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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孩只更猛烈地扑了上来,杜义一拳隔开他的手,回旋腿力大无比,将他一脚踢了开去。
那一直跟在他身後另外一个孩子惊怒地喊了一声:“阿浩!”就欺身上来。
杜义一拳格开他的手,却在下一秒注意到了少年的脸,他愣了一秒,脱口:“季家的人?”
那少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脸颊涨得通红,他愤怒地摇头:“我不是!”
手上的刀疯狂地刺向他的胸口,杜义皱了一下眉,伸手扭开他的胳膊,说:“滚开,我看季少的面子放你一次!”
男孩听到这名字,燥怒地将刀狠狠一划,杜义手上顿时血流成注。
他分了神,犹豫了一秒,才反手狠狠地将少年甩了出去,却蓦然觉得背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反应快得惊人,那染著黄头发的男生手中捏著刀,还来不及拔出,身体已经被一脚踹得撞飞在墙壁。
杜义最後一丝耐心彻底被毁掉,原本漫不经心的面容覆盖上了冷酷的光芒,身上的血一直不停地滴落,彷佛浴血的冷酷修罗,他双眸散出的嗜血的阴冷,森森地望了眼前的几个人一眼。
杜义的身手快得让人没办法反应,他三下五除将周围的几个人解决,最後一秒,快速地伸手,狠狠地捏住了那领头的男生的脖子,淡淡的说:“我会让你知道不知天高地厚是什麽代价──”
骨头哢哢地响,男孩的脸庞渐渐变白,转青。
“放开他!”躺在地上的那容颜豔丽的少年凶狠地扑了上来,边哭边用力地掰开杜义的手。
“阿浩!”男孩迤逦的眼角眉梢涌上一层红,有些绝望的喊著。
杜义看著他焦灼的神情,忽然手一放,手中的人顿时委顿在地。
“滚!”他挤出一个字,不耐烦地踢了地上的挡路的人一脚,转身朝车子走去。
义云山庄近凌晨时分,一辆接著一辆的车不断驶进。
奢华的大厅内站著数十人,但一片寂静。
林定强一脸黑沈,冷飕飕的目光巡视过低头站著的几位保镖。
二楼的房间内灯光打得通明透亮。
杨宗明医师三更半夜被吵醒然後睡眼惺忪地赶过来,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他手上的针一边缝合著他背部的伤口,嘴上也没停:“你是脑子没治好是吗?伤口这麽深还开车?不会直接去最近的医院吗?你真以为你是铜墙铁壁啊……流了这麽多血,山庄又没有血库,你是要我割脉输给你是吗?”
男人赤裸著上身,趴在床上,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是一片灰白,他一边听著杨宗明的话,一边竟然还微微苦涩地笑。
杨宗明处理完伤口,再次凝神看了看他的神色,紧紧皱著眉头:“你天亮後去医院做血检,失血太多,情况很糟。”
杜义没有力气,只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你外面那群牛鬼神神,趁早打发了他们回去你好好休息。”杨宗明口上从不客气。
“嗯,”杜义点点头,神色有些忧郁,低弱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杨宗明轻轻地给他盖上了被子,推开门下楼。
守在大厅外的几人见了杨宗明下来,立刻围了上去,医生冷著脸:“别太多人,他需要静养。”
林定强点头,领著帮中的几个人走了上去。
杜义侧著身倚在床头,脸色白得可怕。
林定强领著几人在房间内站定,一排人刷刷站开。
林定强低著头:“义哥……”
跟在他身後的黎刚脸上又愤怒又愧疚,听见林定强的话,屈膝一跪,低著头:“义哥,是我失职。”
杜义皱皱眉,有些不悦:“起来。”
黎刚没敢动。
他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你他妈的起来!”
林定强见他勉强支撑著身体,话都说得吃力,一把拖起来黎刚。
“义哥,”林定强简洁地说重点:“晚上偷袭你的人,老高在查了,我过来问问情况。”
“那群是在暗夜闹事的那群人,但应该有人跟踪我……”杜义嘴唇都发白,後背的痛隐隐传来,他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撑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双眼镇定如恒。
他顿了一下,中气不足,话都说得断续:“去查查是谁……还有,知会季家大少爷一声,说义云要替他管教管教弟弟。”
“义哥,你的意思是──季少的弟弟在那群人里边,季家的儿子,是凌昀?”林定强询问。
杜义点点头。
“听说季佑常很宠溺这个弟弟,”老高咬著牙:“还名不正言不顺呢,仗著家势宠得这样无法无天,那小王八蛋,我早知道他混在那群小子中间我早先废了他。”
“无论是谁,敢伤了义哥,都要付出代价。”林定强眼中燃烧著怒火:“这样放肆,还真不把义云放在眼中。”
杜义疲倦得很,淡淡地说:“阿定,你和老高看著办吧,把最近的事一并处理了,有点分寸就得。”
自锦成伤Ⅱ 三八
杜义昏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发起烧来。
觉得喉咙好似要冒火,背後的伤口痛得难受,他挣扎著摸柜子上的手机,按到了第一个号码,断续响了很久,清冷悦耳的声音混著睡意:“杜义,你三更半夜发什麽疯?”
“阿谨,过来陪我。”
“现在是凌晨三点,杜先生。”
“你过不过来?”
“有事天明再找我。”男人略微不耐的声音。
杜义手指哆嗦著,手机一滑,他没接住,索性一挥,将它扔到了床下。
他躺在被子间,难受混著痛楚,一阵一阵地涌来,眼前发黑,但却没办法直接昏过去。
一直挨到早晨,王妈上来照顾他,才发现他烧得厉害,呼天喊地叫了一声,连忙打电话给医生。
他执拗不肯住院,杨宗明只好日日过来给他换药打点滴,有时候进来,看到他凄凉一个人躺在床上昏睡,这个一向硬毅冷酷的男人,此刻背影看起来竟莫名的孤独。
有时候见他醒过来,却只是定定地坐在床上发呆,黯然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盯著桌子上的手机。
杜义昏昏沈沈的睡了两天之後,高烧是退了,但人仍没什麽精神,神情莫名的萧索。
手机每次响起,他看了一眼而後接起,都只是兴味索然的交代几句,冷酷的脸隐藏了失望的表情。
他已经多日没有回过深海的别墅,阿谨甚至电话都没有一个。
杜义退了高烧刚能下床,便不愿再呆在家里。
他拖著身体宁愿忙碌,也不愿一个人躺在空旷冷清的房间里。
暗夜的包厢。
林定强坐在对面给他报告处理好的事情。
杜义脸庞消瘦苍白,倚在沙发内,听完了也没什麽意见,有些低的声音:“做得不错,还有一件事,打个电话给季佑常。”
林定强拿出手机,拨通了季佑常的电话。
杜义从他手中拿过电话:“季少,你弟弟太过嚣张,我按道上规矩给了他点教训,如果你有什麽事,来义云吧。”
那端男人谦和的声音:“这事我已经知道,很抱歉,杜先生,是我管教无方,我改日带舍弟登门致歉。”
“不用了,我知道季少疼他,已经给道上打过招呼,只希望他以後有点分寸。”杜义伸手去摸打火机,语气平常。
季佑常又礼貌地道歉了一番,见杜义语气敷衍,便说:“季佑常欠杜老大一个人情,以後有什麽需要,尽管开口。”
本市谁人不知,季家新任太子爷一诺千金,季佑常这麽一说,便是卖了义云一个很大面子了。
杜义也不见有什麽特别,只答:“那我先谢谢季少了。”
电话挂了,他倦倦地靠著沙发抽烟。
他这几天忙著处理事情,抽烟喝酒一样没少,伤口根本没有办法愈合,身体也还是持续的发烧。
此刻只觉得疲倦入骨。
他站起来对林定强:“你去忙吧。”
转身朝附属的休息间走去。
好不容易半昏半睡地躺了下去,电话却响起,他翻个身正打算不去理它,皱皱眉,却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眼前有些昏花,勉强分辨清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马上按下了接听。
“杜义,你这几天没有上班?”阿谨的声音传来。
“嗯,有点事,怎麽了?”杜义闭著眼靠在床上,扯过纸巾抹去额上渗出的涔涔冷汗。
“江海和义云前段日子合作的那个案子,文件送过去,都过了一周了,也不见你们送过来?”
杜义皱著眉头缓慢地思索,身体实在不舒服,只得说:“我明天去公司签了再请秘书送过去。”
“明天一早我们这边要用。”
杜义微微地苦笑,看来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关心的话,是绝对的奢望了,他低低的:“我现在拿过去给你。”
他擦干了身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披衣起身,
黎刚见他摇摇晃晃走出来,吓了一跳:“义哥,还要出去?”
杜义点点头。
黎刚要外走:“我去开车过来。”
杜义制止了他:“不用,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黎刚有些战战兢兢:“义哥……”
他实在是怕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杜义无奈地抵著额头,强压下恶心和不适:“我去阿谨那里,你不用跟了。”
黑色的奔驰车在庭院面前停下来。
杜义踩下刹车,车子熄了火,手撑在方向盘上,却一时无力从座位上起来。
先去公司拿了文件,再转回深海的别墅,虽然路途不远,但他背上的伤口没有愈合,忍著发烧的身体开了一路,还是有些支撑不住。
在黑暗中坐了一会,他才缓缓地推开了车门。
陈自谨正坐在二楼的沙发上对著笔记本,已经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也没抬头。
杜义走上去,将文件递给他:“有点事,没有及时送过去,抱歉。”
陈自谨接了过去:“实在是明天的会议要用,不然也不会麻烦你。”
客套到不能再客套的客套。
杜义心底泛凉,闭了闭眼,脚步有些迟缓地转身:“我回去了。”
陈自谨抬头,发现他走路有些异常,忍不住站了起来,还没开口,就看到男人的脚下一个踉跄。
陈自谨伸手扶住他的身体,一摸,手下一片滚烫:“你发烧?”
“别碰──”杜义嗓音暗哑,要拉开他的手。
陈自谨已经摸到他黑色衬衣中渗出的粘稠鲜血。
“怎麽回事?”他眼底的光瞬间一闪。
“前几天出了点事。”杜义将头靠在了他肩窝上,已经有些昏茫。
陈自谨连忙将他扶到了床上,动手解开了他的扣子,看到他背後斑驳的伤口中不断渗出的血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扶住他的身体,让他躺在了床上,转身去翻药箱。
“伤口有些裂开,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小心地解开已经被血染透了的纱布,陈自谨重新上药,又细致地将他的伤口抱著了起来。
杜义烧得昏沈,只闭著眼任他摆弄。
陈自谨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又擦干了他的身体给他盖好被子,才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身体这样……”
杜义模模糊糊的答:“没关系。”
陈自谨还在守在床前,杜义睡了一会,闭著眼不耐烦地拍了拍身边:“上来。”
陈自谨眉头一颤,没有移动身体。
“我难受得很──”杜义皱著眉头苦笑:“安慰奖也不愿意给我?”
陈自谨看著他压抑著的凄恻笑容,难忍的心疼,小心地绕过了他背上的伤,从前面搂住他的身体。
杜义这几天一直压抑著的疲惫忽然排山倒海一般地涌了上来,神情莫名的脆弱,将头蹭近了陈自谨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贴近了他,再也不愿意离开。
陈自谨轻柔地摸著他消瘦惨白的脸颊。
然後熄灭了欧式的壁灯。
宽大的房间内一片安静。
“阿谨,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很嫉妒,我嫉妒盛凯。”过了许久,他几乎都要以为他睡著了,男人却带著一丝委屈小声地说。
陈自谨搂紧了他,却不知该开口说什麽。
“义哥。”男人敲了敲门,走进来:“王经理让我过来知会你一声,三少在皇都的十八楼雅阁。”
坐在桌子後的男人平静地抬起头来,握住铂金钢笔的修长手指轻轻地转了转,才开口:“他同谁应酬?”
“是季佑常。”
杜义神色未动,只淡淡吩咐:“三少离开时让老王说一声。”
“好的。”黎刚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黑色的奔驰车转入皇都门前时,季佑常和陈自谨正走到大堂门口。
泊车的服务生即刻迎了上来,却被黎刚用眼神示意离开。
杜义跨出车门,冲著门口站立的人喊:“阿谨。”
陈自谨一愣,才看到咬著烟伫立在酒店门前的高大男人。
他转头对季佑常微笑:“我需先离开了,季总,合作愉快。”
季佑常了然一笑,点点头,便走向了一旁等候的轿车。
陈自谨拉开了车门,坐进了後座中。
杜义看著他专心凝望车窗外的侧脸,喜怒难测:“就剩那麽几个星期,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呆在我身边?”
陈自谨转过头来,波澜不惊:“有事情谈,吃顿饭而已。”
杜义握住他放在西裤旁的手,闭著眼靠在椅背。
“季佑常谈及你,”陈自谨看了看他隐现疲累的眉宇,目光停留了几秒,才淡淡地转过去:“他说很抱歉令你受伤。”
“我会一分不差向他讨回来。”杜义略略笑笑:“季佑常摊上个这麽个混小子,可已经够他受了。”
陈自谨喟叹一声:“他也有他的难处。”
杜义突然睁开眼,锋利的视线瞥了一眼,瞬间坐直了身体:“不准爱上他。”
陈自谨哑然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
杜义悻悻一笑,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垂下了眼睑。
他毕竟是受伤初愈,工作了一天此时便觉得有些吃力,只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陈自谨开口:“吃晚饭了没有?”
杜义困倦得很,闭著眼模糊的语调:“还没。”
“那你等下是……”他话还没说完,杜义已经接下了:“我过你那里去。”
语罢便不再说话,只合了眼靠在椅背上。
陈自谨在旁坐了一会,转头看他,抿紧的嘴唇和绷得笔直的身体,都在明显的忍受著不舒服。
他伸手,将男人紧绷得笔直的身体按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顺势调整了坐姿,好让男人靠得舒服一点。
杜义放松了身体,靠在他的肩膀上。
阿谨手臂托住了他的头,杜义闻到清新的熟悉气息环绕,舒服地眯著眼睡了过去。
陈自谨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後颈,在短短的浓密黑发中,触摸到後脑位置一道深深的手术疤痕。
他不可察觉地喟叹一声,低头竟然看到了他干净黑发中的几缕银丝。
他心头一悸,有一种难以言诉的心疼,阿义比他大三岁,也才不过三十七岁而已,依旧英挺锐利的五官,只是带了微微的沧桑和疲惫。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在老去……
他们这纠缠半生,纵然有过许多的伤害误会,但在心底,彼此始终是最深刻的依赖。
他在年少时偷偷奢望过的,即使什麽不是都好,只要能在他身边呆一辈子。
到後来时光渐远,最初的梦想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猎杀得血肉模糊。
但是他梦想中的彼此长伴一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度过了一半。
倘若真的要放手,单单是想一想,便觉得有无法呼吸的感觉。
自锦成伤Ⅱ 三九(FIN)
冬天的早晨天色有些昏暗。
陈自谨边扣衬衣的扣子边走下楼梯,杜义已经在早餐桌边看报纸。
听到声音,杜义抬眼望了他一眼,阿谨姿势神态没有任何不妥,看来昨晚上自己的克制还算成功,没有弄伤他。
陈自谨走过来坐下,熟稔地摆开杯子,按下烤面包机烤吐司,抹果酱,放在盘子里递给对面的男人,神色平常得仿似多年的夫妻。
杜义咬了一片吐司,淡淡开口:“你在办签证?”
陈自谨倒牛奶的手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无言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要走?”杜义语气平缓,听不出什麽情绪:“办什麽的签证?移民?”
“旅游而已,我休息一阵子。”
“打算去哪里?”
“欧洲。”
杜义掩去眼底的颜色,有些玩笑的语气:“是要我追你追到欧洲?”
陈自谨侧头也不著痕迹地答:“你要追我也不介意。”
对面男人眸中光芒缓缓淡了下去,只是仍然翘著嘴角:“就我这破英文,在国外还真不习惯,追过去只怕也没戏。”
他搁下了手中的咖啡:“你是去找盛凯?”
陈自谨很坦诚:“杜义,我至少还可以看望一个老友。”
杜义倦倦地笑笑,竟然没有发怒,而只是心淡的绝望:“这样也好,如果国外适合你休养,倒也是不必回来了。”
陈自谨没有接话,平稳的手,将乳白色的液体准确地倒入他的杯子。
他还能说什麽,两个人已走到如此地步,他早已无话可说。
江海大楼。
陈自谨这两个星期挤压著时间将下半年的重要议案一并提前处理,忙碌万分,有时候忙得太晚了,便直接在公司睡了。
十一月份的第二个星期,两年期限的最後一个星期已经到来。
他忙著的这一个星期,杜义没有再出现。
陈自谨从公文中抬起头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转了转椅子,面向著巨大的玻璃窗外,外面又开始下雨。
也许已经是太习惯他,他的木质香调混著烟草的气息,他低沈的嗓音,带著一点点霸道的温柔。
闭上眼,又想起最後一次见面的那天早上,杜义早餐吃得潦草,起身时,他开口:“阿谨,我没想到,已经到了下半辈子了,我竟然还要开始习惯生活以後没有你。”
依然是不肯示弱的冷峻的脸,只是语气带了微微的颤,泄露出一丝软弱和无助。
他仓促地转身离去,挺拔的背影依然是强硬的。
只是为何他看来,却孤寂得让他窒息。
打个电话给他吧,这个念头一出现,便不可遏止,陈自谨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按下了熟悉的号码。
那端很快反应,电子女声机械的回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顿时泄气,想了想又拨去了公司,那端很快接起,是秘书台的小姐:“杜先生上周已经出差。”
“请问是否方便告知他去了哪里?”
“啊……当然,杜先生去了美国。”
陈自谨道了谢,握住手机的手无力地垂在了桌面。
他还挂念什麽?他往返美国,探望娇妻爱子,也许发现原来可以牵著妻儿光明正大不必躲躲藏藏掩人耳目的天伦之乐,是多麽的幸福。
比两个男人之间互相伤害两看生厌孤独终老的生活好太多了。
如果就此回归到世俗的生活,或许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陈自谨抬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腕,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敲门声想起,秘书过来提醒:“陈总,十点半的会议要开始了。”
陈自谨恍惚中回过神来,无力地抬手摩擦了脸颊,推开了椅子站起来。
早上的这一个案子,关於的东港的工厂扩建的二期工程,董事会内部的意见一直有些分歧,只不过是因为这大笔的资金投入,会暂时影响到其他项目的收益,那群固执的老头子表面上说不愿意如此冒进的施工过程,还不是怕了年底少了分红。
他不愿意再拖,研发部的开发企划已经做得够好,他只想让他们闭嘴,以便工程早日开工。
“Ann,帮我泡杯咖啡到会议室来。”他经过走廊,直接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又吵成一团。
陈自谨手下的几位副总和高阶主管虽然极力主张投入资金扩建二期工程,但奈何还有几位大董事不点头。
坐在主位上的陈自谨皱眉看著桌面上的文件,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轻轻地按向胃部。
争论了一番没有达成任何结果,会议间隙,各人散开去喝茶抽烟。
法务部的何律师,也是他的私人律师,走到他的身旁,他开口有些疑惑:“陈先生,你名下的股份,现在足够你单独作出江海的任何决策,为什麽你还要这般忍让?”
陈自谨扬眉:“我要是能够决策,岂会在这里听他们罗嗦?”
何律师解释:“陈总你没有查过手头的资金账户?这两年来,杜先生一直在持续收购江海股份,全部登记在你名下,你现在手上持有江海百分之五十四的股份,已经是最大的老板,谁敢同你叫板?”
陈自谨修长的手指忽然紧紧地捏住了咖啡杯,脸色煞白。
好一会,他才发得出声音,对著身旁的男人笑笑,神情含著悲怆的愉悦:“我尽早需赶这群老爷子回家打高尔夫了,王律师,多谢你。”
接下来的会议时间,只持续了十分锺,作为江海的现任总裁兼之最大股东,陈自谨表现出了极为强硬的态度和果决的手段,第二期项目的开工日期迅速敲定,随後的几个开发案子,再无人敢发出质疑。
散会後,几个助理和公司高管神情愉快,锺非一边处理手头上的文件,一边喊:“BOS好帅──”
陈自谨只是笑笑,悄悄将一直抵在胃部的手放下,撑著桌沿站了起来。
他没有心情应付他们,只对著锺非摆摆手,温和地笑,便转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他开始一遍一遍拨打杜义的手机,还是没有接通。
焦灼的心情翻涌,他倚靠在沙发上,又打电话到义云,秘书台小姐声音礼貌甜美:“抱歉,杜先生没有回国。”
又按下了键打回深海的别墅。
李叔接的电话。
“三少爷?”
“杜先生回来过吗?”
“没有,不过黎先生昨日过来打包好了行李,说等杜先生近日过来再看一遍,没什麽事就搬走了。”
“那好,如果杜先生今日回来,拦住他等我回去。”
黎刚已经回来,他应该也回国了,为什麽,杜义不愿接他电话?
隐隐的胃痛加剧,他翻出药片吞下,走到大班桌前坐下,调出电脑上的资金账户。
陈自谨在办公室,把近期的文件一一处理好,又对著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发了一夜的呆。
落地窗外的光线,黑了又亮起来。
他一夜未眠,头脑钝重,神智却异常的清明。
陈自谨抓起了桌上的钥匙起身。
弓著身体坐在椅子里整整一夜,骤然起来,他瞬间感觉胃部一阵撕扯的疼痛,双腿无力,差点跪了下去。
陈自谨用手撑著桌沿,阖眼默默忍受著,等这一阵痛过去。
过了好一会,才撑著桌子缓缓地朝门口走去。
清晨的冬天,空气中有刺骨的寒意。
驾车返家回到半路时,暴雨倾盆而至。
陈自谨在屋檐前停下车,冒著雨冲进了客厅,仅仅是短短的一段路,已经淋得浑身湿透。
宽大的宅子里空无一人,李叔早上出门也许也被困在雨中。
他上楼洗了个澡,用发烫的毛巾捂住胃部许久,才好不容易安抚住了闹腾的胃。
杜义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好,地上放著两个行李箱。
陈自谨随意地套了休闲仔裤和衬衣,坐在房间内沙发上等著,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胧间感觉外窗户外落雨声,清透的凉意传进房间来。
却没有办法起身去拿一张毯子,只能继续窝在沙发中就这样不舒不服地睡著。
一楼的客厅的大门被推开,大风夹杂雨丝顿时飘涌而进。
男人发梢有些雨水的潮气,伫立在门前停了一下,发现房子空无一人。
杜义心底矛盾异常,其实渴切地盼望著能见他一面,才又觉得,其实这样的时候,不见反而更好。
已经下定决心要给他自由,谁知道仅仅是提前演习分别的这一个多星期,简直就让他度日如年。
杜义的确是去了美国,但一周的时间几乎都呆在了西部,只在最後两天飞去了宾州看望了儿子。
连续的长途飞行和持续会议,他已经累得发昏,但只要大脑一停歇下来,蚀骨的想念简直让他发疯。
杜义摸出打火机点著了烟,烦躁地抽了几口,熬得有些憔悴的脸上阴沈不定。
黎刚跟在他身後,也识相地不敢开口烦他。
他上了楼,对面阿谨的房门关著,客厅一片寂静。
黎刚已经将东西收拾好,杜义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随意看了一眼,伪装起若无其事的表情朝楼下走去:“没什麽事了,走吧。”
黎刚指挥著几个保镖手脚利落地把东西往下搬。
站在屋檐下,暴烈的雨帘下的熟悉庭院,树叶被打落了一地,随著汇成小溪的水流打转。
庭院中只剩大树的枝桠伸向天空,在苍茫的大雨中有一种傲然遗世的孤立。
杜义含著烟默不作声,淡淡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眉目。
黎刚有些迟疑地问:“义哥……不等三少回来吗?”
“不用了。”男人抬头望望天,阴郁的脸神情寂寥,眼中滑过一丝竭力隐忍的痛楚。
黎刚替他撑起了伞,杜义朝台阶下的车走去。
陈自谨在沙发内猛然惊醒过来。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楼下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他仓促跳起,膝盖狠狠地撞到了欧式沙发扶手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站起来朝楼下冲去。
撞开客厅的大门时,苍茫的雨水扑面而来,他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正转出花园的大门。
“阿义!”他呼喊一声,来不及细想,一头冲进了茫茫大雨中。
大雨倾盆,劈头盖脸地浇在身上,陈自谨身上的一件衬衣转眼间就已淋得湿透,漉漉地贴在身上。
他浑然不觉,只知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拔足狂奔,试图追上前面的那辆车子。
他快速地穿过花园的小道,跟著它转弯穿过别墅的住宅区道路,冲上了深海大道的宽阔路面。
“杜义!”他一张口,便灌进了大口的雨水,呛得喉咙生疼,陈自谨却不管不顾,连著大声地呼喊了几声。
前方的轿车却越来越远。
他头脑中骤然一片空白,唯一翻转著的念头就是,他要走了,彻底地离开他的生活……
反反复复,然後便觉得铺天盖地的害怕如同暴雨一样蔓延席卷了他的全身。
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只凭借著身体的本能去追逐他。
快速的奔跑引起了胸口剧烈的喘息,雨滴打落他的眼睛,他视野一片苍茫,已经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仅仅地靠著一股毅力,支撑著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那抹清颀的身形在雨幕中化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辆车子忽然开过,大雨中视线模糊,几乎已经开到了跟前陈自谨才发觉,侧过身猛然一跳,整个身体跌进了路边绿化带,才堪堪避过。
他丝毫感觉不到危险,爬起来又继续朝前狂奔而去。
眼前的那黑色的车子逐渐远离,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毫不留情地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他即使听不见他喊他,但也不可能看不到……
已经跑了一路,他又不瞎,後视镜总归看得到……
杜义,果然是恨得下心的男人,他若是打算彻底抛下一个人,当真是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杜义,你真的是,要丢下我了吗?
……
……
一阵天旋地转,陈自谨腿一软,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出来得匆忙,脚上穿了一双夹趾拖鞋,双脚和裤子都浸入了冰寒的雨水中,冷得浑身打颤。
他全身蔓延著的绝望和恐惧,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支撑自己站立起来。
手肘处有模糊的痛楚感,他漠然地看了一眼,才发觉已经被擦破了一大块皮肉,鲜血顺著雨水不断地流下来。
大雨打落在身上的痛楚感那样的沈重。
男人垂著头,胸口跳动著剧烈的疼痛也已经没有感觉,自暴自弃地坐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大雨中,任由雨水浇在发寒的身上。
刚刚的勇气已经失去,全身一寸一寸地变凉,他感觉到眼角渗出的温暖液体,仅仅瞬间,就被大雨冲刷走了。
模糊的眼前,雨帘中的公路还是有车辆驶过。
应该站起来离开这马路的中央,随时会有车子开来,即使追不上他,也要有自己的尊严,不要像个被遗弃的流浪狗一样狼狈不堪地坐在这大路上。
可是真的……已经没有力气……
剧烈的喇叭声和轮胎尖锐的摩擦打滑声响起,他闭起眼,脸上竟然是微微期待的绝望。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修长有力的胳膊忽然伸来,猛地将他拉起,紧接著是男人暴怒的吼声:“你他妈想死是吗?”
陈自谨湿漉漉的脸上不知是哭是笑的神情,他哑著声音喊了一声:“阿义……”
杜义一把将他拽过,粗暴地将站立不稳的男人拖到了路边。
他刚毅冷峻的五官在雨水中也透著锐利,语气中的惊怕混著滔天的怒火:“你他妈追过来干什麽!”
陈自谨骤然从见到他的喜悦清醒过来,一把摔开了他的手,大声地吼:“杜义,你说要来就来,说要走就走,你当我是什麽!”
杜义脸上凶狠的怒气:“你不是要自由吗,我那就给你该死的自由!”
对面男人一拳挥了过来,夹杂著梗咽的嘶喊:“杜义,你他妈就是混蛋!有你这麽欺负的人吗!我看你是他妈的把我玩够了是吧……”
杜义压抑的眼内都是暗沈如海的波涛,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忽然像钳子一样,狠狠地钳住了男人的脸颊。
“陈自谨,”他咬著牙一字一字:“你的心是铁做的还是石头做的?”
男人阴郁的脸上有著嘲讽和愤懑:“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到底要做到多好,你才肯踏踏实实跟著我?”
陈自谨的脸颊被他捏得生疼,嘴巴已经变形,他挣扎著挤出几个字:“我只要你,阿义,不要离开我……”
杜义瞳孔瞬间收缩,牙齿咬裂了唇边的伤口也浑然不觉:“陈自谨,你说什麽?”
陈自谨的眼泪簌簌落下来,他哽咽著抽泣:“阿义,不要走。”
杜义脸上冷酷如冰,声音却有一丝颤,他死死忍著不去擦他的泪水,只坚持地问:“为什麽不要我走?”
“我爱你。”男人崩溃著的嘶哑声线,三个字飘散在雨中。
耳朵嗡嗡响,完全听不到外界声音,喉咙哽得发疼,只知道不断地流泪喊他的名字:“阿义,不要走……”
杜义忽然伸出手臂,把他紧紧搂进了怀中,那麽用力,两个人心跳的激烈声音都纠缠在一起。
杜义搂著他,陈自谨已经站都站不稳,伏在他的肩膀,哭得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杜义脑中充斥著剧烈的喜悦,心脏却仿似被拧紧,他手足无措地安慰他:“阿谨……”
他死死地抱著他,抱著这个一向郁郁寡欢的克制男子,任由他在他的怀中,哭得全身抽搐,全然崩溃,一片凄惨。
过了许久,他才小心地捧起他的脸,温热的唇吻去了他眼角的泪滴,轻柔地安抚,细致地亲吻,慢慢地贴近了他的双唇。
陈自谨伸手楼主了他的脖子,缠绵地回应著他的吻。
杜义的全身顿时被点燃一样的感觉,舌头灵活地探进了他清香的口腔,深深地搅缠起来。
即使是一个吻,美好的滋味也几乎让他欲仙欲死。
杜义手掌托住了他的腰,尽情地索取著他的气息。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嵌合在了一起,苍茫的世界中,感觉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和亲吻,杜义一瞬间的感觉,他们似乎已经到了天荒地老。
陈自谨眼中的泪又落下来。
如果他这一辈子注定要战战兢兢地爱著这个男人一辈子,他认了。
因为他已经尝试过,如果没有他,他看过的人世间的繁花似锦,夜舞笙歌,不过都是尘埃一片。
人生能停留在世间的时间,何其短促,感情已经是最丰盛的记忆和财富。
无论多麽荣华尊崇,夜深梦澜间,所拥有的,不过就是这麽一个深爱的人。
天下之大,在这世间,终归有一处地方,容得下两个相爱的人。
即使是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