的宠妃,纪家的女儿,她这样折辱我,不仅是将咱们纪家的颜面踩在脚下,更是打了皇上的脸!”月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眼里的憎恨掩也掩不住,“今儿个皇上要不治她的罪,我可就不活了!”
“少说点吧你,把你的委屈留到皇上面前说去。”眼见着到了祭祀台,纪贵妃瞪了月美人一眼,她立马就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眼眶红红地,眼泪说掉就掉。
“哟!怎么了这是?”长福在观礼台外,见纪贵妃带着像刚打完仗的月美人匆匆赶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月美人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
月美人啜泣着说不出话,纪贵妃便道:“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
长福眼睛直溜溜地看着月美人,知道事情不小,便说道:“皇上还在猎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奴才这就派人去通报一声。”
纪贵妃默许,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月美人,吩咐道:“一会儿你就尽数说你今日如何委屈,楼音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折辱你。”她抬眼望着祭祀台,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她也嚣张惯了,如今更是无缘无故就发难于你,无非就是念着本宫要登上皇后宝座,她的地位不保了。”
月美人抽泣之余,连忙附和:“是呀,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先皇后霸占后位许多年,总算要轮到表姐您母仪天下了,楼音她便如此发难我,太无法无天了。”
“你说什么?”纪贵妃脸色忽然惨白,恨不得一把抓住月美人的领子,“你说你说了什么?”
“我、我、”纪贵妃的眼神突然就像要吃人一般,月美人吓得连连退了两步,“我说先皇后……”
“你是不是还背地里嚼了舌根?”纪贵妃再也忍不住,死死捏住月美人得手,不让她再往后退,眼珠快瞪出来了,“是不是说了对皇后不敬的话?”
见纪贵妃如此模样,月美人不得不将自己今日说的话全部抖了出来,这一下,反而是纪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差点背过气去,“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进宫前本宫便警告过你,先皇后是绝对不能提的!”
“哟,这又怎么了?”长福回来,却看见纪贵妃扣住月美人的手腕,一幅要吃了她的表情,“贵妃娘娘,月美人娘娘,皇上刚猎了一只野鹿子,这便回行宫,在秦毅殿召见您。”
*
长福找到楼音时,脸色很难看,月美人在御雄殿哭断了气,不知这次大公主要如何收场。
“公主,皇上请您去一趟秦毅殿。”
楼音怀里抱着七公主,正喂她喝粥呢。
“急吗?不急的话,先让阿鸾再吃点东西,小孩子饿着了就不长个儿了。”
六皇子坐在楼音旁边,嘴里塞着鸡腿,不清不楚地说道:“让我再次一个鸡腿吧。”
长福难为情地鞠了一躬,道:“公主,急着呢,您赶紧去吧。”
秦毅殿内,几个御医围着月美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把脉的把脉,而纪贵妃静静站在皇帝身边,不发一言。
楼音从殿外走进来,逆着光,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纪贵妃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住,后背湿了一片,但面容还算平静。只要月美人抵死不认,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阿鸾跟着奶娘坐到一边儿去,轲儿好生看着妹妹,别乱跑。”安置好了两个小娃娃,楼音这才缓缓行礼,“给父皇请安,给纪贵妃请安。”
纪贵妃瞥了六皇子和七公主两眼,不知楼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将两个小孩子带来做什么?”
楼音浅笑,眉眼弯弯,看不出一点慌乱,“这可是我的证人。”
见楼音如此淡定,纪贵妃不禁头皮发麻,总觉她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父皇,在儿臣开口之前,不如先听听六弟说说看,他今日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如何?”
皇帝本对今日之事尚有疑虑,他的女儿行事风格虽然乖戾了些,倒不至于平白无故伤人,反而月美人平日里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今日之事错究竟在谁还不能仅凭月美人一面之词便断定。
“公主莫找些小孩子来搪塞本宫与皇上。”纪贵妃抢先开了口,一双杏眼直瞪楼音,“你倒是与本宫分说分说,今日月美人不过与你起了口舌之争,你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月美人五十个巴掌,后来不顾本宫的劝阻,将月美人扔下湖,现如今月美人人事不省,你到底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纪贵妃口舌伶俐,一长串职责之词下来,连长福都皱了皱眉头。
皇帝见月美人在一旁昏睡不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丝,身上虽已换上了干净衣服,但发丝还没有干透,残留的水渍使得一张小脸狼狈极了。
“纪贵妃说的可属实?”
“句句属实。”
御雄殿内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旁的太医们也噤若寒蝉,不想楼音回答得如此干脆,纪贵妃倒一时接不上话了。
“阿音,你这次闹过了。”
皇帝叹了口气,楼音终究是太任性了,月美人是纪贵妃族妹,纪氏贵女,楼音如此羞辱她,便了打了整个纪氏一族的脸,纪氏族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月娘娘说皇后娘娘坏话。”
这时,七公主稚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儿臣听到了月娘娘说皇后娘娘坏话,大姐姐才打了月娘娘的。”
七公主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皇帝,有点胆怯又有点懵懂。纪贵妃心一沉,但还算镇定,说道:“这里哪里轮的上小孩子胡言乱语,奶娘呢?赶紧把七公主和六皇帝带走,在这御雄殿上成何体统!”
“儿臣也听见了!”六皇子听见纪贵妃要赶他走,连忙说道,“儿臣和阿鸾捉迷藏,躲在假山后面,听见月娘娘说皇后娘娘坏话了!”
皇帝走上前两步,逼近六皇子身前,开口道:“她说了什么?”
二皇子向来怕皇帝,他握紧拳头,像是要上战场一般,挺着胸脯说道:“月娘娘说皇后娘娘狐、狐媚皇上,不知廉耻,还说大姐姐也和皇后娘娘一样……”
见皇帝的眼光渐渐森冷起来,六皇子也开始发抖,“月娘娘还说贵妃娘娘马上就要做皇后了,这天下早晚是太子的……”
“你胡说!”原在一旁假意昏睡的月美人听到这里终究忍不住,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太医,却不小心跌倒在地,几乎是一路连滚带爬的到了六皇子面前,“谁教你胡说八道的!”
此时在一旁不明白情况的七公主又补了一句,“儿臣也听到了。”
眼前的景象,是月美人极力的辩解,皇帝依然一言不发,但眼里已经多了许多怒气,而纪贵妃反而安静了,估计在想对策。
楼音此时反而很淡定。两个小孩子的话并算不上铁证,皇帝不会只依凭两个孩子的话就定了月美人的罪,但君王善猜忌,这两个孩子的话足以撩起皇帝对太子以及纪家的忌惮,以及日后的疑心。虽然自己此次少不得挨罚,但只要在皇帝心中种上了一丝丝对太子以及纪家的顾虑,那便值了。
纷杂吵闹中,楼音隐隐约约听到月美人说自己唆使六皇子与七公主诬陷于她,楼音皱了眉头,道:“皇子不过八岁,七公主三岁还未满,我若是要唆使,也得挑个心智成熟的。”
月美人生怕皇帝相信了六皇子的话,连忙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冤,而纪贵妃也再淡定不下去了,“皇上,月美人她万万不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您不可相信啊……”
纪贵妃还未说完,月美人梨花带雨的脸上已经清清白白了,见皇帝始终不为所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便道:“臣妾千不该万不该说了前皇后的闲话,但臣妾绝没有说过天下将是太子的这样的话,臣妾若说了,天打雷劈!”
原本让月美人抵死不认,即便有人作证,但终究是小孩子,皇上信不信还未可知,可不争气地月美人就这样承认了自己说了皇后坏话,如此一来六皇子的话不就可信了吗。纪贵妃恨铁不成钢,赶在皇帝发怒之前,一巴掌打在了月美人脸上,“你果真说了前皇后闲话?当初你进宫时本宫是怎样教导你的?你还不赶紧赔罪!”
月美人被纪贵妃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向谁赔罪,只呆呆地看着纪贵妃。
殿内只剩下纪贵妃和月美人的喘息声,许久,皇帝终究发了话,却是对着纪贵妃说的:“前皇后?朕一日未立新后,宓儿便依旧是朕的皇后。”
*
出了秦毅殿,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灰暗的云笼罩着行宫,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叫声凄厉渗人。
到最后,月美人对自己不敬皇后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却死活不认她曾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至于皇帝信不信,没有人知道,到底皇帝只是褫夺了月美人的封号,并合宫申斥。但纪贵妃却是坐立不安,皇帝若是真的听见了月美人的话可怎生是好?那皇帝岂不是要怀疑纪家有狼子野心?越想越不安,纪贵妃便越看月美人这个罪魁祸首越心烦,寻了个理由将她到上清寺去,只说是到庙里为国祈福。
而楼音,自然也是少不得一阵罚。皇帝只说,明日狩猎之后,便让楼音回宫闭门思过。
虽是许多年来第一次受了这样的罚,但到底是纪贵妃损失更多。以致第二天到达围场时,众人见受了罚的楼音依然神采奕奕,看不出一丁点儿萎靡的模样。
楼音今日穿了一身黑色戎装,别于其他女子的粉色,只因这是楼音的母亲生前留下的。楼音抬头看了看观礼台上的皇帝,果然他也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出神。
许是想起那一年皇家围猎,京都第一美人尤宓一身劲装,只驾马走过那个不得势的皇子面前,便让这未来的天子唯有权势的心中,多了几分柔情。
楼音低头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却感觉眼前一抹红色晃过,楼音抬头,看见秦语阳正骑着马经过她,对着她侧身行礼。楼音回以微笑,只觉她腰间的玉佩格外刺眼。
果然,这连城的宝物,在季翊眼里也不值什么,是可以随便送人的。
正想着,楼音便看见远方入口,季翊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缓缓前来。
同样是枣红色的马儿,尤将军有日驰千里的汗血宝马,季翊这匹却是羸弱老迈,瘦弱得似乎跑两步就要倒下。
反倒是马儿身上的人一身劲装,窄腰长腿,英姿勃发,与平日里翩翩公子的形象大为不同。
楼音讥笑,甩着手中的鞭子,说道:“季公子的马倒是与你很配。”
季翊没有说话,只看着楼音,目光一时温柔如水,一时灼热如火,直到把楼音看得浑身不自在了,他才说道:“公主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
楼音冷笑,也不看他,依旧抬着下颌,望着远方的围场。
而此时,纪贵妃也在观礼台看着楼音,嘴角浮起得体的笑容。
就是今天,楼音身边只有一个窝囊废季翊,没有那绝世高手席沉,她要楼音再不能活着走出这围场,让她儿子的储位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第21章 秋猎四

秋风吹起地上的片片落叶,随着长福悠长的声音又慢慢坠落。
每年秋猎总是有念不完的祈文,无聊绵长。观礼台上的人们正襟危坐,仔仔细细地听着祭祀台传来的抑扬顿挫的声音,祭祀台前的少男少女们心思早不知飘到了哪儿去。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男子们想着今日定要夺个头彩,获得皇帝的青睐,女子们想着今日皇上赏下来的东西是些什么,是珍贵的首饰多呢,还是漂亮的布匹多?
不知不觉中,长福已经念完了祈文,台上的士兵挥舞了一下旗帜,对面的男子们便像离了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意气风发。而这一头,女子们也两两一组,带着两个侍卫往丛林深处去了。
楼音勒着马,走在前头。季翊骑着他的弱马,紧紧跟随。两旁的侍卫盔甲在身,不发一言。
耳边不时响起交错的马蹄声,其他人已经纷纷开始寻找狩猎目标,而楼音却不急不缓,似在这丛林里散步一般。她本就不擅骑射,每年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从未夺得头彩,此刻自然也兴致缺缺,只是不知,今年纪贵妃为何又将她与季翊安排在一组?去年也就罢了,那是自己去求的,可今年又是为何?
纪贵妃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只有楼音没有动作,那其他人也便默认纪贵妃是顺着楼音去年的意愿,圆了她的心愿。可若是别人还好,偏偏是纪贵妃,楼音不得不多想几分。
百思不得其解,楼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突然,楼音前方出现一只黑色野兔,躲在一棵树后,只露出了半个身子。一脸倦怠的楼音总算觉得有事可做了,便张开了弓,半眯着眼睛瞄了半天才将箭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