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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终点线,森本有点惊讶地看了看段宇成。
不仅森本惊讶,李格和罗娜也同样惊讶,百米是段宇成十项全能里的绝对强项,他们很少见到他输给谁。
“不是吧你!没吃饱吗!”李格喊了一嗓子。段宇成跟森本说了些什么,两人重新往起点走。罗娜迎过去,叫住他:“别跑了,第一天来别这么剧烈运动。”
段宇成神色认真,说:“你再让我跑一次,刚才我没活动开。”
他不服输。
罗娜说:“最后一把。”
段宇成说:“好。”
她低声提醒他:“日本短跑的训练模式跟我们不太一样,你别被他的节奏带跑,跑自己的。”
段宇成点头,再次说:“好。”
再次上道,段宇成做了万全准备。
而这一次森本的状态也跟第一把不同了,他跑一次就知道段宇成不是泛泛之辈,开始认真对待。
双方重新较量,森本还是以微弱优势赢了。
“不能再跑了。”罗娜把段宇成叫回来,她瞥了瞥森本,嘀咕道:“他是短跑运动员吧?”
“不是,”段宇成低声道,“练全能的。”
“什么?”
段宇成连输两场,脸色不太好看。
“所以我才跟他比。”
森本还眯着眼睛到处望,罗娜很小心眼地把矿泉水偷偷揣回兜里,决定不帮他冲眼镜了。
“来!我跟他跑!”下去一个段宇成,又上来一个李格。
李格英语不好,拉着段宇成帮他翻译。
“你跟他说,让他先歇会,别到时候输了赖体能。”
罗娜说:“别比了。”
“不行!”李格把外套脱了一扔,“怎么能输给日本人!”
段宇成第一次没有听罗娜的,他帮李格做了翻译,询问森本意见。森本打量了李格几眼,点头同意。
罗娜:“……”
她好像被晾在一边了。
诡异的地点,诡异的场景,诡异的少年们燃起了诡异的爱国热情。
从一个合格教练的角度来看,她应该上去拦住他们,但罗娜没动。她眼见着李格热身完毕,走向起跑点,自己也跟着激动起来。她觉得她可能也被这些傻乎乎的年轻人传染了,或者说她跟他们一样,本质也是个单细胞生物?
该气时就气,该爱时就爱,该燃烧时必定燃烧。
“加油!”她冲李格喊了一嗓子,李格回头,桀骜不驯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他一共跑了五次。
其实他第二次就赢了森本,后面三次是森本要求再跑的。李格随他的意思,他说跑他就陪他跑,一直跑到森本笑着摆手为止。
李格指着段宇成:“你问他,服不服!”
罗娜过去扒拉他的脑袋:“行了!你们两个跑一个还嚣张什么,别欺人太甚了。”说完,她走向森本,大度地把矿泉水递给森本,让他洗眼镜。
回到李格身边,罗娜注意到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缺少血色。
“你没事吧。”
李格冷笑:“怎么可能有事。他不跑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淡定地往外走。
罗娜觉得有些不妙,跟在李格身边,结果一出训练场他就趴在路边吐起来。这场面贼像那些武侠小说里的苦逼男主角,在比武台上潇潇洒洒,下台就喷血。
不过李格吐的比血可恶心多了,都是中午的剩饭剩菜。罗娜和段宇成搀着他,罗娜握了握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操!”李格一边吐一边往旁边躲,“快走,别让他看见我吐了。”
罗娜回头,森本信一正往外走。
罗娜嗤笑道:“你都这熊样了还不忘要面子?”
她和段宇成合力给李格抬了回去,罗娜在宿舍楼下大喊:“吴泽!”三楼窗户打开,吴泽抽着烟往外看,罗娜叫道:“快来帮忙!”
等吴泽下楼的功夫,罗娜注意到段宇成也不时仰头,用手抚后颈,她问:“你是不是也不舒服?”
段宇成说:“没事。”
罗娜皱眉:“什么没事。”
吴泽下来了,罗娜指着这俩小孩,说:“他们俩有点高原反应,你让他们先去你屋休息,我去找队医。”
吴泽午觉睡得懒散迷糊,嫌弃地看着这俩人。
“这就高原反应了?”
罗娜说:“别问了,快点。”
罗娜把省队医生找回来,李格和段宇成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两人头巨疼,眼巨花,段宇成还稍好一点,李格上吐下泻,心率过速,躺在床上直骂娘。
队医问:“怎么回事,不应该反应这么明显啊!”
罗娜说:“刚刚跑得有点猛。”
队医不满道:“不是说了第一天来不能剧烈运动,急什么啊,说话怎么不听呢。”他给两人测了血氧,然后喂了药,说:“先睡觉,看醒了之后状态怎么样。”
队医走了,罗娜对两个小孩说:“你们听医生的,先睡一觉好好休息。”
李格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段宇成站在罗娜身边,低声说:“我也在这睡吗?”
罗娜看他神色低落,知道他输给同样是全能运动员的森本信一心情肯定很不好。
她把钥匙给他,说:“去我屋等我。”
段宇成离开房间,吴泽靠在窗边,抽着烟问:“怎么回事,才几分钟没见搞这么惨烈。”
罗娜往李格那瞄一眼,被窝悄无声息,也不知睡着还是醒着。她到吴泽身边,小声将事情经过告诉吴泽。后者听完抬抬眉,不予评价。
“小孩子有意思吧。”罗娜说。
吴泽懒散一笑,没说话。
罗娜了解吴泽,他每一声笑里含着什么意味,她统统听得懂。
她回到自己房间,段宇成正侧着身子躺在她床上弄手机。
“难受就先别看手机了,头会更疼的。”她走过去,把手机抽走。她看了眼屏幕,段宇成正在搜索森本信一的资料。
森本信一比段宇成大5岁,今年25,正是田径的黄金时期。罗娜往下拉了拉,网页前几页都是森本信一打破日本全能记录的新闻,后面还有几条说他高中时期百米就突破了10秒0区。
罗娜斜眼,段宇成抱着枕头看着她。
她放下手机,坐在床边,摸摸他的脸。
“还难受吗?”
“嗯。”
“你也想吐吗?”
他摇摇头。
“那你比李格还情况好一点。”
他无力地笑了笑。
“如果能赢,我宁可吐。”
罗娜掐掐他的小脸:“乱说什么。”她起身去烧了一壶热水。“胜负是常态,这个运动员本身在日本也是很有实力的全能选手,输了不丢人。”
段宇成说:“可他高中就跑到了10秒07,我想都不敢想。”
罗娜捧着热水回来。
“日本大环境跟我们不一样,体育方面很重视,练得也比较科学。尤其男子径赛这一块,后背人才比我们足得多。”
她双腿交叠,水杯轻垫在腿上,冒着阵阵热气。
“不过我们女子方面比较强。”说到这,罗娜轻咝了一声,故作严肃地说:“好像我国不管什么体育项目,最开始出成绩的都是女人,我国男同胞还是不给力啊。”
这地图炮一下子把段宇成从床上轰了起来。结果起身太猛,脑壳贼痛,他啊地一声又捂住头。
罗娜放下杯子查看。
“你抽什么风啊你,毛毛愣愣的呢。”
段宇成瞪她:“谁说出成绩的都是女人,我们也有成绩啊。”
“啧。”罗娜理了理他的头发,哄小孩似地问:“你们有什么成绩啊。”
段宇成:“多了去了,我们拿过那么多金牌!”
罗娜说:“那我帮你算一下,从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到2016年里约奥运会,中国奥运的首金比例,女子占了89%。”
段宇成嘀咕道:“那只是因为射击项目女子比较强一点而已。”
她轻轻拍拍段宇成的脸蛋。
“那从90年代开始,中国历届奥运不管金牌数还是奖牌数都是阴盛阳衰,怎么解释啊?”
段宇成:“……”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行,我承认中国男人比中国女人差一点,但我不承认我们比外国男人差。”
罗娜也躺下了,拉着他的手,与他面对面。
“当然。”她笑着说,“懂上进,知廉耻,我们不比任何人差。”
两人对视了一会,段宇成闷闷道:“你怎么一直在笑?”
“嗯?”罗娜挑眉,“有吗?”
段宇成面无表情:“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罗娜咯咯乐,她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感叹道:“啊……不知道为什么,看你偶尔吃吃瘪还挺开心的。”
“什么?”段宇成手肘撑起来,“你什么怪癖啊。”
罗娜又笑起来。
段宇成被她笑得精神失常:“不行,气死我了。”他坐起来穿衣服,“我不服!我要去找那个小日本,我要再跟他比!”
罗娜说:“比什么啊,人家全能记录8124分,快比你高1500分了,你比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
段宇成眼冒金星,吼道:“罗娜!你大学念的是给人添堵专业吧?!”
罗娜抱着肚子笑成一只大鸭子。
段宇成头疼也忘了,恶心也忘了,誓要拿回男人尊严,他一个恶狗扑食把罗娜压在身下,挠她痒痒。
“你笑!你笑!我让你笑个够!”
两人抱在一起扭来扭去,直到隔壁哐哐凿墙,李格嗷嗷叫:“过分了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罗娜慌忙捂住嘴,晶亮的眼睛看着段宇成。
少年再次俯身,狠狠亲她一口。
“哼!你接着厉害啊!”
第五十四章
当天段宇成坚持想赖在罗娜宿舍住,被罗娜轰出去了。
“为什么李格就能在这楼住!”
“你要是想跟吴教练挤一个屋,你也可以留下。”
段宇成气哼哼走了。
李格跟吴泽住一宿,相当不安生,第二天一早罗娜被隔壁一声大吼吓醒了。
她跑过去看情况,只见吴泽按着李格的脑袋,正使劲往他嘴里塞什么东西。
罗娜震惊:“你们干嘛呢?”
“艹!”李格在床上挣扎大叫,还是难以摆脱吴泽的禁锢,最后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那力度看得罗娜本能缩缩肩膀。李格可是入了王启临眼的短跑新星,就算这两天处在大脑缺氧状态,腿劲依然不容小觑。吴泽被他踹得眉头紧皱,腰也弯了,明显伤到了。
罗娜冲过去把两人拆开。
“你们俩大早上发什么疯?”
李格站起来,用力抹了一把嘴,呸呸呸往地上吐了些什么。
罗娜问李格:“他给你吃什么了?”
李格赤红的眼睛瞪着吴泽:“你问他!”说完就想走,吴泽在后面阴沉道:“你今天敢离开这个屋试试?”
李格回头:“我还就离了,你拿我怎么着?”
罗娜问他:“你身体好点没?”
李格大喇喇道:“好了!”
吴泽冷笑:“那今儿凌晨谁在厕所吐来着?”
李格:“反正不是我。”
吴泽脸一黑,罗娜赶紧打圆场。“李格,你先在房间待一会,等下我找队医来看看。”然后看向吴泽,使了个眼色。
吴泽给李格反锁在屋里,跟罗娜去了隔壁房间。
关上门,罗娜说:“你早上是在给他喂药?”
吴泽点烟,嗯了一声。
罗娜无语:“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态度,放谁谁受得了,不知道的以为你给他下毒呢。”
她翻出一个小医药箱,冲他扬扬下巴,吴泽叼着烟把衣服掀开。
肚皮上竟然被踹出淤血了。
“这小崽子……”罗娜皱眉,而后想起什么,又笑起来。“他跟你年轻时候太像了,这个年纪都没轻没重的。”
吴泽没说话。
罗娜蹲在他身前上药,上着上着觉得屋里太过安静了,一抬头,与垂着目光的吴泽看了个正着。
他吸了口烟,缓缓转向窗外。
现在正好是上午训练的时间,屋外阳光明媚,他们的宿舍离田径训练场很近,甚至能听到教练员大声喊话的声音。
“那你怎么想的,”吴泽淡淡道,“跟个没轻没重的小崽子在一起。”
罗娜顿住。
静了一会,她低声说:“你知道了?”
吴泽说:“你什么事能瞒过我。”
屋里的安静让窗外的训练声变得格外响亮。
他又说:“一眼看不着就跟人跑了。”
她再次抬头,吴泽依然看着窗外,他的瞳孔因为阳光照射变成淡淡的浅棕色。阳光也让他眼角的细纹变得格外明显。
罗娜说:“对不起。”
吴泽笑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就是佩服你一下,这帮小畜生我见一个烦一个,你居然还能把自己搭进去。”
罗娜耸耸肩:“没办法,就是喜欢上了。”
那次黑暗塔楼里的拥吻,是罗娜这辈子经历过的最让她身体发烫的事。
吴泽看她片刻,接着抽烟。
罗娜上好药,忽然问:“你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吴泽:“说什么?”
罗娜列举:“譬如说我太冲动了,做事不动脑子,队里不会同意,他家里也不会同意……诸如此类的?”
吴泽嗤笑:“我是那种人吗?”
他烟抽完,掐灭在桌角的烟灰缸里。罗娜不抽烟,但总习惯在宿舍放个烟灰缸留给他用,就像他每次路过冰粉店都习惯捏一手刹车一样。吴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心底酸涩,只为纪念这些再没着落的习惯。
世事难料。
“没人能欺负你。”吴泽看着烟灰缸,声音沙哑。“只要你自己喜欢,其他那些都不是问题。要真有人说什么,来找你师哥就行了。”
罗娜笑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吴泽说:“你不用管我,我心里有数。”
罗娜不知怎么,忽然想起王叔那个买一赠一的墓地了,心中一涩,拎着垃圾袋站起来。
“我先去倒垃圾。”
“嗯。”
罗娜走后不久,吴泽还沉浸在感情的漩涡之中,忽然听到有人说:“你可真怂。”
窗外冒出半张脸,对他冷笑:“我都听见了,女人都不敢争,你算什么男人。”
吴泽:“……”
他看了李格三秒,起身走到窗边。
李格从隔壁屋的窗户爬了出来,踩着空调箱,一手攥着水管,一手扒着罗娜宿舍的窗沿,像个蜘蛛侠一样贴在楼壁上。
“你以为你关得住我?”李格嘲讽,“做梦吧你!”
吴泽远眺青山,晴空万里如洗。
他难得开始思考人生。
罗娜说他跟李格很像,真像吗?那他是如何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的?既没有被车撞死,也没有被人捶死。
李格还在刺激他:“你知道段宇成的手机屏幕都是她吗?”
“我给你十秒钟。”吴泽看着远方,淡淡道,“退回房间里。”
“不然呢?”
“不然你就别想回去了。”
李格大概是A大田径队建队以来,唯一一个永远对吴泽的威胁视若无睹的人。
“那你开始数吧,算了我帮你,12345678910——然后呢?”
吴泽深呼吸,他觉得自己可能也高反了,否则头不会这么疼。他在内心祈祷,希望老天降一道天雷,劈死他或自己,结束这场地狱之旅。
李格挑衅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让我别想回去吗?你要推我下去吗,我等着呢。”
吴泽看他一眼:“你就不怕死?”
李格说:“当然不怕!”
这谎言吴泽还是看得出来的,他要真不怕死,手不会攥得那么紧,眼睛也不会那么聚精会神。
他恍然间忆起从前,好像自己也有过这么一段时光,专门跟王叔对着干,什么话都反着说,想练说成不想练,可惜说成不可惜。
远处训练场,运动员们激情飞扬,他余光扫见一道熟悉的影子飞过撑杆跳的横杆,像只轻盈的白鸽。
反观自己面前这只蜘蛛侠,吴泽无语几许,低声骂了句:“你真他妈是我的报应。”
自打段宇成输给森本信一后,训练就打起了200%的精神,再不会分分秒秒都想粘着罗娜了。
对于他来说,失败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训练很苦,全能项目尤其难练,一天下来段宇成筋疲力尽,躺床上分秒入睡。从早到晚,他跟罗娜只有午饭和晚饭的时候能坐一起聊聊天。
段宇成不用教练组操心,罗娜在基地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李格身上。吴泽对李格已经属于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两人相看两相厌,谁也不爱搭理谁。
只有罗娜仍然乐观,她觉得李格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就像当年王叔对那黑裁判掏出了棺材本,逼醒了吴泽一样,李格也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吴泽对她这种梦幻主义想法嗤之以鼻,但事实很快证明,梦幻才能拯救世界。
高原春训开始十天后,某个周日,队里放假半天,李格嚷着要出去玩。吴泽怕他惹事不让他去,罗娜帮忙说情,提出条件是必须有人陪着,不是教练就是运动员。
李格勉强接受了罗娜指派的“靠谱队员”段宇成。
李格收拾东西,段宇成全程都以“→_→”的眼神看罗娜,罗娜镇定自若帮他们约车。
李格要去青海湖,路程不近,得包车。两个人包车不划算,罗娜想了想,把体育大学的章波也叫上了。三人包了辆马自达,当天去当天回。
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后,三人踏上行程。
包车司机是本地人,一路上给他们介绍青海的人文景观,他说他们来得时候不巧,七月的青海才最美。他指着窗外一片荒芜的山坡说:“那时油菜花都开了,这里全是花海。”
段宇成幻想着自己跟罗娜在油菜花田里你追我赶的幼稚场景,冲着荒原傻笑。
司机中途尿急,把车停在路边去解手。
他去的时间有点久,李格下车抽烟,段宇成睨了一眼,已经懒得提醒他不该抽烟了。
李格望着山坡,自言自语:“上面能看着啥呢?”
段宇成说:“应该可以看到湖。”
李格问:“你怎么知道?”
段宇成说:“感觉。”
段宇成生长在海边,对水域非常敏感。李格不信邪,手往裤兜里一插,往山坡上爬。
“嘿!还真有湖!”
章波听见他这么说,招呼段宇成也爬了上去。
蓝天下,青海湖像一面镜子镶嵌在地平线上。风儿呼啸,吹来潮湿的气息,这让段宇成想起了家乡,情不自禁笑起来。
李格心情舒畅,掏出手机拍了照。
结果照片拍完没半分钟,走来一个小姑娘,看打扮应该是附近藏民,她向李格伸出手,说:“五十块。”
李格没明白:“啥?”
小姑娘也不解释,又说一遍:“五十块钱。”
李格笑了:“什么玩意就五十块钱?”
小姑娘指着手机,说:“照相五十块钱。”
三个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摸清状况,段宇成说:“是不是这片地是他们家的,拍照了就要收钱?”
他不想耽搁时间,掏钱给小姑娘,她拿了之后要走,被李格拦下,钱也抢了回来。
“凭什么老子路边照个相就要五十。”李格冷哼,“青海湖她家的啊?”
小姑娘黑着脸看他,李格人高马大,站在她面前像堵墙一样。他冲她做了个鬼脸,说:“外面太危险,赶紧回去找妈妈吧。”
小姑娘不动,李格弯腰,张大嘴巴吓唬她。西北地区民风彪悍,小姑娘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李格震惊,也没惯毛病,回手推了出去。
小姑娘被推到在地,哇哇哭起来。
“别闹了!”段宇成说,“快把钱给她!”
“老子就不给!”
小姑娘跑回半山坡一间房子里,不一会带着一个女人出来了。女人也是藏民打扮,看模样像是她妈妈。李格对她说:“你好好教育一下你女儿,没事出来讹人钱啊!”
小姑娘抱着妈妈哭,女人拉住李格衣服。
“怎么着,你也想来?我先说好,我可没有不打女人小孩的高尚品德,你敢动手我就敢还手!你看看咱俩谁厉害!”
小姑娘的哭嚎声更大了,女人一手死扯着李格衣服,一手掏出手机打电话,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段宇成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女人打完电话,不到几分钟的功夫,远处开来几辆摩托车,七八个男人围上山坡。小姑娘抱住其中一个男人哭。那男人个头不高,皮肤黑黝,戴着一顶牛仔帽。他跟藏民女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看向李格他们。
这时司机也呼哧呼哧爬上山坡了,见此场景满头冷汗,训斥李格赶紧道歉赔钱。
李格笑了,看着这一圈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身上,淡淡道:“牛逼啊你们,当老子是被吓大的?”他朝着后面歪歪头,“跟这几个人没关系,动手的是我。你尽管来,上几个都行,你看我会不会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