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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舔了舔牙,心说老爷其实长的还是很俊的。
她又想,张平的俊法同其他男人不同。他的性格沉闷,常常可以几天几夜不同外人交流,吃了亏也不会去争。曾经有一次袁飞飞睡懒觉,张平去外面买菜,碰见个新来的摊主,见张平是哑巴,便欺他银钱。平白多花了钱,张平也没有多做什么,后来被袁飞飞知道了,偷偷领着狗八将那摊位的菜砸个稀烂。狗八说张平太老实了,袁飞飞告诉他,那是因为张平是个好人。
老实或许是出于无力,可张平不是。
张平平日不喜张扬,也从不显山露水,但袁飞飞生性聪颖,同他生活这些年,又听了那些传闻,她心知张平绝不是无能的老实汉。
他有能为,却不作恶。
所以袁飞飞经常说,张平是个好人。
“只可惜,”袁飞飞伸手勾住张平的一缕头发。“你不愿意收拾他们。”
也只有在袁飞飞的面前,张平偶尔才能露出心底骄傲不羁的一面。
袁飞飞将张平看得清楚,所以她才觉得他俊——是那种深藏于心,看似风尘仆仆,但只要稍稍吹拂一口气,便能看见光明的俊朗。
“当然了,眉眼也不差了。”袁飞飞嘻嘻道。她看着张平闭上的眼睛,探过头去,用食指在张平的睫毛上扒拉两下,张平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这么乖巧。”袁飞飞咧着嘴道。她看着张平,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抓心挠肝,就像脑袋里长了草一样。她上上下下将张平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了张平的嘴唇上。
张平的嘴唇有着十分清晰的唇线,他的嘴唇不薄不厚,看起来刚刚好。只是他一天到晚除了吃饭基本上不会张嘴,在袁飞飞的印象中,张平的嘴似乎永远是闭着的。
她看得几乎出神了。
嘴唇上淡淡的纹路,还有下唇上的干皮,和嘴角不知何时磕碰后留下的浅浅印记。
天色渐晚。
袁飞飞在今日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前,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她只是轻点了一瞬,然后马上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张平。当她意识到张平是绝对不会睁眼的时候,她抱住他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这对她来说,是全新的体会,她只在金楼见过这种场景,自己却完全没有做过。
不过,她心想,又如何。
她曾见凌花沉迷**,她好奇地问凌花,“觉得趣味么?”
凌花打着哈欠说道:“没意思。”
袁飞飞觉得好笑,道:“没意思还做。”
凌花看她一眼,笑道:“我做这个是求生活,有没有意思都无妨。但是——”凌花说到一半,停顿了片刻,又笑着对袁飞飞道,“那些个嫖客我不喜欢,所以才觉得没趣,若是碰见喜欢的,那这个事就成了天下最让人欢喜的事情了。”
袁飞飞当时只是哼哼了两声。
凌花又对她说:“你还小,不在意这个也无妨。不过,女人哟,天生就会这个……”袁飞飞看她一眼,凌花笑得风骚又妩媚,“飞飞,我可真想瞧瞧你这冰凉的性子,最后会同什么样的男人纠缠到一起。”
什么样的男人……
凌花说的对。
女人,天生就会这个。
天色暗淡,夜来临了。
袁飞飞在漆黑的火房里,抱着张平的头,与他额头相抵。她有些累了,缓缓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放在张平的嘴唇上。许是刚刚袁飞飞太过用力,张平的嘴被磨得有些发热。袁飞飞一碰见那股温热,又觉得身子发软,不住蜷缩。
她同张平一样,闭着眼睛,食指慢慢向前,碰到了张平的牙齿。袁飞飞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托起张平的上牙,将他的嘴慢慢撬开。
袁飞飞的手在无意识地颤抖着。
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无法形容的事情。
张平的残缺是他心底的一块禁地,袁飞飞一直走在外围,从不贸然踏入。但她现在觉得还不够——仅仅是走在外面,远远不够。她要将那块禁地的大门打开,不仅要打开,还要全无犹豫地走进去。
拨开的一丝嘴角,就像推开的心门一样,袁飞飞心痒难耐,翻了个身,压在了张平的身上。
她又将嘴凑了过去。
第二次,袁飞飞轻车熟路,她并没有急,而是一下又一下,轻啄在张平的嘴唇上,就像在品尝田素坊最甜的糖块一样。只不过,张平的嘴上没有甜味,只有隐隐的温热,和淡淡的苦茶香。
“老爷……”袁飞飞轻轻念了一句,好像真的在同张平说话一样。“我要亲你了,你愿不愿意。”
张平安安静静地躺着。
袁飞飞装模作样地等了一会,然后道:“那就是愿意了。”她一边将脸贴过去,一边低声呢喃,“也由不得你不愿意……”
袁飞飞将舌头轻轻探过去,碰到了张平的牙齿,她觉得有些痒,还呵呵地笑出了声。她的手掐在张平坚实的下颌上,将他的嘴张得大了些,而后将小舌深入张平的口中。
张平的嘴里空空的,袁飞飞在里面玩了玩,扭了一圈,转到下面的时候,碰到了一截软软的东西。
袁飞飞一愣,想到是什么,心里顿时像揉进一团浓重又轻飘的雾一样,朦胧又温柔。
张平的舌头并没有被割到舌根,只是多半截,袁飞飞的舌尖轻轻勾画那截软软的舌,清涎垂下,银丝纠缠。她脑海中茫茫一片,忘却所有,只能察觉到那截安稳服帖的残舌。
就是这截舌头,让张平这一辈子,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袁飞飞是个奇怪的孩子。
她从没有可怜过张平,也从没有替他觉得惋惜。因为在袁飞飞的心里,张平就是这个样子。
他稳重、成熟,偶尔有些呆愣。
他从不开口说一句话。
在袁飞飞的心里,张平就是这个样子。
当晚,袁飞飞花了好大力气,将张平拖回屋子,放到床上。
她躺在张平的胸口,听着他沉着有力的心跳,渐渐入睡。
第二天早上,袁飞飞醒得很早,她一睁眼就看向身侧,张平还没醒。袁飞飞心里有些虚了……“是不是喂的太多了。”
袁飞飞穿好衣服,饭也顾不得吃,冲出家门直奔狗八而去。
“你下了多少。”
“嗯?”袁飞飞想了想,“全用了。”
狗八:“……”
片刻后,狗八道:“等着吧,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能醒。”
袁飞飞:“这么久!?”
狗八瞥了她一眼,道:“这个量能放倒一头牛了。”
袁飞飞:“那明天肯定能醒?”
狗八:“差不多。”
袁飞飞得了狗八的保证,回到家中,张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动都没有动过。
袁飞飞叹了口气,帮着张平翻了个身。
“自作孽不可活……”袁飞飞撇了撇嘴,打算干点活。
她把家里剩下的铁器拾掇了一下,出门卖。
袁飞飞卖东西有一套,连唬带骗,中午的时候就把东西卖出去了。而后她坐在路边,闲得直打哈欠。
张平不在,她连家都懒得回。
直到傍晚的时候,袁飞飞才回家。
结果她一进家门,就看见张平蹲在火房门口啃馒头。
袁飞飞:“……”
她走过去,“老爷,醒了?”
张平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低头接着吃。
袁飞飞蹲到他身边。
“分我一个呗,我也饿了。”
张平吸了一口气,将馒头掰了一半,递给袁飞飞,袁飞飞接过来,跟着张平一起啃。
两个人和着清风,就着夕阳,将昨儿个蒸的馒头都吃了。当然,袁飞飞也只吃了半个。
她看着空空的饭盆,道:“老爷,这是两天的饭呢。”
张平不知道是怎么了,两眼直直地盯着院子中的树,没反应。
袁飞飞笑道:“你是不是心里又有事,怎么吃的这么多。”
张平转过来,看着袁飞飞。
他刚昏睡了一天一夜,眼睛中满满都是血丝,袁飞飞看着莫名心里一疼,低下头,道:“老爷,下次我再也不折腾你了。”
忽然,袁飞飞听见一声轻笑,她抬眼,看见张平面容——虽是疲惫至极,却依旧十分温和。
【我认输,你想要什么。】
第四十六章
“我认输,你想要什么。”
张平面容平和地对袁飞飞道。
袁飞飞蹲在一边,盯着张平的脸看了一会,然后笑眯眯道:“这么爽快?”
张平轻笑一声。
【愿赌服输。】
袁飞飞:“你去屋子里看过了?看出少了什么?”
张平摇摇头。
【没有看。】
袁飞飞:“看都不看就认输?”
张平看着袁飞飞,过了一会,抬手拍了拍袁飞飞的小脑袋。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袁飞飞也不躲,顶着张平的手掌,明知故问道:“问我什么呀。”
张平一愣,看着袁飞飞的笑脸,不知怎么,慢慢将头转了过去,接着看院子里的老树发呆。
袁飞飞往张平那边挪了挪,与他蹲在一起,道:“老爷,吃了那东西难受不。”
张平凉凉地斜看她一眼。
【你说呢。】
“嘿嘿。”袁飞飞一脸讨好地笑,胳膊肘碰了碰张平,道:“哪里难过,我去泡杯茶给你。”
张平转过头,一脸锅底色。
【我哪敢再喝你的茶。】
袁飞飞哈哈大笑,扶着张平的肩膀站起来,一边朝火房走,一边笑呵呵道:“再给次机会,给次机会,哈。”
袁飞飞到火房烧水,泡茶,然后又翻出了点平日磕牙的干果,摆了一个小盘,端出屋。门口,张平还是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半步都没动过。袁飞飞把茶盘放到张平面前,然后倒了杯茶,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张平,不过一张嘴就露馅了,她语气忍笑,道:“老爷,用茶不。”
张平一脸无奈地接过茶,喝了下去。他刚刚吃了一堆馒头,此时口正渴,一杯茶下肚仍觉不够。袁飞飞看出来,要给他再倒上,张平摆摆手,直接拿过水壶,仰起头倒了下来。
袁飞飞蹲在他面前看着——这一个动作袁飞飞从小看到大,都不觉得腻。张平喝茶有一手,他仰头倒茶,壶嘴离唇尚有一尺多的距离。他倒得十分随意,好几次袁飞飞都觉得茶水会流到脸上,打算看他的笑话,但五年了,袁飞飞一次也没见过张平出丑。
他仰头喝水,没咽下去一口,喉咙处便上下吞咽一次。袁飞飞正好蹲在张平的面前,看着他健壮的筋脉一下一下地收缩,心里痒痒的,便深处一根手指,对着那突出的喉结就挠了上去。
张平喝水喝得正畅快,微闭着双眼,正是全无防备的时刻,被袁飞飞的指甲尖一划,顿时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一个激灵,茶水喷了出来——袁飞飞:“……”
张平:“……”
袁飞飞抹了一把脸,从容道:“再烧一壶?”
“……”张平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自己就算不是哑巴,养了这样一个孩子,可能也会经常说不出话来。
他将茶壶放到一边,摇了摇头,示意袁飞飞不用再烧水了。袁飞飞哦了一声,又蹲回张平身边。
张平抬手,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袁飞飞见了,道:“怎么了,刚刚我随便碰一下,你怎么那么大反应。”
袁飞飞的左脸上还沾着一片茶叶,张平看着,没有反应。
袁飞飞笑道:“怎么,不让摸?老爷你是黄花闺女么。”
张平脸一红,皱眉。
【没点规矩!】
袁飞飞当然是不怕他,自己蹲在一边嘻嘻哈哈。张平看着她脸上的茶叶末,随她鼓得圆溜溜的笑脸,上下贴合。他终于抬起手,慢慢探过去,想把叶子抹去。
在他的手伸到离袁飞飞的脸不到一寸的时候,袁飞飞察觉到了。
“哎?”
张平手一僵。本也不是什么亏心的事情,可他偏偏就是不敢再动了。
袁飞飞完全没有注意到什么,她见张平伸手过来,又不动了,自己就歪着脑袋枕在他的手掌上,道:“老爷干啥,想打我唷。”她一脸坏笑,张平太熟悉这个笑容了,每次当袁飞飞笑成这样的时候,就化身成了年糕皮,看似软软的,实则刀枪不入,打不了骂不得,谁拿她也没办法。
张平托着袁飞飞的小脸,感觉到她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上面,一时不能松开手。他动了动,想让袁飞飞把头拿开,谁知袁飞飞压得更结实了。一边压一边哼哼——“老爷,我给你下了迷药,你是不是要打我了。”
张平摇头,但袁飞飞侧着脸,看不到。
她嘎巴嘎巴嘴,接着道:“老爷你要打我是不是,我命真苦。”
张平:“……”
张平抬起另一只手,再袁飞飞的面前摆了摆,袁飞飞道:“不打我?”
“嗯。”
张平这张嘴这辈子就能说这一个字,袁飞飞听了,心满意足道:“不打就好。”
张平以为袁飞飞会抬起头来,结果她感慨完了,还是不动地方。张平知道她这是耍赖皮呢,便也就抬着手等着了。
“老爷,”枕了一会,袁飞飞道:“我枕的是石头么。”
张平:“……”
袁飞飞:“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动也不动一下。”
张平懒得理她,蹲在那不动。
袁飞飞:“老爷你手这么稳……”
张平懒懒地嗯了一声。
袁飞飞接着道:“杀过人么。”
张平的手明显地一抖。袁飞飞抬起头,张平凝神看着她,目光里有说不出的意味。袁飞飞神色天真,笑道:“老爷,你不是认输了么,我要提要求了。”
张平嘴唇紧闭,法令纹路分外清晰。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袁飞飞要提什么样的要求。
袁飞飞也不看他,坐到地上,仰起头,看着暗淡的夜空,低声道:“讲好的条件,可别漏气了。”
许久,袁飞飞听见张平叹了一口气,她嘴角咧开淡淡的笑容。
【杀过。】
袁飞飞一点也不惊讶,道:“是你从前给人做护院的时候?”
张平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你都从哪知道这些的。】
袁飞飞挑挑眉毛,“随便问的。”
张平轻笑一声,袁飞飞又道:“老爷,你身手好么。”
张平点点头。
【好。】
袁飞飞长长地咦了一声,道:“这么敢讲。”
张平身子微微向后一倒,也坐在地上,他转头看着袁飞飞,往日平和的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恣意。袁飞飞看得心花齐绽,嘴里还是不饶人。“看我年岁小好骗是不是?”
张平莞尔,轻轻摇了摇头。
袁飞飞:“我讲一个人,你看看赢得了么。”
张平点头。【可以,讲吧。】
“金阔。”
袁飞飞说完这个名字,明显感到张平的气息滞住一瞬。清风在夏夜中沉吟,张平的头抬起又低下。半响,他苦笑一声,抬手——【你当真了不得,金教习的事情也知道。】
“不能知道?”
【无妨。】
袁飞飞噢了一声,捡身边的石头子玩。
【你挑的倒准。】
袁飞飞:“什么意思。”
【这城里有名有姓的武夫不计其数,你挑中了唯一的一个。】
袁飞飞:“唯一一个你打不过的?”
张平点头。
“哈,什么啊。”袁飞飞双手拄在身后,语气轻飘飘道:“一挑一个准,老爷你不能再水了。”
张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住。他伸手把袁飞飞拎到自己面前。
袁飞飞:“又恼羞成怒了。”
张平按住她的脑袋,抬手——
【金阔是屈府的教习大师傅,少年时期就已成名,他曾在宫中担任武术教头,后来屈家花了大价钱,将他从宫里买了出来。他来崎水城也有几十年了,屈家家大业大,暗地里的营生也有不少,但却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正是因为有金阔在。】
张平心平气和地比划着,袁飞飞打了个哈欠,道:“这金阔,多大了。”
张平一顿,细算了一下。
【如今,他也年近花甲了。】
袁飞飞:“哦,六十岁的老头你也打不过。”
张平抬眼看了袁飞飞一眼,伸手过去在她脸蛋上一掐。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袁飞飞:“你知道啊?”
【还敢顶嘴。】张平又掐了她一下。
袁飞飞不说话了,自己蹲在一边。张平看着她,觉得她好像有些蔫了,便拍拍她的肩膀。
袁飞飞抬头,看见张平笑着看着她。
【除了他,崎水城里,你家老爷身手最好。】
袁飞飞也咧嘴笑了,风凉道:“让我一杯茶就放倒了,你也真敢讲。”
【那是因为——】张平难得与袁飞飞争辩,可手比划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他回想起早些时候袁飞飞光着身子站在浴桶里的情景,只觉夏夜说不出的闷热,这场面又说不出的怪异。
“因为什么啊。”袁飞飞斜眼看他,似是要从那张沉默深邃的脸上看出端倪。张平察觉袁飞飞的目光,将脸转到另一边。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袁飞飞的眼中,更像是一种预示。她探手,拉住张平的健壮的小臂。
“老爷,因为什么……”
她感觉到张平的身体僵硬又燥热。
“张平。”许是袁飞飞一直将自己当男人,她的声音比起平常的小姑娘,听起来更加的清朗。现下这样的声音在只有两人的院落里,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张平觉得心口砰砰直跳,他一咬牙,猛地转回头。
那一瞬间,袁飞飞也是一顿。张平的身影在夜色中勾勒出一道魁梧的剪影,那影子看起来如此有力,又如此纠缠。
“你——”
“叩叩叩——”就在袁飞飞要说什么的时候,院子门忽然响了。张平和袁飞飞都是一愣,他们相视一眼。
这间院落平日都很少有人上门,现在这么晚了,是谁?
袁飞飞刚要动,张平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他缓步来到院门口,袁飞飞也没开口问什么,他便将门打开了。
月色下,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少年静静站在门口,他看见门开了,抬起头,冲开门的张平轻轻一笑,温润如玉。
“平叔,小侄有礼了。”
张平看着裴芸,双唇紧闭。
第四十七章
“哟——”
张平将裴芸请进门,袁飞飞还坐在刚刚的台阶上,她抬手冲裴芸吆喝一声。裴芸这才看见她坐在一旁,走过来,轻声道:“你怎么坐在地上。”
袁飞飞仰头看着他,道:“凉快。”
这时,张平关好院子门,回到院中,他看了看裴芸,然后进了火房。
“平叔。”裴芸不知他要做什么,袁飞飞拉住他,道:“不用跟过去,他去烧水了。”袁飞飞一边同裴芸解释,一边琢磨着刚刚张平没说完的半句话。
到底是因为什么……袁飞飞心里抱怨,老男人的心思猜不透。
就在袁飞飞蹲着发呆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袁飞飞抬头,看见裴芸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
“做什么。”
裴芸低声道:“起来吧,总在地上坐着会着凉的。”
袁飞飞挑眉,道了一句行吧,便顺着裴芸的手劲站了起来。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对裴芸道:“做什么来了。”
裴芸笑了笑,道:“不做什么。”
袁飞飞:“怎么大晚上不老实在家睡觉。”
裴芸眉目清淡,道:“我睡不下,随便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你这了。”
袁飞飞嬉笑道:“金楼到这要穿七八条街,你也真是随便走到了。”
裴芸也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袁飞飞往前走了两步,站到离裴芸半步开外的地方,眯着眼睛盯着裴芸仔细瞧。
也许还未从丧亲的悲痛中缓过来,裴芸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今日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绸衣,没着外衫,腰上扎了一条青灰色的腰带。几日不见,裴芸似乎更为消瘦了。他腰身轻窄,好像一根摇摇欲坠的竹子一样。
“你瞧什么。”裴芸低头看着袁飞飞,低声道。
袁飞飞道:“你这几天又没吃饭?”
裴芸摇头,“我吃了。”
袁飞飞:“你吃的还没街口的野猫多。”
裴芸歪了歪头,躲开袁飞飞的目光。袁飞飞站直身子,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院子里静了一会,裴芸没有说话,只有不远处的小虫,在草丛里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见他不答,袁飞飞也没有催,自己伸了个懒腰,准备进火房看看张平做什么。就在她要动的时候,裴芸忽然开口了。
“你已经好久没有来看我了。”
袁飞飞一愣,随即想了想,道:“才几天吧……”
裴芸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袁飞飞心里莫名一虚。这两天她成天忙着怎么放倒张平赢来赌局,的确把裴芸忘到山边了。现在不比往常,裴芸的母亲刚刚去世,他正是难过的时候,若是没有与张平打赌这事,可能袁飞飞真的会天天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