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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吴泽第一次明确表达感情,罗娜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找了一家饭店吃夜宵,除夕夜像点样的饭店都被订光了,他们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吃街随便对付了两碗馄饨。
画面挺搞笑的,破旧的小摊桌子上摆着那么一大束精致的玫瑰。一男一女谁也没管,只顾埋头吃馄饨。吃完了,空碗一推,两人面对面发呆。
吴泽再次点了一支烟。
罗娜觉得这气氛着实有点怪异。
时近午夜,鞭炮声越来越密集。
吴泽半根烟抽完,低声来了句:“跟他妈打仗似的……”
罗娜附和:“对。”
然后又没话了。
罗娜印象里他们从来都没这么尴尬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罗娜使劲搜索话题,率先开口:“你怎么没陪王叔过年?”
“我等他睡了才出来的。”
“哦。”罗娜余光扫到那捧娇艳的玫瑰,花朵个个硕大新鲜,上面还点缀着金色的粉末。
“花贵吗?”
“贵,这么点玩意六百多。”
这数字有点吓到罗娜。
“怎么这么贵?”
虽说吴泽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类型,但因为总折腾摩托车,也没太多积蓄。搞体育的大多不富裕,吴泽和罗娜平日都很节省。
“你不是让人坑了吧……”
“甭管多少钱了,喜欢吗?”
罗娜犹豫一下,点点头。
吴泽把烟往桌上一按,笑着说:“那就行。”
有一说一,这个笑还是有点戳中罗娜的。
回学校的路上,某一刻鞭炮声忽然集中起来。罗娜拿出手机一看,刚好十二点。下一秒手机就进来一条信息,段宇成发来的,里面六个字——“新年快乐,姐姐。”后面还跟着一个爱心的表情。
罗娜看笑了,吴泽低声问:“什么啊?”
“新年短信。”
“谁发的?”
“段宇成。”
吴泽哼笑一声,道:“这小子还挺有良心,知道谁对他好。”
“那当然,他很不错的。”
吴泽目不斜视地走路,随口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语气平平常常,但可能是手里捧着的花束作祟,罗娜总觉得这问话不简单。她没有马上回答。走到校门口,吴泽停下脚步,这回他认真地看着她,又问一遍。
“罗娜,你觉得我怎么样?”
罗娜的心揪到嗓子眼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挺好啊……”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什么意思啊……”
吴泽扯着嘴角笑。
“你怎么这么虚呢?”
罗娜深呼吸,冬夜的凉风穿透肺腑,混杂着硝磷和玫瑰的气味。她稳定情绪,看向吴泽。她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决定有话摊开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觉得可行吗?”她诚恳道,“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要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这又不是王胖子定的训练计划,有什么可行不可行的。”
罗娜皱眉道:“我们太熟了,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像是在乱伦。”
“那不挺刺激吗。”
“……”
话题一说开,气氛没有刚刚那么尴尬了,两人一起往校园里走,吴泽开始给罗娜洗脑。
“这种事就看你自己,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别有什么负担。不过你看多个男朋友也不是坏事,而且我什么情况你全知道,知根知底,你爸妈也放心。”
罗娜沉思几许,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还用考虑?”
“难道你说在一起就在一起?”
吴泽笑道:“你看你身边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先凑合着用呗,等你碰上更喜欢的跟我打个招呼就行。”
罗娜瞪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了?”
吴泽缓缓抽烟,说:“你不喜欢我?”
“没……”
“还是你只喜欢在役的运动员?”
“也不是……”
“那是什么?”
他的追问让罗娜有些害臊,她喜欢运动员,这毋庸置疑。但没有人知道她少女时期幻想的白马王子大多却是书生类型。或许是内心在潜意识地追求互补,她自小热烈奔放,所以更喜欢斯文优雅的男人。
她刚进入A大的时候还暗恋过中文系一个研究古典文学的男老师。但人家气质太过雅致,罗娜幻想了一下他们在一起的场景,就像鹿和鬣狗,如此造孽的搭配,她只在心里肖想一下就算了。
这些事她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现在冷不防想起,很是难为情。
“别问了别问了,到地方了,你快回去陪王叔吧。”
“有保姆在呢。”
“保姆跟你能一样吗?”
吴泽没动地方,罗娜手动过去帮他转身,但吴泽躲开了。
罗娜不满,“你推都不让推一下,还想追人?”
吴泽笑道:“等你当正牌的,别说推,你想怎么着我都奉陪。”
罗娜被他热烈的视线看得脸上发热,道:“做梦吧你!”
她扭头进了宿舍楼,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她想分散注意,掏出手机随便拨弄,又看到了刚刚段宇成发来的短信。
这条信息让她脑海中涌现出汹涌的浪涛声,很奇妙的,她的心竟然静下来些。
她盯着这条短信发呆。
现在她一看到“段宇成”这三个字,就想起卡住几个月的训练成绩。她翻了个身,噼里啪啦打了一堆鼓励的话,最后想想,又全部删掉了。
跟罗娜一样,远方的段宇成也躺着,他吃完年夜饭后就回到自己的小阁楼里给罗娜发短信。
屋里没有开空调,稍有些凉。他躺在一张大床上,长手长脚摊开。阁楼的三角形落地窗此时就像一副印象派的画卷。半截天幕,半截海滩,以及沿海而建的幢幢小楼。红灯黄影,银色月亮。
小岛太静了,只有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灯笼能看出一点过年的味道。
海风吹拂,屋里也飘着阴凉发咸的味道,段宇成躺在白花花的床单里纹丝不动。他正望着天上的银河带,这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美景。他小时什么都不懂,问妈妈天上密密麻麻都是什么,夏佳琪那时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少女心爆棚地跟他说那些都是珍珠。
“老天爷把珍珠撒在天上,男孩如果有了喜欢的女孩,就要去天上摘,摘下珍珠送给对方,两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拜夏佳琪所赐,直到现在段宇成也觉得带着星星的夜空具有无与伦比的浪漫主义色彩。
在他望着星空发呆的时候,家里人上楼找他,喊他一起看电视。
“我等下去。”
“还等什么?”
段宇成不说话了。
“这孩子……”
家人无奈下楼。
不知过了多久,枕边的手机终于震了一下。他飞速把手机拿到面前,看到迟来的回复。
“你也新年快乐。还有,不是姐姐,是教练。”
“慢死了!”段宇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上坐起来,语气抱怨,嘴角却笑着。
新学期开始了。
段宇成返校的时候给罗娜带了好多海产品,两大箱,导致她宿舍三天内闻起来都咸咸的。他带的东西一掂分量就知道质量很过关。罗娜把东西送到食堂,找师傅每天做几样菜,然后叫田径队的队员一起来补充营养。
刘杉啃着帝王蟹,开心道:“一开学就有福利,好兆头!”
段宇成冷笑:“连拆蟹方法都不知道,还吃呢。”
刘杉把盘子往自己方向收了收,他还不知道这些海产品都是段宇成拿来的,仰脖道:“你是不是想吃,这是我的,你碰都别碰!”
段宇成轻声哼笑。
他对海鲜没什么兴趣,他从小海鲜吃了太多,到了需要向海洋之神忏悔的地步。大了渐渐淡了,尤其是练体育之后,他开始专注牛羊肉。
刘杉一口咬折蟹腿,说:“你别装相,等我好好补一补,回头让你见识一下实力差距。”
段宇成冷冷看他一眼。
他没有吹牛,这个学期他进步非常快,开学训练不到一个月,已经能跟段宇成不相上下。
而段宇成依然卡在2米18的高度,说什么就是不能再提高了。
罗娜能看出段宇成的焦急,虽然他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他更加严谨地制定训练计划,有时甚至会主动翘课加大训练量,但无法突破就是无法突破。
王启临告诉罗娜,段宇成这个跳高成绩已经到头了。但罗娜总觉得还可以再试一试。因为段宇成是比赛型选手,所以罗娜尽可能多地给他比赛的机会。他参加了市锦标赛,以2米15的高度毫无悬念地拿了冠军,但最后试跳2米18,依旧三次失败。
“你让他想好了。”王启临对罗娜说,“运动员的时间就这么几年,尤其是田径,他现在再倔,以后想转项都没机会了。”
罗娜心里很着急,她为段宇成的事情上火,导致吴泽找她出去的时候每每也是谈训练的话题。
“你就放开了说,不用顾忌他的面子。”吴泽说。
“跟面子没关系,段宇成看着性格不错,也挺懂事,其实固执得很。”
“这不是固不固执的问题,你现在让他这么继续练下去,只会害了他。”吴泽话锋一转,轻松道:“不过也没事,他不是金融系的吗,能考上A大金融系的人,不走体育也不会错的。”
罗娜微愣。
不走体育……
她好像从没想过段宇成远离体育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带着眼镜的好学生?
一个兢兢业业的上班族?
还是一个驰骋商场的业务精英?
罗娜没想过他另副模样,也难以接受。在她心里,“段宇成”三个字就代表着阳光和汗水,以及炽热的赛道。
终于,在快入夏的时候,罗娜找段宇成正式谈了一次。
第二十五章
罗娜提前看了天气预报,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告诉段宇成不用训练。
段宇成疑惑道:“为什么不训练?”
罗娜说:“跟我出去转转。”
“约会吗?”
“……”
罗娜一脸无语,段宇成笑着说:“开玩笑,去哪里?”
罗娜选了市中心的商业街,她想尽可能离学校远一点,换个环境,也换个心态。
她从通知完段宇成后就一直在心里彩排要怎么跟他说。
运动员普遍都很倔,越好的越是,自信果敢不服输。尤其是段宇成这种素质比较高,自尊心很强的年轻人,要他承认专项能力不行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处理不好很容易一蹶不振,就此告别赛场。
两人约在商场见面。罗娜在大门口一家户外运动门店发现段宇成。虽然心事重重,但在看到段宇成的瞬间,还是眼前一亮。
今天的段宇成看起来格外爽朗,浅色的休闲服,运动鞋,还背着一个双肩皮包。身姿阔拔,明显带着跟其他年轻人不同的气质——属于运动员的气质。
罗娜悄悄走到段宇成身后,看见他正盯着一条腕带看。
“喜欢吗?”
段宇成吓了一跳,回头见到罗娜,笑起来。
“你来了?”
“你等多久了?”
“刚到。”
“没吃饭呢吧,想吃什么?”
“你选吧。”
最后他们挑了一家烧烤店,罗娜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跟他谈,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些有的没的,看得出段宇成今天心情很不错。吃完饭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一会消食,路过一家冷饮店的时候,罗娜提议进去坐一会。
罗娜点了两杯店员推荐的水果沙冰,分量很足,段宇成一手捏一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他坐在小小的单人沙发里,用小勺子吃沙冰的画面看起来很乖巧。
“你不吃吗?都快化了。”他见罗娜总发呆,问道。
罗娜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放到嘴里,无滋无味。片刻后,她放下冷饮,说:“段宇成。”
“嗯?”
“今天叫你出来是想跟你聊聊最近的情况。”
段宇成从沙冰里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
“王主任让你跟我说转项的事?”
罗娜微顿。
“你知道?”
他扯着嘴角笑。
“我第一天见你就说了,你完全不会骗人,什么都写在脸上。”
这样平和的语气总给罗娜一种错觉,好像她才是被谈话的一方。
“段宇成,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其实转项在田径里是很平常的事,你要理性一点,不要钻牛角尖。”
“我知道很平常。”
“那你——”
“教练,”段宇成又挖了一口冷饮,“你知道我从几岁开始跳高的吗?”
“不知道。”
“七岁,到现在十多年了。”
罗娜没说话。
“我跟你说过我练跳高的理由没?”
罗娜半张着嘴巴回忆片刻,说:“……去年十一爬山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喜欢跳高,你说没什么理由。”
他笑了笑,“理由还是有的,但太傻了,我没好意思告诉你。”
“什么理由?”
“我想长高个。”
“……”
确实很傻很耿直。
段宇成又说:“小时候我爸妈忙,留我一人在岛上,我们那个小镇人很少,大多都是老人,生活节奏慢。我感觉力气没处使的时候就会跑到岛上最高点,那里有一块沙地,我就在那玩。我也想打篮球,也想踢足球,但岛上没有那么多同龄人。”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发育得很晚,七八岁了还是又矮又瘦,一直找能长个的运动。后来我看奥运会,我发现跳高运动员都特别高,所以我就决定练习跳高。”
罗娜顺了顺逻辑,说:“但这些运动员不是因为练跳高才变高的啊,他们是本来就高所以才被选去跳高的啊。”
段宇成哈哈笑,“是啊!但我小时候笨呀,不懂啊。”他用勺子搅和着沙冰,又说:“反正就这样迷迷糊糊练着,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跳高了。教练,这么多年下来,你知道有多少人劝我放弃跳高,或者改练其他项目吗?”
罗娜摇头。
段宇成无奈道:“我自己都数不清了,每个带过我的教练都说过。但最后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他看着罗娜,自嘲道:“我的童年很无聊,就只有海鲜和跳高了,它陪我那么久,你现在让我放弃它?”
“但是……”
“江天比赛那么不顺,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练跳高,连他都能坚持为什么我不行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转项的条件。”
“教练。”段宇成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真诚。“你相信我吗?”
又是这个问题。
没有听到罗娜的回答,段宇成紧张起来,竟然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请你一定相信我!”
罗娜没有抽回手,因为她感觉到少年掌心传来的焦虑。
可惜很多事情不是靠“相信”就能解决的,如果只靠意志力和刻苦训练就能拿到世界冠军,那体育的世界未免太单纯了。
但罗娜没有再劝他,只是冲他笑笑,说:“好。”
听到她的答复,段宇成紧张的神态终于松弛下来。
罗娜吃了口冰沙,他们开始聊别的事。罗娜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白费口舌,很多道理光靠讲是说不通的。只有他真正遇到打击,撞上南墙的时候,才会明白光靠一腔热血,是无法在竞技的世界走太远的。
无功而返,日子照旧。
段宇成压缩了本就不多的业余时间,日复一日地学习、训练、比赛。重复着单调又辛苦的生活。他不喊累,也不放弃。班里的聚会游玩他全数推掉,刚开始贾士立还会劝一劝他,几次都失败了之后,下次大家干脆就不通知他了。
四月的某一天,罗娜在办公室跟队医刘娇讨论队员身体状况,王启临兴冲冲地过来宣布,说他挖掘了一个好苗子。
“来,你看看,你最近不是沉迷跳高吗。”
“……我什么时候沉迷跳高了。”
王启临把一袋子资料塞给罗娜。
“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见他。”
“我也去?”
“当然,你开车,他家挺远呢。”
罗娜翻开材料,这个被王启临相中的学生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毛茂齐。今年刚十七岁,是个县级体校的学生。
此县离A大很远,是在与临市交界处的一个山沟沟里。本来那鸟不拉屎的破体校根本无人知晓,但因为这个体校教练跟王启临是熟识,硬是将毛茂齐推荐过来。
第二天,罗娜载着王启临,驱车五个多小时,来到一片荒芜的山野。
一下车,尘土味扑面而来。
这体校怎一个惨字了得,一块土操场,目测一圈也就两百多米。操场最外侧铺着一条几十米长的塑胶跑道。说是跑道,其实就是两块旧胶皮铺在地面上,被阳光晒得已经卷了边,基本报废了。
操场后侧有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外面的墙上喷着“刻苦训练,勇攀高峰”八个字,常年风吹雨打,已见斑驳。小楼二层开着两扇窗户,向外支着数根长杆,上面稀稀拉拉晾晒着学生的破衣服。
“这个环境……”饶是吃惯了苦的罗娜见此场面也不禁皱起眉头。
王启临提提裤子,说:“走走走!进去找人!”
他们在健身房找到了毛茂齐——所谓的健身房就是个十几平米的小瓦屋里铺上几块绿垫子,旁边摆着三四个哑铃,毛茂齐正在上面被教练踩着脚做仰卧起坐。
罗娜第一眼见到毛茂齐,跟见到刘杉时的感觉一样,第一直观感受就是他的身材非常适合练跳高,又高又瘦,上肢扁平,长腿肌肉矫健有力。而且他比刘杉更好的一点在于,他的骨头一看就是轻飘飘的,在做仰卧起坐时像没有重量一样。
“别让我做了教练,好累啊……”毛茂齐很不想训练,哭丧着脸求教练。他的声音像是没过变声期似的,稚嫩柔软,还带着颤音。
“再做两组!”教练厉声道。
罗娜看向这位严厉的教练,来的路上王启临给她介绍了这位教练的情况,他叫李代荣,年轻时跟王启临一起在省队待过,算是队友。
“李教练。”罗娜先走过去打招呼。李代荣见他们来了,总算放过了毛茂齐。毛茂齐从地上爬起来,懵懂地打量着他们。
李代荣严厉道:“你看什么,还不赶紧跟校领导打招呼!”
毛茂齐小声说:“教练好。”
李代荣与王启临寒暄了一会,一起走向操场。
“这孩子家里是真穷啊。”李代荣小声说,“祖上三代贫农,眼看揭不开锅了。家里是为了少一张嘴吃饭才给他送体校来的。我刚开始是看他可怜,带着他随便练练,但没想到他在跳高上天赋异禀,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李代荣命令毛茂齐自己拉垫子出来,铺在土操场上。毛茂齐做事毛手毛脚,拖个垫子差点给自己绊倒了。
罗娜过去帮忙,毛茂齐不太敢看她,小声说:“谢谢你。”
罗娜问他:“你紧张吗?”
毛茂齐摇头。
罗娜笑道:“不紧张?你看你肩膀紧的。”
毛茂齐低下头。
罗娜目测毛茂齐身高跟刘杉差不多,有点娃娃脸。他看着就是苦孩子出身,最直接表现就是皮肤不好,不像段宇成那种,从小营养供得足,即使风吹日晒还是细皮嫩肉。
毛茂齐的气质也是迷迷糊糊的,说话总是慢半拍,被问话了也好想一阵才能回答。不过他眼睛很干净,有一种纯然的光泽。
罗娜问他:“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毛茂齐先是摇头,后来又改成点头。
罗娜逗他:“你说说我们干嘛的?”
毛茂齐说:“带我去大学的……”
罗娜笑了,说:“对,你别紧张,就按平常练的跳。这不是比赛,你可以跳很多次。”
她的和颜悦色也算起了点作用,毛茂齐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简陋的跳高场地布置完毕,王启临和罗娜在旁等着,李代荣过去叮嘱毛茂齐。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李代荣恨铁不成钢地扒拉了一下毛茂齐杂草般的头发,捏着他的脖子,说道:“这种好机会不是谁都有的,我帮你争取了,你自己一定要把握住!去了大学你的命运就不一样了懂不懂!你想一辈子待在山里吗?”
毛茂齐先是点头,后来又改成摇头。
李代荣看他那傻样,忍不住叹口气。“去跳吧,注意动作啊,脑子里先过一遍我给你讲的技术要领!”说完他看到什么,皱眉道,“你那衣服怎么回事,后面汗渍那么明显也不洗洗呢。”
罗娜听见李代荣对毛茂齐的训话,觉得很有趣味。教练和弟子的关系跟老师与学生不尽相同。前者似乎更紧密一些,由汗水粘连,糅杂了日常训练的辛劳,甚至生活起居的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