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小宿舍也完全无法同伊安在弗莱尔的神父宿舍对比。房间摆放家具之余的空间只容转身,单人床比棺材大不了多少。但伊安知道,这个修道院也是方圆数里内难得的干净温暖之处。
伊安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眺望对面如黑暗森林一般的贫民窟。
清脆的鸟鸣声吸引了伊安的注意。
走廊外的中庭里,两只红嘴长尾的复翅山雀正在雪地里觅食。这种山雀有着两对翅膀,飞起来姿态翩翩,是格洛瑞星特有的生物。
帝都的鸟儿……
伊安仰头眺望天空,却只望见一列飞驰而过的空轨列车,和蛛网一般的悬浮航道。
莱昂所在的地方,天空应该是干净而整洁的,不会如此支离破碎。
在食堂用午饭的时候,伊安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修士的注意。尤其当修士们知道他曾在奥兰公爵的领地担任教职,话题立刻热了起来。
事实证明,修士们对世俗八卦的热衷程度,丝毫不亚于沙龙里的Omega太太们。
“奥兰公爵在最近一年来,可是帝都里十分红火的一个名字呢。他们一家子都是小报的最爱。”
“公爵和皇太子那事是真的吗?”
“我看**不离十。都说拉斐尔太子为了公爵,把他所有的情人都打发走了呢。大伙儿都笑,说公爵不愧是差一点就做了皇帝的Alpha,所以能轻易满足皇太子那样深如大海般的Omega呀……”
“他们可是堂兄弟!”
“这种事在皇室和贵族里太常见了,只要不搞出孩子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那儿子也继承了他的风流,整天都上小报。”
“抱歉打搅一下,”伊安镇定地问,“您说的是奥兰公爵的长子,莱昂纳多少爷吗?”
“是呀。”那修士说,“这可是位新闻制造机,是帝都纨绔群里最有名的一员。前阵子他还因为和同伴赛机甲引起了交通大堵塞,遭到弹劾呢。不过皇帝很偏爱这个侄孙,还替他交了罚款。”
“我听说公爵是打算让这个庶长子泡上一个有爵位的Omega,好‘嫁入豪门’。小报上隔三差五都会报道这位少爷又和哪位名媛或公子在交往。”
“这小子长得漂亮,在皇室里可受宠了。他因为顶撞了军校教官差点被停学,还是皇室去说情的。”
“我知道他们那群小孩搞了个什么机甲俱乐部,打什么联赛,于是不把军校训练放在眼里。”
“我听说上流社会们其实背地里都嘲笑这家人俗不可耐,又花钱如流水。听说来帝都才一年都,就已经背债了。”
“这个我也知道。不是说奥兰公爵是全帝国最昂贵的牛郎吗?因为皇太子一直在替他还债……”
伊安在修士们兴奋的讨论声中悄悄地离开了食堂。
他回宿舍换了一身干净的法袍,想了想,还是将那件昂贵的狐猴皮披风拿出来穿上。
“要出门?”阿德维神父走进宿舍楼,同正走下楼梯的伊安碰上。
“是的。”伊安说,“去拜访一位朋友。”
阿德维的目光从伊安身上的披风上扫过,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现在,我又觉得你会对这里的生活适应得很好了,米切尔神父。”
伊安修长的眉毛轻微一挑,大致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祝你会友开心。”阿德维神父用他那华美的男中音冷冰冰道,“修道院没有门禁,但你最好早点回来。你知道夜晚的原始森林吗?”
“抱歉?”
“夜晚的96区和原始森林也没差太远了。尽管你有法袍和圣光架,但你也是个香喷喷、白嫩嫩的Omega。如果你在来帝都的第一天就失贞,我的报告可会非常难写的。”
因为阿德维这番话,伊安一直到坐在空轨车厢里,脸色都还是僵硬的。
*
乔治亚亲王大街,位于帝都上城3区。
踏入这里,伊安终于有了一种回到了西林教廷的感觉。
宽敞工整的大道,座落着一栋栋华丽的私家别墅和小宫殿。航道林木高大茂密,天空晴朗,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治安机械侍两架一对巡游在大街上,监控着治安。伊安的神父身份让他在这个区域畅通无阻。但是如果是普通平民,如果没有通行证,就会受到驱逐。
伊安摁响了小夏特丽宫的门铃。
一位陌生的男仆开了门,不等伊安开口,就抬起手环:“请出示您的募捐收款码。”
“不,我不是来募捐的。”伊安说,“我是伊安·米切尔神父,我前来拜访奥兰公爵。”
“公爵不在帝都。”男仆一脸冷漠地注视着伊安,“您没有预约,是吗?”
伊安到访过奥兰公爵府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被告知要先预约。
伊安尴尬地站在门外:“那请问莱昂少爷在家吗?”
“他在。”男仆依旧寸步不让地堵在门口,“但是您没有……”
“我知道我没有预约。”伊安果断道,“但是我是莱昂少爷的神学老师,也是公爵一家的旧友。我相信莱昂少爷能抽空见我一面。或者你可以去问问罗德管家。”
“罗德管家已经不在这里做了。”男仆张口说出一个让伊安错愕的消息。但他也同时让步了,“那您请进来把,神父。您可以在门厅里等。”
以往到访后总会被第一时间请到书房或者休息室里的神父,如今只好孤零零地坐在门厅的椅子,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男仆撇下了伊安,推开华丽的大门,走进了一间充盈着歌声和欢笑的大厅里。
在那门开合之间,一段轻快优美的钢琴声飘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少男少女们恣意的欢笑,以及一个男中音优美的歌声。
伊安朝大厅里望,想看清是谁在弹钢琴。然而门很快合上,阻断了他的视线。
男仆穿过热闹的客人,朝正在弹琴的青年走去。
“别打搅莱昂少爷!”新管家将男仆拦下,用力瞪了他一眼,“没看见他正在给侯爵伴奏吗?”
大厅落地窗前,一架崭新的卧式钢琴前,金发青年正弹奏着乐曲。一名褐发的俊秀青年斜倚着钢琴,一边随着音乐唱着一首抒情的咏叹调。
男仆在管家耳边低语了几句。
“让他等着。”管家生硬道,“待会儿我会找个机会和莱昂少爷说的。”
男仆被打发走了。
金发青年对这插曲浑然不觉,依旧随性地弹着曲子。
褐发青年唱到“我漂亮的男孩,我的阳光”的时候,手撑着下巴,朝他递来含情脉脉的目光。
莱昂追上了歌手的节拍,亦朝他一笑,俊朗的面容宛如神亲吻过的爱人,蓝冰般的双眸寒气幽幽。


☆、第39章

正值年末新旧交替的前夕,学校都放了年假,顺便让学生们温习功课,以备假后的期末考试。
然而对于无心向学的年轻人来说,年假就是用来狂欢的。
作为帝都新锐纨绔,奥兰公爵的长子莱昂少爷因为扰乱交通被皇帝禁足在家。打着慰问这位朋友的旗号,三十来个少年蜂拥到了小夏特丽宫,举办了一场热闹的派对。
伴随着钢琴铿锵有力的重音收尾,歌手以一段嘹亮清澈的高音结束了歌曲。
一片欢呼和掌声响起。
“Bravo!”
“丹尼尔的歌喉越□□亮了!就像在听天使唱歌一样。”
“我的耳朵好像喝醉了酒!”
殷情的赞美声中,那名叫丹尼尔的Omega少年矜持地接过侍者递来的鸡尾酒,浅抿了一口,目光始终锁定在给他伴奏的金发青年脸上。
“我觉得我的琴声已经高攀不上你的歌喉了呢。”莱昂朝丹尼尔举杯,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
“我觉得你的琴正好。”丹尼尔笑意温存,“是谁教你弹琴的?”
“我爸爸。”莱昂说着,顿了片刻,“还有我的神学老师。”
“神学老师还教这个?”丹尼尔惊讶,“难怪你的琴声听着有些庄重有力。过去可没有少弹奏颂圣歌?”
莱昂随性地弹奏着,只笑不语。
“都怪那讨厌的禁足令。”丹尼尔抱怨道,“这么好的天气,你却不能离开这所破房子。皇帝陛下对你太严厉了,莱昂。”
“我最近闯祸太多了,父亲也让我收敛一点。”莱昂道。
“那都是布兰登那小子干的好事,你是无辜的!”丹尼尔气愤,“他这半年来一直到处找你的茬儿。那天明明是他跑出赛场在前,你只是为了去阻止他。结果等到警察来了,他找跑不见影,害得你又上了新闻又被罚。”
“反正我的□□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条。”莱昂不以为然,朝丹尼尔轻笑着一瞥,“再说了,我发现坏男孩更加吸引Omega们的注意力呢。”
丹尼尔被他那道随意的目光撩得小鹿乱撞,清秀的脸上一阵热气蒸腾。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
他是个有爵位的、出身古老尊贵世家的男Omega,身价又过亿,大半个帝都的贵族单身汉都以能和他结婚为荣。
丹尼尔的家族历史甚至比称帝的科尔曼家族还要古老,家族成员们遍布帝国政|法高层,被誉为“**官世家”和“执政官家族”。
而对方只是一个公爵的庶出子,哪怕是一个优秀英俊的Alpha。但只要没有头衔,就不配Omega小姐和少爷们同他们说话。
就算将来公爵给莱昂请到了爵位,也顶多是个不起眼的小男爵罢了。这在丹尼尔的追求者中,压根儿排不上号。
可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吸引自己的视线呢?
丹尼尔深深陶醉在莱昂极地冰原般的蓝眸里,思绪万千。
是莱昂身上那种原始而不羁的,纯朴而又慵懒的气息?还是他琢磨不透的神秘微笑,深邃地、有点忧愁,又带着坚强的双眸?
在帝都文理学院念文学系的丹尼尔觉得,自己每次对着莱昂这张英俊的脸,就能随口念出七八句诗来。
他一定也很恋慕自己的。但是出于对出身的自卑,从来不敢表述。
丹尼尔越发笃定。
瞧他弹琴时若有所思的模样,那么深情款款。他不知道有多爱我呀!
他虽然从来不对自己示爱,甚至也没有什么亲密动作,但那一定是他在深深克制着对自己的爱慕。
丹尼尔确定莱昂左手中指上带着的兄弟会戒指有抑制剂装置。AO们常戴这样的戒指,以应对他们容易冲动的生理反应。丹尼尔有好几次都发现,当自己靠近莱昂的时候,他会不动声色地摸这枚戒指。
他一定是在抑制住想占有我的冲动!
简直太萌了!丹尼尔在心里尖叫。
自己要用什么方法,既不自降身份,又能让这个腼腆的青年能鼓起勇气打破暧昧,来向自己求爱呢?
丹尼尔已经在心里畅想着莱昂将自己压在谷仓的稻草堆里,撕开自己的衬衫和长裤,嘴里一边卑微地道歉,一边忍不住疯狂地……
“丹尼尔?”
“是?”丹尼尔嗓音含春,双目若水地望向莱昂,妩媚微笑。
“……”莱昂顿了顿,“你还想唱哪首歌?”
“哦……”丹尼尔回过了神,咳了咳。
“来一首《飞过的夏天》。”一个俏丽的少女蹦蹦跳跳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莱昂身边。
桑夏·修斯!
丹尼尔的俏脸顿时冷得冒寒烟。
这个卑贱的私生女,全靠沾着莱昂的光,才能从那破乡村来帝都念书。她根本就配不上莱昂!
莱昂当年一定太单纯太天真,才被这个女人的手腕和心机迷惑住。又出于忠贞的优良品德,恐怕心里已经厌弃了她,却依旧不好意思开口谈分手。
桑夏同丹尼尔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如两位剑术高手以无形的意志力在虚空中过招,噼噼啪啪,火花四溅。
莱昂对头顶的硝烟气毫无察觉,弹起了这首本年度极火爆的流行歌曲。
悦耳的旋律唤起了众人的激情。年轻人们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跟着乐曲唱了起来。欢乐的歌声如关不住的小鸟,拍打着翅膀从门缝里飞出,在大宅之中回旋飘荡。
伊安在歌声中微笑了起来。
他能听得出是莱昂在弹琴。他的琴声如人,有一种铿锵的悍气。再轻柔的抒情曲在他手下都多了几分雄壮,轻快的曲子则更显得如行军乐般激昂。
而此刻,莱昂正弹在为一个年轻男人伴奏,曲子比歌声滞缓了半拍,有点心不在焉。
帝都的冬天白日很短,现在不过下午四点,天色就已转暗。
“请问,”伊安忍不住拦下了一个男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不知道莱昂少爷什么时候能见我?”
“莱昂少爷现在有很重要的客人,请您再稍等片刻。”
伊安只得坐下来,继续耐心地等着。
那扇华丽的大门近在咫尺,门里喧闹,门外静悄悄,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神父看着透过窗户的阳光一寸寸爬上墙壁,逐渐黯淡。仆从进进出出,大宅里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门里的歌声停了,换成了音箱播放着流行乐。而欢笑却从未停歇过,轻快、无忧无虑、充满着幸福感,给这沉寂冷清的傍晚增添了不少活力。
伊安发觉自己能轻易地从那些笑声中辨认出莱昂的声音。
他的嗓音有着独特的清朗明净,虽然随着年龄增大而越发浑厚,却总有着一种不曾改变的特质。
等到窗户彻底被街道上的灯光照亮的时候,伊安知道自己必须要回去了。
阿德维神父也许有点夸大其词,但是不用他提醒,伊安也觉得96区的夜晚不会太安全。
“您要走了吗,神父?”男仆为神父从衣帽间里拿来了披风,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恐怕是的。”伊安遗憾道,“可以告诉莱昂少爷我来过吗?”
“当然。”男仆漠然道,为他拉开了大门。
冬夜酷寒的空气扑面而来,吹得伊安一个哆嗦。
就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迟疑的声音:“伊安……神父?”
伊安回过头,花了几秒才辨认出不远处那个婷婷玉立小少女是公爵的长女。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生长速度惊人,不过一年多没见,他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艾比盖尔小姐!”
“叫我艾比啦!”艾比惊喜地跑过来,“真的是您吗,神父?您来看望我们了?”
“是的。”伊安笑道,“我很想念你们。”
“我也好想您!哥哥也真是的,您来了都不通知我一声。”
伊安微笑不语。
艾比立刻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您还没有见到他,是不是?”
男仆被她锐利的目光一扫,狼狈地辩解:“是朱迪斯管家吩咐的,莱昂少爷正在陪贵客。而这位神父又没有预约……”
“这里是公爵府,不是牛郎馆。我哥哥也不是卖身伺候客人的牛郎!”艾比冷声喝道,“还有,这位神父,是一位更加贵重的客人呢,你这个白痴!”
圣主呀。伊安心道,奥兰公爵的子女们还真的忠实地继承了他……极具个性的用语习惯呢。
“跟我来,伊安神父。”艾比扭头,欢天喜地地拉起了伊安的手,“哥哥一定非常高兴看到您。”
现年还不到十一岁的艾比不仅个头比离开弗莱尔时高出了一大截,力气也不小。她拽着伊安,大步流星地穿过中庭,闯进了音乐大厅里。
大厅里暖气十足,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烟酒和香水气息。客人们醉得东倒西歪,正在一个男生的指挥下,黄腔走板地唱着帝**的军队进行曲,并且把歌词改得面目全非。
身穿法袍的神父出现这个纸醉金迷的场所,就像一只闯入了热带鸟笼的乌鸦。数道目光都向伊安投递过来。
艾比淡定地从醉倒在地毯上的客人身上迈过,走到了正坐在钢琴前的兄长身边。
“哥哥,伊安神父来拜访我们啦。”
钢琴声骤然停止。
歌声没了伴奏,稀稀落落地停了下来。
丹尼尔噗哧一声笑:“还真有神父呀?我可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虔诚呢,莱昂。”
而坐在牌桌前的桑夏已丢下了牌,惊喜地站了起来。
这一下,所有还清醒着的客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那位不速之客。
年轻的神父有着一张难得一见的俊雅容貌,身姿清瘦高挑,气质清爽而温和的。
他笔挺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望着那个叼着烟的背影,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之前还在嬉闹调笑的客人们都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莱昂转身站了起来,拿掉了嘴边的烟,朝神父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米切尔神父,真是个惊喜!真高兴能再见到您呢!”
他走上前,大笑着握住了伊安的的手。


☆、第40章

青年的手比伊安记忆中要更加宽大厚实,掌心温烫,指腹的茧更加明显,就像一层薄薄的铠甲,保护着里面本该还稚嫩的肉躯。
“我也是。”伊安微笑着,“希望我没有打搅到你的派对。”
“瞎说什么呢,神父!”莱昂紧抓着伊安,抬手亲昵地搭在他的肩上,把他往屋里带。
青年的个头也比一年前要高出一截,越发挺拔健朗,宽阔的肩背如铜墙铁壁,Alpha气息雄浑磅礴,毫不遮掩地扑向神父。
伊安那戴着戒律戒的手却正被青年紧握着不放。
“这些都是我的同学和朋友。”莱昂介绍着,“各位,这位尊敬的神父是我的神学导师,米切尔神父。”
年轻人们稀稀拉拉地同伊安打招呼,并非不礼貌,而实在都喝得半醉,大脑已不能很好地控制躯体。唯有桑夏热情地朝伊安问了一声好,但并没有走过来。
“请别介意他们的失礼,神父。”莱昂笑着把一个朋友踹开,将伊安拉到窗边,“你什么时候到帝都的,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今天刚刚到。”伊安说,“我调来帝都了,在一间修道院里担任主事的秘书。”
其实不论是调职还是来帝都的行程,伊安都有写在邮件里,发送给了莱昂。
但是这小半年来,莱昂和他的通信次数锐减,一两个月联络不了一回。伊安来公爵府前还查看过邮件。这封信的状态依旧是“未”。
“抱歉,我最近有点忙。”金发青年笑了笑,“期末到了,新年假过后就是期末考试。军校的功课挺繁重的……”
看这满场歌舞桥牌和游戏,显然并不是军校要考试的内容。
伊安微笑着:“我知道。我并无意打搅你,只是既然来了帝都,想登门拜访一下。这次前来没有预约……”
“嗨,你和我们客气什么?”莱昂扭头朝站在大厅角落里的新管家大声嚷嚷,“朱迪斯,你这个老东西,以后米切尔神父过来,要第一时间向我们通报,知道吗?神父可一直是我们家的贵客!”
“当然的,莱昂少爷。”公爵府的新管家是个白胖的中年男子,具有贵族管家们特有的镇定从容,被少东家当众责备,依旧面不改色。
“新换的管家。”莱昂向伊安解释,“家里这一年多来陆陆续续换了很多人。没办法,弗莱尔带来的人不大适应帝都,最初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
“贵府变化确实很大呢。”伊安亦有感而发,“罗德管家去哪里了?”
“他退休了。”莱昂说,“放心,父亲给了他一笔相当丰厚的退休金。”
伊安放下心来。
“这么说,你今后会在帝都长住了?”莱昂问。
“应该是的。”伊安道,“光是适应格洛瑞堡就需要一段时间。这里真是个和弗莱尔截然不同的城市。”
“莱昂!”丹尼尔牌桌前唤道,“过来替我一把。桑夏,该死,你肯定出老千了!”
“您可真错怪我了,侯爵。”桑夏慢条斯理地洗着牌,纸牌在她手下宛如有生命一样翻转,看得人眼花缭乱,“技不如人者很多,可更多人会选择反省自己的不足,而不是去指责别人作弊。”
丹尼尔气得俏脸发白,扭头催促:“莱昂,快点呀!”
“你去照顾你的朋友。”伊安低声说,试着把手从青年紧握着的手掌里抽出来,“天色不早了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这就要走?”莱昂将他拽住,“留下来吃晚饭,神父。玛莎还在呢。你可喜欢她做的脍鱼了。”
“是啊,神父。”桑夏一边在牌桌上杀得丹尼尔片甲不留,一边大声道,“我们都很期待在餐桌上听你讲讲弗莱尔的近况呢。”
丹尼尔的牌溃不成军,一边还忍不住用余光留意着那两人从一开始握着就没分开过的手,肚子里的怒火烧开一锅酸水,咕嘟嘟冒着泡。
一边是窗外越发浓郁的夜色,一边却是青年快乐热情的英俊笑脸,伊安到嘴边的婉拒的话终于又吞了回去。
可等到入席用晚餐的时候,伊安又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这个不理智的决定。
二十来个客人坐满了一条长长的餐桌。莱昂坐在男主人席位,而伊安却被安排在了餐桌的中段,同莱昂隔着七八个客人。他两旁都是完全陌生的、自顾说笑的年轻人。
晚餐的丰盛奢侈出乎伊安的意料,许多食材相当珍贵。并且售价昂贵。以前在弗莱尔的公爵府上,是极少享用的。可看莱昂和客人们的反应,已对这样的奢靡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