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邓通一夜暴富的消息,马上传到了长沙,贾谊就坐不住了。
贾谊认为,刘恒让邓通先富起来,不但造成了国家的贫富差距,甚至还带领百姓走上了一条邪恶之路。理由如下:第一,政府开放铸钱禁令,变相地鼓励一部分冒险者掺杂质造假钱。道理是很显然的,即使汉朝有刑罚,可是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足可让冒险者铤而走险,不顾生命!
第二,解除铸钱令后,农民都抢着去开采矿山,那么肯定就没人种田。没人种田,田地就会荒废,粮食就会歉收。没有粮食,国家吃什么呀?更要命的还有,善良的农民经受不住利益的诱惑,亦争先恐后地造假钱。
我相信贾谊此段话,如果被后世的马克思看到,肯定会感到惊异。原来他说过的资本家受利益驱动的冒险精神,在一千多年前就被中国这个天才读书人说破了。
当时,除了贾谊外,另外还有一个叫贾山的也上书劝阻,认为铸钱是国家行为,这种权力都下放至民间,国家不掌握钱柄,还谈什么权贵?
然而奏书送上去后,刘恒却置若罔闻,拒绝采纳!
就此,邓通的富贵梦没有因贾谊上书而破灭,但是两人从此结的梁子就更深了。
事实上,刘恒将贾谊从长沙王那里召回长安时,本就有重新起用之意,但是邓通一见他进城,两眼当即红了起来,抢先一步,拦腰斩断贾谊的通天之路。
邓通跑去跟刘恒说了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贾谊本以为他会留在长安,竟没想到,不久就被刘恒打发出城,去外地教书了。
尽管贾谊受到了邓通的排挤和刘恒的冷落,但他还不至于彻底绝望。过去身在长沙,他还写出《吊屈原赋》及《服鸟赋》,时过境迁,当初落在座位上的服鸟留下的阴影已渐渐淡忘。反之,贾谊在梁太傅职位上,勤奋钻研专业,终于写出了一篇惊世骇俗的政治评论。
这,就是著名的《治安策》。
我们不得不谈这篇政论,因为它与后来的七国之乱有着莫大的关系。贾谊创作《治安策》的内心驱动,源于刘兴居和刘长谋反事件。搞历史研究,向来是贾谊的特长。贾谊从刘兴居及刘长的造反事件中,总结出了一个经典的历史经验,并提出了一个企图一劳永逸地解决诸侯王造反作难的方案。
贾谊总结的历史经验是:在历史的足迹中,凡是强大的封国,一定先反。
贾谊这个强者先反论,其推论大约如下:造反者的野心与实力总是成正比的。比如长沙王,他之所以成为目前唯一生存下来的异姓王,主要是他实力小,形势不允许他有过分的野心。所以他们的唯一生存之道就是,对中央忠心耿耿,俯首听命。再如,周勃、灌婴、樊哙他们当初为何不反,也主要是他们实力不足。如果当初刘邦封他们为诸侯王,他们肯定也会成为野心家,最终被中央干掉。
再往远点说,汉初诸侯王当中,依次造反的人物有韩信、彭越、英布、卢绾。这四个人当中,韩信最强,所以他先反了;卢绾最弱,所以造反在后。
那么,针对如此教训,有没有一套可行的方案,让诸侯王像长沙王那般当个听话的好王呢?答案是肯定的。
贾谊想出的办法就是,削弱诸侯国的权力。
削权,是国家游戏中仅次于对外战争的高级游戏,亦是一种赌注较大的赌博。如果尺寸把握得不够准确,就会国破人亡,连皇帝老本都亏进去了。但是,贾谊会告诉你,他的削权方案,不会出现以上耸人听闻的流血事件。
在贾谊看来,只要大力对封国实行分封制,长此以往,诸侯国的力量肯定会越削越弱。道理是很简单的,封国如蛋糕,开始由祖辈一人包揽;祖辈生出两个儿子,那么实行分封制后,蛋糕就不得不切成两半;两个儿子又各生出两个孙子,那么蛋糕就继续对半切。
以切蛋糕的方式进行遗产继承,这是符合中国人的思维的。这样做的好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有饭吃,我有饭吃,大家都有饭吃。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孔子他老人家提出的齐家治国的理念“和”。
于是,封国内部的王子王孙们既得了利益,皇帝就更得了便宜。这样只有一个结果,中央越来越强,诸侯越来越弱。想造反,先掂量自己吧。
或许有人会问,如果诸侯国联合起来造反呢?这个问题不要太担心。中国历史证明,所谓联合造反,首先要考虑分成问题。一个诸侯王造反是死,十个诸侯王造反同样是死;但是一个诸侯王造反如果成功的话,得到的是一大块;如果十个诸侯王联合造反的话,得到的不过是十分之一。
根据血酬定律,付出成本与收益利润不成正比,肯定会吓退这些人。造反或成功的概率也会大大降低。
或许又有人问,如果某个诸侯国繁殖能力差,子孙太少,占有份额仍然很大。对于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别担心,这个问题贾谊已经做了周密布置。
贾谊认为,如果出现此情况,保留其封国,但必须架空王位,由中央政府派出的国相主持国家行政,等到他们子孙多了,再授权他们。
以上方案实在有才,可惜的是,刘恒并没有采纳。刘恒采纳的只有《治安策》里提出的另外一个建议:鼓励被废诸侯或者逐臣自杀。
刘恒之所以接受贾谊这个建议,是因为他前面吃了亏。比如流放淮南王刘长,如果当初在拘禁之前就鼓励他自杀,那么就不会落下一个杀弟之名;再如逮捕周勃之事件,如果聪明一点,怂恿他也自杀了,就不会出现薄太后对他甩头巾破口大骂的难堪事件,更不会落下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不良国君形象。
写了那么多条策论,竟然只用了一条,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公的命运,以及种种坏运气似乎要联合起来整死贾谊了。
文帝十一年(公元前169年),夏天。
这个夏天,发生了一件意外,梁怀王刘揖骑马,不小心摔下来死了。死的时候,竟然还没来得及留下一个接班的种。
刘恒当初是怎么跟贾谊说的,好好调教我这个心爱的小儿。难道贾谊调教的就是这等结果吗?
当然了,王子堕马,那是偶然事件,跟老师怎么扯上关系呢。但是,贾谊却公开说:我作为太傅,有罪!
一年后,贾谊在抑郁中离世,年仅三十三岁。
贾谊死去,无论是对刘恒,或者是汉朝,都是一笔精神财富的损失。在汉初,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贾谊这般见识高远、才气贯世的天才思想家和政论家。贾谊建树的很多思想,对汉朝的发展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抑商扬农;禁止私人铸钱,主张归国家统一管理;采取切蛋糕分法,削弱封国势力,保持国家稳定;等等。哪一个对国家的发展不是有利的?
当然了,贾谊也对刘恒提出过差劲的意见,那就是主张废除和亲政策,对匈奴作战。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让他带兵打匈奴,肯定不辱使命,把留在匈奴的汉奸通通抓回来治罪。贾谊这个牛皮吹得过头了,幸好刘恒没有采纳。
关于贾谊早逝,后世多少同行及文人替他惋惜。有诗为证:《七律·咏贾谊》
(毛泽东)
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
胸罗文章兵百万,胆照华国树千台。
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
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汨罗步尘埃。
天才早逝,似乎已经构成世界文化史上一道独特的景象,甚至有科学家就此做过专题研究。
现代医学家认为,天才之所以厉害,关键在于过度开采大脑蕴藏资源。大脑的积极活动,需要强有力的心脏和脑血管来完成。而天才在进行创造性极强的思维活动中,经常使用到大脑中常人用不到的部分,他们大脑所需的供血量就比常人要大得多,所以天才们的心脏就长期处于一种超负荷的运转中,这必将大大地损害他们的健康,致使许多英才英年早逝。
事实上,贾谊之死并非像以上所说的过劳死,在论证到底是谁杀死了天才贾谊这个问题上,我们发现,有两个不可缺少的因素:命运和庸人!
命运不可测,梁怀王摔死是个意外,我们暂且不计。先看庸人,从头至尾,挤压贾谊的有两批人,一批为周勃等人,一批为邓通。周勃等人不能算是庸人,更不能说是庸臣,符合该条件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邓通。
当初项羽输给了刘邦,是虎豹输给了群狼;贾谊输给了周勃、灌婴及邓通,是鸿鹄输给了群狼和麻雀;周勃和灌婴属于凶猛的狼群,邓通属于吱叫的麻雀!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讲的不仅仅是一个生物现象,更属于社会心理学范畴,贾谊这等天才,无论是和周勃们,或者和邓通,都不能类聚一起。他们共属一个生物圈,一旦挤进一个异类,必群起而攻之。
也就是说,如果进入群狼,你首先得是一只狼,要进麻雀窝,你首先得变成一只小麻雀。
但是,贾谊不属于草原,更不属于枝头,他属于天上。他是天才,是高高在上的鸿鹄,所以他注定是孤独的、寂寞的,甚至是无助的。一旦落在地上,受到伤害,被摧折毙命便是必然的结果。
第六章 匈奴恶
一、史上第一个汉奸
关于匈奴,我相信每个汉朝人,心里都有说不完的怕和恨。连贾谊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都握紧拳头,气势昂然地喊道:如果开战,算我一个!我他娘的不信搞不定匈奴。
如果能靠打来解决问题,那是扯淡。
汉朝真有实力打大纵深战役,也轮不到贾谊叫喊,肯定有一帮武夫早就冲到草原找匈奴仔群殴烂打了。实话说,现在还不是打的时候,一个字,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一点都没错啊!
然而有时候,骂匈奴一声不是东西,也许并不过分。曾经,强人冒顿非礼吕雉,她忍了,甚至还装孙子似的赔礼道歉。装孙子也就罢了,可是这平静无事的局面,就在不久被右贤王破坏掉了。更可恨的是,右贤王大幅度的犯边行为,错误地诱导了刘兴居造反。结果是,弄得刘恒这个当皇帝的,里外不是人。
这个匈奴右贤王,似乎成了刘恒心头的一块阴影。这个疙瘩,从孝文三年长到孝文六年,终于有人愿意来解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人当然是右贤王的顶头上司,大单于冒顿先生。
孝文六年,十月,汉朝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自然现象:桃树和李树全开花了。
按理说,桃李冬天不开花,要开花,也要等到春天,最快当然是正月。三月桃花红,这是我们经常看到的美丽景象,可偏偏是,这些桃李,竟然整整提前两个月开了。
汉朝怪事年年有,多一件也不会嫌多。但是,没有人相信,汉朝今年会平安度过。果然,当年十月就出现了淮南王刘长造反的悲剧。
可当刘恒哭天抹泪,厚葬刘长后,这时冒顿的国书就来了。
让人吃惊的是,冒顿不是挑衅来的,反而是就三年前右贤王犯边抢劫的事赔礼道歉来的。奇怪了,整整三年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现在才赔礼,打的是什么主意呀?
不过,冒顿这个和解的姿态对汉朝来说,不算是个坏消息。
冒顿的国书的意思大致如下:
三年前,右贤王抢劫汉朝边境,完全是受人诱惑而行的。至于这个事,我早就替你惩罚他了,那就是派他打西边的月氏国。阿弥陀佛,右贤王表现不错,不但拿下了月氏国,甚至还把楼兰王国等邻近的二十六个国家攻下。现在,这些国家也都和我们合并成一家,北方无事了。
既然这个事也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又是个误会,咱们汉匈两家嘛,又是亲戚,所以希望刘皇帝大人大量,不要放心里去。让我们尽释前嫌,重归于好,百年和好,做个好兄弟!
冒顿以上这封国书,与其说他是来和解的,不如说是来炫耀的。打心底里,冒顿摆明就想对刘恒说:北方二十六个国家够我抢劫了,也不怎么愁吃愁喝了,所以暂时不想跟你汉朝惹事了。当然了,如果你们非要惹,老子可以奉陪到底!
好你个冒顿,软硬兼施,机关算尽,还真不能让汉朝占得你一点便宜了。
这时,刘恒也顿然醒悟:原来长安的桃李开花,完全是冲着冒顿这封信来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吗?
话又说回来,要不要和解,不是由你冒顿一人说了算,也不是由刘恒一人说了算。只有双方都同意了,那才算数。刘恒召集三公九卿,开了一个常委会,讨论是打还是和。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和论证,结果是:和。
汉朝这帮公卿的一致意见是:冒顿刚统一北方,锐气当头,主动出击等于主动找打;再说了,就算是打下匈奴,得到的全都是大片盐碱地,顶个屁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台阶下,大家和气生财得了。
这个会果然没有白开,众公卿脑袋还是比贾谊清醒多了。当即,刘恒没有二话,也给冒顿回了一封信。礼尚往来,从来都是中国人的光荣传统。冒顿使人送信来时,还给汉朝送了几匹好马及马车。刘恒为了表示善意,送出比冒顿送来的那些土物产贵数倍以上的礼物!
并且,刘恒不忘在信里交代:右贤王那也是一时冲动,事情过了就算了,单于先生就不要责怪他了!
如果当时远在长沙的贾谊看到刘恒这封国书,或许他会马上仰天高呼:郁闷!简直是太没道理了!
事实证明,贾谊喊打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刘恒和冒顿刚度完一段甜蜜的政治蜜月后,冒顿竟然提前作别人间,乘鹤西去了。理所当然地,冒顿的儿子稽粥接班,当了匈奴大单于,号曰:老上单于。
而给汉朝带来大麻烦的,恰恰就是这位老上单于。
让我们回想当初娄敬主张和亲时,他是怎么对刘邦说的。他的话大约如下:要想汉朝边境无事,只能寄希望于冒顿的后代。因为,冒顿娶的是汉朝的老婆,冒顿生的儿子就是汉朝的外孙,哪有外孙狠心打外祖父的。
如果娄敬还活着,他就会马上发现,这真是天大的屁话!因为事实是,老上单于不但要打汉朝外祖父,甚至打你还没得商量。
匈奴新单于上任,汉朝又得一番忙活了。尽管从条约上说,汉朝和匈奴是兄弟关系,从辈分上说,汉朝是匈奴的外家。但是汉朝打心里就明白,条约不能当饭吃,外家不能当蜜喝。该拉拢的,还得要拉拢。就像和亲这事,必须继续奉行到底。
所以,老上单于一上任,刘恒就忙着选翁主。所谓翁主,就是宗室亲王的女儿。刘恒当然还是舍不得自家的女儿。但是,让刘恒万万想不到的是,选翁主竟然选出了一个留名史册的大汉奸。
此人,正是宦者燕人中行说。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必须有一个人陪同翁主前往匈奴,中行说不知祖上犯了什么事,偏偏被汉朝有关部门领导看中,要他陪嫁去匈奴。
在中行说看来,如果陪送翁主走一趟就回来,那是好商量的,凭什么叫他陪着出去啃一辈子的风沙?于是,中行说表示强烈不满,他对上头说道:“我不想去,可不可以派别人去?”
上头的回答是:“不行!你不想去也得去!”
这下子,中行说也火大了。只见他放话出来喊道:“好!汉朝让我一辈子不爽,我也要让你们不安逸。”
果然,中行说一来到匈奴,马上就向老上单于投降了。而中行说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帮助匈奴去中国化。
比如穿的,那时匈奴人都喜爱穿汉朝的绸缎。然而,中行说却对匈奴人说:不要赶汉朝这潮流了,这玩意儿一不耐用,二则需从汉朝进口,授权柄于人手,国之大忌。所以应该穿匈奴传统的毡毛皮袍。
比如吃的,匈奴人喜欢吃汉朝食品,中行说却说,汉朝那些玩意儿没什么好吃的,应该通通抛弃,改喝匈奴传统的奶酪。
比如婚俗,匈奴父子同睡一个毡房,父死,儿子娶后母;兄弟死了,活着的兄弟娶死者的妻子是:汉朝人认为这些都是不文明的,为什么不去掉这些陋习呢?
中行说却反过来教训汉朝人:你们见识太少了吧。匈奴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表达手足亲情,懂不?
中行说如此大张旗鼓地开展去中国化运动并保持匈奴人习俗,无非是为了不让匈奴依赖汉朝。不消多说,他做的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借刀杀人,以解心头大恨!
由此看,匈奴跟汉朝再次翻脸的日子,将不再遥远了!
二、御敌
让汉朝人忧心忡忡的匈奴狼灾,终于降临这片黄色的土地。孝文十一年(公元前169年),夏天,六月,匈奴沿着汉朝边境,不断攻击抢劫。
汉朝人并不知道,这仅仅是老上单于的试抢演习。然而,对于此次匈奴频频骚扰,有人已看出匈奴将有大动作的迹象。
这个人,就是太子刘启的智囊:晁错。
晁错,颍川人,为人刚正苛刻。早年跟随某大师学申不害和商鞅刑法,通晓文学典籍,因此被提为太常掌故。后来,刘恒发现满朝上下无人治《尚书》,又听说齐国有一个叫伏生的是旧秦时代的博士,平生靠治《尚书》出名吃饭。可是伏生目前九十有余,差不多成精了,要想征召,实在是为难老人家了。
于是,刘恒决定让太常派人去跟班学习。太常领导一眼就瞧上了晁错,便派他去齐国留学。晁错从齐国留学回长安,果然是个镀过金的人,满嘴跑的都是《尚书》。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晁错因此被刘恒提为太子舍人,门大夫,后又迁为博士。
博士晁错除了博采各家之长外,还有一个特长,那就是策论。
我们知道,策论是贾谊的绝手活儿。如果贾谊说他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然而,贾谊死后,晁错如果说他第二,一样没人敢说第一。套用狂人大师李敖的话:贾谊死后,汉朝策论第一名是晁错,第二名是晁错,第三名还是晁错。
我们找不到贾谊和晁错的交往片段,然而纵观晁错的一生,他的诸多思想仍然摆脱不了贾谊的影子,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都主张重农主义及弱诸侯主义。两人不同的是,面对北方来势汹汹的匈奴,晁错没有像贾谊那样跳起来喊打,而是提出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惊的建议。
晁错是这样认为的:匈奴就像黏附在汉朝背上那些吸血的虱子,不能打,也不能赶。只有唯一的办法:设立防火墙,防患于未然!
关于怎么防这个问题,要讲起肯定又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不过,总的来说,晁错防火墙方案大致有两条:第一,以夷制夷。匈奴人最厉害的是骑兵,然而就算是把汉朝所有骑兵加起来,还不如匈奴一个郡的兵力强。以弱击强,未战就可见输赢。所以,要想对付匈奴的骑兵,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引进外援,建立匈奴籍兵团。险阻地区,由外籍兵团出击;平原地区,由汉朝战车兵团和弓箭进攻。两者合一,互相支援,才可构成万全之策。
第二,募民实边。募民实边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大减少国家成本。道理是显然的,匈奴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只要是没饭吃,没衣穿就来抢,抢完就跑。于是,汉朝人要打他,农人不得不放下地里的活儿,商人不得不停下手头的生意,军人不得不背井离乡,皇帝不得不忍辱亲征。于是一旦匈奴来袭,整个国家上上下下都手忙脚乱,心躁不安。
这就是匈奴留给汉朝人的后遗症。晁错认为,要想治好这个后遗症,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励百姓搬到边塞居住。鼓励的办法就是:前几年的吃住穿行,通通无偿赠送。同时,奖励百姓开垦边塞,免其税赋。更有诱惑的条件还在后头:只要愿意搬往边塞,有罪者,赦其罪;无罪者,拜其爵。
这样,边塞居民,春来劳作,闲来吹风;战时则保家卫国,可谓是两全其美。
晁错实在是太有才了。真正的策论,不在于他能否让人心潮澎湃,而在于它的可行性。对刘恒来说,晁错的策论真是一场及时雨。于是他全部采纳,颁布实施。
孝文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冬天,刘恒强边政策刚刚实施一年多,匈奴就出乎意料地集体出巢了。
这一次,匈奴完全是有备而来的。老上单于率领十四万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翼攻击,攻陷了西北边塞朝那和萧关两地,猎杀北地都尉,把百姓大量的牛羊畜产一掠而空。
老上单于一路烧杀,一夜之间,匈奴骑兵犹如空降兵杀到了甘泉。甘泉,即陕西省淳化县西北,与长安的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公里左右。
美丽的长安城,犹如画卷铺展在匈奴人面前。老上单于仿佛要告诉刘恒,北方的冬风太厉害了,我们就是想不请自来,到城里来逛逛,顺便过冬来了!
浩劫!似乎从来没有跟刘恒离得如此相近!
此时,整个长安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恐惧犹如冬天大雾笼罩在整个长安城的上空。抢劫了,匈奴人要来抢劫了。我想,这应该是当时弥漫于长安城里最可怕的一句话。
一向忍辱退让的刘恒,终于被迫抽刀了。
汉朝首要任务是保卫长安,这个任务落到了长安警备区司令(中尉)及宫廷禁卫官司令(郎中令)身上。
刘恒任中尉周舍及郎中令张武为将军,调动一千辆战车及十万步兵和骑兵部署在长安城外,准备迎击匈奴。
另外,临时拜将,屯守三大重要战地。他们的名单和分别守卫的地方是: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屯守上郡(陕西省延安);拜宁侯魏遬为北地将军,屯守北地;拜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守陇西郡(甘肃省临洮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