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又从筷子筒里抽出一根筷子,在手掌心里转。
这回风天涯在指尖上使了力,那细细的筷子竟然转出了风声。
燕孤鸣闭目靠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刷——
木筷出,木筷断。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
“哈哈。”风天涯开心极了,“蠢燕,你出剑很快。”
她是发自内心地称赞,这短短几月的时间,燕孤鸣像是完全适应了袖剑。
“蠢燕,你从前使过左手剑么。”
燕孤鸣不说话。
风天涯却像听到回答了一样,她点点头。
“那能做到这样,不错。”
燕孤鸣睁开眼睛,他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小丫头好像把他当成了那个需要照顾的人。其实,别说是断了一臂,就算是双手皆失又如何,燕孤鸣遇到的生死险关不计其数,他总是可以活下来。
不过他不会说,他喜欢风天涯为他想里想外。
酒上来,风天涯给燕孤鸣倒了一碗。
“蠢燕,今日是庆平节,你知道吗?”
燕孤鸣:“知道。”
风天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晚上还有庙会哦。”
燕孤鸣:“你想去。”
风天涯喝了一口酒,道:“听说很热闹啊,我要去看看。”
燕孤鸣:“好。”
风天涯:“叶淮山会带我去哦,你不喜欢热闹就待在客栈里。”
燕孤鸣抬眼,低缓地重复风天涯的话。
“叶淮山会带你去……”
风天涯扒拉一口饭,“是啊。”
燕孤鸣看着她,嘴角轻撇,“你想跟他去。”
风天涯又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嚼了嚼。
“当然要去,时间不多了,得好好享乐才行。”
燕孤鸣:“什么意思,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风天涯筷子顿住,眼睛盯着一盘碎肉干,不知在想什么。
燕孤鸣皱眉,这几天风天涯很奇怪,经常看着一样东西就开始发呆,就像是在思考一道难题,这同他起初见到的,那个无忧无虑的风天涯很不相同。
“你在想什么。”燕孤鸣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放缓声音道,“你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
风天涯眨眨眼,像是回神了。
她摆摆手,“没事,刚刚在想叶淮山。”
燕孤鸣:“……”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发呆半天,是在想叶淮山?”
风天涯点点头。
燕孤鸣一身煞气,眼睛死死地盯着风天涯,就像是饥饿许久的猛虎在看着一只不知死活在自己面前蹦蹦哒哒的山羊。
他一字一句,“为何想他。”
风天涯:“我在想我的心里话要怎样同他讲。”
燕孤鸣:“心里话……”
风天涯也抬起了头,直视着燕孤鸣。浪人的眉角好似刀削,粗壮的眉峰紧紧锁着,一双鹰目盯着对面少女那圆溜溜的眼睛。
燕孤鸣从来没有见过风天涯这样的眼神。她没有哭,可是那眼却温暖而湿润,阳光从窗边照进,反在她的眼睛上,映出光彩的凌波,就像是能滴出水来。
燕孤鸣憋了一肚子的戾气,却在与风天涯四目相对的一瞬,全然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那淡淡的无奈和那说不出的苦涩。
也好,燕孤鸣心想。
名门子弟,少年将军。
总比一个无家可归的残废浪人好。
风天涯:“我要同他说一件事。”
燕孤鸣听不见许多,只本能地答着。
“何事……”
风天涯看着他,忽然间又把头低下了。她也不解释是何事,只是不停地吃饭。一边吃一边轻声道:
“不后悔,我不后悔……”
燕孤鸣没有再问什么,一直到太阳下山,风天涯离开,他都没有再说什么。
夜幕降临,京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叶淮山为了这晚精心准备了一番,换了一套平日他绝不会穿的白绸衣裳,银丝勾勒出复杂华贵的祥云纹,头发也是高高束起,绑着湛青的发带。他常年习武,身姿本就挺拔,再让这一身合体的衣衫一衬,当真是锦带玉面,贵不可言。
今日出门叶淮山费了不少功夫,他花了好久才说服他的表妹晴歌,她微微泛红的眼睛让叶淮山心里有些愧疚。
从很小的时候起,每到庆平节,叶晴歌总是拉着他陪她逛庙会。叶晴歌的父母早亡,全家人都十分疼惜她,老太君也总同他讲,要好好照顾晴歌。
叶淮山孝顺又听话,自小就把表妹照顾得很好。
可是今日……
他看得出表妹仍旧希望他陪着她,可是他却没有再听她的话。
叶淮山看着面前正垫着脚够花灯的小姑娘,看着看着自己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抬手将那个兔子的花灯摘下来。
风天涯拿在手里,转头冲他道:
“多谢啦。”
花灯中的火烛透过灯罩,映在风天涯的脸上,红彤彤的。
叶淮山笑着,轻声道:“风姑娘可是喜欢这个,我买来送给你。”
风天涯摇摇头,“我拿着看看就好,不用买。”
不管风天涯怎么推脱,叶淮山还是买了下来。这一路上,只要风天涯驻足的地方,叶淮山总要买些东西。买了之后他又不肯让风天涯拿,最后东西越来越多,堆在手里,好好的一个贵公子,折腾得狼狈不成样子。
但是叶淮山毫不在意。
他的想法很简单,风天涯一直远离尘世,吃穿用度也从未讲究过,而他想让她过舒适的生活。能买东西给她,看她开心,叶淮山很骄傲。
这种骄傲不是在战场朝堂上可以得到的,它微小,却又坚实。
熙攘彩街,金灯银花,挤着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不论是穷困简朴的农户,还是衣着鲜艳的公子,在心中那份情意的面前,都笑得一样憨然。
而在这条街的偏角,一处就连彩灯都无法照耀的地方,有一个人,静静地注视着。
他的黑衣与夜融为一体。
燕孤鸣的眼神带了妒意么,带了恨意么。
其实也没有。
他只是看着而已。
俊俏的公子,烂漫的佳人。
天作之合。
燕孤鸣一整夜,都远远地跟着他们,他看着叶淮山给风天涯买了许多东西,又帮着她拿。他看着风天涯冲他笑。
后来,他觉得自己看得眼睛酸了,便背过身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听。
街上那么多人,何其吵闹,可是燕孤鸣脑海中,只有那两个人的声音。他们停下闲聊,他便也停下,他们换了位置,他便跟着。
这喧闹的世间,对他来说静谧非常。
不过是回到从前。
燕孤鸣对自己说,不过是回到了从前。
在庙会上转了一个多时辰,该凑的热闹也抖凑完了。叶淮山出了点汗,脸上微微透着红。不过他人却精神无比,他对风天涯道:
“风姑娘,我们找一家酒楼休息片刻吧。”
风天涯嚼着蜜饯,“好。”
叶淮山带着风天涯就近去了一间酒楼,叫了几个精致的小菜。
燕孤鸣在酒楼门口站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叶淮山将菜碟放到风天涯面前。
“风姑娘,你可是累了。”
风天涯摇摇头,“没有。”
叶淮山笑笑,“庆平节的庙会要举办三日,你若喜欢,明天我再陪你来。”
风天涯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
“你这么闲?”
叶淮山抿了抿嘴,其实他一点都不闲,为了今夜能出来,他昨天晚上熬了许久,将前线的战报一一批阅。
可他不想风天涯担心。
“现下事情不多,可以抽出些时间来。”
风天涯:“事情不多?叶淮山,你中个毒把脑袋也弄坏了。”
叶淮山:“……”
叶淮山也不欲过多解释,笑了笑便吃起菜来。
风天涯吃了一碗饭,放下筷子,看向叶淮山。叶淮山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饭吃得都慢了一些。
“风姑娘……”
风天涯忽然开口:
“叶将军。”
叶淮山噎了口饭,干咳两声,“什么?”
风天涯看着他。
叶淮山发现,风天涯在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看着极为肃穆,甚至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气。
叶淮山收敛了表情,慢慢坐直身子。
“风姑娘,怎么了?”
“叶将军,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叶淮山没有去问风天涯为何忽然唤他将军,只是那铁肩道义的责任,似乎是被她这短短的三个字唤出来了。
“何事。”
风天涯:“番疆的祭司,还没有死。”
风袭过,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静静的。
半响,叶淮山:“你说什么?”
风天涯:“我说番疆的祭司,还没有死。”
叶淮山英眉紧皱。
“风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天涯:“字面的意思。”
叶淮山摇摇头,道:“寒霜草已经毁了,番疆祭司所中的开阳大法无法医治,必死无疑。”
风天涯:“还有东西可以救她。”
叶淮山:“什么?”
风天涯:“我说,还有东西可以救她。九华真人已经仙逝,现今世上没有人能运出开阳大法第九重,而非是九重所伤,医治的方法也就不单是寒霜草。”
叶淮山越听越心惊,最后声音也不免严厉起来。
“这些事,你从何得知!

 

第二十八章

叶淮山面容严厉,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风天涯,似是要透过所有的阻隔,直向答案。
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为了讨心上人欢心而时时紧张的毛头小子,他是军人,是中原的镇边将军。
在风天涯说话期间,他设想了许多情况。
她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在这一路上是否有番疆的人接触过她。或者,打从一开始,她救自己就是计划好的。
叶淮山想了很多,多得自己都要记不住了。
风天涯:“我从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卿士樾也知道了。”
叶淮山的手紧紧攥着木筷。
他有些怕,不,他是很怕。
叶淮山年岁不大,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太多次,也面对过无数的敌人。只有这一次,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恐惧。
他在等风天涯的下一句话。
“是我告诉的他。”
刹那,铁器划空,电光之间,一柄寒霜长剑已经稳稳停在风天涯的脖颈上!
风天涯动也未动一下。
她眼神瞟向剑锋,又看向叶淮山。
“在抖。”
叶淮山的确在抖,他不懂,前一刻他们还一同逛着庙会,聊着那些愉悦的事情,而此刻,他却必须同她剑锋相对。
“风姑娘,你要把话说清楚。”叶淮山将声音压得很低很缓,这样就听不出那微微的颤抖。
他拿剑指着她,可风天涯却笑了,她看着叶淮山。
“你,不错。”
叶淮山看她的笑容,有那么一瞬几乎想扔下剑握住她的双臂,恳求她的解释。可他最终还是紧了紧手中宝剑。
“你是番疆的人?”
风天涯摇摇头。
“那你同卿士樾是何关系。”
风天涯:“没关系。”
“那你为何告知他这些事!”
风天涯看着他,停顿了一下,道:“叶将军,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你若信我,就耐心听我讲完。”
那双眼睛无遮无掩,坦坦荡荡。
叶淮山将剑放下。
风天涯慢慢的,细细的,将她如何用雪灵芝交换燕孤鸣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叶淮山静静地听着。
虽然结局是一样的,卿士樾依旧知道了如何救治祭祀,但是过程不同,与他设想的不同。风天涯并不是番疆的人。
知道了这个,叶淮山的心慢慢放下了。
“风姑娘,此事并不能全怨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入这样两难的决定里。”叶淮山倒是反过来安慰风天涯,“此事我会处理,你不要自责。”
嘴上虽然宽慰,可叶淮山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大祭祀还活着,樊珑丽珈还活着……这消息对于叶淮山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他宁可付出性命也要杀掉的人,居然还活着。
到了此时,叶淮山已经无心玩乐,他有无数的应对策略需要做。
“风姑娘……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马上回去通知众人。”
风天涯:“你可有好对策。”
叶淮山:“尚无,祭祀是番疆智首座,攻打中原的计划几乎是她一手促成,她若活着,我们接下来的所有策略都要再变。”
风天涯:“你若无好的应对,我倒是有个计划可以一试。”
叶淮山抬眸,“哦?”
风天涯:“不管是何缘由,的确是我续了祭祀的命,我愿意承担。我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杀掉她。”
叶淮山:“什么方法。”
“方法就在药材中。”风天涯缓道,“雪灵芝生在盘华山凌霄峰之顶,算不得名贵,但是此药有一个特性。”
“是何特性。”
风天涯:“雪灵芝是活药,出土一刻不使用,便会化成雪水。”
叶淮山猛然醒悟。
“所以说,想要医治祭祀,卿士樾必定会将她带来中原!”
“是。”风天涯点点头。
“我们有三个机会,第一,番疆离盘华山有十几日的路程,我们有很长的准备时间,此乃天时;第二,盘华山位于中原腹地,卿士樾必不敢带过多人马招摇过市,而我们熟悉位置人手充足,此乃地利;第三,祭祀身受重伤,无以为保,我们只要掐准这个死穴,便有了人和。天时地利人和,得其两者,便可取胜。”
平静的话语,句句,都是杀机。
叶淮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你早已计划好了……”
风天涯:“嗯,在告诉卿士樾雪灵芝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好了。”
叶淮山震惊之余,又多了一分钦佩。
“风姑娘,你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明大理识大义。”
风天涯笑了。
“我们只是不想亏欠。”
我们……
我和燕孤鸣。
叶淮山一下子静了。
过了一会,叶淮山问:“风姑娘,你是毫不犹豫做下的决定么。”
在中原无数百姓与他之间,你毫不犹豫选择了他。
风天涯又笑了。
“燕孤鸣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他。谁动,我就杀谁。”
叶淮山第一次发现,风天涯的双眼,在不笑的时候,冷得让人发颤。
隔门外,酒楼的戏台子上正演绎着一支动人的情戏,貌美的女人弃下富贵的生活,奔着情郎而去。
那戏子妆容妖冶无双,在喧闹的酒堂中,摆着那永远抚不平的丹香魅衣,唱着那永远叹不尽的凡尘俗事。
风天涯虚晃地看着屏风,静静地听着。
何人曾道女儿痴,长命无依;
何人曾闻女儿叹,悲戚款款;
何人曾见女儿泪,玲珑朱蕊。
……
“女儿泪,玲珑朱蕊……”风天涯喃喃。
叶淮山满腔的酸涩,开口,却难以成话。
他开始后悔,如果今晚没有出来,是不是不用担下这般苦果。
风天涯:“叶淮山,你知道什么是心上人。”
叶淮山压下心中难过,轻道:“动心的人,便是心上人。”
“那心上人在一起,会做什么?”
“有情人在一起,自然会做欢喜事。”
风天涯:“然后呢。”
叶淮山:“交心。”
风天涯:“然后呢。”
叶淮山:“成亲。”
风天涯:“然后呢。”
叶淮山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少女。
“每个人所理解的情都不相同,在叶某看来,情之所钟,当生死相许。”
“生死相许……”
风天涯坐起身,晃晃头,不再想这些。
她看向叶淮山。
“大将军,想要杀掉祭祀,除了现在的条件外,还需要一项。”
叶淮山:“什么。”
风天涯:“人。”
“人?”
风天涯点点头。
“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叶淮山想了想,“武功高强,风姑娘,我算得上武功高强么。”
风天涯道:“卿士樾此番前来不能带太多人,所以来者必然是精兵,你要带兵设伏,将这些人诛杀。”风天涯看着叶淮山,又道,“番疆的武人,以卿士樾与刀首座为顶峰,我们要有两个可以与之抗衡的人。”
叶淮山:“刀首座……蝉岳。”
“是。”风天涯道,“虽然听闻他不问世事已久,但是祭祀生死关系番疆存亡,不无他再出武林的可能,我们的准备尽量要周全。”
她看着叶淮山。
“这两个人,我算一个,还有一个你来找吧。”
叶淮山猛地抬头。
“你也要去?”
风天涯:“自然。”
叶淮山:“那两个人我来找,你不要去。”
风天涯静了片刻,笑道:“你是信不过我的身手。”
“不……”叶淮山摇摇头。风天涯曾在石阳谷救他,那一次助掌所展现的能为,他一清二楚。只是……
“风姑娘,此番埋伏,不论准备得多充分,也必定是危险异常,你……你不要去了。”
风天涯:“你担心我。”
叶淮山承认,“是。”
风天涯:“我心里没有你。”
叶淮山惨淡一笑,“是。”
风天涯看着面前低下头的少年,一个时辰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现下却如同一匹刚刚经历长途跋涉的骏马,狼狈不堪。
未明了的情意,未绽放的花蕊,在这个热闹又孤凄的夜晚,随风而逝。
“傻人……”
风天涯轻轻说了句。
“今晚找好人,明日通知我。”
“好。”
风天涯离开酒楼,回到燕孤鸣居住的客栈。
她步上二楼,都不用打听,那一股子浓浓的酒气已经将她带到燕孤鸣的房间。
风天涯推开房门的时候,燕孤鸣正在喝酒。
屋子里没有点火烛,昏昏暗暗,只有借着窗外那一点点的亮光,才能看清屋内的情形。
地上摆着四五坛酒,燕孤鸣半躺在床上,怀中还抱着一坛。
风天涯走过去。燕孤鸣睁着眼,却没有看她。他一双醉眼迷蒙地瞧着窗帘,对风天涯的到来一点反应也没有。
“身上都有臭味了,还要喝哦。”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风天涯坐到床边。
“蠢燕,你在想什么。”
燕孤鸣无言。
“你醉了。”
风天涯托着下巴坐着,在黑暗中一个人说话。
“喝了这么多,该是醉了。”
风天涯干坐着,朦胧夜色中,她轻轻地哼着一个调子。
那是刚刚在酒楼里听到的戏曲。
她只听了一遍,不能完全地记住,只是凭着仅有的印象,一点一点哼唱。
风天涯的声音很细,燕孤鸣不止一次觉得,她的模样和声音,都像小黄鹂。
风天涯又坐了一会,站起身,走出屋子。
燕孤鸣依旧动都没动一下。
不一会,风天涯进来了,不仅她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两个店小二,抬着一桶热腾腾的水。
“放在这里。”
“好好。”木桶放下,店小二出了门。
风天涯将桌子上的油灯点亮,昏黄的光顿时充盈了房间。
燕孤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风天涯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袖。
“来,蠢燕。”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反映对女主的说话方式不理解,这里做一下解释。不久前笔者看了一部布袋戏,里面有个角色采用了这样的语气,当时觉得很有意思就采用了。可能因为那部戏是闽南语演绎的,跟书面读起来的感觉不同,让人不好接受,这里笔者向大家道歉。已经抽出时间,将前面的稍作修改,后面也不会再使用了。【一次失败的尝试......


第二十九章

风天涯拽着燕孤鸣的袖子,“下来下来。”
燕孤鸣不为所动。
风天涯:“我要使力了。”
燕孤鸣还是不动。
风天涯说到做到,下盘扎稳,掌下运力,倏地一下将燕孤鸣拉了起来。
燕孤鸣坐在床上,勉强抬起了头,看着风天涯。
“作甚……”
他一张嘴,酒气喷了风天涯一脸。风天涯皱巴着小脸,一手扶着他,一手在脸前猛扇。
“哎呦,臭死了。”
燕孤鸣醉得不成样子,风天涯要不扶着他,立马就得倒下去。
风天涯:“沐浴。”
燕孤鸣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胡乱地摇头。
风天涯:“坐稳了,我给你脱衣服。”
她让燕孤鸣半靠在自己的身上,给他脱衣裳。
燕孤鸣少了一条胳膊,衣裳好脱的很,那一身黑漆漆的衣裳一扯就开了。
风天涯将他上半身衣服脱下。
燕孤鸣的身体强壮坚实,皮肤很粗,胸口有三四处伤痕,有两道伤很长。油灯在后面晃着,将他身上的伤痕映得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