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样大吼大骂的洪闫德面前,洪佑森只是一言不发地低头乖乖听训。
有些卷的头发稍稍遮住那双沉沉的眼。
洪闫德喊得嗓子都干了,拿起茶杯灌了两口,再开口时声音平复了一些。“就剩五个多月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想没想过就你现在这个成绩能上什么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你出来怎么找工作?到时候一技之长都没有你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
这一长串的人生惨剧说得乔以莎都懵了。
而洪佑森还是那样安静地低着头。
洪闫德咬牙道:“还是一句话不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如果是他的话——”
乔以莎自玄关进去,洪闫德不再说了。
这晚上课洪佑森比以往更沉默了,乔以莎试着讲几个轻松的笑话,他也没太听进去。乔以莎将心比心想,觉得他把成绩单交给洪闫德的时候,期待的一定不是批评。
她看着他垂眸的侧影,轻声道:“你试卷拿反了。”
他一顿,翻过来接着发呆。
乔以莎又说:“其实刚才是正的。”
洪佑森:“……”
她将试卷从他手里抽走,说:“你爸怎么这么凶啊?”简直比柳河还恐怖。
他没说话。
乔以莎余光瞥到书架,想起之前看到的东西,问了句:“你们家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洪佑森?”
他看向她,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乔以莎:“猜的。”
他重新垂眸,乔以莎说:“要不要聊聊?”
他半天没开口。
乔以莎:“不想跟我讲?”
他说:“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乔以莎笑了,靠过去一点,下巴垫在桌子上。“随便你怎么说,时间长得很。”
洪佑森看着她,任何咒语和化妆术都没法改变人的眼球,她的眼睛还跟平日一样,凉丝丝的,纯净得就像中天的月亮。
“放心,你怎么说我都能听懂。”说完,又道,“说什么我也都会信的。”
等了一会,他还是没说话。
他明显不是一个善于挑起话题的人,乔以莎决定引导一下。
她说:“我来问吧,是你爸原本的孩子?”
他嗯了一声。
乔以莎:“他在哪?”
他说:“不在了。”
乔以莎微微一顿,没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问。
洪佑森打开抽屉,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她看。
那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
照片上的洪闫德还很年轻,不像现在满头白发,妻子很漂亮,儿子也很可爱,从照片就能看出是个幸福的家庭。
“我是被捡到的。”洪佑森平静道,“被一家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捡到的,很小的时候,在山里。”
乔以莎:“你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吗?”
他摇头,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又说:“那家福利院是一个慈善机构捐助的,我妈原来是那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
他在七岁这年与这一家人相遇,当时他们来福利院参加一个活动,客车载着十几个人在大雨天里走山路,出了严重的事故。
客车翻下十几米的山崖。
“当时我爸就坐在我后面的位置,离我最近,车翻了的时候他伸手拉我……可能是下意识保护小孩吧。”洪佑森低着头说,“所以我也拉住了他,他摔下来的时候我垫在他身下,他才活了下来。”
那次事故只有他们两个幸存者。
洪闫德同时失去了妻子和儿子,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后来他收养了洪佑森,还给他取了自己儿子的名字,可能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跟他孩子有接触的同龄人。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变身,就当着他的面。那时我没法控制自己,要往外跑,他把我抱住了。他要把我关起来,我抓伤了他,可他一直没有松手,三天后我才恢复人形。”
乔以莎问:“他看你变成狼,什么反应?”
他说:“我恢复之后他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后来他也没说什么,只告诉我要克制自己,尽量不要变成狼。他开始逼我好好学习,让我融进人类社会。”
乔以莎挑挑眉,原来如此……
静了好一会,洪佑森低声道:“我经常梦到他们。”
乔以莎:“谁?”
“我妈和我哥。”他低声说,“他们死的时候,我看到了亡灵,他们很不舍得他。”
深夜的房间无比宁静,只有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走动的声音。
“我爸养我很不容易,”洪佑森淡淡道,“我哥以前是个很聪明的小孩,我不想对比太大,让我爸太失望。”说完,朝那成绩单无奈一摊手。“没办法,不是这块料。”
乔以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狼人是知恩必报的种族,但他们更在意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有狼会喜欢书本,要让他心甘情愿看这些东西,做这些事,只能说明他对他父亲的感情很深。
怪不得他从不抱怨什么……
她默默打量着他。
被训完话,他今晚稍稍有点蔫。
以前,这么近距离下,他高大的体格带来的总是压迫感,但现在不同了。
乔以莎形容不好这种感觉,但她就是移不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她在内心追寻着原因。洪佑森无疑是好看的,狼人的外形为他加了不少分,但她觉得他最吸引她的其实并不是狼人的元素,正好相反,使她移不开眼的,恰恰是他灵魂之中,无限趋于人类的那部分。


第17章
……
补习结束,乔以莎出了洪佑森房间,楼下洪闫德正在客厅看书,桌上摆着一壶茶。
乔以莎不敢打扰他,悄声离开,洪佑森送她到门口,乔以莎小声说:“明天见。”
他低声回应:“好。”
离开别墅范围,乔以莎感觉像是走出了一块结界区域,猛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她站在路边等车,打个哈欠刚准备把假发摘了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乔老师。”
乔以莎险些心肌梗塞,连忙把拉到一半的假发重新摆好,整理表情,转过身,稳重道:“洪先生,什么事?”
洪闫德拿了一个信封递给她,乔以莎接过,鼻子一吸,明显闻到了钱味。
看来升职加薪的心愿还是成真了啊……
“他这次考试成绩提高,有您很大功劳,这是一点心意,您接下来也请多费心了。”洪闫德说这些感谢的话时跟平常一样一板一眼。
乔以莎也跟着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起辅助作用,是孩子自己努力。”
“还远远不够。”洪闫德严肃道,“已经没几个月了,他现在的成绩根本达不到标准!”
乔以莎梗着脖子不敢说话。
她不是不能理解洪闫德的心情,他对异人的世界毫不知情,加上洪佑森又跟个闷罐子似的,两人严重缺乏沟通。洪闫德大概很怕洪佑森将来会被当成异类,被社会排挤还算好,万一被抓起来做个试验,或者关个动物园什么的就恐怖了……
乔以莎捏着信封,低声说了句:“谢谢。”
洪闫德:“这次考试他提高了不少,看来你的教学方法对他比较适用。”
乔以莎捏着这叠钱,平静地想着,不全是她的功劳,药效是有用,更关键的是他信任她。
在异人的世界里,信任具有强大的力量。
小区环境静谧,乔以莎想起洪佑森面对成绩单时的无奈,感觉自己这个灵魂导师应该发个言了。
“咳……”她清清嗓子,“其实洪佑森进步已经很快了,他最近学习非常用心。”
洪闫德摇头道:“他这分数现在还上不了什么好大学。”
乔以莎犹豫几秒,试着说:“量力而行,考个差不多的也可以吧……”
洪闫德眉头一皱,“‘差不多的’?”他声音渐冷,看她的视线跟审犯人似的,“您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说这种得过且过的话合适吗?”
乔以莎被他盯得后背发麻,深切感觉到洪佑森被训话时的压力。
“就……因材施教嘛。”这词是这么用的吧。
洪闫德嘴唇抿成一条线,唇边的法令纹越发明显,满脸的固执己见。
他沉声道:“你不了解他的情况。”
“我……”她想说她其实是了解一点的,但洪闫德没给机会。“不用再说了,请您把注意力专注在他的学业上,别的就不用您操心了!”
说完就回去了。
乔以莎看着他瘦小挺直的背影,感觉跟这冬日的院子一样,冰冷干枯,她长舒一口气,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走在回家的路上,乔以莎发现路边已经有很多门店开始挂上灯笼,她算算日子,好像马上就要过年了。
她先回家换了衣服,洗了个澡,前往bly。
bly门口热热闹闹的,几个小弟正在门口装饰一个极为夸张的鲜花拱门,乔以莎过去,道:“干什么啊,要办婚庆啊?”
阿吉从梯子上跳下来,说:“姐!我们下午去买的,你也不在啊,都是柳河哥选的!”
乔以莎嫌弃得满脸褶子:“大红大绿的,搭戏台呢?”
柳河从店里出来,听见这话不乐意了。
“怎么的,大过年我热闹热闹不行啊?”
乔以莎:“你干脆在店里搭几个草垛子咱们坐上去聊天呗。”
阿吉认真道:“姐,囤积干草不符合消防规定,要罚款的。”
乔以莎:“……”
柳河嗤了一声,对阿吉说:“瞅瞅她,心思根本不在店里了,走,喝酒去,不理她。”
乔以莎:“………………”
没处说理去。
进了店,里面又是一片乌烟瘴气,每次过年都这样,店里总是装饰得乱七八糟,到处透着柳河迷一样的审美。
乔以莎莫名又想起洪佑森家,跟那肃穆的房子对比,这里更显得傻兮兮的欢乐。
舞池里人玩得正开心,乔以莎上了二楼,找了个没人的卡座,坐在里面点了支烟。
她把信封打开,抽出钱,叼着烟数了数,三千。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把钱放桌子上,往后一靠,望着旋转而上的烟雾,有些愣神。

第二天去补习的时候,刚好赶上洪闫德在事务所加班,保姆也不在家,乔以莎的活动范围大幅度扩展。
她在房子里闲逛,在二楼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房间,她询问洪佑森,他说那是他哥的屋子。
“你哥?”
他嗯了一声,说:“他们出事后我爸也一直保留着这个房间。”
乔以莎:“你进去过吗?”
洪佑森:“进去过,保姆每星期打扫一次。”
乔以莎好奇心作祟,在洪佑森做题的时候,通灵了一只飞虫,顺着门缝溜进房间一观。
听洪佑森说,他哥哥去世时才十岁,这房间里的家具物品都是儿童款式,课桌、书架、衣柜、床铺,甚至被单床罩,无不整齐完好。
乔以莎控制那只飞虫停在窗台上一盆小小的绿植上,绿植被精心浇灌,长势喜人。
这房间处处寄托了洪闫德对自己早逝妻儿的思念。
“你们哪天放假?”
“过年前两天。”
乔以莎震惊:“上到那么晚?”
洪佑森说:“只放到初八,然后就没有假了,一直到高考。”
乔以莎听得头晕目眩,念叨着:“行……不要紧,最后一百来天了,当药熬过去吧……”
她开始跟学生们一样数着日子过。
好不容易等到德工放假,乔以莎的补习也暂时告一段落。她跟洪闫德商量结果是年后初十再去。她问洪佑森过年一般都怎么过,他说他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每年只是大年初一会跟洪闫德去拜访一下外婆,其他时间就在家待着。
德工放假这天,召开了一次家长会,会后乔以莎接到洪家长的电话,说学校老师发了一套复习纲领,他多印了一份,想给乔以莎,让她假期有空看一下。
当时乔以莎正在bly看两个服务生比赛吹气球,听完洪闫德的话,心里无奈一叹。
他问她地址,要亲自送过来,乔以莎说:“算了,我去拿吧。”
说真的,她现在越来越佩服洪佑森了,这么恐怖的高三生活,他竟然还能坚持住,如果她是狼人,肯定破窗而出直奔荒山野岭而去了。
她来到洪佑森家,刚巧见到保姆出门买菜。乔以莎问她:“是要准备年夜饭吗?”保姆摇头:“今天晚饭,我明天回老家,年夜饭他们爷俩都去饭店吃。”
乔以莎往里面看看:“洪佑森在家吗?”
保姆:“他有书本忘学校,回去拿了,马上会回来的。”
屋里一如既往冷冰冰的,来了这么多次了,乔以莎从没见过洪闫德有过什么娱乐节目,每天不是办公就是看书。保姆话也不多,再加上一个一天也张不了几次嘴的洪佑森,整个房子死气沉沉。
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纸,还有厚厚的参考书籍。
洪闫德戴着眼镜,拿着笔,一脸严肃地不停查阅什么。
乔以莎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招呼。
“洪先生。”
洪闫德一顿,转过头,摘下眼镜。“乔老师,你来了。”他把旁边整理好的材料递给她,“这是德工总结的复习大纲。”
乔以莎接过坠手的厚厚一袋子书本,脑壳发涨,转眼瞥到茶几上摊开的一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洪闫德在上面密密麻麻做满了批注。
乔以莎问了句:“您研究志愿呢?”
洪闫德严谨道:“没有多长时间了,必须早点做好准备。”
乔以莎随口问了句:“您打算让他报什么学校啊?”
洪闫德从桌上拿了一张纸:“这上面的都可以。”
乔以莎接过,大致扫了一遍……饶是她没上过大学,但对这单子上列出的几个名牌学校还是有所耳闻的。
以洪佑森这个成绩考这几所大学,俩字形容——做梦。
她委婉地问道:“他考这些学校有点困难吧?”
洪闫德:“没关系,必须要拼,考不上的话复读再考。”
乔以莎:“………………”
……
…………
………………
还有复读一说???
乔以莎:“他三十岁之前能高中毕业吗?”
洪闫德眉头一紧:“你说什么?”
“不是,”乔以莎抿抿嘴,“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也没法勉强吧,我看您圈出来的全是法律专业,是不是有点太难学了。”
洪闫德语气生疏:“你让他成绩提高不少,这点我要感谢你,但其他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乔以莎提议:“要不让他报个体育系什么的?又简单又适合他。”
洪闫德:“体育系?出来干什么,做体力活吗?”
乔以莎:“……”
洪闫德:“你不了解他的情况,不用多说了。”
又是这番说词。
乔以莎诚恳道:“我真了解的,您要不要问问他自己喜欢什么?”
洪闫德:“他那脑子能喜欢什么?”
乔以莎:“总有一两样吧,您跟他聊过吗?”
“够了!”洪闫德不耐地打断她。
乔以莎的顶嘴让他十分激动,他脸色低沉,指着桌面上堆满的复习材料。“我下了这么大工夫培养他?我给他最好的学习条件,最优渥的生活环境,就为了他能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我说了你不懂我家的情况,我儿子跟一般小孩不一样,他必须好好学习!”
他说得脖子都红了,乔以莎不敢再讲什么。
洪闫德直喘粗气,沉声道:“好了!这个话题放到一边吧,您不用多说了!”
乔以莎低声说:“好吧。”
她拎着包走到门口,换了鞋,起身,手搭在把手上……那一刻也不知是什么冲动作祟,她忽然转过头,叫住已经往楼上走的洪闫德。
“洪先生。”
洪闫德停在楼梯中央,回过头。
乔以莎说:“我知道您很担心他,但其实您真没必要这么焦虑,我们的世界没有您想的那么闭塞。”
洪闫德似是没理解她的意思,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乔以莎:“还有,我从未听说有任何狼人,会为了所谓优渥的生活环境,甘心被人类束缚。”
“狼人……?”洪闫德念叨着这两个字,想起什么,眼睛忽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乔以莎一手抓抓后颈,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她摘掉了假发和眼镜,丢到一旁。
她再看向他时,身体像是撕开一层保护膜一样,蜕下一直以来的陈腐和土气,气质顿变幽深黑暗。
她站在玄关处仰起头,嘴唇极薄,目色极深,周身被一股说不出的黑暗气息缠绕着。
洪闫德惊得后退两步,险些绊倒。
乔以莎摊开手:“不用担心,我是阿森的朋友。”
走到门口,正准备按门铃的洪佑森,刚好听见这句话,微顿下脚步。


第18章
洪佑森刚从学校取了书回来,单肩挎着包。
他听觉敏锐,隔着一扇门,听乔以莎说:“我外婆告诉我要以诚待人,我给您看的是真实的,给您说的也是真实的。您不了解狼人,不是洪佑森不努力,是他脑子真的不好使。”
洪佑森:“……”
顿了两秒,可能觉得脑子不好使这个词有点过于严苛了,乔以莎重新解释:“呃,不是傻的意思,就是他跟人类不是一挂的。他也有自己的特长,比如他天生就能分辨方位,能分辨食物能不能吃,会找草药,还会狩猎。如果你把他扔到深山老林里,他一定能活得很好。”
洪闫德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把他扔到深山老林里。”
乔以莎:“……”
好像是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
乔以莎接着努力帮他加分:“其实他已经很棒了,能自己考上大学,绝对是狼人里的翘楚。”
洪闫德站在楼梯上,仍然板着脸。
乔以莎:“也许您没有接触过其他异人,但我们的数量并不少,每一族都有自保的本事。您看过动物世界吗,狼的生存能力很强的。”
洪闫德一言不发,谨慎考究着她的话。
乔以莎打着商量道:“要不那个复读计划还是放一放吧,您真不用担心他将来没法生活。”她停顿片刻,突发奇想道,“你看他长那样,出去拍个内衣广告也赚翻了。”
洪闫德终于清醒了。
“胡闹!你可以走了。”
乔以莎静了两秒,说:“估计走了就被开除了,我再说最后几句吧。”她站在玄关望着洪闫德,“动物跟人不一样,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如果他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只可能是一个原因,就是他深爱着你。”
洪闫德下颌紧绷,唇抿如线。
门外,洪佑森静静站着,他的视线像是落在门上,又像是透过门,看到房间内的一切。
乔以莎:“然后,关于狼人这个物种呢,其实您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他们是被自然祝福的种族。”说完,她朝洪闫德伸出一只手,声音放轻了点,“还有,被他选中的您也是。”
“最后一句,”她轻声道,“新年快乐,洪先生。”
她伸出的那只手打了个指响,整个房子凭空刮起一阵香风,空中慢慢浮现雪花般晶莹的亮珠,四处飘荡。随着它们的游走,房子的墙壁上生出墨绿的藤蔓,中间开出各色花朵,细长如丝的茑萝松旋转着爬上楼梯扶手,惊得洪闫德后退了一步。
很快,光秃秃的家中每一处都被装饰了,都是纯天然的饰品,树枝、青草、花朵、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果,散发着清冷甜蜜的味道,沁人心脾。空中的浮光像幻彩的精灵,围绕着精雕细琢的房子轻盈跳跃,美不胜收。
洪闫德看着周围一切,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乔以莎他略施一礼,笑着说:“过完年就会消失的,再见。”
晚风轻吹,洪佑森原地一跃,抓着门框轻巧地拉住二楼窗户,脚借力一蹬,翻上房顶。
他踩在坡型的房顶上,夜色中拉出一道岿然的影子,他的衣角和额前发丝轻轻晃荡,他看着那道消瘦的黑色身影从房子里走出,顺着夜路笔直向前。
星空很亮,但他的眼睛更亮,花儿散发异香,夜风奏起晚歌,长夜在摇颤,整个自然都在为他做摇篮。
他站了许久,直到乔以莎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野,他跳下房子,进了家门。
一眼没有看到洪闫德,他猜想他去了二楼那间房间。
他站在客厅里,转着圈环顾四周夸张的装饰,光点围绕在他周身,他嘴角不自觉地动了动。他走到衣架旁,上面缠绕了葡萄藤,他摘了一颗葡萄放嘴里嚼了嚼。
难以形容的甜……
他把包放回屋子,然后悄声来到哥哥的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