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芸什么都做不得,结结实实地被扇了这么一下,顿时头晕眼花,从凳子上载了下去。
门口的小厮吓得魂飞魄散,就要叫护院来,裴芸厉声道:“闭嘴——出去——!”
小厮缩着头关好门。
袁飞飞看着裴芸从地上站起来,左脸上红肿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对袁飞飞道:“好久没被你打了。”
袁飞飞:“感觉如何。”
裴芸挑挑眉,“还撑得住。”
袁飞飞:“你知道我为何要打你。”
裴芸笑了,道:“当然知道,这都猜不到,我白同你认识半辈子。”
袁飞飞:“别想了,不可能。”
裴芸:“可不可能先不说,你吃饭了么。”
袁飞飞看着他不说话,裴芸来到桌边,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盘,道:“你饿了的时候习惯抱着手臂站着。”
袁飞飞走过去,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她看了一眼裴芸放在手边的书,冷笑道:“都做妓院老板了,你还看什么书。”
裴芸双手放在腿上,微仰着头看着袁飞飞吃东西。
“儿时我总想,只要心志坚定,便可按自己的道路走。现在长大了,我才知道还有一个词叫‘世事无常’。不过,我心底珍藏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命运也不行。”
袁飞飞半块点心窝在了嗓子口,一股酸意涌了上来。这甜甜的糯米糕,越咽越难过。
裴芸站起身,抱住袁飞飞。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哭吧,我不看。”

第五十四章
那一日,袁飞飞最后跟裴芸说,你愿意等就等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
再往后的日子,更加的平淡如水。袁飞飞跟裴芸借了不少银子。裴芸没有犹豫地借给她,问她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袁飞飞没有细说,只告诉他早晚有一天,连本带利一起还他。
那时,离袁飞飞十五岁生辰,还有半年不到。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凌花。有一次,袁飞飞找她闲聊,凌花突然问她,是不是要走了。
袁飞飞一愣,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凌花道:“女人瞧女人,总是准的。”
袁飞飞放下手里的玩件,对凌花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凌花:“你要去哪。”
袁飞飞:“不清楚。”
凌花掐了她一下,道:“还回来么。”
袁飞飞:“不清楚。”
凌花气得跳脚,揪着袁飞飞的耳朵骂她没良心。袁飞飞道:“我走了你该高兴才对。”凌花神情一僵,冷哼一声,道:“走不走都一样。”
袁飞飞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道:“凌花,我爹以前是个神棍,他算我命的时候,曾对我说我是阴火命,狼子野心,记仇不记恩,我从前对他的说法没有在意过,现在想来,他说的不无道理。”
凌花少见袁飞飞这么正经的表情,她坐到袁飞飞面前,道:“究竟怎么了。”
袁飞飞道:“他待我好,一份恩德本来我一辈子也还不完,但如今我却发现我心底的仇已经快要盖过那份恩情。我得在开始恨他之前,离开这里。”
凌花双目含情,轻声道:“是那个男人么。”
袁飞飞看向她。
凌花:“那时我就该看出来了。”她趴在袁飞飞的胳膊上,轻声调笑道:“那男人初看没什么,但瞧久了,别有一番味道。你眼光不差。”
袁飞飞冷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凌花:“你做的决定,我不会干涉,我只要求你,走前来看看我。”
袁飞飞道:“现在还走不了。”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低声自语道:“走前,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做。”
至于袁飞飞口中的事情是什么,凌花没有问。她知道就算她问了,袁飞飞也不会说。
时光荏苒,繁事缠身。
有些事难以改变,有些人又不愿安于现状。
袁飞飞只有一次,亲自去找刘氏,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一坐而已。半个时辰后,张平偶然遇见,他连忙拉着袁飞飞回了家。
袁飞飞问他。
“你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
张平没回答。
袁飞飞道:“张平,下个月我就满十五岁了,我要你为我准备一样东西。”
张平看着她,袁飞飞冲他轻笑道:“嫁妆我自己有,你给我准备红盖头就好。”
张平红着眼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准备,又怕弄差了让袁飞飞不高兴。带着银子,写好字,一连找了七八家店铺问询。
店里伙计都说嫁衣和盖头这些都是姑娘家自己准备的,尤其是盖头,只是一方布而已,哪有什么卖的。
张平买了最好的料子,回家给袁飞飞裁盖头。
他住在偏屋里,油灯昏暗,照在红色的布料上,艳得像血一样。
张平拿了剪子,又拿了小刀,来来回回裁了数块,总觉得不方正,最后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弄到天色既白,周围的红盖头铺了满满一地。
张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上染了些红色印记。
他扔了最后一块布,决定再去买。袁飞飞拦住了他。
“这个就行了。”袁飞飞从地上随手捡了一块布,揣进怀里,道:“我去找人缝一缝。”
她从门口出去的时候,张平还坐在板凳上,他逆着屋外的阳光,探出手,在后面紧紧揽住袁飞飞的腰。
袁飞飞转过头,“怎么了。”
张平一夜未眠,身形憔悴,他似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听见袁飞飞的话,连忙松开手。
袁飞飞弯下腰,看着张平的眼睛,轻声道:“老爷,要么不成亲了行么。”
张平果断摇头。
袁飞飞站起身,离开了。
张平对成亲礼节知之甚少,多次问袁飞飞用不用请一个司仪来,袁飞飞说不用,她都清楚。
【丫头,你是正经的好姑娘,一定要他规规矩矩的来迎娶你。】
袁飞飞
但张平是完全相信她的,他静静地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在袁飞飞生辰前一晚,张平张罗了一桌精致的饭菜为袁飞飞庆祝。袁飞飞也难得地听话在家老实待了一天。
夜色降临,张平穿着得体,把饭菜摆好,又舔了不少糕点。袁飞飞看着桌面,道:“难得啊,你也会买酒。”
张平哂然一笑,把酒倒满。
袁飞飞接过,冲着张平端起来,道:“张平,这是第一杯。”
说完,她一饮而尽。
张平没懂,不过也顺着她喝了下去。他酒量不好,喝得十分费力。
袁飞飞拿过酒壶,又斟满,对着张平道:“这是第二杯。”
张平第一杯酒喝得太快,有些冲头,他咳嗽几声,对袁飞飞比划道——
【还是先吃菜吧。】
袁飞飞拦住他拿筷子的手,一双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平,道:“张平,这是第二杯。”
眼波流转,心意波澜,张平也不知那双眼睛究竟是冰冷还是火热。
他放下筷子,再次端起酒杯,跟着袁飞飞喝了下去。
“这,是第三杯。”袁飞飞的酒量不知比张平高出多少,张平平时是绝不会这样同袁飞飞豪饮的,但今日对他来说极为特殊,他一颗心也几乎被各种不可预知的未来揉碎了。所谓借酒消愁,不外乎如此。
张平三杯酒下肚,人已经有些恍惚了。
但他还是记得给袁飞飞夹菜。
袁飞飞就着他的筷子,张口吃下。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眼神却一直看着张平,在橘黄的灯光下,分外的挑逗。
张平看得愣神了,袁飞飞已经站起了身。张平下意识地要去拉她,袁飞飞冲他幽深一笑,轻声道:“你急什么,等着。”
张平乖乖地松开手。
袁飞飞到火房里烧了一壶水,然后泡了茶端回来。
张平呆呆地接过茶盏,袁飞飞凑到他脸边,道:“老爷,喝杯茶。”
张平低下头,把茶水喝光。
“——嗯?”张平张了张嘴,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手中茶盏,然后忽然抬起头,盯着袁飞飞。
“啊……啊啊。”
袁飞飞冲他轻轻一笑,道:“怎么,喝醉了,都忘了自己不会说话了。”
张平连忙闭上嘴。
他站起身,想要去屋外,袁飞飞抓住他的手腕,顺手往前一带。张平头晕眼花,被她推到了床上。
袁飞飞撑着手臂,半欺到张平身上。
“老爷,路边的猫猫狗狗都比你有戒心。”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摸在张平的有些发烫的嘴唇上。
“你说,还有什么比给你下药更简单的……”
“啊……”张平知道自己被袁飞飞下了药,他试着抬手问她为了什么,但是浑身泛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
袁飞飞在床前站起身,她抬起手臂,一件一件地脱去外衣。
张平呼吸急促了,他几乎嘶吼出声。
袁飞飞神色十分平常,也许喝了酒,她的脸色还带着些温柔的潮红。
很快,袁飞飞脱光了衣裳,散开了长发。
其实,她的面容并不是上佳,但是那双细眉和薄唇轻巧地拼凑在一起,带着她独有的鬼刁之气,让她有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张平咬紧牙关别过头。
袁飞飞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布,在张平的身上轻轻晃了晃。
张平余光扫见,黑瞳紧缩。
——那是他亲手裁剪的红盖头。
袁飞飞手轻飘飘地一转,盖头好像翻飞的蝴蝶一样,轻盈地一起一落,最后服帖地落在袁飞飞的头上。
袁飞飞趴在张平的身上,单手托着下巴,隔着红盖头看着他。
张平低哑着空嗓,近乎绝望地摇头。
袁飞飞什么也没有说,托起张平的手臂,两手一掐,把盖头拉了下去。
“就这样吧。”袁飞飞轻轻地说了一声,然后俯□,一点一点地解开张平的衣裳。
张平难得地穿了件得体的衣裳,从头到脚,完完整整,袁飞飞也不急,仔仔细细地脱下张平的衣裳。
张平的身子僵硬,鼻尖上渗出汗珠,袁飞飞抹开他的胸膛,正好瞧见了,便俯身下去,用舌尖轻轻一舔。
“唔——”张平低吼了一声,目光几乎癫狂。袁飞飞顺着他的鼻尖,一点点地轻啄。在张平突起的喉结上,她侧过脸,舔舐了一遍。
就像街边的饥饿的野狗,碰见了一块香肉,急切而痴迷,半点都不舍得放下。
张平的喉结上下一动,袁飞飞凑过去,鼻子紧贴在他的脖子上。她的口中有淡淡的汗咸味,鼻翼中有浓浓的烈酒香。
还有她舔过的那处,也沾染了她自己熟悉的味道。
袁飞飞贴在张平的身上,手开始解张平的腰带。
张平那处早已经耸立,袁飞飞在解腰带时,有意无意地刮碰了几下。张平无法抑制地抖动了几下。
袁飞飞没有熄灭油灯,她想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强壮的手臂,厚实的胸膛,精窄的腰身,在油灯的照耀下泛着浓郁的亮棕。袁飞飞看得痴了。
“本就是我的……”她低低细语。“早就该是了……”
袁飞飞褪去张平的裤子,只脱到膝盖便懒得再向下了。她脸朝着张平,手在那片浓硬的黑林里来回穿梭。
张平两腿打颤,枪头渗出汁液来。
袁飞飞紧紧抱着他。此时的张平,她几乎不敢直视。
他像野鬼,更像是守护神。
她把神明压在了身下,这让袁飞飞从心底颤栗。
袁飞飞觉得自己两腿间粘稠一片。她支起上身,后退了些,肚子刚好顶在张平的直枪上。那触感让她近乎化了。
张平终于叫了出声,他紧紧地闭着眼睛,面色痛苦,额头青筋暴露。双手费劲力气,也握不住拳头。
他的声音干哑,就像坏了的破锣一样。但就是这样的声音,让袁飞飞得到了救赎。
她推动身体,一前一后,用肚皮轻轻地磨搓着张平,在张平喘不过气的时候,她俯□,用脸贴在了上面。
她只觉得很热,很硬。那上面有微微的褶皱,有筋脉,有律动。
那几乎是一个世界。
张平满脸*,袁飞飞知道他不会哭,那都是汗水。
她终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张平。
张平也看着她。
张平在摇头,他这辈子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能够说话。
他想告诉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想告诉她,处子之身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多么重要。
他想告诉她,为了他这样的人,不值得。
不值得。
“也曾起誓唯君忠……”袁飞飞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张平无声的话,她淡笑着看着张平。“也曾昧心忘恩仇。”
凌花曾经同袁飞飞说,女人奉献的一刻,会有种变态的刺激感。
袁飞飞觉得她说的很对。
恩不是恩,仇不是仇,乐不是乐,痛不是痛。
那一分刺激,淹没了所有。
回眸细数,空旷院落,只余一口老井,两个痴人。
静心一探,寂静深处,唯剩一户人家,半束桃花。
而你我之情,犹如醉中逐月,雾里看花。
一路茫然无措,跌跌撞撞,磕磕碰碰,最终只剩初心一问,淡写岁月长歌。
——————第二卷雾里看花终——————

第五十五章
一切来得来过突然了。
第二天,等张平能从床上挣扎起身的时候,袁飞飞已经不在了。
他懊恼、痛苦、怒气滔天。
从前他也曾同袁飞飞生过气,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把她抓到自己面前,一巴掌扇醒。
他踉跄地从屋子里出去,药效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双腿打着颤,扶着门框,眉头紧皱。桌子上是昨日剩下的饭菜和糕点,还有半壶酒,一杯茶。
张平在看见桌子的时候愣住片刻,那一瞬间好似静止了,仿佛一切都同桌上的零散物品一样,半分改变也没有。
他回头看,床上的被褥乱七八糟,有汗印,也有血迹。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转了回来。
院落里面空无一人。
没人好。
张平咬紧牙关,手握着门框,紧紧的。
她做出了这种事,说真的,如果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张平面前,他不知道要以一种什么态度来面对她。
这种事……
张平痛苦地弯下了腰。
今年,他刚好三十有一。
前半生他拖着残疾之躯,苟延残喘,从未想过会有结识姻缘的机会。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未来发妻是什么样子。只是慢慢的,现实磨平了一切。
后来,袁飞飞来到家里。
在他以为自己要独自了却残生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只山猫一样的孩子。他救她不仅是为了行善,他心底的一份私心,是也想让家中添些声响。
养袁飞飞的日子,不见得是最欢喜的,但却是最接近活着的。
再后来,他莫名起了心思。
就算没有裴芸那天说的话,他也清楚,自己的行径有多么龌龊。
有多少夜晚,他在那个小了他一半年龄的人身旁,起了淫心。
张平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三十几岁仍是赤子想法,那种对袁飞飞生出的禁忌感觉让他觉得兴奋又可耻。
他平日埋藏的很好,他很怕若是袁飞飞知道了,会用惧怕的眼光看着他。
而现在,袁飞飞竟然会……
张平的手指几乎将门框捏得变形。不论如何,他要告诉她,这是错的。这一次,没有任何理由和讨好可以蒙混过去。
一切还来得及。
那时,张平就是那样想的。
他心里有滔天的怒火,却没有等到供他发泄的人。
前三天,袁飞飞没有回来。张平想,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她该是知道他真的生气了。以前他生气的时候,袁飞飞有时懒得哄,便在外面躲个几天等自己消气。
张平告诉自己,不管怎样,这次不能再放纵她了。这三天里,他一天活都没有做,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清点好。
他想盘下对门的一间空院。这样或许能让他们两个都平静下来。而且,住在对门,离的也不算远。
五天过去了,张平把七七八八的事情做完,开始闲坐在台阶上发呆。
等到七天过去的时候,张平偶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生气了。然后紧接着,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样不行,若是服了软,袁飞飞以后会更无法无天。
半个月过去,张平认输了。
他出去寻她,在推开院子门的一瞬间,他在心底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她依旧高高在上,不需认错,也不必认错。她没有多少让他生气的方法,却有无数让他消气的法子。
那次,张平去了袁飞飞平日喜欢去的地方,可是却没有寻到她。
他问询多人,都没有看到袁飞飞。
回来的时候,张平在街口看见一棵桃树。花期已过,桃花白变烂黄,粉变灰棕。零零散散地挂在枝头。
刘氏正巧从屋里出来,她看到张平,欢喜地迎了上来。
张平从桃树上移开目光,转过头来看着她。刘氏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头发高高盘起,双手因为卖油的缘故,显得十分细腻。她小心地低着头,不敢看张平,也不敢多说话。
却也舍不得走。
看着这样的刘氏,张平心里最先想到的是——她与袁飞飞截然不同。
她温柔乖巧,而袁飞飞尖锐而暴戾。
静默悄然散开,刘氏鼓起勇气抬起头,看见的是张平黑漆漆的双眼。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刘氏握紧双手,颤颤地问他:
“不行么,是不行么。”
张平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巷子。
刘氏在他身后大声说:“妾身会等的……妾身会等的——”
她一辈子也没有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可张平并没有回头。
对刘氏,他心存感激。
毕竟,那是一个真心关怀他的人。在这世上,对他一心一意好的人,不多。
若是没有袁飞飞,或许……
张平低声自嘲,若是没有袁飞飞,他哪里会同刘氏相识。怕是把那马婆子赶走后,再无下文了。
现在想来,即便是与刘氏的种种,也全是袁飞飞一手推就。表面里,是他养育袁飞飞,但是在袁飞飞长大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袁飞飞在引导着他。
她远远地走在前面。
张平回到家,回到袁飞飞的卧房里,坐在床边低着头。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承认,他开始想念了。
于是在之后的几天里,张平每天出去寻袁飞飞,几乎将崎水城翻了个遍。
可是一无所获。
他去问过裴芸,那时裴芸正在房里看书。张平拿出纸,写明来意之后,看到裴芸的脸瞬间白了白。
然后裴芸告诉他,他不知道袁飞飞在哪里。
张平不信。他还想再问他什么,但是裴芸已经请人送客了。
张平又找了几天。
他把崎水城外城也寻了一遍,还有附近的山林。进山不能一天来回,他怕与袁飞飞错身而过,便在家里留了信。
等他满身疲惫地回来时,信已经蒙尘了。
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里,张平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每到夜晚,他躺在床上,便不论如何也闭不上眼睛。只要一闭眼,他就会想到那晚的袁飞飞。
想到她的三杯酒,想到她的红盖头,还有她娇艳得近乎邪气的面容。
张平在漆黑的屋子里起身,推开房门,正好看见天边一轮弯刀似的月牙。多日的劳累,加之心中的烦乱,终于让张平在夜风中咳嗽了起来。
他捂住自己的嘴,尽力地将咳嗽压了下去。
再抬头,月牙依旧弯弯,就像是在笑。
张平再一次找到裴芸,裴芸看着他,道:“平叔,如果她只告诉一个人行踪的话,那个人会是你。”
张平不信,他抓住裴芸的肩膀,抓得他和裴芸一起发抖。
张平紧紧地看着裴芸,他张开嘴,胡乱地说着什么。裴芸虽然听不懂,但张平的声音让他打从心底觉得凄凉。
仿佛那些嘶哑的怪音,道尽了世间不可见之人,和不可求之事。
最后,张平还是离开了金楼。
在回去的路上,有人拦住了他。他认出那是金楼的花娘,也是袁飞飞的朋友——凌花。
张平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
凌花笑了一声,道:“你别这么瞧着我,好像我是救命稻草一样。”
张平抬起手,又想到她看不懂自己的意思,便放下了。
凌花开门见山,道:“她走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
张平看着她。
凌花道:“你该有很多事要问,可问不出口。但是不要紧,因为你想问的事情,我通通都知道。”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张平身边,抬头看着他,道:“你跟我来。”
凌花将张平带到一处小酒馆,酒馆中只有两三个人。凌花坐到窗边的位置,一边看着外面,一边对张平道:“你知道么,从前,我们经常在这里喝酒。”
张平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
凌花转回头看着张平,道:“你找她多久了。”
张平抬起手,点了一下茶杯里的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横。
“一个月了啊……”凌花看着桌面上的一个一字,慢慢的变淡,消散。
凌花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到桌面上,对张平道:“我找你,是因为她临走时来找我,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张平拿起来。
那是一张很旧的纸,折成四折,看起来已经放了很旧了。他将纸拿在自己的手里,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