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昕屿好奇的才一拉开浴室的门,便撞上一个马上要冲进来的人影。
“你怎么才……”叶劲枫抱怨道,突然住了嘴。
丁昕屿被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反复的打量,身体渐渐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她低下头,小声的说:“我的睡衣……在婷婷家……”
“可是我说过了,”叶劲枫说,“以后再穿我的衬衫,里面什么都不许穿。”说着在丁昕屿的惊呼声中抱起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要检查一下。”
丁昕屿洁白娇艳的身体在几束细碎光线的照射下散发着妩媚诱惑的光泽,多年之后又一次和这个人裸裎相见,丁昕屿克制不住的微微心慌。
她不敢面对那滚烫的目光,转过身体侧趴在了床上。
叶劲枫并不强迫她,只是轻轻吻上她光滑的脊背。
他的唇舌滚烫,又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酥_痒,丁昕屿不由耸了耸肩膀,两片蝶翼一样的肩胛骨也微微拱起,这变化被叶劲枫迅速的捕捉到,毫不迟疑的吻了上去。
“你看,”他低声说,“我早就说过我一定会等到这一天。”
丁昕屿深知接下来必定会是一番惊涛骇浪,不由紧紧闭起双眼,手指轻轻抓住了床单。
可是背上温柔的触感不多时便消失不见,再没有了下文。
丁昕屿不由的惊讶,立刻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脚踝,她吃惊的睁开眼睛坐起来,“别……留了好长一道疤……”
“没关系,让我看看。”叶劲枫低声说,修长的手指在那道曲折暗淡的疤痕上轻轻抚摸。
像一小根细细的树枝,有几根不规则的枝杈,在踝骨突起的地方打了个弯,就这么触动了叶劲枫的心。
“你真是个傻姑娘,就算是想念我吧,也不用把我的姓纹在身上啊,而且技术还真是不怎么样,只有树枝没有树叶啊。”
“当然没有树叶,”丁昕屿的声音微微颤抖,“你走了之后,就一直是冬天。”
叶劲枫不再回答,低下头去,轻轻亲吻那道伤痕,似乎用尽他最大的努力,弥补过去三载寒冬缺失的温暖。
他的吻顺着丁昕屿的小腿缓缓向上,没有终于重逢的急切,没有充满欲望的激情,只像是害怕漏过哪怕一点裸_露的肌肤一般,一点一点的吻,宁愿重复,不敢错过,宁静而且从容。
丁昕屿无力的躺着,任由他亲吻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有这么多已经被自己遗忘了的角落,有这么多只有叶劲枫才知道是怎样敏感脆弱的角落。
重又被他覆上自己的身体,丁昕屿眼中已经泛起水光,脸颊像是涂过最好的胭脂一般诱人,“你……你这是干什么……”她咬着嘴唇,小声的问。
“傻姑娘,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叶劲枫笑笑,“你可是博士生啊,我要干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么。”
说罢不等她回答便用力吻上了她的唇。
这才是熟悉的叶劲枫,丁昕屿忍不住想,不同于之前的悸动和颤抖,此刻他的唇舌,他的手掌,他的身体,才是记忆中最真是的战栗和疯狂。
叶劲枫不留余地的撩拨,她的眉目,她的红唇,她的锁骨,她的胸脯,她的小腹……
他的手指和唇舌有着和多年前一样的魔力,每一处,每一下,都只让两人更加滚烫,更加贴近,更加无路可退。
“不管你是不是忘了,我全都帮你想起来。”叶劲枫低吼一身,深深进入了丁昕屿的身体。
明明不是第一次,可依旧是难以忍受的生涩和痛楚,甚至还有一丝陌生。
然而不等丁昕屿惊呼出口,身体里便有一股情绪迅速的弥漫在她心头——那是一阵巨大的悲怆,一直在那里,只是之前从来不曾被注意,此刻终于获得最大的救赎,才发现曾经是那样的痛苦,刻骨到麻木。
叶劲枫如同她记忆中的一样,执着霸道不留余地,他紧紧握着丁昕屿的腰肢,艰难的开口,“我想过要温柔一点的,可是……”
话音未落便被丁昕屿仰头吻住,唇舌纠缠之间,她娇喘微微的说:“没关系,我说过了,温柔也好,凶狠也好,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你就好。”
叶劲枫闻言更加没有了顾及,更加放肆,更加有力量,只冲着那一个方向不停的冲撞,不停的折磨。
他眼睁睁看着丁昕屿紧紧咬着嘴唇摇头呜咽,直直盯着他的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温柔,依恋,乞求,不可遏制脱口而出的呻吟在房间里远远近近的回荡。
突然间叶劲枫生生停下,浑身的肌肉紧张的绷起,他俯视着丁昕屿,一动不动看着她,突然低吼出声,“丁昕屿,我爱你,我想念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丁昕屿无措的望着他,无力的点点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张了张嘴,却足够让眼前的男人看清楚她的口型,她说,我知道。
“知道什么,说出来!”叶劲枫用力抓着丁昕屿的肩膀,在她本已布满深深浅浅的印记的身上大力留下自己的痕迹,“你说出来!”
丁昕屿终于失声痛哭,声音干涩沙哑,“叶劲枫,我爱你,我想念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话一说完便立刻被吻住,随之而来的惊叫被叶劲枫悉数吞了下去。
嘴唇被大力的侵占,身体被大力的侵占,思绪被大力的侵占。
满眼,满心,满怀,终于又只是这个人。
丁昕屿用力的回抱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他的一部分,恨不得此生与他骨肉相连,恨不得自己变成祭品毫无保留的向眼前这个人奉上。
丁昕屿竭尽所能的温柔,顺从,驯服。明明娇柔的让人心疼,叶劲枫却毫不领情,一下更胜一下狠狠的蹂躏,像是恨极了她,更像是爱极了她。
他看着丁昕屿终于在自己怀中失了控,妖艳的绽放。他低吼一声,粗暴而大力的贯穿了她的身体,在她缠绵绮丽的尖叫声中死死抱住了丁昕屿,陪着她一起无助而喜悦的战栗。
原本就该如此,他本就理所当然深深镌刻入自己的身体,镌刻入自己的灵魂,镌刻入自己的生命。
多么的好,清晨可以在他怀里醒来,依旧是这张英俊逼人的脸,并且不用像在梦中担心眨眨眼他就会消失。
“早上好。”他说。
“早上好,”她回答,“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在巴黎。”
“我知道。”
“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就回北京,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帮丁海乔实现梦想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可是你现在不是在剑桥,你在读自己喜欢的专业,积极勤奋,成绩优异,你在为我们两个人美好的未来努力,我怎么可能让你半途而废。”
“不怕我再消失了么?”
“不怕,我看过你的护照,学生证,借书证,青年学生卡——除了结婚证之外所有重要的证件,你消失了我也能把你找回来。实在不行还有棉棉,还有我小姑,还有郑晓婷,还有你的校友录,还有你父母,我也去买一件铁灰色的西装去找你爸爸对暗号。”
“那么,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像七年前一样。”
“好,”叶劲枫紧紧拥抱住丁昕屿,轻轻吻她的头发,“其实我一直相信你。”
“我也是,我一直相信你,一直爱你,”丁昕屿埋头在他胸前,“将来,请让我一直这样。”
后记
一年后,北京国际机场。
一排排挨挨挤挤的人群,或兴奋,或急切,或面无表情的举一个写着名字的牌子,都没有一个是自己熟悉的。
丁昕屿走出国际到达的通道,在接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站定,爸爸,妈妈,还有叶劲枫,说好他们一起来接机的。三个人,应该是个不小的目标,只是为什么看不到,是还没有到么。
有人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肩膀。那人的手臂很有力量,紧紧的把她困在胸前没法动弹,耳边有人说话,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稳重,却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果然就到了,你怎么等在这里。”
爱情,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茫茫人海中早就有命中注定的那两个人,不论多远,不论多久,不论以怎样的方式,终会如此。
遇见,等待,无奈,悲哀,信赖,以及,
春暖花开。
全文完
番外一
秦文岳出生之前,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哥哥,是秦家长子长孙,被秦文岳的爷爷给予厚望,取名文渊。
几年之后秦文岳的父母也喜得贵子,老爷子更加激动,只是前一个孙子名字起的太满,不太容易有更大的文化造诣,于是想到了文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秦文岳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走过欧美的大片土地,他从来认为这个世界那么大,各处有各处的美好,没有哪里是最精彩最难忘——直到他到了杭州。
不是第一次到杭州,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她苍白,柔弱,明明精神不济,却始终有着那样坚强明亮美丽的眼神。
看得出来她是重病,可是却有那么优秀的成绩。
他们面对面的谈话,她的英音标准又好听,所有的元音都夸张的重重的发出来,活像一个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
她为了一瓶纯净水跟他说谢谢,她知道他的海外经历之后开玩笑说他们怎么还能带你玩儿。
辩论的时候她在他对面,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题目为难气愤,可是她那么倔强,一次次的站起来回答他的提问,坚持到最后一分钟,绝不轻言放弃。
演讲的时候她冷静平和,却震撼了所有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秦文岳忍不住赞叹。
只是,相信,说的是谁;那温柔坚定自信的目光,即使只有不多的几次,又落到了谁灼热的眼光里。
丁昕屿放弃保送,执意要考清华,于是秦文岳也拒绝父母的安排,不去美国念本科,考去清华和她重逢。
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经历了什么,不再快乐,不再闪亮。秦文岳不问原因,只是默默的陪伴,安静的等待。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一定给,只是她什么都不要。
秦文岳最讨厌演话剧的男人,很做作很娘,可是丁昕屿进了话剧团,他就也进去了。
这里似乎是离她内心最近的地方,她哭泣,她尖叫,她伤心痛苦,似乎不是为了剧中悲惨的人物,而是为了她自己。
不等秦文岳找到答案,叶劲枫出现了。两年共处的时光,终究还是抵不过那视线交缠的过往。
秦文岳伤心的离开,加州灿烂的阳光下,太平洋广袤的海岸线对面,是谁让他如此牵挂。
距离毕业还有几个月的时候他回到国内,命运终于微微偏袒他一次,不过几天就见到了丁昕屿,单身的丁昕屿。
那是他人生最快乐的几个月,丁昕屿犹豫,挣扎,心中对遥远的爱人念念不忘,可是她已经在自己身边,多么难得,多么珍贵,直到她说她还是不能接受他的那天。
到达MIT一周后,秦文岳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教授,那个白人老头笑呵呵的跟他握手,“我听说,我们本来应该在四年前见面的。”
“是的,”秦文岳点点头,“可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还是决定留在国内读了大学。”
“可是今天你还是来了,如果我们四年前相遇,你的成绩会比今天辉煌更多,你觉得遗憾么?”
“不,那四年的大学时光我觉得值得。”秦文岳回答,一切都值得。
新年的前一天,秦文岳到了纽约,明明酒店的落地窗外就是时代广场的倒计时牌,新旧交替时刻的所有激动和热情都可以尽收眼底,他还是结结实实站了五六个小时,找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新年到来的时候,巨大的水晶球从天而降,秦文岳虔诚的许下心愿,不论丁丁生活在什么地方,将来要做什么,请一定让她幸福快乐。
他打通丁昕屿的电话,暗暗期盼未来的这份快乐可以由自己带给她。可是,还是被拒绝了。
只是为了等一个不知去向的男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爱她的男人,她说,文岳,对不起。
一如他认识她的第一天,一如他陪伴她度过的每一天,她从来都是这样固执,坚定,即使无路可退,即使一无所有。
漫天飞舞的彩带中,情侣们幸福的相拥亲吻,秦文岳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拥抱他此生挚爱的女孩子。
她已经那么辛苦,自己怎么能让她再有那么大的负担,于是秦文岳说自己要留在美国,参与师兄的公司,身边还有不少热情的美国姑娘。
他只想让丁丁相信,他想通了,他不再等下去了,他会爱上别人。
她那么聪明,于是配合的回答,好,文岳,你加油。
Ipv6的出现,可以让世界上每一粒沙子都拥有一个ip地址,何况是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子。所以丁丁,你一定要幸福,秦文岳想,不然我一定能把你找到,不管到时候你身边有什么人,不管你还有什么样的借口,不管是不是尝试之后能够爱上我,我都一定要把你放在自己身边,认真的爱一辈子。
因为,我爱上你已经这么多年。
七年前,实在不该赢了她,秦文岳只在那样小小的一场竞赛险胜了丁昕屿,却从来没有想到,同时已经把自己的一生彻彻底底输给了她。
番外二
顾姗姗自小就被母亲耳提面命的教育,孩子,尤其是儿子的智商,四分之三遗传于母亲,所以找老公的时候切记不能招惹那些太聪明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婚姻中万事不操心的下场就是要面对一个同样清醒机敏的婆婆,原本省下的那些心思全都要用来处理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人际关系。
因此顾姗姗嫁给了曾泉,非清北的重点高校毕业,进了事业单位开始一份四平八稳的仕途,生活中没有大智慧,也没有小聪明,不高调,不耍派,为人谦和,人缘极好。
就是面对这样的一个丈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顾姗姗没能过上彻底甩手的少奶奶生活,却也没有想到同时还要应付一个深藏不露心思慎密的女人。
了解陈晓婉的人都知道她为人远远不像名字那样温柔婉约。
陈晓婉的父亲曾经是国民党的高官,早年把子女通通送到香港受教育。陈晓婉主修心理学,她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懂的,就是人心。
毕业之后她开始在广东一所高校任教,结识并且嫁给了政治系的年轻教师曾海洋,也就是曾泉的父亲。
几年之后,曾海洋决定改行追求仕途,陈晓婉毫无二话,放下著作等身的专业成绩,开始全心全意的支持丈夫。
曾海洋拿手的是和人交往的技巧辞令,而陈晓婉则能辅佐他对盟友以及对手最到位精准的分析,这样的曾海洋如虎添翼,无往不胜,刚过中年就已经在广东这片地方说一不二。
曾泉从小就知道,妈妈虽然是个家庭妇女,却拥有比任何人更加重要的地位。
因此陈晓婉此刻穿着纯棉的家居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头微皱,轻声道:“荒唐,你给我跪下!”
曾泉便一声不吭,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跪下去。
“那姑娘叫什么?”陈晓婉问。
“方莫。”曾泉小心的回答。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多了。”
“姗姗你知道么?”陈晓婉扭头问向顾姗姗。
顾姗姗只顾着一抽一抽的哭,摇摇头又点点头。
“别哭了,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陈晓婉言罢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道,“多久了?”
“差不多三个月了。”曾泉小声说。
“她想要什么?”
“她什么都不要。”
“那……”
“妈,不怪她,全都不怪她,是我喜欢她,我也很喜欢我们的孩子,所以您能不能……”
“住口!”陈晓婉握了握沙发的扶手,“你把姗姗当做什么,你不要脸我们曾家还要。”
顾姗姗非常意外婆婆这样力挺自己,因此忍不住更大声的哭出来。
“妈,我真的喜欢她。”曾泉艰难的开口,“方莫温柔,善良,体贴,从来都不对我大声讲话,我见到她的时候……就像是见到了小薇一样……”
顾姗姗和陈晓婉齐齐愣住。小薇,就是曾泉结婚之前那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朋友,传说中温柔美丽善良,除了家境贫寒再无任何缺点的女孩子,就是那个在荷园婚礼上,一个喝大了的男生讲出来的让顾姗姗最为尴尬的那段过往。
不待顾姗姗开口,陈晓婉便微微提高了声调,“所以呢,别说她像小薇,就算真的是小薇,只要我还活着,就别想进我曾家的门,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自不量力的女人!”
只要我还活着,这几个字在顾姗姗听来就是免死金牌,即使是公公曾海洋也不能改变,于是她擦擦眼泪,小声的说:“妈,您别骂曾泉了,他肯定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保证以后再不犯就是了,您千万别生气。”
陈晓婉深呼吸一下,靠回沙发里,“这样吧,再过两个月,我带她去医院找个可靠的人做B超,如果是女孩,一定不能留,然后给她一笔钱让她消失。”
“什么?”曾泉高声叫起来,“不行!”
陈晓婉并不理睬他,接着说:“如果是男孩,我会找个地方让她搬过去,直到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我们家会好好养大,但是她,给她一笔钱让她消失。”
“什么?”顾姗姗也高声叫起来,“不行!您刚刚才说这辈子都不让她进曾家的。”
“没错,”陈晓婉点点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取代你,但是孩子,是我们曾家的血脉,必须留在我们曾家。”
“那也不行,”顾姗姗反驳道,“我怎么能帮那个女人养孩子。”
“没让你养,我们来养。”陈晓婉回答。
“我不同意,”顾姗姗站起来,第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小老太太,第一次鼓足所有的勇气放了句狠话,“我绝对不能接受那个孩子,这个家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姗姗,”陈晓婉温和的说,“你和曾泉结婚三年,你们说要忙工作也好,说要出国留学也好,说自己还太年轻不想要孩子也好,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但是我们曾家必须有个孩子,尤其是男孩。他的妈妈是谁不重要,没有什么女人是不可取代的。我说过,”她定定看向顾姗姗,微微笑着说:“我最讨厌的就是自不量力的女人。”
顾姗姗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一夜没有合眼。
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难道就那么重要,她顾姗姗也不是生不出来,只不过她就是不想变胖变丑,从此被一个小鼻涕虫拖累着没了自由,现在想想不就是个孩子么,是个女人不就能生。
顾姗姗在电脑前坐下,翻翻文件夹,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这班上的也挺没意思,钱是不少,周围的同事也都和气,尤其他们院长,像菩萨一样供着她。
只要说是顾姗姗要参与这个设计,但凡知道她是谁家儿媳的,都抢着把项目送上门来,不管出的图纸效果怎样,一律惊为天人的称赞一番,该吃饭吃饭,该付钱付钱。
今天都这个点儿了,院长也没来,别人谁也不敢指挥她,众人手忙脚乱的就她没事可做。
顾姗姗随手翻看几个娱乐网页,突然小腹一阵绞痛,她低呼一声坏了,从抽屉里拿了个卫生巾,急匆匆跑进了洗手间。
果然是大姨妈来了,上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时候间隔十几天,有的时候两三个月,药吃了不少也不见效果,唯一能做的就是随身带着卫生巾,时刻准备着。
顾姗姗收拾停当,疲惫的坐在马桶上,不知道要做什么,忍不住发起呆来。
外面似乎有两个小姑娘进来,在洗手池旁边聊天。
“哎,下班之后你等等我哈,咱俩一起去买礼物。”
“行啊,乔院长真是命好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生儿子。”
“他肯定乐坏了,他盼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前面三个女儿,大女儿都上大学了。”
“不合理啊,怎么能差那么远。”
“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啊,老乔的老婆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得了妇科病,之后好多年都没怀孕,老乔又是死活非得要儿子的人,听说他外面小三小四的两三个呢,好像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要个儿子,他老婆到处求医,最后还是生了个儿子出来,这下地位稳固了。”
“老乔挺有文化的啊,怎么跟个农民似的,还非得儿子。”
“切,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是个男人,尤其是成功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想要个儿子,他们骨子里都是农民。老乔还是早年在国外呆过的呢,你知道他三个女儿分别叫什么,招娣,爱娣,准娣,女字旁的娣哦,特别乡土。”
“那他老婆不跟母猪似的,一直生孩子。”
“你以为呢,老乔也算是个大户了,要不说豪门的饭碗不好端呢。”
“啊,晴天霹雳啊,我一直想要就嫁个有钱人啊,难道我也要变母猪。”
“你倒想变呢,也得有人给你机会,变母猪怎么了,小S那样的照样一个接一个的生,切。”
洗手间的门打开又合上,顾姗姗还是呆呆坐在马桶上,这是哪里,这是在干什么,原本自己生活的全部只是那个清隽的男孩子,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北京国际机场,丁昕屿不厌其烦的最后一次叮嘱,“这趟航班直飞巴黎,到时候会有一个叫郑晓婷的女孩子接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非常可靠;休息一天之后,她会送你乘欧洲之星到伦敦,那里会有一个叫Ashia的女人等着你。不知道曾家有多大的势力可以查到你的去向,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隐藏你的行迹的办法,再折腾了你身体实在吃不消。”
“谢谢你,丁丁。”方莫低着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别担心,Ashia是个非常有能力的银行家,在你找到合适的出路之前可以一直住在她家,她女儿特别可爱,说是准备了好多玩具给你的孩子,等着它出生。等你安顿下来,Ashia会安排你去一些家庭做钢琴教师,可能会比较辛苦,但是收入应该不错。你已经过了前三个月,这趟旅程一定会平平安安。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丁丁。”方莫还是小声的重复,之后看看叶劲枫,“也谢谢你,只是我爸爸一定觉得很丢脸,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回去做司机挣钱。”
叶劲枫摇摇头,“靠自己的劳动吃饭没什么丢脸的,不过他确实岁数大了,我会让我同学关照他的,你放心吧。”
“怎么会丢脸,这世界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即使我们犯了错误他们也爱我们,就像是你,”丁昕屿把手放在方莫的小腹上,“如果将来有一天它惹你生气,你会不喜欢它么?”
方莫忍住眼里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不要想那么多,你把一切都还给了曾泉,不惜背井离乡,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你是这样勇敢的母亲,总有一天你的父母会谅解你,会为你骄傲的。”
“谢谢你,丁丁。”方莫说,“还有,忘了祝贺你们新婚快乐,你们的婚礼真美好,你们真幸福……”
“谢谢你。”丁昕屿轻轻的拥抱她,小声在她耳边说:“你也会有,你也会幸福,请你一定要相信。还有,我的毕业典礼在明年一月,到时候我去伦敦看你,别让我们失望。加油!”
方莫擦干眼泪,露出那张清丽的脸,之前的无措和担忧已经消失不见,她笑了笑,提起自己简单的行李,“你们多保重,再见。”
那么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直直朝前走去,前所未有的勇敢坚定。
叶劲枫搂住丁昕屿的肩膀,“老婆,过两年咱们也要个孩子吧,等他长大了我就告诉他,他的父母多么相爱,多么高兴有他作为我们生命的延续。”
“好。”丁昕屿转身拥抱他,“只要你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
他们相拥着离开,装作看不见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颓废狼狈,满脸的失落与焦急。
他急匆匆走到国际出发的大厅,盯着大屏幕上不断更新的离港航班信息,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他闭上眼睛,小心的不让泪水流出来,低声的说:“方莫,方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