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混蛋。
心墙一崩,何丽真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脸上更红了,像一朵绽放在晚秋的花,结局不用预料。
万昆握着何丽真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哄她,甚至没有安慰她。
看着这样的何丽真,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居然是安心
接连的事情,让他几乎开始厌恶自己,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居然还待他如此。
在他身无长物,几乎潦倒至死的时候,这个女人,居然还肯这样哭泣。
他安心了。
何丽真忽感万昆手用力,拉着她过去。
他们身体前倾,万昆像是说一个秘密一样,对她说:
“何丽真……你知道么。”
他的声音蛊惑又执著,目光带着一股近乎癫狂的意味。
他轻轻咧嘴,笑得狠,笑得邪。
“有生之年,你再爱不上别的男人了。”
一句话,盖棺定论。
何丽真忘记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他们在麻辣烫店门外分开,两人各回各的地方。
她只记得,那晚她失眠了。
一整夜,她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睡不着觉。
午夜,万籁俱寂。
何丽真回想从前,从最近的开始回想,一点点往回推。
她脑海中浮现了好多好多场景。
那条小巷、操场、学校外的烧烤店。
商场、客厅、吹着冷风的玉米地。
还有那个夜晚,她站在车边的那次回眸。
【有生之年,你再爱不上别的男人了。】
何丽真捂住自己的脸,在黑夜中,一下一下数着自己的呼吸。
清早,何丽真头沉沉的,拎包上班。
走廊里,何丽真跟蒋主任不期而遇。蒋主任刚要开口,何丽真就说:“我知道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今天上完课,我就走了。”
蒋主任皱着眉点点头,又说:“学生那边,你就不要透露了。”
蒋主任要走,何丽真停了一下,多问了一句:“主任,学校已经跟他的家里联系过了么。”
“还没。”蒋主任说,“下周吧。”
何丽真轻轻地说:“那就好……”
总要安安心心地走。
何丽真上午到底没有坚持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觉把午饭都睡过去,睁开眼,已经两点。
她慌忙地爬起来,跑到厕所。
镜子里的女人有些憔悴,右边脸上还有深深的红印。
何丽真洗了一把脸,回到办公室,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又回到厕所。
现在正在上课,厕所没有人。何丽真关好门,开始换衣服。
从厕所出来,她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
一条蓝蓝的连衣裙。
在这个季节,穿连衣裙,有些冷了。
可无所谓了。
回到办公室,屋里只有胡飞一个人,他看见何丽真,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何老师……你、你这是——”
何丽真冲他笑了笑。
下课铃响了,何丽真抱着书本,往外面走去。
走廊里的学生跑来跑去,何丽真抱着书,往六班走。
墙壁上半截绿色的漆,下面满是脚印和球印,一切好像回到最初。
何丽真问自己,你的心情呢。
她走进教室,屋里吵吵闹闹,学生玩成一团,没人注意到她。
何丽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最后一排。
同样在几个男生的缝隙中,同样是一抹白色的衬衫。
今天放晴了。
他身旁的窗户半开着,阳光照在他的白衬衫上,亮极了。
风吹过旧窗帘,帘尾扫在万昆下颌上,他动都没动一下。
你说这不是轮回,不是命,她都不信。
总算有人看到了她。
大家对一向朴实的语文老师居然穿了一条连衣裙上课,纷纷表示惊讶,不过关注也就十分钟,十分钟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切如常。
离下课还有两分钟,还有一点内容没有讲完,何丽真忽然放下书,不再讲题。
“我教你们多久了?”她问。
低下的学生都在等着下课,忽然听见她问话,有几个人从睡梦中抬起头。
“你们对我印象怎么样啊?”
还是没有人回答。
“很……很好!”
全班目光集中在吴威的身上,吴威看着何丽真,两个字说得眼眶都红了。
一有人说话,气氛稍稍暖了,后排有个男生开玩笑似地说:“老师你很好啊,就是太好欺负了。”
他一说,全班都乐了。
何丽真也乐了,“我好欺负啊?”
“是啊。”大家应和。
“还有——”另外一个男生说,“老师你稍稍有点土啊。”
大伙又乐了。
何丽真笑着说:“你看我今天穿的这个呢,这件也土么?”
那男生巴巴嘴,说:“这件是很好看啦,老师你身材很好啊,多穿点流行的,这件也快过时了。”
何丽真说:“只要是衣服,都会过时的。”她淡淡地笑着,看着那个男生,又把目光转向其他同学。
“不过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下课铃响了。
学生躁动起来。
何丽真说:“最后一堂课,我压堂也说不过去,玩去吧,祝你们开心。”
学生呼啦啦地散去。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何丽真,万昆,还有吴威。
何丽真看着吴威,“下课了,怎么不出去玩?”
吴威摇摇头,眼眶似乎还是红的,“老师,你刚刚想说什么。”
“嗯?”
“什么不会过时。”
何丽真说:“很多啊,诚实,善良,勇敢,这些都不会过时。”
吴威站起来,路过何丽真身边,何丽真拍拍他的肩膀,说:“吴威,勤奋也永远不会过时,以后要过得快乐一点。”
吴威好像预料到什么,忽然抱住何丽真,哭了起来。
何丽真拍他的头,“好了好了,干什么这是。你——”
“我知道。”吴威揉眼睛,“我先走。”
吴威离开教室,还特地关上了门。
何丽真转过头,万昆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长腿相叠,静静地看着她。
何丽真说:“不管走多远,不管到哪去,我希望将来让你立足于世的,是这些永远不会过时的东西。”
万昆依旧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听着。
“到那时……”
何丽真也看着万昆,看他简洁利索的短发,宽阔的背脊,厚实的胸膛,还有敞开领口的白色衬衫。
万昆低沉地开口:“到时怎样……”
何丽真轻轻地说:“到时,你所有的过错,我都会忘了的。”
风吹起,长长的风。
万昆忽然站起身,从脚下拎起一个包,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那阵风还没结束。
吹着空座位旁的窗帘,像翻飞的翅膀。
所以,这就是完整了。
何丽真回到讲台,收拾好书本。
暂时完整了。
万昆从学校出来,李莹看见,叫他。
万昆没听到一样,大步流星地接着走。
“万昆!我叫你你没——”李莹冲过来,拉住万昆的胳膊,手下肌肉似铁,万昆侧过头,淡淡地问:“有事?”
李莹松手了。
她看着万昆,觉得脸还是那张脸,可人,却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没事我走了。”
万昆走出学校,站在马路边上,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他在不在。”万昆开门见山。
这个手机号是孙孟辉手下律师的,那天在警局,刘律师作为孙孟辉的代表,跟他们交涉。
刘律师似乎没碰见过这么直白的,说:“你要找孙总?”
“让他接电话。”
“……”刘律师说,“孙总在开会,如果你——”
“你们决定完了么。”
刘律师在电话那边忍不住想骂人了,但毕竟涵养还在,深吸一口气,说:“请问万先生要什么决定,我们已——”
“我今晚要走。”万昆从怀里掏出烟盒,咬出一根烟,点着。
对面没动静了。
万昆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说:“不过我不是跑,你们有什么决定,早点跟我说。”
刘律师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索。
“有一句话你帮我转告他。”万昆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低声说:“你们最好期待一次能整死我,如果不能……”万昆停了停,他的语气完全不像威胁,可字字句句,都钻人心。“将来,老子一定整死你们。”
刘律师总算放下手头的活,认认真真地回复一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转达。”
放下电话,万昆站了许久。
他想回头看看,再看一眼她在的地方。
可他最终忍住了。
刘律师轻轻敲门,进入会议室。
屋里烟雾缭绕,会开了三个多小时了,热火朝天,孙孟辉带头抽烟。
刘律师走到孙孟辉身边,俯身说了几句话。
下面的工程师和项目经理们都静了。
孙孟辉低声回了他几句,刘律师点头要走。
“哎。”孙孟辉好像想起什么,又叫住他,“叫小王多订一张机票,再给我江叔打个电话,就说我要带个人回去,他那边的培训名额空一个给我。”
“好的。”
孙孟辉转过身,冲下面说:“继续。”
会议室重新喧闹起来。
何丽真穿着蓝色的连衣裙,站在走廊的窗户旁,看着那道背影,在马路边站了很久很久。
“这男人很帅。”
何丽真转头,彭倩站在她身边,冲她笑着眨眨眼,“是吧。”
何丽真轻轻点头,“是。”
“你爱他么?”彭倩问。
“爱。”
彭倩说:“爱多久?”
何丽真低声说:“你都说是爱了,还问我多久。”
彭倩静默了。
“真好……”她抿了抿嘴,自己也笑了,跟何丽真一起看向窗外,低喃,“这真好……”
未来惶惶,谁也不能预料。
不过,能不能预料已经无所谓了。
何丽真想,万昆说她有生之年再不能爱上别人。是不是真的,何丽真不知道。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辈子,她不可能再对第二个人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over
有生之年出书版番外那是一个秋天
1.
谁知道,那是多少年?
何丽真后来算了算,大概有六年吧。
当然了,与那些电影和小说桥段不同,万昆并不是同她完全失去了联系,相反,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
何丽真觉得,如果把这千千百百电话录下来,放在一起听,就能感觉出万昆日复一日的变化来。
最开始的电话里,万昆只告诉她,自己在参加一个培训,何丽真问他是不是在工厂里打工,万昆笑了笑,说是。
他的电话都是晚上打来的,很晚,有时甚至在午夜过后,那时候他总不会说太多,只简简单单地问她在做什么。
就是他们都知道,她在睡觉,可何丽真还是会清清楚楚地同他讲一遍,然后听他说一句“那你好好休息”,两人在相互道一句晚安。
通常不到一分钟。
这种类似老夫老妻,甚至可以说,类似爷孙之间的谈话类容,他们慢慢地,都习惯了。
何丽真觉得,万昆越来越成熟。
他说话变少了,可声音变稳了。
从前他的声音也很低沉,但那多少还带着一些少年人故作深层的意味,后来慢慢地,就不是这样了。
她能感觉到,那是一份沉淀。
有人,有事,将他二十年淡定经历和苦难聚拢在一起,捋出一道道清晰而笔直的线条,指向前方。
她也时常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
她还记得其中一次,那是深冬了,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在冰冷的夜路中。
万昆的电话来了。
她不清楚他到底走了什么,只觉得她异常累,累到连话都说不动。
何丽真这边的风呼呼地吹着,她把手缩进衣袖,冬季的马路上,总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免不了路灯昏黄,行人匆匆。
何丽真拿着电话停下脚步,问他:“这么累了,还打什么电话。”
万昆似乎躺在床上,想必困得眼都要睁不开了。
那一通话里,万昆只说了两个字——老师。
这是他的执念,或者是他的习惯,他总是叫她老师,从前是,现在是,想来往后的日子也会是。
当然,他也回来过。
事实上,他刚走了半个月的时候,知道了何丽真辞职的事情,玩了命地想回来找她。
还是孙孟辉拦下了他:“你现在回去,屁也不是。”孙孟辉指着万昆鼻子骂,让女人跟你一起遭罪?一起受苦?你要想这样就当我没提拔过你。”
万昆最终还是留下了。
孙孟辉还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万昆,女人天生有一项技能就是承受。所有的女人,就比她们自己想象的能承受得多,你那个尤其。”
万昆不置可否。
后面几年,情况渐稳,他回来了很多次。
万昆问过她,工作丢了,怎么跟家里解释?
何丽真跟他说,她把自己辞职的事情告诉了父母,没说清理由,只说工作不太合适,挣得太少,自己找了个新工作。
因为她听话了一辈子,老人家都没太在意,只说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万昆听后,只是点点头。
某天,何丽真收到一笔汇款。
何丽真开始的时候,吓坏了,她给万昆打电话,告诉他不用,说自己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少。
可后来,等她看到银行账户上汇款金额的时候,就不再说这些话了。
她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能被三千块钱影响生活的孩子了。
万昆回来看她的时间往往不确定。
又一次,还是冬季,写着雪,外面冷透了。何丽真吃过饭,准备洗碗的时候,屋门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何丽真开门,看着外面的人,忽然想起一句诗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当然了,她家是防盗门,门口也没有犬,只有一只大花猫。
前几次万昆回来,都会事先告诉她,后来,就不说了。
这倒不是为了给她惊喜,而是万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尤其是后面几年,出门在外,他时不时在机场等飞机时突发念头,干脆改了路线。
孙孟辉骂了好几次,后来见他没有耽误工作,就随他了。
万昆每次回来都呆不了几天,有时候甚至连一天的功夫也没有,晚上来了,第二天一早就得走,跟住宾馆似的。
他变得高大,变得成熟,变得更加透彻世情。从前的果决阴狠,通通藏于皮下,喜怒喜形于色。
可何丽真却觉得,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是那个喜欢在做爱的时候出声的人,依旧是那个喜欢懒洋洋地跟她耍赖的人,依旧是那个喜欢抱着叫她老师的人。
或许唯一的变化,是他对那些情爱的调调更加游刃有余。她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他成了注视的那个,他成了守护的那个。
无所谓,何丽真想,随他喜欢就好。
2.
这几年,何丽真家倒是催过他,希望她能早日成家,尤其是在她三十岁的那年。
那是万昆走后的第四年。
那年,何丽真的父母难道地跟她吵了一架,她母亲甚至亲自过来,逼着她回家结婚。
可何丽真不愿意。
她妈妈了解她,知道她一定有原因。她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是什么样的人?真的喜欢就带回家让他们见一见。
何丽真说,“他在外地。”
“在外地,在外地,每次问都说在外地,”何丽真的母亲禁不止地埋怨。
最后逼得何丽真没办法,只好拿出手机给她看。
她妈妈看后反倒埋怨得更厉害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陷入了一个不真实的境地,不知道什么渠道得到灵感,臆想出了一个男人。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何丽真在电话里跟万昆说了一下情况。
万昆听后,稍稍有些发愣,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件多蠢的事。
那天晚上,万昆连夜飞回,陪着何丽真回去见她的父母。
老两口一晚上像做梦一样。
何丽真什么话都不用讲,就坐在那儿看着,看万昆怎样左右逢源。
他穿了一身正装,带了一桌子礼物,仪容干净得体,讲话分寸得宜。总之就是表明态度——你们对我满不满意?满意她是我的,不满意她还是我的。
怎么可能不满意?
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看起来多金又有内涵,关键还年轻,上哪儿找去,何丽真父母满意得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顾虑。
何丽真父亲性格木讷,不太会说话,便由她的母亲委婉地向万昆表达了意思——何丽真年纪不小了。
可这次万昆却没有回应。
何丽真看到这个情况,总算是开了口,她笑着跟父母说:“我不急,他现在忙,再等等。”
她的父母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们看到了何丽真与万昆对视的目光。
那感觉,形容不出,大概就是——除此无他吧。
万昆没有同意结婚,是因为当时他在兴工并不顺利,或者说,是孙孟辉并不顺利。
兴江工业集团远远比万昆想的庞大得多,也复杂得多,它前身主要做矿产开发,国际工程承包,还有光电物流等项目,后来产业做大,也向汽车和地产方面发展。
这种大企业里,总会有些弯弯道道。
万昆来的第二年,就被孙孟辉叫着,跟在他身边做事。慢慢地,万昆发现,其实孙孟辉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孙孟辉身为兴江大公子,容貌上多多少少有点丢分,五官普通,身材油胖,有人似乎暗地里笑过他,可孙孟辉从不回应。
万昆曾问他:“怎么不减减肥?”
孙孟辉说:“你真以为他们觉得我胖才这样的?”
万昆不说话了。
集团内部竞争,在万昆去的第四年进展到白热化,一些高层骨干工程师抱成团,开始公开反对以孙梦辉为首的集团公子哥儿。
其实矛盾早就有了,两边人的观念想法相差太多。
工程师觉得,公子哥儿屁事不干,还占着位置,集团被他们接收早晚出事。
公子哥儿觉得,工程师情商太低,不懂圆滑应酬,以为技术就是一切。
有一阵孙孟辉基本被掏空了,那时候他脾气极为暴躁,手下的人也有不少看到风向不对转了阵营。
万昆没有。但孙孟辉也没觉得他多忠诚,每天指着他鼻子,大骂他说:“你就是在看热闹!"
孙孟辉消沉了一阵子,万昆没怎么安慰他。
“你也滚吧。”孙孟辉最低潮的时候,曾对万昆说。
万昆思索一番,认真地回他一句:“你都三十了,要不干了就回老家结婚吧。”
孙孟辉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当场把手里五万多的红酒砸得粉碎。
砸完之后,孙孟辉在狼藉的办公室里指着万昆,说:“你要不走,就跟我一起,咱们哥俩开一条血路出来。”
最后,他们赢了。
其实比起孙孟辉,万昆这种半路出来的空降兵在集团里才更让人看不起,可万昆不在乎。
世上最难的日子都走过了,剩下的只会更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
平静的日子很容易让人觉得,下一秒就是天荒地老。
终于有一天,兴工开完一场董事会。出来的时候,孙孟辉忽然问起万昆:“那女人还在等你吗?”
万昆愣住了。
那个叫什么说法来着?
惭愧。
3.
又是一个秋天。
晴空万里。
何丽真在给学生上课。
杨城二中,依旧是这里。
何丽真离开学校第三年,就重新回去了。那时候主任已经退休,学校里面她熟的几个老师也基本都知道了情况。
她因为之前的事离职,再复职,可也没人能拿以前的事儿说些什么。
因为那年万昆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附带书籍。
二中会有人去图书馆吗?
管他有没有,反正楼建起来了,素来古板的校长非常满意。
图书馆有一个很有深意的名字——求真图书馆。
彭倩每次跟何丽真路过那里,都会拿这个取笑她。
就是那个秋日。
晴空万里。
何丽真在给学生上课。
她已经是班主任了,带着一个高一班。
刚上高中的小孩们依旧青涩,又觉得自己已经大了,矛盾之中透着可爱。
课上,何丽真在讲郁达夫的散文《故都的秋》。
“……秋蝉的哀弱的残声,更是北国的特产:因为北平处处长着树,屋子又低,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听见它们的啼唱……”何丽真语气平缓,字正腔圆地朗读着。
每读完一段,她都会停下,讲述自己的看法和理解,再让学生标注重点语句进行分析。
“这篇散文总是散发着悲凉的调子,又让人觉得浓厚,大家有这样的感受吗?”何丽真站在讲台上发问,下面的学生依旧睡的睡,溜神的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