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同去。”
风天涯仰头看着他。
“听不懂我说话么,你现在不能乱动。”
燕孤鸣:“……”
风天涯绕过他,向崖下一翻身,瞬间不见。
天涯峰的绝壁上,风天涯扳住石缝,一层一层地往下移动。这万丈悬崖,就算是她也不敢大意。
就在她向下跳动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她一抬眼,看见悬崖边一道人影踩着石头正往下滑。
“要命了。”
风天涯来不及多想,脚下一跺,借力向上,拎着燕孤鸣的脖颈一跃回到天涯峰。
高大的男人被她一下甩到地上。
“不活了?”
刚刚那一摔刚好是右肩触地,燕孤鸣脸上一白,他捂着肩膀站起来。
风天涯:“想怎样。”
燕孤鸣:“我与你同去。”
风天涯:“哦,想死。”
燕孤鸣:“命是浪人自己的,我要去哪,你不能拦。”
风天涯看着他,男人静默地站立。
风天涯:“你手也没有,要怎么下山。”
燕孤鸣抬起手腕,那袖剑下面,有一道弯钩,是风天涯为了方便他做事弄的。
风天涯:“……”
“就凭这个你想下天涯峰?”
燕孤鸣不语。
风天涯:“我那个是给你穿果子吃的。”
燕孤鸣:“浪人今日下山。活着,我们一同去找金刚蛛,死了,你的恩情浪人来世报答。”
劝不动,风天涯知道,她劝不动。
“随你了。”
风天涯转身。
燕孤鸣:“多谢。”
他来到悬崖边,悬崖下云雾缭绕,看不见有多深。
燕孤鸣翻身,钩子勾住一块大石,用腰腹的力量吸附在石头上,开始往下动。
风天涯还站在天涯峰上,她没有下山,也没有走过去看看燕孤鸣的情况。她的目光一直向前,看着雾蒙蒙的远方。
万丈绝壁前,高大的浪人如同一只蝼蚁,在苍天的巨手下苦苦求生。
他的手腕已经明显地感到麻木,肩膀也在抽动,断掉的胳膊像是回来了一样,不停地痛着。
燕孤鸣的嘴唇渗出了血,他没有多余的手擦掉,血迹滑下来,留了道道印迹。
勾不住了,他要勾不住了。
他的手腕像是折了一般,左臂也一直在抖。
不能松手,松手一切都完了!
燕孤鸣牙关紧咬,使出浑身的力气扳住石壁。
他从未想过失足的时候风天涯会救他,燕孤鸣一生从未将自己的性命握在他人的手掌中。浪人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他移动的速度很慢很慢,大部分时间都在依附石壁稳住身体。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才到了半山腰。
天涯峰之所以人烟罕见,就是因为它是一处绝壁。
山峰四周皆是直上直下的石崖,没有缓坡。
不过好在,半山的位置有一块支出来的大石块。
燕孤鸣颤颤巍巍地落到石块上。
他的身上像泡了水一样,整个人都在抖,左臂暗暗发青。别说动,他连站都站不住了。
一直支撑的意志随着这一刻的微微放松,整个垮掉。
燕孤鸣眼神迷离,怔怔地看着天边的夕阳。
在他晕过去的一瞬,他似乎看到了风天涯站在他的面前。

 

第八章

“呵。”
漫天红云中,风天涯抱着手臂,看着昏迷的燕孤鸣。
“你居然没死。”她伸手手,摸了摸燕孤鸣的脉。
“气息凌乱,经脉逆冲,伤了元气了。”
风天涯点了他几处穴道,将他扛起。
“笨徒弟,下半段路师傅带你走,算是你前程没死的奖励。”
风天涯扛着高大的男人,从大石上一跃而下,每经过一段时间,她便出掌击打一次山壁减缓速度。没一会,便到了崖底。
她拾了些干草树叶,铺在一棵大树下,然后将燕孤鸣放在上面。自己盘腿坐在一边。
夜色中,她静静看着燕孤鸣,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今日,她已经做好了与他告别的准备,她知道半山腰处有那块大石,但她不认为燕孤鸣能活着到达那里。
当然,她也没有救他的意思。如果燕孤鸣掉下去,她不会出手。
为什么,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风天涯对燕孤鸣有了一些了解。在她看来,浪人的生命就像在走独木桥,因为桥太窄了,所以遇到拦路事物,必须要彻底移除才能过去。
就像他的断臂,他的仇恨,也像那一颗小小的果实,像今日的下山。
就算再小的坎,也要彻底地解决掉,不然,性命的独木桥,就断掉了。
浪人的坚持,浪人的偏执,全因此由。
他的每一步,都是在拼命。
所以风天涯不会帮他。他自己的坎,她不会帮他。
燕孤鸣在昏迷中,眉头也是仅仅皱着的。因为损耗太多,他的气息很重。
风天涯看着他。
“……蠢燕。”
她闭上眼睛,静静入定。
第二日清晨,燕孤鸣醒了。
入目的第一眼,是翠绿的枝叶。
他有些愣住。
天涯峰上寸草不生,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绿叶了。
燕孤鸣坐起来,刚一动,浑身疼得让他额头冒了汗。
“知道疼啦。”
燕孤鸣侧过头,看见风天涯翘着小腿靠在树干上。
他没有说话,缓缓站起身。
脚下的大地是如此坚实。
风天涯:“蠢燕,傻了?”
燕孤鸣转头,“为何在地面。”
风天涯:“不然在哪。”
燕孤鸣:“我记得我爬到半山的一块石头上。”
风天涯挠挠脖子,“你记错了,你爬下来了。”
燕孤鸣不再说话。
风天涯帮了他,她最后还是帮了他。
风天涯扔了一个果子给他,“吃东西,等下我们要去找金刚蛛了。”
燕孤鸣用手腕的钩子穿起果子,放到嘴里。
昨日整天的攀爬,手臂抬起已是费力了。
燕孤鸣:“这柄袖剑是何人做的。”
风天涯:“怎了。”
燕孤鸣:“扒在墙壁上整整一日,这钩子都没有变形损坏。”
风天涯“当然喽。”
燕孤鸣:“是谁做的。”
风天涯:“一个高人,你不要多问了。”她拍拍衣服,“走了。”
燕孤鸣跟着风天涯走出树林,在羊肠的小路上,阳光照耀,很暖。
风天涯一路蹦蹦哒哒,撒欢一样。
浪人则是安安静静。
自他断臂已经两月有余,在天涯峰上尚不觉得时间流逝,再下来时,才发觉树叶已经有些枯黄了。
走在他身前的少女,面容灵动又调皮。
燕孤鸣心想,只是这样短短的两个月,他的生命完全变了。
风天涯转头道:“蠢燕,我们要绕过云雨山,你想走哪边。”
燕孤鸣:“什么意思。”
风天涯指了指前面,“有两条路可以到天华谷,一是翻山,速度比较快。另外一条是走城镇,要绕一些。”
燕孤鸣:“翻山。”
风天涯:“不,我们走城镇。”
燕孤鸣:“……”
风天涯:“怎样。”
燕孤鸣几步走过她,“既然已决定,还问我做什么。”
风天涯蹦跶着跟了上去。
“哎呦,我愿意问就问。”
风天涯与燕孤鸣两人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出了云雨山。
距离云雨山最近的城名唤泰来镇,是南郡吴县较繁荣的一座城镇。因为南郡紧临番疆,所以此处人很多,鱼龙混杂,江湖人士与行脚商处处皆是。
风天涯带着燕孤鸣来到泰来镇时正值午时,街道上满是行人,吆喝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风天涯:“蠢燕,我们要不要歇一会。”
燕孤鸣停下看她,“歇?”
风天涯四下观望,“是呀,走了这么久,你都不累么。”
燕孤鸣:“……”
燕孤鸣看见风天涯一脸的兴奋模样,看着周围零零碎碎的小物件,眼睛一眨不眨。
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
燕孤鸣心想,也许是在天涯峰上的日子太过出尘,让这个少女有了几分神秘。可是到了这般的繁华地带,她十几岁的天性还是显露出来。
这些热闹对于燕孤鸣来说,丝毫没有影响。他吃过最香的肉,喝过最辣的酒,下过最大的赌,杀过最狠的人。
眼前的热闹,入不进燕孤鸣的眼。
“你想休息就休息吧。”
风天涯嘿嘿一笑,“那我们四处看看。”
燕孤鸣点点头。
风天涯拉住燕孤鸣的手臂,顺着街一路走一路看。
燕孤鸣在人群中很显眼。一是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二是他冷硬肃杀的面孔,还有则是他缺失的残臂。
路上的人偶尔瞄到他,皆是躲避着眼神不与其对视。
在一个香包摊前,风天涯停下脚步。
“好香。”
摊位主人见有人光顾,连忙道:“这是上好的蜜香,最适合姑娘这样的妙龄女子。”
风天涯拿起那个小香囊。
“我想要这个。”
摊位主人道:“好好,蜜香三个月也不会散味道,姑娘好好佩戴。”
风天涯又闻了闻。
“你要怎样才给我?”
“啊?”摊位主人被风天涯问得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风天涯:“我想要这个,你要怎样才能给我。”
摊位主人心想这女人脑袋不好是怎地,干笑道:“这……姑娘若喜欢,我就折本卖给你,就算二两银子就好了。”
风天涯:“我没有钱。”
摊位主人一听风天涯说没钱,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我说姑娘,你这不是耍我么,没钱你要什么东西。”
风天涯:“我没有钱,但是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同你换。”
摊位主人早就不耐烦了,他摆手哄人。“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就在他的手要推到风天涯身上时,被一掌扇开。
“哎呦!这是怎地……”
摊位主人刚要开口骂人,一抬眼,看见身前站了一个人。
燕孤鸣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摊位主人看着这一身黑衣,修罗一样的男人,腿软得坐在地上。
燕孤鸣手腕一翻,那小小的香囊被他腕上的钩子勾住,他在摊位主人的面前缓缓晃了晃。
摊位主人哪还有胆子。
“壮士拿去……壮士拿去……”
燕孤鸣转过身,将香囊递给风天涯。
风天涯接过。
可是却放回了原处。
她对摊位主人道:“店家,这个你帮我留一下,我现在去换钱,马上就回来。”
风天涯找到一间药铺,用自己带的药材,换了十两银子。
“哈,好了,快去买东西。”
风天涯一路欢笑地将香囊买到手,系在腰带上。
“怎样蠢燕,香不香。”
燕孤鸣看着她。
“你不愿让我欺人。”
风天涯一直摆动着新买到手的香囊。
“如果有人像你对那摊主那样对你,你会怎样。”
“杀了!”
风天涯:“那你不怕摊主也杀了你?”
燕孤鸣:“笑话!”
“哈。”风天涯一乐,“笑话?你怎知是笑话。”
燕孤鸣:“他想杀我,全然是笑话。”
风天涯看着燕孤鸣。
“那你想杀酆都,是不是笑话。”
“嗯——?!”乍一听酆都的名字,燕孤鸣整个人都凌厉起来,“你说什么?”
风天涯完全没有将燕孤鸣的戾气放在眼里。
“酆都如果知道你要找他报仇,一定会嘲笑你,但你却不会放弃。蠢燕,世间没有绝对的事,你要牢记这一点。”
燕孤鸣转过头,“满口假道理!你刚刚的药材被砍了一半的价钱,这般亏也随便吃么!”
风天涯摸着心爱的香囊,“哎呦,够买香囊就好啦。”
燕孤鸣:“既然有实力,为何要被人欺负。”
风天涯看着燕孤鸣,她伸出一只手,放在燕孤鸣的胸口。男人的心跳沉稳坚实。
风天涯的神情很静,似与之前有所不同。
“蠢燕,如果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那力量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灾难。”

 

第九章

“害人害己的灾难。”
风天涯说完,四周静悄悄的。
燕孤鸣:“你的意思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叫正确。”
风天涯摇摇头。
燕孤鸣:“你有经历过生不如死的日子么。”
风天涯又摇了摇头。
燕孤鸣:“那你曾被人像狗一样对待过么。”
风天涯:“没有。”
燕孤鸣:“既然没有,就不必多说了。”
他转过身。
“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但是浪人的路,只有浪人自己来走。”说完,他不等风天涯,直直离开。
风天涯看着他的背影。
“现在我说的话,你必然听不进去。但是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懂。”
嘈杂的街道盖住风天涯的声音,也不知那高大的男人有没有听到。
她跟在燕孤鸣身后,燕孤鸣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风天涯走了走,感觉有些不对。
是不是蠢燕生气了哦。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蠢燕性格执拗,这样直白地批驳他,他心里一定不高兴,何况他刚刚也是为了我好。
想到这,风天涯有点心虚,她加快几步走到燕孤鸣身边。
燕孤鸣似乎是顿了顿,但是马上又疾步走起来。
风天涯紧紧靠着燕孤鸣走,一股沉默的氛围四散开来。风天涯抬起胳膊小心蹭了蹭燕孤鸣。
浪人没有反应。
风天涯又碰了碰他。
还是没有反应。
“蠢燕,你生气啦。”
燕孤鸣斜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风天涯:“别板着一张臭脸。”
燕孤鸣冷哼一声。
风天涯挽住他的手臂。
“我做东,请你吃饭,不要生气了。”
燕孤鸣冷笑一声。
“八两银子,你想吃什么。”
风天涯瞪着眼睛,“开玩笑!谁说要用八两了,二两就够啦。”
燕孤鸣:“……”
燕孤鸣虽是浪人,但是从不缺银子。他正值壮年,心高气盛,有时常常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接差事。他花钱也从不缩手缩脚,因为下一刻就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所以浪人通常及时行乐,有多少便花多少。
不管扬州的明珠楼,还是京城的一品居,这些达官贵人聚集的富贵场所,浪人都有去过。而那动辄一桌百两银子的饭菜,他也有吃过。
所以这区区八两,哦不,是二两银子的饭,他真的没有什么期待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
风天涯带着燕孤鸣来到一处馄饨摊,这里离泰来镇的驿站很近,来往人员很多,摊位不大却满是客人。
燕孤鸣对饭菜不抱期望。
“有酒么。”
风天涯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你不吃饭?等下我们还要赶路。”
燕孤鸣:“我想喝酒。”
风天涯摇头,“二两银子吃饭,你我一人一两,你肯定不够买酒的。”
燕孤鸣:“……”
风天涯像哄小孩一样,“蠢燕乖,先把肚子填饱,你总吃果子也不行,要换一换。”
燕孤鸣手臂弯了弯,看了眼袖中藏剑。
风天涯跟摊主要了碗肉馅馄饨,燕孤鸣道。
“我们要在山下多久。”
风天涯:“取了蛛丝就回去。”
燕孤鸣:“那是要多久。”
风天涯:“最短三天。”
燕孤鸣点点头。
风天涯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她从热腾腾的馄饨里抬起头。
“你要做什么?”
燕孤鸣不语。
风天涯放下筷子,直起身。
“你该不会是想去找活干吧。”
燕孤鸣:“我不会耽误行程,三日够了。”
风天涯心里一叹。
“蠢燕,你现在伤势还没好利索,能不能老实点。”
燕孤鸣抬眼,“足够了。”
风天涯不解,“你为什么想干活,是想要钱?有什么需要你花钱的地方?”
燕孤鸣移过目光。
风天涯:“说话。”
燕孤鸣站起身,“你在镇中随意逛逛,今夜戌时我们在此会合。”
风天涯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燕孤鸣:“我去去就来。”
风天涯哪里会允许,她一把抓住燕孤鸣的胳膊。
“站住!你要去哪?”
燕孤鸣不转头,高大的身影隐匿于阳光之下。
“今晚戌时我便回来。”他微微低眸,看着风天涯拉住他的手。
“还有,今后不要拉住我的左手。”不要拉住唯一的一只手。
风天涯一愣,燕孤鸣手抽了出来,随即离开。
风天涯看着燕孤鸣离去的背影,大叫道:“我不等你!我吃完东西就动身了!”
燕孤鸣脚步未停,向小镇中走去。
风天涯气鼓鼓地坐下,要了一口馄饨。
“哎呦烫人!”
热汤烫嘴,风天涯连忙呼哧呼哧地喘息。
“呵呵……”
忽然,旁边传来缓缓的笑声,这笑声本来在嘈杂的摊位里极尽轻微,但是风天涯耳朵灵,一下子就听到了。
她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有四个人。
两名女子围坐在一名男子身旁,而这名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个护卫模样的男人。
风天涯看着坐着的那名男子。
“你笑什么。”
那名男子所在的桌子上并没有饭菜,而是几碗酒水。男子随意而坐,双手放于桌下。身旁两个女人恭恭敬敬地坐在两边。
“在下一时失态,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说不出的怪异。
男子声音又轻又缓,整句话说得软绵绵的,而且腔调奇怪,好似夹带着浓浓的外邦之音。
他说话之时,向风天涯的方向颔首示意,动作也是慢得出奇。
风天涯挑了挑眉毛。
她虽久居天涯峰,却也非完全与世隔绝。平日里缺少生活的用品,她也会下山来城镇中买卖。而泰来镇距离番疆很近,是中原与番疆交界之处,所以她也见过异族人。这几个人虽然是中原人打扮,但是细细看来,眉眼轮廓间,却是与中原人有着微妙的差别。
所以风天涯断定,这四人,应是番疆之人。
“趣味了。”
男子缓道:“不知姑娘认为何事趣味。”
风天涯叼着筷子,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道:“在下卿士樾,姑娘有礼。”
风天涯:“卿士樾,晴时月,趣味的名字。”
卿士樾颔首:“多谢姑娘谬赞。”
风天涯一乐,“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称赞你,趣味也有可能是可笑的意思。”
卿士樾:“能博姑娘一笑,在下荣幸。”
“哦?”
风天涯翘起手臂,支着头看向卿士樾。
很怪。
这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他的长发束起,藏于高冠之内,身材同寻常男子差不多,体格算不上强壮。面容白皙,眉眼细长而黝黑,而脸上看着也是如同孩童一般软软的。
第一眼看过去,卿士樾像是一名斯文的儒门书生。
但是风天涯却不这样认为。
在刚刚转过头的一瞬间,风天涯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手。
从风天涯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卿士樾放在腿上的双手,她目力奇佳,清楚地看到他修长又柔软的双手,就如同女子一般。
这样的一双手,放在一名男人身上,实在是让人感到诧异。
风天涯:“你这个人很会说话。”
卿士樾:“承蒙姑娘夸奖。”
风天涯:“你还没说,刚刚笑什么?”
卿士樾:“在下刚刚见姑娘形容可爱,情不自禁便笑了出来,还请姑娘恕罪。”
风天涯撇撇嘴,“哦,我被烫了你觉得可爱。”
卿士樾:“姑娘见谅,如若不嫌,在下愿罚酒一碗,为姑娘赔罪。”
风天涯瞧了瞧他面前的酒碗,心里打了个转。
“你真想赔罪?”
卿士樾:“是。”
风天涯指了指放在卿士樾脚边的酒坛,“那你将那坛酒让给我吧。”
卿士樾垂眸看了一眼。
“姑娘若想要,在下奉送。”
风天涯拍拍衣服站起身,走向卿士樾。
她与他有近十步的距离,风天涯走了三步,卿士樾身旁的两名女子抬起眉眼,静静地看着她。风天涯又走了两步,她们又将头低下了。
距离越来越近,风天涯终于站到桌子前。卿士樾微微抬首,他身后的男子将酒坛放到风天涯的面前。
“姑娘请。”
风天涯抱起酒坛。
“多谢。”
卿士樾缓道:“在下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风天涯抱着酒坛,从上面看向他。
“我叫朱志,幸会啦。”
在听到风天涯名字的一刻,卿士樾眼神微微一眯,嘴角一挑,墨色的瞳眸晕染开了一般。而他身旁两名女子也越发地恭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