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最后一对的时候,唐佑廷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白露》,顾成均,周明薇。”
明薇走到讲台上时,还有点发愣。这样网络票选的奖,获奖人一般都会事先得知。可是这次她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准备获奖发言。
顾成均低头倾过身,在她耳边说:“我让他们瞒着你的。”
“成均哥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唐佑廷冷不丁开口,全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顾成均他们这对荧幕情侣身上。
明薇心跳加速,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唐佑廷意昧深长的冷笑让她手足无措,而顾成均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一派自信地迎着唐佑廷的目光。
明薇听到他语气里带着宠溺,当着全场说:“明薇不知道我们俩被票选上了这个奖,很吃惊。我说,我是故意让人瞒着她的,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等到明薇坐在车里离开典礼会场的时候,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影迷们发出的天翻地覆的尖叫。她当时应该是在笑,可是除了傻笑,她完全无法做别的事。她就那么僵硬地站在台上,等着获奖嘉宾发表完感言,等着顾成均发言完,然后跟着众人一起走下了台。
典礼结束后,他们一行在门边等司机开车过来。顾成均与人应酬交谈,明薇的手机响了。她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手机的那一头,是一片沉默。明薇也沉默着。两人轻飘飘的呼吸声被电波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代替了千言万语。
良久,久到明薇几乎以为断线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
“如果……”
“明薇,车来了!”顾成均高声招呼着,“快点,刘导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去。”
“我回头给你打过去。”明薇低声说,然后挂了电话。
唐佑廷站在走廊的一头,隔着忙碌的人群,看着明薇匆匆跟上顾成均,扶着他的手上了车。顾成均上车前回头望了一眼。他没有看到唐佑廷的身影,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正在某处看着他们。
第七十七章
把刘导演送回家后,顾成均提议大家去庆祝一下。因为制作人和投资方老总都还在,明薇虽然归心似箭,也只能硬着头皮奉陪。一行人找了一家情调不错的酒吧,点了酒水零食,明薇陪着喝了几杯后,溜去化妆室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了。
该死的爱疯,到关键时刻反而掉链子。
李珍已经先回去了,在场那么多人,她能借谁的手机打电话?
她心里藏着事,一个晚上都坐立不安,顾成均在旁边把她的异常全看在眼里,别过脸暗自苦笑。
明薇回到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她给手机插上电源,立刻拨了唐佑廷的电话。
唐佑廷坐在床上,扭头看在床头柜上冷却的手机,他咬牙紧闭了一下双眼,抄起手机接通。
“明薇?”
熟悉的声音让明薇眼睛一热,这一刻,她明白过来,过去的坚强和决绝都是自己假装出来的。她根本就是个软弱的小女人,狠不下心,断不了情。她是忘不了这个人的。
她小心翼翼地说:“是我,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想说什么?”
“哦……我是说,如果你还想要的话,我就让小黄把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送过去。”
冷水浇在火堆上,火焰熄灭,青烟升起,柴火发出垂死挣扎的吱吱声。
明薇干巴巴地说:“不用了。你随便处理了吧。”
“嗯,那就这样吧。”
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已经不知道了。明薇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打了一个寒颤。
今天冬天,真的好冷呀。
随后几天,明薇闲在家里,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就打游戏,她不看电视,不看网络新闻,完全不管外面风风雨雨。公司给她放了假,她乐得躲在屋里不出门。王妈妈倒是试探着问过,说你们顾老板是不是在追你,明薇瞪了她一眼,老人家没办法,也不再追问这个事了。
顾成均倒是每天都给明薇打电话,想把她约出来。明薇找了各种借口推脱不去。
吃烧烤?要保持身材怕长胖。
滑冰?一把年纪了,一摔就骨折,不去。
看电影?演电影还没演够啊?
听歌剧?太高雅了,欣赏不了。
做陶艺、做手工巧克力、去动物园、去博物馆……
真不知顾成均哪里来的那么多闲情雅致,找出这么多名目。就算当年明薇和他还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过吃吃饭,看看电影,逛一下公园。
顾成均被拒绝了也不恼。总是会在电话里东拉西扯半天。院子里的腊梅今年开得很好呀,你要来看看不?桃树这两年害病虫有点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你舅妈的病好很多了,对了你大表弟要结婚了,还有我叔叔的女儿,我堂妹,上个月刚生了一个儿子……
家长里短的话,明薇倒是能和他扯上两句。可是顾成均往往说不了多久,就又会说,其实我们当年……他这一说,明薇就会没好气地把电话挂上。
她最烦这人说当年,要没他当年,就没现在。他当年要是和她好好过日子,她就算死了也死的心满意足,早早投胎。她也就不会重生,和唐佑廷谈恋爱,也不会失恋伤心。所以,一切的源头,都在顾成均他当年犯了错。
顾成均偏偏持之以恒地打明薇的电话。明薇烦不胜烦,接过电话大吼:“你再这样我就和你解约,别当我不敢!老娘我多的是下家要,我打得起官司!”
“周小姐……”对方怯生生、娇滴滴地唤了一声。
明薇尴尬地咳了咳,“是我,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丁含玉。”
明薇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她找来有什么事?
“周小姐有空吗?可以出来喝下下午茶不?如果没空也没关系,我可以改天再约你。”
听这口气,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明薇叹了口气,“有空的,几点,在哪里?”
凯悦饭店的咖啡厅里,钢琴曲如水般流泻,空气中浮动着咖啡香。明薇空着羽绒服、牛仔裤,脚踩一双雪地靴,头戴绒线帽,和其他衣冠楚楚的客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她是周明薇,没人会对她露出轻蔑的目光。
“周小姐平时都穿得这么休闲啊。”丁含玉浅笑着搅动着咖啡勺,她穿着精工的针织衫,兔绒皮草和小圆帽连同LV包一起放在邻桌的椅子里,她一动,迪奥真我的气息就淡淡飘了过来。
“我们这行,平时必须得穿的全幅武装,光鲜照人,其实十分累人。所以大家私下都穿得很随意,只图个舒服。”明薇跷起了腿,浑身放松。
“周小姐性格很潇洒呢。”丁含玉莞尔,“佑廷和我说起你的时候,我还不信。因为在电视上看你,觉得你该是个温婉乖巧的女孩子。”
“那都是荧幕形象。”明薇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我们这样的人,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人前的模样是包装出来的,迎合观众口味的。都不是自己。”
丁含玉抿了一口咖啡,眼珠转动,没说话。
明薇问:“你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喝咖啡吧?”
“周小姐是明白人。”丁含玉放下咖啡杯。“我没有恶意。只是上次接触太短暂了,我没能多了解你,所以才再把你约出来。我就是想看看,佑廷喜欢过的女人,是怎么样的。”
情敌交锋,火花无形,话已说开,明薇也觉得方便了许多。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而且我已经和唐佑廷分开了,了解我也没必要了,不是吗?”
丁含玉笑盈盈道:“怎么会?能入得了佑廷法眼的人,肯定有与众不同之处。”
明薇有点厌烦,说:“那又如何,感情已经结束了,优点缺点都没必要清算了。”
“你们真的结束了吗?”
瞧,果真来了。
明薇耐心地说:“唐佑廷没告诉你?我们八月就已经分了。之后也没怎么见面,彻底不见面也是办不到的,毕竟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知道。”丁含玉急忙说:“我并不是要求你不再见他,我只是想求证一下。”
“那你得到我的证实了,没有事也吧?”明薇抓起手袋,打算走。
“请等一下。”丁含玉恳求着,“我能知道你们分手的原因吗?”
明薇啼笑皆非,“丁小姐,你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丁含玉涨红了脸,“请不要觉得我多事。主要是佑廷,他和别人不同,他这人有信任危机,但是对感情又特别重视。他幼年的时候,母亲离开他,让他怀疑亲情;后来承卓去世,又让他怀疑友情;现在你……”
“你担心,因为我和他分手,会让他怀疑爱情。这一来,让接手的你很难办。”
丁含玉讪讪地点了点头。
明薇哼笑一声,“放心,我看起来也不像会突然横死的样子。就算活不到一百岁,活个八九十,也应该有希望。”
丁含玉眼里含着泪,一逼明薇欺负得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不要怪我多事。我就是很关心他罢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佑廷、承卓,我们三个,曾经关系非常好。”
明薇还确实不知道。
“佑廷把承卓当作亲弟弟一样对待,当他是最好的兄弟,最交心的朋友。可是承卓偏偏得了抑郁症,我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佑廷如何一次次努力救承卓,也看着承卓如何一次次崩溃。承卓最后自我了断的时候,在遗嘱里说,他这么做,不仅是结束自己的痛苦,也是结束佑廷的痛苦,他也不想看着佑廷为了他而那么伤心了。”
丁含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承卓死后,佑廷那时候就跟我说,他再也不相信友情了。他都这么努力了,可是承卓还是抛弃了他。他不会再对哪个朋友这么掏心挖肺地好了。我后来去了美国,总是想起他这句话……”
“等等。”明薇打断她,“你说你同佑廷和承卓关系最为亲密。”
“是的。”
“赵承卓去世后,你就丢下佑廷去了美国?这是哪门子的亲密朋友?”
丁含玉的一双美目圆瞪着,焦急地辩解,“我也不想的,是我爸爸送我出国的。他不想承卓的事情影响到我。而且,佑廷毕竟是男人,他会挺过来的,我看他现在就恢复得挺好的,这应该是你的功劳。”
“谢谢,我可不敢居功。”明薇轻蔑地笑道:“我不是当事人,我也没资格对你指指点点。不过如果是我的亲密朋友碰到这样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会留在他身边,好好陪伴着他,和他一起度过难关。不仅仅是他需要我,而且我也需要他,不是吗?”
丁含玉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又低头哭了起来。她大概用的是防水的眼线笔,这么个哭法,眼线也一点都没花,真难得。
明薇被她哭得心烦,而且她一哭,明薇反而不好离去了。早知如此,她何必多嘴数落她?这朵百合花在温室里生,温室里长大,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天下最大的事不过是体重增加了一磅,以及她爱的人不爱她。她专程把明薇叫出来套话,无非想证实明薇和唐佑廷已经彻底完结罢了。那明薇就该满足她的好奇心,把话说明白,皆大欢喜。
现在这丁含玉变成了这么一个哭哭啼啼、眼泪鼻涕粘乎乎的怪物,明薇真是悔不当初。唐佑廷也真是,天下那么多女孩不找,怎么偏偏找了这么一个豌豆公主?她就不信以唐佑廷那臭脾气,能有耐心伺候丁含玉。
“怎么了?”唐佑廷的声音突然响起。明薇一时间还以为那是自己脑海里的幻觉。直到看到那个男人冲过来俯身安抚丁含玉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还真是唐佑廷!
这丁含玉的眼泪功效好厉害,一下就把这么大个人给召唤出来了。
第七十八章
“怎么哭成这样了?她怎么了?”唐佑廷抬头问明薇。
明薇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知道?”
“不怪周小姐。”丁含玉抹了一把脸——眼线居然还没糊——勉强忍住眼泪,“是我们说到了承卓,周小姐怪我当初丢下你去了美国。我觉得惭愧,才……”
唐佑廷怒气冲冲地朝明薇吼:“你好端端的提承卓做什么?”
明薇差点被他的怒气掀翻,像是被人一拳捶在脸上似的,懵了半晌,说:“承卓怎么又提不得了。”况且,明明是丁含玉先提起赵承卓的呀。她哪里知道以前都还能提的赵承卓又突然变成了一块不能触碰不得的地雷区。
“真不是周小姐的错。”丁含玉呜呜哭着,“是我的错,当初不该丢下你走了的。”
“不是你的错。我没怪过你。”
“可是,周小姐说我不够朋友。”
明薇哈地一声干笑起来。
她轻敌了!她低估了这朵温室百合花了,这分明就是一朵带刺的白玫瑰呀。不动声色就给了前情敌一刀,又狠又利,见血放收。明薇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她当初就不该来赴这个约,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唐佑廷果真如同幼崽被踢了一脚的雄兽似的凶狠地瞪着明薇,一连串质问击中了她。
“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你根本就不认识承卓,你也不了解整个事情。含玉已经很不容易,你凭什么指责她……”
明薇看着他愤怒的表情,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至于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就是情人反目成仇的最佳例子。眼前这个男人,曾经用这张嘴唇热切地亲吻过她,在她耳边说过多少动人的情话。现在,她正用它来斥责她。这张她吻过无数次的嘴唇,正吐出冰冷无情的字眼,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砍在她身上,让她遍体鳞伤,血流成河。
“你说够了吗?”明薇轻声开口。
唐佑廷咬着牙,面部肌肉紧绷着。明薇面上越是云淡风轻,他越是恨,他恨她的淡然,恨她的无所谓,恨她明明主动放手,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回他的生活里。他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下来的情绪总会因为她一点小小的触动又掀起滔天的波浪,他恨这样的自己,也恨眼前这个魔女一样的女人。
“你说够了的话,就该我说了。”明薇淡漠地望着唐佑廷,“指责丁小姐一事,是我失言了。我道歉,你们过去的那些事,我不了解,我也不打算了解。至于你们俩的将来,那更不劳我操心。丁小姐约我来,就是担心我们俩断得不干净,这点,丁小姐请放心。我和这个男人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存在,复合是没有希望的,你不用担心接手后还要替谁擦屁股。”
丁含玉大概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如此粗俗的话,惊得忘了哭泣,急赤白脸,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明薇挎着包站起来,绕过站在通道边的唐佑廷,大步走出了咖啡厅。
圣诞将至的大街上到处是节日的气氛,来去匆匆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打扮低调的明薇。明薇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个小伙子推着满满一个拖车的货物从人行道上冲过,明薇躲闪不及,踩着了积雪,跌在地上,小伙子喊了一声抱歉,就从她身边跑过。路人侧目,却没人敢过来扶她。
明薇自己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浅灰色的衣物沾了地上污浊的泥水,非常狼狈。明薇苦笑,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找纸巾,一只大手伸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明薇抬头,惊愕地看着脸色发黑的唐佑廷。
唐佑廷打量着她,脸紧紧绷着。他扭头看了看街边的店,然后拽着明薇进了一家卖名牌休闲服的商店。
售货员小姐面带微笑地说完欢迎光临,定睛一看,客人是唐佑廷,眼珠差点掉出来。
唐佑廷把明薇往售货员面前一推,说:“给她找套换的衣服。”
售货员再一看,周明薇!她的下巴也差点掉地上。
“用不着这样吧?”明薇嘟囔着,就被机灵的售货员拉去换衣服了。
明薇换了衣服出来,掏出信用卡。售货员急忙说:“唐先生已经结账了。这是您原来的衣服,给您装在袋子里了。请拿好。”
明薇拎着袋子,找到了坐在商店沙发里的唐佑廷,她沉默地望了他片刻,挨着他坐下来。
“谢谢。”
“你没开车来?”唐佑廷问。
“开了的。刚才气极了,就想走走路。”
唐佑廷没说话。
明薇笑了笑,“你别担心,我不会再见丁小姐的了。她的眼泪攻势让我这种专业人士都甘拜下风,打死我都不敢再去招惹她了。当然,我今天确实有点口直心快,不过放心,我以后也不会送上门被你骂了,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不是吗?”
唐佑廷紧咬着牙,手捏着已经被揉皱了的收据。他就像一张绷到了极致的弓,似乎只要再用一点力,就会折断,明薇很想把手放在他僵硬的肩上,像往常一样安慰地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她生生克制住了。
明薇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小声说:“那,我先告辞了。”
唐佑廷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回沙发上,明薇挣了一下,挣不脱。
“别这样,店员看着呢……”
“你到底怎么想的,明薇?”唐佑廷声音暗哑。
明薇隐隐生气,“那你要我怎么道歉。”
唐佑廷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我真恨你,明薇,我真恨你。”
他的恨意是认真的,比冰雪还寒冷,明薇嘴唇颤抖着,挤出一个苍白的笑,“你简直神经病。”
痛苦的字句从唐佑廷的牙缝间挤了出来,“既然你已经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当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的想把你放下的。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明薇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心跳越来越慢,几乎都要停止。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如果不想看到我,那就闭上眼睛。”
唐佑廷把头埋进手中,一个人在商店的沙发里坐了许久,口袋里的手机不停振动,那是丁含玉给他打来的电话,但是他犹如被咒语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身旁,明薇坐过的地方留有浅浅的凹痕,他把手放上去,仿佛还能感受到一点残留的温暖。
顾成均结束了应酬,开车回公司,年末事情多,他都住公司宿舍了。他把车停在公司楼下,步行朝宿舍楼走去,今晚的时候下了一阵雪,路面凝结着一层霜,他走得小心翼翼。
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花园的小水池边。他难以置信地眨了一下眼。这么冷的天,她坐在哪里干吗?
“明薇?”顾成均匆匆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明薇机械地转过头,抬起眼帘,双眼空洞无神地看了他一眼。
顾成均看到明薇肩上的碎雪,心里一抽,她至少在这里坐了有两个小时了。
“你这样会生病的,跟我进屋去吧。”
明薇挥开了顾成均递过来的手,站了起来,她坐得太久,身体已经僵硬,双脚完全失去知觉。跌跌撞撞地瞳了几步,她就被顾成均一把打横抱了起来,顾成均抱着她大步冲进宿舍楼,一直把她抱进他的公寓里。
室内的暖气让明薇略微活泛了一点。她终于开口说:“麻烦送我回自己的宿舍。”
顾成均没理她。他把她抱进浴室,明薇筋疲力尽地坐在一旁,看着顾成均忙忙碌碌地往水缸里放热水,调高浴室温度。然后他走过来帮她脱去了外套。
“你好好泡一下,我上楼去给你拿衣服。”
明薇迟钝地点了点头。
顾成均找出她的钥匙,然后上楼去了明薇的宿舍,去她的衣柜里拿换洗的衣服。他也同样熟悉明薇的习惯,内衣放在中间层,下面第二层放秋衣和睡衣,最低层放毛衣,上面第一层放裤子。秋衣也都是她用惯的那两个牌子。
顾成均了拿了全套衣裤袜子,还把她的毛巾也一直装进了包里。回到自己的公寓,明薇还在浴室里没有出来,里面传出哗哗水声,顾成均拉开浴室的门,把衣服放在门边。
他转回厨房,想给明薇煮一碗姜汤,无奈单身汉从来不在家里开火,厨房里除了方便面外什么都没有,他又穿上衣服,匆匆跑去公司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点牛奶、鸡蛋和红糖回来。
顾成均用小奶锅煮了一碗红糖鸡蛋汤,然后又打电话让附近的饭店送一份羊肉汤锅过来。等到一切事情都准备完毕,顾成均也出了一层薄汗。他放下电话,耳里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心里突然一慌。
不对!
他拉开浴室的门冲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明薇穿着衣服躺在浴缸里,水淹没过她的口鼻,她紧闭着双目,头发飘在水中,半遮着她苍白的脸。这张面孔,和当年那个躺在棺木中的女子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顾成均扑了过去,把明薇从水里捞起,抱出来放在地上,明薇就在这时张开了眼,呛咳出一口水。
“顾成均,你干吗?”
顾成均跪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呆呆地看着她。
明薇坐在起来,拨着湿发,“你怎么了?”
惊恐褪去后,怒火席卷而来,充满了顾成均的胸膛,他双目赤红,扳着明薇的肩,咬牙切齿地说:“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居然还反过来问我?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