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平散布的这个谣言,换成是别人都不会出大问题。如今距戏水封王都有两三年了,谣言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来?
况且,将帅猜忌,这是战争中的一大忌讳。彼此猜来猜去,你向东、我向西,就算再强悍的铁军也会变成废军,难道项羽就没看出这其中有诈吗?
好戏才刚刚开始。陈平乘胜出击,下一个目标,他瞄准了传说中的老人精——范增。
要搞定范增何其困难,他可是狐狸中的狐狸,比狡兔还像狡兔。要摆平项羽的这个军事教练,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等上天给他送机会。
这一等,就是四个月。从冬天等到夏天,这漫长而又短暂的四个月,只见花谢花开,物是人非,楚汉相争已进入白热化的关键时刻。
公元前204年,夏天,四月。
刘邦拼尽气力守住荥阳,这场拉锯战打得双方都筋疲力尽,刘邦已快顶不住了,他准备主动停战议和,割荥阳以东为楚,割荥阳以西为汉。
然而,当刘邦派使者把这个议案送到项羽和范增手上时,范增拍着桌子对项羽说了一句:“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如果今天你不急取刘邦,将来必自后悔!”
范增这句话像雷霆万钧,震响了项羽的耳朵。亚父说得一点儿没错,此时不打,还待何时,打。
于是,项羽再次增兵围打荥阳。顿时,荥阳被项羽围成了一个大铁锅,更不幸的是,刘邦本人就成了被架在铁锅上的一片待煎的生牛肉。
刘邦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煎熬,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煎熬。
但无论如何,也要挺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活路,别无选择。接下来的荥阳之战,项羽攻得激烈,刘邦亦在荥阳城内守得悲壮,双方就像煮黏了的肉一样,再次进入胶着状态。
当刘邦日渐绝望时,奇迹出现了。
项羽突然愿意接受谈判,并派使者至刘邦处协商议和一事。好好的牛肉不煎,项羽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停火了?
事实上,项羽变卦,不是可怜刘邦,而是他被陈平的反间计套住了脖子。
金钱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啊。就在这紧要关头,陈平频频使出黄金术,又在楚军中散布谣言,说范增劝项羽攻击荥阳别有用心。
谣言很快传到了项羽耳朵里,多疑的项羽惊觉,范增之前为什么执意要他速击刘邦,难道范增真的是别有用心?
谣言像病毒一样在他脑袋里纠缠着,无法解开。
但是,他马上找到了一个办法。刘邦不是发出了停战议和的文书吗?那就派使者出使汉军,以议战之借口,顺道摸摸刘邦的老底,如果发现有诈,再另做打算。
于是,再次被蒙蔽了双眼的项羽,便派出使者假装议和前往摸底。
毒蛇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陈平做好了诱杀的准备。
诱杀工具:一头全牛,素菜几碟;
方法:轮流讹诈。
一切准备好之后,项羽的使者也来到了荥阳,到了吃饭时间,只见陈平叫人热情洋溢地抬着一头喷香流油的烤牛,来到了使者的宴席上。
陈平手下这帮打工仔早就准备好了台词,他们对项羽使者问道:“请问是范增先生的使者吗?”
项羽的使者摇摇头,说:“我是西楚霸王派来的!”
抬烤牛的人假装大失所望,忙不迭地嚷道:“搞错了,还以为是亚父派来的呢。”
于是,这帮人就像演戏一样,抬着烤熟的牛肉像拜神走错庙一样,又抬出去了。好一会儿,他们重新上菜,这次换上的只有几盘小菜。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范增的使者吃牛肉,霸王的使者就只能吃凉菜。你们凭什么冷落霸王的人,却对亚父的人这般好,是不是范增那老家伙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项羽的使者丢下饭碗愤怒离去,临走时还没忘丢下一句话——你们就等着瞧吧!
陈平望着使者离去的背影,笑了。
天大的内幕也没有这个受冷落的内幕刺激人。当项羽听到属下向他哭诉荥阳这难堪而又耻辱的一事时,他猛然醒悟,亚父叫他急攻荥阳,原来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项羽当即向诸将发出新的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攻荥阳,抗命者杀无赦!”
悲哀的是,全世界都在谣传范增心怀鬼胎,独有范增还被蒙在鼓里茫然无知。
范增听到项羽突然发布停止攻击荥阳的命令,他屁颠屁颠地跑到项羽面前,说道:“你还不赶快攻城,再晚就错过机会了!”
项羽冷笑:“得了吧亚父,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吗?”
范增疑惑地看着项羽:“竖子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又听到了何方妖言?”
项羽又冷笑:“妖言我没听说过,不过我倒是看到一只老妖在我面前蹦跳!”
范增恼羞成怒,立即跳了起来:“竖子,你敢骂我,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赶快进攻荥阳,你死定了!”
项羽也跳起来,对着范增叫道:“够了,你别假装仁义了,我也告诉你,你叫我跑,我就站,你叫我攻,我偏退!”
范增的老牛脾气也使出来了,叫道:“好,你狠!你好自为之吧,请允许我告老还乡,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过问江湖中事!”
范增转身离去。
项羽背对范增,没有回头望一眼。
范增这次是真的走了。
夏天的风拍在他的脸上,竟有一阵阵灼热的痛。人生七十古来稀,几十年雨雪风霜,他到底收获了什么?他不过像一只老鸟一样,在这混沌的天空中转了一圈,如今又不得不沿着老路重新回到他的老巢。
范增前往的方向是彭城。然而当他行至半路时,老人家急火攻心,背上突然长出一颗毒疮。
但他仍然背负沉重孤独前行,他一路孤独地停,孤独地走,没有旅伴,没有慰问,空气里弥漫的仿佛全是阴谋者的怪笑和愚蠢者的悲剧。
他真的老了。
只有老了才会徒然生出这般毫无意义的感伤和悲叹,让天空下一场大雨吧!让他在雨里对着天空哭出眼泪和悲伤,让绝望的希冀从此作别这苍茫而古老的大地!
人祈天愿,闷热的天空果真下起了大雨。闪电划亮了黑沉沉的天空,雷声轰击着灰蒙蒙的大地,大雨倾盆而下,淹埋了范增沧桑的足迹。
范增昂首向天,张开双臂,他像一只在天空中挣扎了多年的鹏鸟,风雪一次次地剥蚀了他的羽毛,岁月一次次地打击他的斗志,谣言还总是让他无处遁身。
好了,不用绝望了,不必回眸了,就让这场大雨作一个痛快的了断吧!范增鼓足人生最后的力气,对着远方呼喊道:“苍茫的大地啊!让我与你一起长逝吧!”
范增喊完,毒疮病发,这具坚强的躯体在风雨中终于缓缓地倒下。风雨已淹没他的声音,大地也将深埋他的尸体,但历史必定会记住,有一个坚强的老人,他以无畏的斗志和绝望的智慧走完了他的人生。
二、再陷绝地
四月,范增离开项羽,五月,范增病死的消息就传到了项羽的耳朵里,他后悔了。眼泪和哀思根本就无法安慰他难过的心,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令人欣慰,那就是攻城略地,报复敌人。
项羽开始报复了。
被陈平离间忽悠的耻辱和激走范增的悔意像两股燃烧的火焰,冲击着他压抑的胸膛。他再次磨亮战刀高高地举起,五月的阳光轻轻地划过刀锋,仿佛响起了破碎的声音。
所有的战士都听好了,这个夏天的五月,将是见证你们勇敢的光荣岁月,历史将因为你们而震动千古。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将领能比项羽的号召更有震荡寰宇的力量,项羽一声令下,大地立即万马奔腾,红烟滚滚,战马的嘶叫声和战士的厮杀声排山倒海般地向刘邦的守地扑来。这是一股十二级以上的台风,这是来自海底深处最强悍的海啸,这是任何铜墙铁壁也阻挡不住的冲击波。
楚兵四面围击,驻守荥阳的汉军像一条蠕动的长虫,被一群张牙舞爪的红蚁逼进了战壕,进而又逼进了城门。
可怕的是,这群红蚁围住城门,正准备积蓄最后的力量冲破眼前这座最后的篱笆城!
所谓的反间计不过让项羽放慢了进攻的速度。现在,四万斤黄金也抛光了,楚兵强悍如旧,刘邦龟缩如旧,让一场冲锋破解这无耻的忽悠战术吧!今晚,将是见证死亡的最后时刻!
此时,荥阳城内的战士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晚餐,天空昏暗,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种恐怖的死亡的神情。
刘邦坐在破烂的作战指挥中心,一灯如豆,没有风,没有声音,房间里只听得见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这些人当中有陈平和纪信等人。
纪信我们比较陌生,如果说周勃和樊哙等人像一把四面出击的锋利军刀,那么纪信就是一面沉默的盾牌,站在士兵面前。
正因为如此,纪信的曝光率一直并不是很高,他最上镜的一幕是在鸿门宴上和樊哙等几人护着刘邦从小道逃亡。今夜,死亡的空气弥漫在荥阳城的上空,他已深深地吸进去了一口,如果没有预感错的话,这个庄重而光荣的夜晚,他将作最后的谢幕。
几乎每个将死亡当令牌挂在裤腰上战斗的战士,都有一个强烈的渴望,那就是,宁愿以死亡摘取应属于他们的荣耀,也不甘心做一个被贻笑千古的丧家之犬。
纪信也不例外。他知道英雄的荣耀和死亡的战斗永远都是捆绑在一起的,而能够战胜死亡去摘取光荣的人,那是少之又少。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晚的结局无论如何,他都将作为一块巨大的铺路石被搬上历史屏幕!
这时纪信说话了,他对狂躁不安的刘邦说道:“臣有一计献给大王,不知大王是否采纳?”
刘邦:“有何妙计,请说。”
纪信:“事情危急,请允许我假扮大王出城诈降,然后大王趁机从他处逃跑!”
刘邦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了一只萤火虫,但又不无担忧地说道:“这能行得通吗?”
死到临头了,行不通也要试试。这时陈平站出来帮腔道,如果刘邦愿意逃跑,他自有办法引开敌人,使其网开一面。
让刘邦逃跑只是中策,而既能让刘邦逃脱,又能让汉军守住荥阳城,这才是上上之策。这些陈平全部考虑到了,他演的就是上上之策。
不过有一个问题不得不注意,要想彻底骗过楚兵,刘邦这场投降仪式必须做大,做大就必须有人马,然而现在汉军多战死,又需守城之兵,哪来那么多陪葬之人?
这时,陈平已经想好了,没人就找人,男人不行,就让女人上场。
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当初萧何发关中父老,不管男女都送到战场,现在荥阳还有两千余女兵。这批娘子军该是到发挥光热的时候了,纪信扮汉王,女兵扮男兵,趁夜晚出城,这将是一场好看的大戏!
那个闷热的夜里,汉军突然打开东门,一行队伍缓缓而出。
汉军的行动马上惊动了楚军,他们像蝗虫和红蚁一样迅速行动,从四面八方集兵扑来。夜空黑如浓墨,星光和旷野互相交映,楚军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支队伍竟然是女扮男装,只隐隐约约看见后头一辆大车缓缓驶出城门,车上挂着一面大旗,这时只听见车里传出一个声音:“汉军粮食已完,汉王出来降楚了!”
纪信这句话,仿佛一个嘹亮的集结号响遍旷野,穿透空气迅速向四面八方传递,传到了项羽及每个楚兵的耳朵里。
投降了,终于投降了,楚兵欢呼雀跃,互相传告,将领们都不甘落后,全部带着队伍向东门集结见证这伟大的历史时刻!
就在楚军欢呼胜利的时候,刘邦命令周苛和魏王豹留守荥阳,他本人带着数十人警惕地打开西门一角,借着夜色护身,像逃命的老鼠一样迅速向远方遁去。
东门之外仍然呼声震天,项羽高高地坐在马上,等着刘邦下马跪拜。
然而,这实在是一支拖泥带水的军队,他们像蚂蚁搬家似的慢吞吞地挪出城来。纪信这是故意拖延时间为刘邦创造逃跑的机会,当纪信诈降的车停下,项羽看到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刘邦,而是一个打扮酷似刘邦的人。
项羽问纪信:“怎么来的是你,你们大王呢?”
纪信昂起头骄傲地说道:“汉王已逃掉了。”
又中计了。
项羽发疯了,刘邦是个老人精,他手下也是些小人精,竟然把威武不屈的西楚霸王当孩儿耍了一次又一次。
杀!不杀不足以解心头大恨,于是项羽叫人烧起一堆熊熊大火,把纪信丢到火里活活烧死!
战魂归去,项羽再次证明了火与铁的力量。他勒马城下,目光如火炬,仿佛一下子就能烧掉眼前这座残破的城池。各就各位,准备攻城!
此时,荥阳城里只有三个守将,他们分别是周苛、魏王豹、枞公。周苛和枞公都是刘邦的患难兄弟,唯有魏王豹是个变色龙。
大敌当前,城外的项羽是不足畏的,最让人畏惧的是城内的内奸。对周苛来说,魏王豹这个曾有过前科的人就是潜在的内奸,内奸不除,岂能安心守城?
周苛对枞公说道:“反贼之王,不足与谋。不如我们联手把魏王豹做了,免得有后顾之忧?!”
周苛这个意见是光明而正确的,枞公当即和周苛杀掉魏王豹,死守荥阳。
荥阳,对于项羽来说也就一眼之距,稍微发力就能踏破冲进去。但事实上,这却是一座石头城,而不是一座人肉城,项羽一直打到五月底,仍然拿不下荥阳城。
项羽火大了,坚强的城堡只会激发他勇往直前的斗志。当项羽重新调整阵势再次进攻荥阳时,东边传来了坏消息:彭越在后方对楚国的粮道搞破坏,使粮食无法运及荥阳。
多大的荥阳都没有粮食的事大,没有粮食荥阳城还怎么有心攻下来,项羽只好忍痛决定暂时放弃荥阳,回头教训破坏大王彭越先生。
六月,老天像发了疯似的泻火,大地焦渴,火星纷纷。这个月里,肝火攻心的项羽跟彭越干了一架,彭越抵挡不住,抬腿大吼一声,跑了。
赶跑彭越,项羽再次率军回到荥阳城下。
他抬眼望着残破的荥阳,城内余烟袅袅,西边黄昏的阳光刺得他的重瞳有点生痛。眼痛,心更痛,就是在这座不顺眼的破城里,一不小心让刘邦逃掉,更可恨的是那个叫周苛的人竟然像一块巨石般挡住了入城的大门。
看好了,火烧不掉的,就用铁锤砸。
项羽再次发飙了。这次粮尽兵疲的周苛终于顶不住了,楚军伴随着无边的怒吼踏破城门冲了进去,周苛和枞公同时被楚兵捉住押到了项羽面前。
项羽像一只猫似的看着周苛和枞公这两只垂死挣扎的活老鼠,他对周苛说道:“兄弟,你还是做我的将军吧,如果你肯投降,我就升你为上将军,并封你三万户。”
好一个上将军和万户侯!
钟离昧和龙且几乎为你卖掉一生,倾力杀敌,你又封了他们多少户侯?天下谁人不知你项羽是出了名的守财奴,竟然使此愚蠢小计骗取人心,做梦去吧。
周苛高傲地抬起头,冷笑着对项羽说道:“你还是识趣点,快点投降吧,你根本就不是汉王的对手。”
好心招降,竟然换来如此伤人之话!
项羽像一只被人故意拔掉胡须的老虎,立即咆哮如雷。既然周苛想做一名忠孝之士,那就成全他的大名吧。项羽很不客气地把周苛丢到锅里,炸成人肉油条,并一刀将枞公斩首!
三、在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
老实说,刘邦的确是个老油条。项羽满天下地追着他打,打得他自己都剪不断理还乱,他却像一个不倒翁一样,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地自动弹起。
更可怕的是,项羽越是打得猛,刘邦反弹得越是快,真是神了。
五月的那个夜晚,刘邦从荥阳西门胜利逃亡,一路马不停蹄地逃进了函谷关,躲进关中。
在这个乱哄哄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一个比关中更安全更舒心的地方了,没粮食,找萧何,没兵马,找萧何。刘邦几乎是光着身子逃回来的,萧何刚给他凑了一支队伍,他又蠢蠢欲动想要出关挑逗项羽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姓辕的先生向刘邦提出一个策略,他建议刘邦避项羽锋芒,南出武关,假装向东抄其老巢彭城,诱其南来。一旦项羽真来,就坚壁不出,缓和荥阳压力,同时命令韩信尽快消化北方战果,前来助战。由此,汉军几方分散楚兵,汉军也可以趁机歇息休养,待时机成熟,再反扑不迟。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策略。这招就叫游击作战,打不赢就跑,跑了再回来接着打,就是拖也要拖死你。
果然,刘邦带着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南出武关,一直走到了宛城。
宛城是一座不光荣的小城,却让刘邦有过一段最光荣的岁月。三年前,刘邦听张良一言回军绕宛城三匝之事,对他来说仍然历历在目。
然而时过境迁,世事沧桑,此时宛城非彼时宛城,此时汉王也非彼时沛公。当远在北边的项羽闻听刘邦出关时,他像一只闻到了不祥气味的饿狼,果然引兵南下拦截。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项羽刚在宛城驻军,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时,却又突然听说彭越又在后方破坏他的粮道。项羽只好留一支军队守住宛城,独自带兵杀向彭越。
刘邦和彭越这叫遥相呼应,搞的是让项羽疲劳的战术。项羽前脚刚走,刘邦后脚就加大火力打掉了宛城外的围兵,又趁机溜回北方重新占据成皋。
成皋?!项羽恍然大悟,又上当了。他东跑西奔了一个月,原来刘邦竟然是企图搞疲他的军队。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够了,想再多骗一次没机会了,干掉荥阳,下一个就是成皋!
项羽率军插向荥阳,又重新死死地包围了刘邦。
刘邦,看你还有什么骗招,如果你想活,就赶快长双翅膀飞出来,不然荥阳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跟上次一样,刘邦不能抵抗项羽的进攻,他也没有第二个纪信了,又没长翅膀,可他还是出人意料地再次胜利逃出荥阳城了。
刘邦是独自坐着夏侯婴的车跑掉的。夏侯婴的车技天下皆知,他载着刘邦悄悄地从成皋北溜出去,两人渡过黄河,直奔小修武城。小修武城,正是韩信和张耳的驻军所在地。
刘邦和夏侯婴没有立即去见韩信和张耳,而是悄悄地在城里找了一家旅馆潜伏下来。
刘邦为什么不去见韩信呢?他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谁都无法想到刘邦此时复杂而又恐惧的心情,彭越逃跑,荥阳和成皋统统陷落,关中更是不知被他搜刮过多少次了,想再刮一次,铁锅也得被刮破了。
也就是说,目前的刘邦基本上一无所有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曾经率领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发彭城的壮举,也只有在梦里才能重现了,他唯一渴望的是,韩信和张耳手下的这支部队能让他东山再起。
韩信不是萧何,他不过是萧何一手推荐过来的,对于这个人,刘邦心里一直没底。当初之所以提拔韩信当大将军,完全是冲着萧何的面子来的。
当然,事实证明给萧何这个面子是对的,没有韩信,刘邦就算不永远待在汉中,至少也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被关在汉中数星星过日子。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今天的韩信非彼时的粮食小官,中国整个北方基本上都是他的,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兵杀将、将杀王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是,刘邦曾派人唤韩信出兵荥阳,而韩信迟迟不见动作,难道这其中就没有问题吗?
这样说来,韩信是一个并不怎么可靠的将军,而刘邦又是一个很油的诸侯王,大家彼此彼此。事到如今,刘邦怀着一颗失败而畏惧的心来见韩信,他不得不提着一万个小心。
小心防范是对的,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哪!
第二天,凌晨,刘邦和夏侯婴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晚,偷偷地摸黑起床了。刘邦坐车,夏侯婴开车,两人挂着汉王使者的名号,直接驰入了韩信军中。
还没等士兵传话,刘邦和夏侯婴就像老鹰扑食一样,又狠又准地闯进了韩信的卧室,把韩信从床上掀下来,并把他身上的符印夺了下来。
符印,对于中国古代军队将领来说,那是比命根子还命根子的宝物。军队行军打仗,颁布军令,集结军队,属将和士兵从来都是认印不认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手中无符印,想调动一支军队,那也比登天还难。
同时,一个君王想废黜将领,第一件事也就是夺去他的符印,符印于将军,就像金箍棒于孙悟空一样,金箍棒被夺走,孙悟空就算想砸场也砸不起来了。
这一幕就像演戏,还没来得及彩排就正式公演了。
张耳也不能幸免,刘邦夺两人军权后,趁热打铁,立即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重新调整军队。刘邦升韩信为相国,同时,又命令张耳四处巡行,加强军备防守赵地,而张耳的军队交给韩信带去攻打齐国。
这时韩信和张耳如梦初醒,原来刘邦是独自打劫他们来的。
又是夺帅,又是调包,这就是刘邦的不寻常处。只一夜之间,刘邦摇身一变,从一个光杆司令又变成了有着数万军队的王。
刘邦就是这样一种人,在一个生存为第一需要的战争时代,当他强大到可以说话算数的时候,他可以拍着任何人的肩膀与之称兄道弟,甚至比亲兄弟和旧将领还要亲。但当他沦落得像只老鼠到处钻洞的时候,他也可以六亲不认、不择手段。
此时,刘邦刚在赵国站稳脚跟,驻守成皋的其他将领也纷纷弃城逃到赵地跟随刘邦,成皋随即沦陷。沦陷就沦陷吧,没什么了不起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失去荥阳和成皋算不上什么,只要有了军队,一切又都可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