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庄听得心花怒放,却很谦虚地回答道:“这哪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高祖帝和光武帝俩人,咱家怎能享受这美好时代。”
遥想高祖开国,汉武挥鞭,何等潇洒劲儿,都不能言表。光武几十年如一日,奔北走南,挽大汉于水火之中。今天,将汉朝大厦筑高加砖的,将是我刘庄。我刘庄,承前启后,不敢言卓越,但坚决不做一个啃老的平庸皇帝。
半年后,十一月,冬天。刘庄纠集兵力,第二次对外用兵。此次,重点对付北匈奴的右臂——西域。
西域三十六国,仅凭班超之力,当然是不能解决掉的。况且,北匈奴在西域扎根久远,其盟国根深蒂固,这次出兵,就是要拔几棵大树,奠定汉朝在西域的绝对威望。
出征主将是奉车都尉窦固,副将为耿秉。动用的全是骑兵,总共一万四千人。大军从敦煌郡昆仑塞出发,直奔白山。
窦固的目标是西域,而要过西域,必须经过白山。白山,即天山,我们还知道,这个鬼地方,向来都是北匈奴的革命根据地。所以,挺入西域之前,必须先把天山北匈奴的革命根据地扫荡干净。
果然,当窦固率军开进天山东段,又碰见了北匈奴兵团。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很不幸,有人又痛苦了。窦固的对手,还是上次被砍杀的那个呼衍王。但是,窦固今天没有兴趣跟呼衍王玩,他只将对手击败后,继续挺军向前。
前面才是窦固最想捕的猎物,它的名字就叫车师国(新疆吐鲁番市)。
车师,原名叫“姑师”。后来,才改名为车师。替车师国改名的,不是别人,而是汉武大帝。当年,汉武帝派赵破奴将军率军拿下姑师后,将它改为车师。形势不饶人,经过数年颠簸变迁,车师国分裂为前后王国及北六国。
车师前后两王,兵力不多,加起来就五千兵。可是这两王不好对付,车师前国与后国,相距五百里。五百里是个小问题,问题就在于,在它们之间,竟然横着高不可攀的天山。
天山海拔高达五千米以上,终年积雪。那时候,没有飞机,没有导弹,你要同时拿下车师前后两王,那不是一般的困难啊。
可问题是,西域之大,那么多国家,刘庄为啥不去拿别人的国家,偏偏要跟车师国过不去呢?
事实上,也不是刘庄跟车师国过不去。而是,这个国家太重要了。重要到什么程度呢?用时下很时髦的一句话来说,那是兵家必争之地。
它位于北道第一站,坐落于丝绸之路的要道上。东南通往敦煌,南通楼兰,西北通乌孙,东北通匈奴。就是这么个重要的点,匈奴人拼死拼活,都要跟汉朝抢,从汉武大帝一直到汉宣帝,从来没消停过。史称“五争车师。”
在汉朝最为强盛的时代,匈奴都要硬抢车师,可见车师一国,无论于匈奴,于汉朝,都太重要了。刘庄想打通西域,必须先解除北匈奴威胁,扼住车师的咽喉。
所以,拿下车师国,是刘庄的第二步计划,而这个计划又关系着整个大局。车师国拿不下,汉朝想控制西域,简直就是扯淡了。
无论是窦固,刘庄,或者是汉朝,对他们来说,车师国都是一个拐点。跨过去了,前途一片光明,跨不过去,功业遥遥无期。可是,天山海拔五千米以上,这是一道怎样的坎儿啊!
窦固就在这道坎儿上犯难了。他认为,车师后王国,山高水远,正值冬天,寒气杀人。所以,他准备弃远求近,先攻打车师前王国。
然而,窦固意见一出,有人否定了他。此人正是上次伐北匈奴时啥都没捞到的耿秉。耿秉,字伯初,长得人高马大。前面介绍过,他是名将耿弇之侄,从耿弇老爹算起,典型富三代。
从某种角度来说,耿秉跟班超有一比,两人都有共同特点,博闻强识,心大志大,渴望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班超,身处困境,仍然抬头仰望星空。此种精神,我们称之为追求;耿秉,站在祖辈的功业上,仍然寻找新的高度,此种追求,我们称之为捍卫。他是为捍卫国家荣誉以及英雄的尊严而战。
在汉朝的少壮派中,耿秉是个地道的鹰派主义者。他常常认为,中国不宁,其患在匈奴。要除匈奴,必须以战去战。所以,他当谒者后,常常在刘庄耳边吹着要打北匈奴。吹着吹着,就吹成了现实。
但是,让他心意不平的是,上次征伐北匈奴中,他竟然打了个空靶,啥功都没有。所以,此次作为窦固的副将出征,他建功之心比谁都急。
非凡之人,要想建非凡之功,必须走非凡之路。耿秉认为,车师前王是车师后王的儿子,拿下车师后王,车师前王必然归降。所以他建议窦固,来了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拣难整的去整,直接打车师后王去。
耿秉喜兵法,窦固亦喜兵法。然而,耿秉这个进攻计划,窦固却迟疑不决,不敢断然做决定。
耿秉瞧出了窦固的顾虑。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他必须抢在窦固前面杀将过去。于是乎,只见他怒吼一声,对窦固叫道:“不要犹豫了,我来当前锋,直接攻打车师后王。”
窦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耿秉猴急似的跳上马,率军向北边山里奔去了。
窦固不得已,只好紧跟耿秉,移师北上。事实证明,耿秉赌对了。
耿秉进车师后王国后,即纵兵抄掠,斩首数千,收马牛十余万头。好消息不断向后传,传到窦固那里。坏消息却不断向前传,传到车师后王那里,使他坐立不安。
车师后王告诉诸将,咱们出城受降吧。诸将默然同意,车师后王即刻率数百骑,准备出城迎接耿秉。然而,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就在这时,有一人快马奔来告知:先退回去,别急着出城。
听到此话的人,有人可能会猜到,是不是匈奴援兵到了呀?我告诉你,如果答出匈奴两字的人,都得零分。准确的答案是,驰马来报的人,不是北匈奴,而是窦固的人。此人名唤苏安,窦固身边的参谋官。
事情是这样的:司马苏安同志认为,这次攻打车师后王,耿秉冲锋在前,捞个大便宜。可窦固身为主帅,率军在后,只捞得末功,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他就打起了歪主意,想让窦固独吞这个大功。这才秘密派快马告诉车师后王,等窦固亲自率军到了,才可出城受降。
车师后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是失败者,投降谁其结果都一样。所以他很配合地又撤回城去了。可这时,耿秉却不干了。
窦固精得很,可耿秉不傻。车师后王这笔大买卖,是他先发现的,也是他第一个出来做的。他盯着这生意,就像苍蝇盯着血,一旦错过,功业无成。做了嫁衣裳还罢,还要替别人数钱,这是人干的活吗?就是抢,也要先于窦固前面把功劳抢回来。
耿秉等了半天,发现车师后王没按时出城报到,突然,他好像明白什么了。
他怒得披甲上马,率精骑跑到窦固帐前,跳下马叫道:“车师后王说好要出来投降的,竟然忽悠我们不来了。请允许我现在放马过去,把他脑袋砍下来见你。”
耿秉话一说完,又要上马。窦固吓得一跳,说道:“且慢,你一去肯定把事情搞砸了。”
耿秉却大声喝道:“受降如受敌,这活儿我揽定了。”话一说完,即跳马而上,冲着车师后王城而去。
此时,车师后王正在城里等着窦固大军到来。很不幸,他等到了一个坏消息——耿秉要砍他头颅来了。车师后王就差没晕倒,投个降都搞得老子左右不是人,汉人怎么就这么复杂呀。
最后,他决定出城,向耿秉投降。当他见到耿秉时,翻身下马,直接跑到耿秉马前,抱着马足痛哭,不知所言。说什么都不重要了,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耿秉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押着车师后王回营,骄傲地交给了窦固。
正如他所料,车师后王投降后,不久车师前王也开城向汉军投降了。
五、猛将
窦固拿下车师国后,即刻给洛阳打报告,请求恢复西域都护。很快,窦固的报告就被批准了。刘庄任命了新西域都护以及戊、己两校尉。
新任命的三人,都是陌生面孔。都护叫陈睦,耿恭为戊校尉,驻防车师后王所属金蒲城;己校尉是关宠,驻扎车师前王所属柳中城,每人各率官兵数百人,就地屯垦。
窦固办完事后,第二天春天,即被刘庄召回洛阳。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汉军撤退后,一场噩梦席卷而来。
噩梦制造者,就是窦固做梦都想扁的北匈奴。窦固后脚才离开西域,北匈奴单于前脚就踏进车师国来了。他首先问候的是车师后国戊校尉耿恭,我们知道,耿恭只有数百兵,而北匈奴气势汹涌,竟然率了两万骑兵来。
两万骑兵,换到今天,就是现代两万坦克。众多坦克在大漠中纵横驰骋,那种嚣张气势,除非神灵附体或霍去病再世,不然谁能抵挡?
果不其然,北匈奴攻打车师后王后,耿恭派三百兵前往支援。很快,汉军三百兵及车师后王,全部沦为了炮灰。北匈奴的骑兵,恶魔一般降临于车师国首都金蒲城(新疆吉木萨尔县南)外。
这时,耿恭出现在了金蒲城上。时间很快证明,眼前这个人,才是北匈奴真正的麻烦制造者。
耿恭,字伯宗,与耿秉是堂兄弟,他们都共同拥有一个伯父,就叫耿弇。
中国之大家族,但凡在某一产业扎根,就会发展壮大其产业链。商家出经商高手,文官出治世大才,武将则出斩敌悍人。耿家出身武将,三代香火不断,猛人辈出,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然而,凡事都有个例外。班超出身文官之家,投笔从戎,建功立业于千里之遥,此另类霸气之举,非常人所及也。
天下之大,凡是想到西域杀敌立功之辈,天生都是闯荡天王。和耿秉一样,耿恭也是一个不安分的种。他志大谋多,有人评论,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将帅之才。
何为将帅之才?即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挽狂澜于既倒,救社稷于水火之中。不消多久,北匈奴即领略到耿恭的猛人效应。
耿恭搬出了对付骑兵的致命武器——强弩。我们知道,强弩这玩意儿,威力强大,射程精准,相当于现代穿甲弹。只要中弹,管你什么型号坦克,全都要瘫痪。
为了加强弩的威力,耿恭还在技术上稍做了改进。工序很简单,就是在箭头涂上毒药。
接着,耿恭派人给城下的北匈奴传话:“你们可要听好了,人长眼,可汉朝神箭不长眼。凡中箭者,不死则重伤,等着收尸吧。”
北匈奴似乎明白了,耿恭以微弱之力据城,竟然还如此淡定,原来是他拥有让人无不闻风丧胆的重型武器。
当然,北匈奴不会因为耿恭两句话就吓跑的。从汉武大帝起,汉朝从没有放弃让他们长期喝西北风的念头。今天好不容易逮一机会复仇,肯定不会就此离去的。
好吧,废话少说,开打。
一天,北匈奴于城下叫嚣,准备攻城。然而,北匈奴杀声一起,转瞬就变成了乱声四起,悲裂的声音犹如鬼哭狼嚎,恐怖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案如下:都是强弩惹的祸。
北匈奴发现,耿恭的汉家神箭,果然不是吹的。无论是人或是马,凡是被强弩射中的,肌肉仿佛被猛烈撕开,血口大张,伤口即刻溃烂。于是乎,耿恭在城上强弩纷纷下,北匈奴于城下马嘶人惊,乱成一团。
更可怕还在后头。这时,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黄沙满天卷,天空一片灰黑。紧接着,大风裹着猛烈的大雨,也来凑热闹了。天不助,地不利,人不和,北匈奴全沾上边了。
这时,耿恭出城了。
耿恭犹如神兵冒雨出击,放开手脚,拼命砍杀。人少的砍人多的,那叫一砍一个准。这一阵神箭乱刀,北匈奴终于撑不住了。他们紧急调头,夺路亡命。
可是,这只是第二个回合。
耿恭知道,北匈奴亡命逃跑后,只要休整好,还会回来的。但是耿恭又认为,坚守金蒲城,不是退敌之计。要想跟北匈奴长期角力,必须移兵搬家。
搬往哪里?耿恭已经想好了一个地方。它的名字,就叫疏勒城。
有必要强调一下,西域有一个国家,叫疏勒国。但疏勒城不是疏勒国,疏勒城在车师后国境内,距离疏勒国还不是一般的遥远。两者之间,隔着天山,还隔着塔克拉玛干沙漠。
耿恭之所以选中疏勒城为屯兵之地,是因为这里有一样异常珍贵的东西。在荒凉的西域,没有比水更珍贵的东西了。疏勒城下,有一条溪流经过,天然的护城河。水能解渴,还能稍为拦住骑兵的攻击,是谓一举两得。
夏天,五月,耿恭抵达疏勒城。果然不出所料,两个月后,北匈奴狼又来觅食了。
既然来了,那就打吧。北匈奴并没想到,耿恭抵达疏勒城后,已经于城中招募数千人。北匈奴兵临城下,耿恭就放马出城,直接攻击。
这一战,北匈奴再次被击溃,各自逃散。经过两次失败教训,北匈奴这才发现,要想对付耿恭这等猛人,人多打人少根本不是解决问题之道。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智取。
香港黑社会题材电影里的大哥,常常感叹道,以前出来混的,都是打打杀杀;现在不行了,必须多用点脑子。无论什么时候,多动点脑子,还是比多动手脚管用。
事实证明,遇事多拍脑袋,还是管用的。北匈奴摸摸脑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对付耿恭的好计。
耿恭以为,靠着城外的溪河,就算与北匈奴斗到天荒地老也不怕。问题是,如果北匈奴把河堵住了呢,你耿恭靠什么来斗?没有水吃,不要说人,牛马羊,通通都要死掉。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军事漏洞。很不幸,北匈奴人已经狠狠地捏住了耿恭的软肋。
被汉军击散的北匈奴人,于疏勒城溪流上游集合,堵断河流。弄完截流工程后,个个心头都出了一口恶气。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失去了河水,耿恭能熬得过这个炎热的夏天。
北匈奴果然将耿恭命脉死死捏住了。数日后,疏勒城开始缺水了。这时,老天也不作美了,没有下雨,汉军找不到水喝。众人都想到打井,可穿井许久,井口深不见底,依然不见水。
这下子麻烦大了。
饥渴难耐的士兵,将马粪堆起来榨水汁解渴。要知道,在一个没有优乐美、可乐、雪碧的时代里,他们喝的不是马粪汁,而是毅力、坚强。在苍茫西域大地上,人是很难斗得过天地的。果然是这样吗?
耿恭不禁仰天叹息,叫道:“闻昔贰师将军拔佩刀刺山,飞泉涌出;今汉德神明,岂有穷哉?”
耿恭这话的意思是说,想当年,贰师将军赵广利征西域时,饥渴难耐时,拔刀刺山,都有泉水流出;今天汉朝恩威并行,德施西域,难道真的将我们困于绝境而不能自拔了吗?
不,路是走出来的,水是靠挖出来的;心才是最强大的地方,只要拥有信心,就会有希望。想到这里,耿恭修整衣服,朝着深井下跪,拜首祈祷。
耿恭那种对死的畏惧,以及对生的渴望表情,深深地打动了所有人。属将及士兵们再次拿起铁器,互相鼓气,继续朝深井挖土。
没挖多久,突然从井里传出来呼声——水,有水了。清澈的泉水,汩汩地流出。当第一桶水打上井时,汉军吏士齐呼万岁。
天无绝人之路,耿恭终于见证了生命的奇迹。等大家都解渴后,耿恭派人提几桶水,到城上泼泼。耿恭是泼给北匈奴人看的。他就要告诉匈奴人,你截我的水,却绝不了我的路。汉德神明,你们就认了吧。
北匈奴真的认了。
当他们看到汉军把哗啦啦的水,欢呼着从墙上泼下来时,顿然萎靡一片。神明,这是一批神明保佑的可怕之人。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地撤军了。
胜利,永远属于坚强不屈的人。包括耿恭在内,可能都以为,他们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只要用心开垦,未来将属于他们。
他们都错了。坏的日子,刚刚结束,更坏的日子,还在前头。不久,一个极坏的消息,将严重毁灭耿恭等人重建西域的梦想。
公元75年,八月六日。这个日子,距离耿恭在千里之遥的西域击退北匈奴仅隔数日。就在这天,对于一个曾经到西域战斗,或正在西域奋斗的将士相当重要的人物走了。这个人,就是赞助北伐匈奴,西征西域的皇帝刘庄。
刘庄崩前,留下诏书,不建寝殿,不设祭庙。一切从简办事,牌位就摆在皇太后阴丽华寝殿储放衣服的房间里。不张扬,忌奢侈,刘庄的一生犹如一句质朴的诗句:他悄悄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正如他悄悄地来。
汉朝人总结刘庄一生的政治遗产,有许多是可圈可点的,其中最为士人称赞的,可能就是两个“凡是”思想:凡是刘秀制定的规章制度,一律不做任何变动;凡是外戚,一个都不提拔。
刘庄崩后,太子刘炟登基即位,时年十八岁。八月十六日,刘炟给刘庄送葬,安葬在显节陵(河南省阵津县东南三十里铺南);十月二日,赦天下。
办完丧礼后,刘炟开始正式上班。他重新调整了班子,新任命了太傅,司空,太尉,录尚书事。一切都很顺当,宫廷平静,洛阳无事,天空晴朗,好一个惬意的天气。
谁也没料到,一场巨大风暴,正在静静地向西域移动。它搅乱了耿恭,洛阳城皇宫也被它搅得沸沸扬扬。
事先起因是,北道上的龟兹国叛变了。龟兹国联合西域一个小国,组成联军共同袭击车师,都护陈睦全军覆没。接着,北匈奴也趁火打劫,围己校都关宠于柳中城(新疆鄯善县西南鲁克沁城)。
不得不说,龟兹国叛变和北匈奴打劫,绝不是偶然,他们都是串通好的。为什么他们早不反,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集团式出动呢?
原因只有一个——刘庄崩了。
汉朝就像一个大公司,刘庄是大老板,而窦固、班超、耿秉、耿恭等等,不过是些高级打工仔。对北匈奴及龟兹国等来说,班超等高级打工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老板刘庄。老板说要投资西域,北匈奴抢生意,就只有挨打的份了。西域诸国胆敢有不支持投资的,估计挨打的份都轮不上,直接砍头。
刘庄老板很强势,打起人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可惜的是,他只活了四十八岁,死得太早了。
刘庄新崩,汉朝举国上下,都还沉浸于巨大的悲痛之中,这正是北匈奴和龟兹国等下手的绝佳时机。北匈奴已经打好了算盘,这次他们联合出动,只会赚不会亏。
因为汉朝新老板刘炟,今年才十八岁,乳臭未干,能有多大魄力?魄力不是天生的,而是历练出来的,刘炟还嫩着呢。知汉朝,莫如匈奴人。北匈奴真没有白跟汉朝打交道这么多年,这次他们没看走眼,刘炟的确很嫩,很嫩很嫩。
坏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北匈奴围困关宠后,车师后王见汉朝大势已去,也跟着叛变,和北匈奴一道出兵,准备收拾耿恭。
估计耿恭做过很多噩梦,但从没像今天这么悲惨。他在疏勒城坚守数月,粮食费尽,战士们连吃的都没有了。大家只好将盔甲煮着吃,吃怕了盔甲味,他们又将弓箭上的皮革煮着吃。
西域隔着洛阳城数千里,那时没有飞机,不能空降食物,如果要等到汉朝援兵来到,至少得撑数月。这数月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没人知道。一切只好听天由命。
耿恭上次被北匈奴断了水源后,他都没有绝望。然而这次,他真的看不到希望。经过数月坚守、顽抗,将士们斗气昂扬,没有一个人怕死退却。但是,不怕死的一个个都接着倒了,到最后,只剩下数十人继续玩命。
疏勒城里里外外,充斥着死人味。一种莫名恐怖的气息,在城里弥漫开来。这不是绝境,而是地狱,可怕的地狱。
世间无所谓希望,希望不在别处,而在心里。耿恭的心,就像鬼城里的一粒火星,在黑夜的寒风里摇晃着,随时都可能被吞噬、泯灭。
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这不仅是死对生的渴望,更是生命自由与绝对尊严的坚守。
北匈奴单于被耿恭顶天立地的精神震撼了。作为一名铁将,能够在战场上得到对手的敬畏,耿恭很知足。但是,他坚决不接受一切来自敌人的怜悯。只是这点,匈奴单于并不懂。
匈奴单于看到,汉朝援军遥遥无期,耿恭守得了今天,守不过明天。总之,骆驼总有被压垮的一天。但是,单于并不想将耿恭压倒,而是准备将它收拢。于是乎,单于派了个使者,出去跟耿恭谈判。
单于使者到了城下,对城上的耿恭喊话,说:“我们单于敬佩您的勇气,饶你不死。如果您愿意归附,就封你为白屋王,把公主嫁给你为妻。”
耿恭于城上一听,对单于使者笑道:“哟,有这等好事。那上来咱们好好谈一下吧。”
单于使者见有戏,兴奋得不得了,于是扑扑地就攀墙而上。然而,他一登上城墙后,马上就后悔了。
耿恭还没等他明白咋回事,直接把使者斩杀。更让单于吐血的还在后头,耿恭竟然把单于使者尸体架起来,在城上当烧烤烘着。
耿恭疯了,简直就是个大疯子。
单于也快要疯了。他增调人马,加大攻城力度。一晃数日又过去了,仍然拿不下城上那个耿疯子。
此时此刻,谁都要疯了。只是就看谁能撑得到最后。
耿恭没有被北匈奴单于逼疯,但是我想,如果他听到下面这个消息时,肯定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