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生长长吐了一口气,肌肤上贴着一层粘稠的汗,仿佛是从梦里带出来的。
他应了一声,起床洗漱。
***
顾卫东送给敏真的礼物,价值不菲,竟然是一条蒂芬妮的钻石小手链。
大概这就是顾卫东给女性送礼的惯例,不论老少,一律送珠宝。千错万错,珠宝总不会错。
“太贵重了。”江雨生说,“孩子太小,当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那就收起来,等敏真大了再戴好了。”顾元卓说,“就当给她攒嫁妆好啦。”
江雨生把手链交给敏真自己收藏,他信任孩子。
敏真有一个木头妆盒,里面装着她一些零零碎碎不值钱的玻璃手串和发卡头绳。她就把这条昂贵的手链丢在了里面,扣一把黄铜小锁。
这个暑假还剩半个来月,敏真早就把功课写完,成日里除了游泳外,就是看书。
她也不全看学习书。江雨生是个开明的家长,给孩子买了许多内容健康的漫画和儿童书。敏真最喜欢看儿童科普书,十万个为什么。她对科学深深着迷。
文学书也深得她的欢心。有一次江雨生看到她正兴致勃勃地看《呼啸山庄》。
“她才九岁,看这本书是不是太早了?”江雨生和顾元卓商量。
“《呼啸山庄》是不合适。看多了,要和穷小子私奔就不好了。”
顾元卓推荐敏真看《傲慢与偏见》:“瞧着了,女人就要找达西这样的男人做丈夫。将来眼睛放亮一点。男人没钱,娶什么老婆?”
江雨生啼笑皆非:“你太功利,教坏了孩子。”
江雨生自己有一套脂批红楼梦,推荐给了敏真读。
这下轮到顾元卓反过来笑:“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又好得到哪里去?”
“哟!”江雨生斜睨他,“顾大少除去金融书,居然还熟读过红楼梦!”
顾元卓诉苦:“小时候被家教盯着把古今中外名著全都读过一遍好吗?我妈最喜欢红楼梦那种繁花陷落、红颜薄命的调调。什么如花美眷,怎敌那似水流年。于是逼着我们姐弟俩背名句。”
江雨生极度同情,以至于反而哈哈大笑:“那你该记得,书里也写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我倒觉得都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童年阴影罩头,顾元卓忿忿,回书房继续盯他的大盘去了。
而敏真其实根本就不挑剔读物。她正是求知若渴的年纪,学习欲-望惊人地强烈。地上的纸片印有字,她都会捡起来读一读。
敏真记得,那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新礼物。手头宽裕了的江雨生总是不停地给她买东买西,衣服、玩具、书本,为她办了各种儿童俱乐部的年卡,还差点给她买来一只拉布拉多小狗。
顾元卓私下对敏真感叹:“你舅舅的童年太贫瘠,学海无涯苦作舟,从来没有享受过做孩子的快乐。所以他才这么包容我,这么宠溺你。他对儿童以及有童心的人总是特别怜爱。”
敏真说:“叔,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好像在趁人之危占便宜。”
顾元卓没好气,捏了一把孩子的脸:“你懂什么。我也在有意配合他好吗?你以为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真的那么喜欢撒娇摇尾巴?”
“我觉得你就是好这口呀。”敏真直言不讳,大眼睛一片耿直。
顾元卓生气了,抢走了她盘子里最后一个蛋挞。
“小丫头不能说话的时候可爱得多!”
江雨生请了专业设计师,为敏真做的童装精美而时尚,还配套鞋帽皮包。小女孩妆扮出来,比杂志上的童装模特还要娇俏出众。大人们看了,往往都会哗地一声叫好。
那设计师是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郎,手里夹着女士香烟,薄薄红唇抿着,笑:“你们俩基佬倒是喜欢养萝莉。”
她谈吐十分直白,细长飞挑的眼睛里有种目空一切的傲慢,举止却又有一种鹤一般的优雅。
有个清秀的长发少女和她如影随形。茶点上来的时候,那女孩把小巧的头颅搁在女设计师的肩膀上,神情有些忧郁,透着无限依恋。
敏真想,原来女孩子里也有和舅舅他们一样的情侣。
江雨生和顾元卓将打扮得如皇室公主的敏真带在身边,出门社交。
这对情人现在时常一起出席正式的社交场所,关系十分透明。社会已经变了。他们这样的人不再需要遮遮掩掩,甚至反成了一种流行时尚。
这日的酒会是顾元卓的老板举办的,包下希尔顿酒店的大宴会厅,将其布置得好似水晶洞一般光芒璀璨。
音乐悠扬低缓,化于无形。水晶杯堆成高高的金字塔,侍者带着白手套,将金色的酒液自上而下倾注。还有个落地的五层高的巧克力喷泉,简直引得孩子们疯狂。
宾客们衣香鬓影环绕全场,交谈说笑声都非常熟练且精准地控制在一定分贝之下。
顾元卓和江雨生衣冠楚楚,英俊优雅,几乎是满场最引人注目的一对。顾元卓带着江雨生满场交际,收获了一大片真心或是客套的称赞艳羡之声。
敏真觉得很有趣。顾元卓江雨生时,不再提他是大学教授。往往他只用开个头,说这是我男朋友,对方就会迫不及待把手伸过来。
“江先生,久仰!”
江雨生凭借那3%的郭氏集团股权,赫然跻身本城新贵之列。他不仅有一份清高的职业,谈吐斯文,生得又清俊儒雅,在社交场所备受欢迎。
敏真在甜点桌边,听女客们议论纷纷。
“听说是大学教授,青年学者。难怪气质这么好。”
“顾元卓不用依靠他爹,自己如今也打下一片江山了。”
“这么优秀的两个男人,却偏偏要内部消耗。你说我们这些女人怎么能不剩下来?”
女郎们一阵哈哈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敏真会放一个大招。


第30章
又有女客感慨道:“顾元卓当初可是个女友成群的公子哥儿,结果说弯就弯了,而且反而变得痴情又忠贞。那江教授看着斯斯文文,背地里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们没听说吗?”有个女客压低了嗓音,“那个江教授,原本是郭长维的人……”
女客中一阵细细喧哗:“这事郭家不是都否认了?”
“还以为顾元卓才是情史悠久的那一个。”
那爆料的女客面露得色:“今天郭孝文也来了呀。见到顾元卓和他男朋友进来,他立刻挂下了脸,冷笑道:哟,顾元卓穿着一双破鞋来了。”
女客们不禁哗然。
“这话说得真难听。”
“郭孝文可是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
“难怪郭孝文一来就钻进棋牌室里不出来。刚才还见麦琪和雪莉像缉毒犬似的四处搜寻他呢。”
“他爹都大行了,大哥也即位了。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要嫔妃内宠悬梁殉葬不成?”
女客们又是一阵哄笑,鼓掌叫好。
敏真听得直皱眉。
虽说这些话也并不粗鲁,可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当事人挖苦嘲讽。
江雨生说他和郭长维是清白的,敏真百分百信任舅舅。可是别人却不这么想。哪怕图个娱乐,也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的。
就像顾元卓说的那样:若不然,人家凭什么给你这么大一笔遗产?
江雨生百口莫辩,干脆不辨了,任由你们议论去。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谁?
偷听被捉,敏真好一阵惊慌,瞪大了眼转过身去。
走廊对面,有个男人靠着栏杆站着,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一脸似笑非笑。
他很年轻,几乎还可以称作男孩,身材却十分高大。也许因为肌肉跟不上骨骼生长的速度,身躯有些削瘦单薄。夏日户外炎热,他解开了领子,卷起了袖子,一派不拘。
敏真特别注意到他的头发,短粗浓密,根根竖立,像长了一头钢刺。
那男人朝敏真招了招手:“小孩儿,过来。”
命令式的句式,既不亲切也不礼貌。敏真眉头微微皱,但还是走了过去。
男人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打量敏真:“你是顾元卓他们俩带来的那个小孩儿,是不是?”
敏真困惑而警惕地盯着他。
近看,这男人长得不坏。皮肤白皙干净,轮廓分明,眉毛极浓,张牙舞爪地横在眉骨上,显得整张脸颇倨傲狂放。
对着个小女孩,有什么好傲的?没本事的人最爱虚张声势。
“不说话?看来真的是哑巴。”男人嗤笑。
敏真冷眼看他,问:“你是谁?”
“原来会说话。”男人笑而不答,“瞧你这一身暴发户的打扮。你舅舅发了财,便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熬出头了。我是谁?小孩儿,你这身衣服首饰,原本都该是我的。”
啊?
敏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牙黄色缀珍珠水晶的蓬蓬纱裙,再抬头看着对面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想要穿女孩子的裙子?”
男人一噎,嘴角牵动脸皮不住抽搐,好一阵说不出话。
“哦。”敏真后知后觉,“你是郭家的人,是不是?”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看来你知道你舅舅是怎么发得财。”
虽然大人从来没有对敏真仔细解说过,但是经过那一场争吵,敏真没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说:“你觉得我舅舅不该拿那笔遗产。那你应该早点和你爸爸说。”
男人没好气:“遗嘱宣布了我们才知道老头子留了这么一手,追悔莫及。”
敏真说:“那你可以和我舅舅打官司,把遗产追回来。”
“你这小人知道的还真多。”男人带着兴味地看敏真,“不,打官司涉及的方面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明白吗?”
男人不觉得这么个小不点能明白,但是敏真很自然地点了点头:“你们家很多人都想要舅舅手里的股权,你本事不够,怕抢不过别人。”
男人这下彻底惊讶了,终于正眼看向敏真。他似乎听人说过江雨生的这个外甥女聪明过人,没想并不是吹嘘。
这下换成敏真露出讥嘲的笑意:“那么,你一点招儿都没有,只好到处说我舅舅的坏话。”
讨厌的小孩儿!
男人冷笑:“我可没有造谣。你舅舅确实服侍先父一场,以换取金钱和留学的机会。”
“这都是你们家人说的。”敏真冷静地指出,“你们不服气舅舅占了你们一大笔钱,于是就说难听的话污蔑他。”
“他可以反驳呀。”男人不以为然,“他拿得出证据,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敏真气鼓鼓地瞪着对方。
男人轻蔑一笑:“来吧,小姑娘,我送你回去。你穿金戴银地到处乱跑,当心被坏叔叔抱走了。”
男人趿着两条长腿,带着敏真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敏真严肃地板着小脸,若即若离地跟在他身后几步之遥。
男人边走边说:“没想到最后还是给顾元卓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我倒要看他能春风得意到几时。你舅舅发财了后,是不是底气足了,腰杆硬了,对顾元卓没过去那么讨好客气了?”
敏真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舅舅和顾叔叔怎么过日子?”
男人忍不住又回头看她一眼。这孩子提问,看似随意,却总能正中红心,打得大人手足无措。
是运气,还是真聪明?
男人说:“我对他们两人都没兴趣。我只是不相信他们真如表现出来的这么恩爱罢了。顾元卓外强中干,你舅舅也很会作戏。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小孩儿。我猜对了是不是?他们关上门肯定没少为了那笔钱吵架。哈!顾元卓怎么会不吃醋?江雨生这白莲公子装不下去了吧?”
敏真睁着懵懂的双眼:“我才九岁,我怎么会懂这些?”
男人也没指望孩子能回答。他笑得意得志满:“我想要的东西,我迟早会拿到。江雨生拿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也总会乖乖吐出来的。”
他们走回了宴会厅。乐队奏着轻缓的乐曲,舞池里,男女成双成对,随着节拍缓缓摇摆身躯。
顾元卓和江雨生在舞池对面,正同人相谈甚欢,显然很放心敏真在会场里自己玩耍。
男人遥遥望着对面两人亲昵的身影,目光落在江雨生浅笑浮动的面容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叔叔,”敏真扯了扯男人的袖子。
男人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就见小孩儿仰着头,认真地告诫他:“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造我舅舅的谣了。”
谁会把一个还不及自己一半高的小孩的话放在心上。
男人噗哧笑,顺手薅了一把敏真的头发:“你确实啥都不懂。我才不用再说什么。谣言这东西,就是一颗种子。只需要播种出去,它自己会在外面生根发芽,爬得到处都是,根本就不需要我操心。”
他弯下腰,和小姑娘懵懂又茫然的双眼对视:“你舅舅就算找得到人替他背书作证,也照样打不败谣言的。世人流传谣言,不是因为信任它,而只是觉得它有趣。堂堂大学教授,却曾经是有钱男人的禁脔,多么狗血带劲儿。放心,你舅舅会一辈子都顶着这个名声过的。”
敏真漆黑的双目折射着宴会厅里璀璨的碎光。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眼波一闪。
男人本能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危机感来袭,可对面不过是个小女孩呀。
而就是这迟疑的片刻,敏真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冲着男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啊——————”
小女孩恐惧的惊叫不仅分贝高,而且极其尖锐刺耳,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宴会场。
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无数道惊愕的目光焦距在这一大一小两人身上。
男人在尖叫声中呆若木鸡。
“敏真!”江雨生大喝着,和顾元卓推开人群奔了过来。
“怎么回事?”顾元卓看到那个男人,双目圆瞪,“郭孝文?”
“舅舅!”敏真把小身板一扭,乳燕投林般扑进了江雨生的怀里,指向还呈呆滞状的郭孝文。
女孩声音清脆响亮,口齿流畅清晰,当着所有人的面气愤地大声控诉:
“这个叔叔好讨厌,不停地乱摸我,还说要请我吃大香肠!”
晴空惊雷震四方,霹雳闪电瞎人眼。满场响起整齐划一的倒抽气声。
江雨生曾做过郭长维的内宠都不算什么了,郭家二少竟然是个骚扰未成年人的变态,这可是个核弹级别的大新闻!
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说假话?而在场至少有五六个人都能出列证明,刚才确实看到他对着孩子又摸又笑,形容猥亵,十分可疑。
郭孝文觉得自己碎成了一尊冰裂纹瓷像。他的脑中回想着自己才说过的话:谣言是一粒种子,它会自己生根发芽……
“郭孝文!”顾元卓一声咆哮冲上前,铁拳结结实实地砸在郭孝文挺直的鼻梁上。
作者有话要说:
敏真:呵呵,这就叫孽力反噬,郭叔叔你学会了吗?
PS:请喜欢我的朋友能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吗?
谢谢啦!鞠躬!


第31章
郭孝文也是牛高马大的小伙子,未必打不过顾元卓。只因反应不过来,实实在在地挨了这一拳头。
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将身后的酒杯塔、餐盘和花瓶撞了个大满贯。桌倒椅翻,现场陷入混乱。
众人如沙丁鱼群围着两条斗架的鲨鱼,整齐地变换着队形,全方位观战。
本城的酒会每周都有,却不是每场酒会都有这么劲爆的修罗场可以围观。
郭孝文挂着两道鼻血,一抹脸,反而糊得满脸血,原来手掌也被碎玻璃划得鲜血直流。
顾元卓抬手掀翻了一碟甜点,奶油小蛋糕劈头盖脸地落在郭孝文身上。
“变态!再让我看见你靠近我家人,老子废了你!”
郭孝文暴怒,一跃而起,咆哮:“我他么没有!你家小崽子撒谎!”
顾元卓红着眼又要冲过去。几个男宾客忙将两人分开。
“孝文!”一声充满威严的声音镇压住了现场一片杂乱。
敏真躲在舅舅的怀里,就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分开人群大步而出,面色肃穆,不怒自威。
她感觉到江雨生的身躯猛地一僵,似乎来人的出现给予他很大的震撼。
“大哥……”郭孝文委屈低呼。
“什么都不要说!”郭信文一开口就铁血镇压。
他转过身,阴沉的目光捎过来,敏真的胳膊上的寒毛遇了静电般根根竖起。
好在,这个男人只是克制地朝江雨生点头欠身:
“雨生,二弟年少,莽撞胡闹,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看在爸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顾元卓铁青着脸还要开口,却被江雨生用一道深邃而严厉的视线制止了。
郭家人祭出了郭长维的牌位,江雨生也不得不卖个面子,借坡下驴。
“算了,元卓。”江雨生对顾元卓道,“敏敏吓坏了,我们回家吧。”
顾元卓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瞥了郭家兄弟一眼,拉着江雨生退场而去。
郭孝文气得呼哧喘气,面孔紫涨,全身通了电似的不住颤栗。
他死死地盯着远去的三人,就见那个趴在江雨生肩上的小女孩正朝他望过来。
琉璃似的大眼黑沉沉,嘴角却是缓缓地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郭孝文浑身巨震,嘴里好像被人强塞了一个高尔夫球。
那冷笑里的挑衅、讥嘲和蔑视,像是一只冰凉的小手,噼里啪啦地朝他脸上扇了十几二十个耳光。
而那是个才九岁的小女孩!
***
万幸,回去的路上是司机开车。若不然,顾元卓定会把车开得如一头疯狂的狮子。
“绝对不能便宜放过那人渣!”顾元卓怒意沸腾,指责江雨生,“这么恶心的事,说算就算了?郭信文吹口气道一声歉,搬出郭长维的牌位。你就罢休了?”
“当然不会!”江雨生面若冰霜,“我是那么没原则的人吗?郭孝文这次做得太过分。可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和他在众目睽睽下决斗好吗?有什么事,回去好好商量计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顾元卓咬牙切齿:“郭二简直找死!我如果不把他……敏敏?怎么了?叔叔吓到你了?”
敏真拉着顾元卓的袖子,皱着小鼻子讪笑:“叔,其实他没有骚扰我啦……”
两个长辈呆住。
敏真随即理直气壮地大声为自己辩护:“那个郭什么人可坏了,到处传舅舅的坏话,还洋洋得意。这样的人,随意践踏别人的名誉,那让他尝尝名誉被糟蹋的滋味,不是正好?再说……”
她撇了撇嘴:“他确实乱揉我头发,破坏女孩子的发型,怎么会是个好人?”
江雨生费力自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那他没有说要请你吃……”
敏真欢快道:“那是我瞎编的啦!”
小女孩笑嘻嘻,衬托得两个大人更加惊愕。
“丫头。”顾元卓捏着敏真的耳朵,“你从哪里学来那句话的?”
“动画片里。”敏真很坦然,“我知道那不是好话。可是你们看,坏话只要用得对,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不是吗?”
江雨生和顾元卓面面相觑,无法反驳。
当孩子的行动能力可以媲美成人的时候,成年人反而束手无措起来。她不过是灵光一动,将计就计使了一个诈,却是把所有人都套了进去,无意识地跟着她的剧本走。
时间、场地、证人,敏真都计算得刚刚好。环环紧扣,一口咬死,教郭孝文百口莫辩,不认也得认。
因为她经历过的变故和坎坷,大部分成年人毕生都不会遇到。人们往往因为她的稚嫩和纯真,忽略了她不同常人的阅历。
他们会想:这么幼小纯真的孩子,她根本就还不懂成人的世界,她又怎么会以成人的罪恶来诬蔑人呢?
可敏真懂。她游刃有余,冷静缜密,仿佛天生就熟知其中的漏洞,并且毫不介意去利用。
江雨生和顾元卓的世界观在今夜遭到颠覆性的改变。
顾元卓揍过郭孝文的拳头还隐隐有些疼,对江雨生说:“郭二乱造你的谣,说的话也够难听的,挨我一拳不委屈他。”
“敏敏。”江雨生板着敏真的肩膀,直视孩子的双眼“这事,你以后不要再和别人说起。知道了吗?”
敏真点头。
占了便宜要卖乖,这个道理她懂。
“还有,污蔑他人是不道德的行为。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再和人有矛盾,舅舅希望你能用光明磊落的手法和对方较量。”
敏真有些愧疚:“那我需要去道歉吗?”
“当然不用!”江雨生断然道。
他也不是白莲花圣母。既然郭孝文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那活该吃这一个教训。
他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去挑衅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还被孩子给坑得头破血流。技不如人,死得其所。
“舅舅,”敏真说,“那个郭什么心眼可坏了。他还说,他想要的东西,就肯定能得到。我觉得他还要使坏。”
“不用怕他。”江雨生冷声讥笑,“他这个人,连你一个小姑娘都摆不平,还能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