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确实是。”宜笑站在卢意婵身后给她梳头,“听说长安城外很多农家都忧心忡忡呢。”
“迟迟不下雨,宋相公怕是也担忧。”
“是呀。”提到宋璟,宜笑语气里充满了崇拜,“比起之前的姚相公,宋相公这个宰相也一点不逊色呢。”
“噢?”卢意婵轻笑,“何以见得?”
“我也不知道,不过自从宋相公拜相以来,谁不称赞他,这不就证明了吗?”
卢意婵突然提高了音量,“说起来宋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咱们得好好备礼。”
“夫人自会准备,三娘就别操心啦。”
“那怎么能一样呢。”卢意婵猛然站起来,“宋夫人待我那么好,定是要好好准备的。这两个月看梨子送来的账单,收成也不错,我们这就去东市。”
说时迟那时快,卢意婵带上人风风火火地去了东市。东挑西选,最后看上了一家珠宝店的琉璃花瓶,湖蓝色的底座透着海一般的浑厚底蕴,上面斑驳的白色星星点点又如浑然天成的星空,蓝色渐渐变浅,到了花瓶顶端便是纯洁的乳白色,不掺任何杂质。
店里博士见卢意婵的目光锁在了花瓶上,便开始趁热打铁,“小娘子可真是好眼光啊,这是咱们店才从西域拿到手的好货,就这一个呀。”
卢意婵摸了那花瓶一下,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如何卖?”
那博士伸出五根指头。
“五两金子?”
那博士摆手,“五十两金子。”
“五十两!”卢意婵看看站在一边的阿苍,掂量了一下,五十两金子都够买两个阿苍了,“这么贵?”
“娘子我们店可是王记名下的。”那博士一脸神奇,“王记王元宝知道吧?主上都听说过他。”
“就是吃发菜那个?”
“可不就是嘛。”
卢意婵暗自点头,这个王元宝名声在外,应该是不会坐地起价,那么这个花瓶肯定是值这个价了。卢意婵咬咬牙,五十就五十吧,送给宋夫人再贵也值得了。
“行,你帮我包起来吧。”
“好咧!”那博士笑开了花,立马去找盒子。
这时,一声粗糙的男声响起,“博士,这个花瓶我要了!”
卢意婵回头看去,一个两鬓苍白,浑身散发着土豪气息的男人眯着眼睛盯着那琉璃花瓶看。
“这位老丈,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儿已经买下了这个花瓶了。”
“哼。”那老丈斜着眼睛瞟了卢意婵一眼,“我看上了今儿就是要买,管你什么先来后到。”
卢意婵心中郁闷,没见过这么为老不尊的,“话不可是这么说的,儿敬您年纪大了,但您也得讲理是不是?”
博士也出来和场面,“是呀老丈,这位娘子刚才已经买下了这琉璃花瓶,您要是喜欢的话,咱们店里还有好的东西。”
“我今天就要这个了!”他扔出一袋金子,“你还敢和我抢不成?”
卢意婵别开头翻了个白眼,对着阿苍努嘴,示意他充场面吓唬人去,阿苍会意,立马昂首挺胸横眉竖眼,没想到那老丈却只是冷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难不成遇到个有后台的?卢意婵挑眉,“儿确实不知。”
“说出来别吓着你们。”他拂了拂袖子,吹了一下手,“当今中书令宋璟知道吗?我是他叔叔!”
宋相公!卢意婵愣了一下,“博士,这个琉璃花瓶我不要了,麻烦你了。”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后面那男人的声音尖锐地想起,“怕了吧!敢和我抢。”
阿苍显然不服气,“三娘,宋公最是厌烦裙带关系,你何必怕他。”
“不是怕他。”卢意婵皱皱眉毛,“我是突然想起,虽是宋夫人生辰,但是送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到宋府怕是不好,宋公才拜相,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可就不好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武百官迁洛阳
天气越来越炎热,人们都纷纷换上了清凉的夏装,卢意婵忙活了一个月总算绣出一副像样的月下兰花,就等着宋夫人生辰那一天送给她了。
今年开春以来一直没有下过雨,关中欠收,长安城内的粮食供应已经非常紧张,宋璟已经为此焦头烂额,宋夫人也特意不举办生宴席禧,又一次将想要往宋府送礼的人拒之门外了。只是在生辰的前一天,宋夫人依然是请了卢家到宋府一聚,卢意婵带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跟着卢奂邱娘,外携一只卢奕,高高兴兴地到了宋府。
宋夫人收到卢意婵绣的月下兰花,笑得嘴都合不拢,“三娘真是有心了。”
“宋伯母喜欢就好。”卢意婵望了四周一圈,“怎么不见宋郎?”
宋夫人撇嘴,“大郎自腿伤好了以后,就每天和朋友出去骑马练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舞刀弄枪的。”
卢意婵笑笑,“喜欢这些总是好的。”
“是呀。”宋夫人又恢复笑颜,一手拉着卢意婵,一手拉着邱娘,“咱们这就去吃饭。”
不一会儿宋景梵喘着大气跑了进来,他看见卢意婵似乎有些惊讶,却只点点头,“阿娘,儿回来了。”
“恩,快去把衣服换了。”
卢意婵这才注意到宋景梵今日穿着半臂短衫,不似平日一袭长袍的温润气质,倒是多了一番英气。
宋景梵应声而去,邱娘笑着说:“大郎如今倒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了,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宋夫人点点头,“是呀,再两个月就十八了。”
“宋夫人可有的忙了。”
宋夫人以为邱娘会继续说下去,却不想她的话头就到此为止。
倒是一旁玩耍的卢奕开了口,“宋夫人要忙什么呀?”
宋夫人捏捏卢奕的脸蛋,“等你长大后你嫂子也要为你忙活的事儿。”
“噢,我知道了。”卢奕老气横秋地点头,“是要忙娶媳妇的事儿吧。”
众人听卢奕这么说,都被逗乐了,“小郎童言无忌,宋夫人可别见怪。”
“奕郎一点也不像奂郎的沉闷性子,我倒是更喜欢呢。”
卢奕一听宋夫人夸奖他,双眼一亮,准备再展示一下自己的优点,卢意婵一见他的样子,便觉不妙,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我阿姊还没嫁人呢,阿姊你什么时候嫁人呀?”
卢意婵哭笑不得,“你是多想我嫁出去呀,以后谁陪你玩儿?”
“三娘也快要十七了吧?”宋夫人此话却是对着邱娘说的,“你是该先操心三娘的事儿了。”
卢意婵红着脸,拉起卢奕就走,“咱们去中堂吧。”
宋夫人却还在和邱娘窃窃私语,卢意婵心里却翻江倒海,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婚嫁的事儿,可是自己转眼就到了婚嫁的年龄,大哥和嫂子会为自己寻一门怎样的婚事呢?还是阿耶会亲自为自己挑选呢?
宋璟与卢奂正低声谈话,见三人携手而来,便停止了刚才的谈话。宋景梵也换了衣服紧跟着走了进来。
今天虽是宋夫人的生辰,可是宋璟依然愁眉不展,怕是还在为干旱的事儿发愁。
宋景梵开口说道:“对了阿耶,刚才儿回来时在门口遇见了一个人。”
“可是我堂叔?”
宋景梵看了宋璟一眼,见他并无异色,“是的,似乎是对您有些不满,想要来找你说理,我打发他了,让他改日再来。”
“唔......”卢意婵想了想,“可是一位白发老丈?”
宋璟皱了眉头,“怎么?三娘也知道?”
卢意婵轻声说道:“以前在东市遇见过,说是您的叔叔来着。”
“的确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宋璟摇头,“如今怕是也怨恨我了吧。”
卢奂轻笑,“可是因为昨天的事儿?”
宋璟点头,见在座众人都露出好奇的表情,便继续说道:“他上长安来选官,直接打着我的名号去了吏部要官,我昨天知道了后给吏部下了一道文书,免去了他今年选官的资格。”
在座除了卢奂都一时没有出声,半晌,宋夫人才说道:“未免也太决绝了些。”
“臣不贤,相之过,不以身作则何以服百官。”宋璟喝了一杯酒,“难得与奂郎一家相聚,不说这些了。”
席间卢意婵看了宋景梵好几次,他一切都正常,就是不大搭理自己,要是放在以往,他早凑过来说话了,他最近到底怎么了?卢意婵一直想不通,眼前食案上的菜肴也勾不起她的兴趣,只觉得味同嚼蜡,不知不觉中,卢奂与宋璟又谈起了政事,邱娘与卢夫人说着家长里短,而宋景梵什么时候离席的她都不知道。
卢意婵轻声交代了宜笑几句,便提着裙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只是外面也没有宋景梵的身影,于是便往西厢走去,但是还未走到西厢,路经一排阴暗的厢房,卢意婵觉得有些渗人,便加快步子往前走,却被人一把拽进了一间屋子,“砰!”的一声,门也关上了。
屋子里门窗都紧闭,伸手不见五指,卢意婵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别叫,是我。”宋景梵送开手,却把她按在窗户边上。
“你干什么!”卢意婵看不清宋景梵的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却对他有莫名的信任,只是有些恼怒他的行为。
宋景梵走近一步,胸膛几乎挨着了卢意婵的肩膀,“你来找我的?”
此时距离那么近,卢意婵突然紧张了起来,“不......不是。”
“不是?”宋景梵突然把脸凑到卢意婵面前,“真的不是?”
卢意婵顿时心跳加快,感觉到他的呼吸一次次扑在自己脸上,双手竟出了汗,“我是想知道......你最近......唔......”
宋景梵低头,蜻蜓点水般轻轻触碰了卢意婵的樱唇。
卢意婵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宋景梵隐隐约约的脸,“你......”
宋景梵不出声,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的屋子里清晰可闻,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打开了窗户,一缕阳光射了进来,卢意婵觉得有些刺眼,用手遮了眼睛,再放下来时,看见宋景梵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剑眉星目,却又温柔如水。
“我......出来有些久了这就回去。”卢意婵话音未落,人却已经推开宋景梵跑了出去。
卢意婵几乎不知道一路上邱娘在说什么,回闺阁的路上,脚步也有些虚浮,明明还是下午,她却觉得浑身无力,早早躺到了床上。
宜笑打水为她洗漱,“三娘,你今天怎么了?”
“别问了!”卢意婵转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是不是舍不得离开长安呀?”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卢意婵细弱的声音从枕头里传了出来,突然,她倏地坐了起来,“什么离开长安?”
“今天回来的路上你没听见郎主说吗?”宜笑惊诧地说,“今年关中欠收,主上决定带着文武百官到东都就食①。”
“什么时候?”
“最多下个月吧,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开始打理行程了呢,咱们也要开始准备着了。”
“噢。”卢意婵又倒了下去,“那有哪些人要去啊?”
“几乎所有在长安的官员都要带着家属迁去洛阳。”
“知道了。”卢意婵顿了一下,“宋相公一家也要去是吧?”
“小姐您不是明知故问嘛。”宜笑娇嗔,“哪有主上和百官都走了中书令却独自留在长安的道理。”
“那四娘也是要去的吧。”卢意婵又坐了起来,“难道四娘和七郎要在东都完婚?”
“没什么不妥呀。”
“也是。”卢意婵又躺了下去,不过这接连半月,她都睡得不太好,每晚一闭眼,宋景梵的脸就浮现在眼前,她总觉得那是一场梦,可是她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双唇,温润的触感又在告诉自己那不是一场梦。
这几天全长安的官员家属都在为去洛阳的事儿忙碌了起来,卢意婵抽空去了一趟说乎轩,交代好苏侧梨和苏向阳接下来几个月的事儿,买了一些胡饼,便准备回去。
“卢娘子!”岳致云突然叫住了卢意婵。她掀开轿子的帘子,问道:“岳郎君,好久不见,有事儿吗?”
“听说你要去洛阳了。”岳致云跑得有些急,气喘吁吁,脸色还泛着红,“怕是很长时间不能相见了,这个给你。”
卢意婵接过他递上来一幅卷着的画,“这是什么?”
“算是给卢娘子的饯别之礼,还望卢娘子不要嫌弃。”
“岳郎君严重了。”卢意婵将画交给宜笑,“此去东都最多一年,以后还会再见的。”
“恩,卢娘子一路保重。”
卢意婵报以一笑,放下了帘子。回到卢府后,她一时忘了岳致云送的画,带到晚上将歇息时,她才想起来,于是拿出来缓缓展开,看清了内容以后,却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铃佛儿以死相挟
临行前收拾零碎的东西,卢意婵拿出岳致云送的画,叫来了宜笑。
“帮我把这个还给岳郎君吧。”
“这是什么呀?”宜笑打开看了一眼,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跃然纸上,“这......”
“明天咱们就走了,还给他吧。”卢意婵揉揉脑袋,“你现在就去吧。”
“他......”宜笑声音低了下去,“所以这是拒绝他了吗?”
“他也是莫名其妙。”卢意婵烦闷地敲桌子,“我与他相识才多久,而且对他的了解几乎是空白,他就这么莽撞了。”
宜笑颇为赞同的点头,“也是,他也真够大胆的,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这画像倒是不好。”
“还有更大胆的人呢。”
“什么?”宜笑不解,“还有谁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卢意婵一把抢过画,“还是我亲自送回去算了,省得你说不清楚。李郎说他住在崇仁坊的德尔邸舍,咱们这就过去。”
到了邸舍,卢意婵派了一个侍从去找岳致云,顺便自己也找了个茶肆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岳致云就随侍从走了出来。
“三娘,你启程在即,可是找我有事?”
卢意婵起身向他行了一个礼,双手呈上画卷,“岳郎君,那日你赠我的饯别礼,我想了一想,你的心意的心领了,但是画还是还给你吧,否则被有心人看见了倒是要说闲话了。”
岳致云脸色先是浮现一丝惊愕,很快恢复如常,“若是领了我的心意,三娘何必又来还画。”
“我不是这个意思。”卢意婵为难地说道:“我当岳郎君是朋友,只是女子画像这样的东西要是落在别人眼里,怕就要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
岳致云眼底闪现一抹阴狠,快得任何人都没有看见,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岳某明白了,还望三娘在长安一切保重。”
“多谢。”卢意婵感觉尴尬,便急忙转身离去,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她才舒了一口气,“宜笑,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岳郎君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有些呢,往日里他总是和熙如春风,今天却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卢意婵点点头,“马车怎么停了?”说着便伸手去撩马车的帘子,却被宋景梵赫然出现在窗子外面的脸给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儿?”卢意婵一下回想起那天下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宋景梵面色不改,带着微笑问道:“明天你走哪条道?”
“什么......什么道......”
“明天你启程的时候走那一条路去洛阳?”
“噢。”卢意婵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直接从朱雀大道出长安。”
“恩,知道了。”宋景梵咧嘴一笑,扬鞭就离开了。
宜笑看看窗外,又看看卢意婵,“三娘,你脸怎么这么红?”
卢意婵摸了摸脸,“哪有,你别胡说。”
午后日光越来越毒辣,催清让站在书桌前练字,却连着揉了好几张纸。
“七郎,聆音阁派人来了,玲佛儿她......”
“又闹起来了吗?”催清让没有抬头,“且让她闹。”
侍从掂量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她知道您要去东都的事儿,如今正寻死觅活。”
“又寻死觅活,难不成每次她一闹我就顺着她吗?”催清让猛然扔了笔,“你去打发了那些人。”
侍从刚踏出去,催清让又叫住了他,“叫人备马,我去一趟聆音阁。”
聆音阁鈡灵堂内,玲佛儿一袭红袍铺散在床上,黑发披散在肩,没有一点装饰,她眼眶微红,手里握住一把尖刀,胸口剧烈起伏着,见催清让走了进来,她立马下了床,一双玉足踏在昂贵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七郎,我就知道你会来。”她扑在催清让怀里,泪如雨下。
催清让从她手里抽出了刀,丢向了远处,然后轻轻推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七郎,他们不让我走。”玲佛儿梨花带雨,声音也软软糯糯,“聆音阁不让我走,你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催清让紧抿双唇,“主上下旨让百官携家眷前往东都,我如何能留下来?”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玲佛儿将头埋在催清让胸前,“你帮我脱了贱籍,我跟你去东都好不好?”
“佛儿。”催清让拉着她坐到了床边,“你还不明白吗?主上下旨让我去东都,我不得不去;主上下旨让我娶四娘,我也不得不娶。”
玲佛儿两眼顺便变得空洞,“你什么意思?”
“佛儿,不要在胡闹了。”
“七郎,我从没想过要和郑娘子争。”玲佛儿紧紧抱住催清让的双肩,“我就算做个媵妾陪着你不可以吗?”
催清让叹了一口气,“郑旋夏,是荥阳郑氏嫡长女。”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郑娘子不会容不下我的对不对?”铃佛儿擦擦眼泪,“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长安。”
催清让听了铃佛儿的话,却激动了起来,“你还是不明白,四娘不只是荥阳郑氏嫡长女,她还有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光是郑家不会许你进门,就是我也不愿意委屈了四娘。”
绝望渐渐浮现在铃佛儿脸上,“所以......七郎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催清让站了起来,背对着铃佛儿,“佛儿,我曾爱慕你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曾沉醉于你翩若游鸿的舞姿,但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你是个歌姬,这是永远抹不去的事实,我不明白你何为会生了与我厮守的想法,我以为你也只当我是客人。兴许是我让你误会了,但是你要明白,就算我不娶四娘,我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你与我有身份上的牵连。”
他说完这一段,才缓缓回头,却看见铃佛儿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支发簪,只抵在自己脖子上,尖锐的簪子戳在她洁白无瑕的脖子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铃佛儿声音颤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抛下我一个人,我也生无可恋了。”
“这是你第二次以死相挟了。”催清让一步步向她靠近,“上一次是你知道主上为我赐婚的时候,从那一次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没有那么小。”
他停在了铃佛儿面前,“后来是你与三娘争执的那一次,我已经确定你的想法,你不只是想伴在我身边,你是想成为我唯一的女人。你说你是太聪明太有野心,还是你太傻太不切实际。”
“是吗?”铃佛儿扬起下巴,脸上闪过一丝决绝,“所以还是因为我只不过是一个歌姬,我一个贱籍配不上你这样的贵族。”
“是。”催清让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所以在我们相识的时候,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我只是你的一个客人。”
“那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你也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你自己都不珍惜你的生命,还望别人来珍惜吗?”
“是呀,谁会在乎我这样一个歌姬的生命。”铃佛儿突然笑了,如同一朵牡丹最后用尽全力的绽放,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你的孩子呢?你珍惜他的生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景梵再次出击
“你说什么?”催清让猛然回头,捏住了铃佛儿的肩膀。
“我说孩子,你的孩子!”铃佛儿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怎么,心软了?”
“不可能......”催清让呆滞地摇头,“不可能,那天你什么都没说过......不可能的。”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还要我来亲口说出来吗!”铃佛儿的小脸瞬间涨红,“我虽然只是个歌姬但是我从来不出卖自己的身体,唯一的一次就是你喝醉的那晚!”
催清让忽然抬头,眯着眼睛,盯着铃佛儿了看了良久,眼底的神色从震惊转换为悔恨,“你好好待在这儿,千万不要说出去。”说完便转身离去。刚出了聆音阁,他又停下,对自己最信任的侍从吩咐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长安,好好看着她,记住,千万不能让她把事儿泄露出去,否则郑家和催家都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