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书,随意的坐下,我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等到傲蓝也坐下了之后,才说:“没关系啊,我也没怎么出过门,大概除了太阳见得比你多些,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他听了有些羞怯的笑笑,不再言语。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的坐着,屋子里只有蜡烛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直到我实在受不了开口打破沉默为止,傲蓝都在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单刀直入的问他:“你为什么跟着阿尘到北狄来?”
傲蓝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撇向左下方,一副思考的样子,想了好久,才说:“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学的东西太多,尘公子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其实,那天晚上他们本来是要放我离开的,是我不肯走,”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我能去哪里呢?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有。”
我细细的琢磨着傲蓝的话,被楚家关了这许多年的他,确实是如他所说的什么都没有,如是他那时一个人离开了,估计就好像一尾热带鱼被突然的放到了水塘里,挣扎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可是老实说我也不太相信阿尘会那么好心的放他走,费了这么大力气抢来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让他离开?欲擒故纵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的。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知道为什么会被关在楚家么?”我试探的问了问。
傲蓝有些悲戚的摇了摇头,说:“万叔有时候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从字里行间能听到一些,只是……打从有记忆起我就呆在地宫里,老实说,已经习惯了,也就不太想那些东西了。”
我突然感到悲哀,人都是有欲望的,而傲蓝,他的与世无争,他的天真纯洁完全是都是源自于他对外面世界的无知,因为无知,所以才会无所求。其实这样才更可怕,一个对外接一无所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情世故的人,冷不丁的接触到这大千世界,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欲望很容易就会把他撑的变形。
有些担忧的看着在灯下宛如一朵纯白茉莉一般清纯的傲蓝,我叹了口气,说:“这外面的世界远不如想象中的美好,你记着,你的来历对谁都不可以说,对外人要有戒心,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人这种生物,付出了就会想着要回报。对爱人也好,亲人也罢,心中总要给自己留出一块地方来,全然的信任就是受伤的开始。”
傲蓝似懂非懂的看着我,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我抬手抹了把脸,有点心虚,就好像是在一片雪白的墙上留下一个黑脚印的淘气孩童,满是心虚。不过,对着傲蓝这样的纯白少年,我想只要是女人就会母性泛滥的想要保护他,只是如果一下子说的太多,他反倒接受不过来,因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没关系,现在不懂就慢慢想,怎么也想不通就来找我。”
傲蓝点了点头,带着希冀如履薄冰般的问我:“那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我豪爽的笑了笑:“当然!以后谁欺负你,就来找我,我罩你!”
很明显的,傲蓝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罩’,不过听到我说当然还会来看他,便笑得像个孩子一般。我心中有些黯然,不知道这少年在不久之后会被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给染成什么样子。
踱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隔壁阿尘的房间开了一条缝,怀仲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说老三啊,这女人如衣服,你也不必太执着。想当初为兄在十四岁之前也不知道这穿衣服的好处。”
这个怀仲卿!说正经事的时候就用鬼方语,现在说道这种事情的时候居然就给我换成汉话,这不是明摆着说给我听的嘛。一把推开门,我阴着个脸,说:“我看就是因为之前你极度无耻的裸奔了十四年,现在才会变得脸皮这么厚!”
怀仲卿的脸黑了一下,站了起来,对坐在对面的阿尘说:“算啦,弟妹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说完还对着我抛了个媚眼,惹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擦身而过的时候,怀仲卿一把抓住我的手,一件温润的事物滑入我的手中,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随后飞快的扫了一眼阿尘,只见他一直闷头啜着一杯酒,根本没往这边看。
“你说,如果我告诉老三说你留着别的男人给你的定情物,他会有什么反映?”怀仲卿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我侧了侧头躲开他的呼吸,挑着眉毛,回了句:“你说,我如果告诉阿尘你那天亲我的时候用了舌头,他会有什么反映?”
怀仲卿讪讪的摸了摸下巴,闪身走了出去。其实打从那天之后我就发现他的下巴有点泛青,只不过我以为是因为他须发茂盛的缘故,刚才离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明显是被人揍的。塞好玉佩,我看着阿尘,犹豫着是该上去跟他说两句,还是干脆直接转身离开。不知是不是灯光昏暗的缘故,他唇上和下巴的地方都些微微的泛青,好像是胡茬,透着一股以前在他身上从没见过的颓废与孤寂。心里软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拿开他的杯子,说:“别喝了。”
他抬头看了看我,眼中带着些恍惚,笑着说:“刚才去哪里玩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去看了看傲蓝。”
阿尘‘哦’了一声,从我手里取走杯子又倒了一杯,我劈手夺了过来,杯中的酒液晃出来撒到手背上,传来一股剔透的凉意,有些不高兴的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阿尘轻笑了一声,眼神飘忽的看着我身后:“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若是明白了,大概就不会这样问了。可是……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皱了皱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以前没见他喝过酒,原来酒量这么差。“你醉了,上床睡觉去。”没好气的架起他的胳膊,想把他拉到床上。没想到他居然顺势把大部分体重压到我身上,我踉跄一下,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算站稳了。这家伙,看着挺苗条,没想到这么密度这么大!
我扶着他摇摇晃晃的往床边走,也幸亏他还没醉死,知道自己用点力气,不然我铁定丢他睡地板了。好不容把他弄到床上,单腿撑着,我越过他的身子去够里侧的棉被,冷不防的被他抱了个正着。本来就有些腿脚虚软的我,这下干脆直接跌倒他身上,压的他闷哼一声。我赶忙支起身子来,生怕压的不是地方……万一吐了……那我可得闪的快点。
迎面而来一只骨干修长的手,指间还带着淡淡的酒味,轻轻的抚摸着我的眉眼,顺着鼻梁滑上唇线。
“快睡觉!”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塞到好不容易揪出来的被子里。
阿尘闭着眼睛,喃喃抱怨:“你老是这么霸道!”
我霸道?我无力的看着这个躺着发酒疯的男人,最没资格说我霸道的人就是你!
就听他接着嘟囔:“记也好,忘也罢,你从来都没问过我……你笑得灿烂的扑到我怀里,再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连手都不曾挥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怎能这样惩罚我?”他说的悲悲戚戚,我听得一头雾水。
他睁开那双迷离的眼睛,那眼神太复杂,我被那其中浓厚的悲哀和爱恋震撼的无法动弹,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他缓缓的坐起身,摇摇晃晃的趴到我肩膀上,嗫嚅:“不过……没关系,你累了,便由我来,我来爱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的娃娃,我的璎甯。”阿尘抬起两只手,搂住我的肩膀,呼出的灼热气息带着酒香熨烫着我的脖颈。突然一卸力,带着我仰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费力的从他怀中爬了出来,头发蓬乱的瞪着他半晌,一把抽出枕头,砸到他脸上。他的头先是‘咚’的一声甩到床板上,接着从喉咙底部发出了一声‘咕噜’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谁是璎甯!?我努力压抑住心底的愤怒,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要是他敢把我当作别的人替身,哼!我一定闷死他!一把掀起被子盖到他的头上……不然,现在就闷死他算了,一了百了。
第三卷 天都篇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一行人准备翻越横亘在面前的雅拉达择山,宿醉的阿尘头一次因为起晚而最后出现在驿站外。我立在马车边看着他皱着眉揉着额角对身边的人交代着一些事情,身后怀仲卿鬼一般的冒了出来,嘿嘿笑着说:“怎么样?弟妹昨天跟我们家老三过得可还愉快?要我说,这酒可是好东西啊,既能忘忧,又能乱……”我头也不回的照着肚子就给了他一拐子,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爬上马车之际,才听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怀仲卿气急败坏的叫着:“弟妹!你跟老三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这个?女人太暴力会被男人嫌弃的,就算……”怀仲卿的话再一次被打断,阿尘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说:“开拔了,再不走,中午就到不了圣湖了。咱哥俩昨晚上的话还没说完呢,来,上车继续说。”阿尘说的轻松,可是我眼见着怀仲卿的脸越来越红,两只手死死的扒着阿尘的手臂,一脸的痛苦。
一上车,好不容易被阿尘放开了的怀仲卿便趴在车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些沙哑的抱怨道:“老三,你这是谋杀兄长!真是没天理了,亏得我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回报我?”
阿尘丢了个软垫过去,正中怀仲卿的脸:“别废话,昨个没事干嘛灌我?”
显然兄弟俩之间这样的戏码没少演,怀仲卿利落的垫好软垫,耸了耸肩,用鬼方语说了一句。
我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掀开窗帘看向外面,却被阿尘伸过来的手拦住了:“日头才刚升起来,有些冷。”扭过头去又对怀仲卿说道:“说汉语。”
“你确定?”怀仲卿挑了挑眉毛,一脸坏男人的模样。
“确定。”阿尘低头帮我整了整斗篷,往他怀里拢了拢。
“我看弟妹这两天不怎么理你,本来想帮你壮壮胆,给你个机会对弟妹这样那样。谁知道,一年多不见你的酒量又见差,前年还能撑上三杯,如今居然两杯就高了。不是我说你,老三,谁见过三杯都撑不住的男人?你这样还真是给我们草原男人丢脸!”怀仲卿机关枪一样的说个不停,好像生怕中途再被打断,说完之后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好大一口,满足的叹了口气。
虽然内心还在因为‘璎甯’这个名字而翻江倒海,不过听到这里我还是好奇的抬头看了看阿尘。不是吧?三杯就倒了?这……还真的没见过,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算是奇观了,就是我,也不可能就三杯倒的。
阿尘侧了侧脸,语带不屑:“酒而已,我只不过没有认真喝罢了。”
我和怀仲卿头一次极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长长的‘哦’了一声。阿尘抛了个媚眼,抬手摸着我的唇,轻声说道:“如果娃娃你来喂我,多少杯,都是醉不了的。”言语间是数不尽的轻薄,只可惜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小小的出卖了他一把。
怀仲卿在车门边极其不屑的哼了一声,说:“是还没喝就醉了吧。”
能让阿尘不好意思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即便只是微微红了耳根,也足够让我因为‘璎甯’这个名字而略显灰暗的心,明媚一会的了。突然很想看他脸红的样子,我转过去,贴上他的身子,在他有些错愕的眼神中笑了笑,抬起手抚上他的胸,缓缓的向下滑,垂着眼睑说:“阿尘,我想要……”
阿尘轻轻抽了口气,想要按住我那只搞怪的手,却被我灵活的闪开,只得低叱道:“娃娃,不要胡闹。”
一旁的怀仲卿也难得一脸的不自在,紧巴巴的说:“我说弟妹,旁边可还有个大活人呐,你……等没人的时候,私底下解决,好不好?”
我抵着阿尘的胸口,转过头去瞟了眼怀仲卿,没说话,那只手眼见着便要滑到阿尘的腰上,他挺直了身板向后挪了挪,那抹淡红果然从耳根很快的蔓延到脖子。
怀仲卿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很自觉的准备下车。身前的阿尘抓住我的胳膊就想把我往后推,不过我的手更快,一把抓住他腰间的软剑就抽了出来,由于动作太大,还差点扫到正扒在门口的怀仲卿。一时间车厢里鸦雀无声,只余我咯咯的娇笑。
“阿尘我想要这把剑。”我笑眯眯的看着眼前有些尴尬的男人,有些恶意的又问了句:“诶?你怎么脸红了?昨天的酒劲还没过吗?”
阿尘清了一下嗓子,没好气的夺回我手中的剑,别回腰间,说:“你要它做什么?”
“砍人啊。”我歪着头理所当然的说道。
阿尘拍了拍我的脸蛋,说:“你想砍谁,我会帮你动手的。”
“真的嘛?”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僵在门边的怀仲卿,他浑身一哆嗦,极其利索的溜了出去。
“当然,你想砍谁,就跟我说,不需要弄脏你的手。”阿尘把我往后移了移,好像生怕我一下又贴上来。
为难的看了看他,我说:“如果你受伤,或者死掉了,而又有人想伤害我怎么办?”
看到阿尘僵着一张脸,我于是赶忙继续说道:“我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我只是在说这种可能性。可能性你懂不懂……就是……”
“好了,一边睡你的觉去。”阿尘终于忍无可忍的用毯子把我裹了裹丢到一边。我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乖乖的闭上眼,心说:恩,一次搞出两个非正常反应,还不错。
雅拉达择山,在鬼方语中就是牛角虎峰山的意思,雪峰拔地沖霄,極像長了牛角的虎頭。东北方向貌似牛角的主峰玄武峰高约两千零一十七米。两座高高耸立的雪峰中间有一座相对低矮的山峰,峰顶有一座圣湖,终年烟雾缭绕温暖如春,是北狄人朝拜的圣地,也只有在这座山上赤狄与白狄人才有可能和平相处。
吃午饭的时候阿尘告诉我,由于去圣湖只能步行,所以车队会走另一条路先绕过去等我们。我奋力咽下一口肉铺,问他:“圣湖有什么好玩的?”
“玩?”怀仲卿一脸的被侮辱的表情,大惊小怪的叫道:“这可是鬼方族的圣湖,不是给你玩的。”
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哦’了一声。怀仲卿见了很奇怪的问道:“怎么?你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我看了看不远处那被白雾环绕着的圣湖,说:“我相信因果循环,我相信轮回,我相信死亡不过是另一个开始,那些我爱着的人们一定都快乐的生活在某处,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而已。而且既然生而为人,那么努力的工作,勤奋的学习不是比求神拜佛来的更加实际吗?我不是否认神的存在,我只是觉得做人还是应该要实际一些。”
怀仲卿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良久,才转过头去对阿尘说:“你心中的女人,果然都与众不同。”
沉了脸,我本想问问怀仲卿的那个‘都’字究竟是从何而来,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老实说打昨晚上开始我便有点不对劲,似乎对那个名字有些过分的在意了。这可不好,就算要跟他过一辈子,我可也没打算要把心也交给他,可就这两天的情形来看,似乎他已经开始渐渐的进驻到我的心底,不行不行!一定要守住最后的底线。心烦意乱的捅了捅眼前的火堆,在阿尘戏谑的笑问声中,含糊的答了句没事,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决定彻底忘干净昨晚发生的事情。
阿尘长臂一会搂上我的肩,说:“来吧,大哥要等着急了。”
“大哥?”我疑惑的看着阿尘。
他捏了捏我的鼻尖,说:“对,我大哥,也是你大哥,他常年住在圣湖边。”
我带着些好奇与阿尘和怀仲卿一起走进了那团水雾中,方才在外围吃饭的时候我就闻到了这周围浓厚的硫磺味道,而水雾中带着丝丝暖意,很明显附近有温泉,而且还不止一处。穿过雾区,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绿草茵茵、树影婆娑,小鸟儿在枝头欢畅的鸣叫跳跃,好一番明的春日景象,那湖面碧蓝碧蓝的仿若一面明镜,又好像一颗坠入凡间的宝石,悠悠的散发着光芒。
我惊叹于面前的美景,几乎忘了身边的两人。阿尘探过手来帮我解下斗篷,轻声的说:“喜欢吗?喜欢,我们以后就常来。”
我狂点着头,这样的地方,怎么会不喜欢?外面还是数九寒天,这里居然鸟语花香,果然是仙境。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着,住在这样一个仙境中的人,应该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吧?拉着阿尘的衣袖,迫不及待的问着:“你大哥呢?”
阿尘揽着我的腰,勾过我的脸,幽怨的说:“娃娃,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别的男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怀仲卿伸手就打了阿尘的后脑勺一下:“老三,你给我正经点!”
阿尘白了他一眼,仰首长啸一声:“大哥。”清朗的声音在湖面上一波一波的扩散开来。岸边树上的几只小鸟被吓到,猛的飞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抱怨着。
“大哥……住湖里?”我有些迟疑的问道,毕竟方才阿尘是对着湖水吼出来的。
“我倒是想呢,他们吵得很,住到湖里倒也清净。”不远处传来一个带着些微怨气的声音,温和中透着严厉。我举目看去,树影婆娑之间缓缓走出一人,身材修长,衣袂飘飘。行的近了,便见他长眉俊目,眉眼之间与怀仲卿颇为神似,只是多了一分稳重大气,少了一分轻浮焦躁。衣着也与这些天见惯的北狄传统服饰稍有不同,简单的白色交衽长袍上用银线绣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日光下隐隐的泛着银光,脖子上挂了一条骨链,零散的还有几颗绿松石。
“行了大哥,你就算睡到湖底还不是会被我们揪起来。”怀仲卿很熟稔的搭上来人的肩膀,却被那人一瞪,又乖乖的缩了回去。
“这位便是老三的良人吧?”那人温和的看着我,与方才瞪向怀仲卿的凌厉,简直是天壤之别。
“大哥……良人不是用来称呼女子的。”怀仲卿在一旁好心的解释道。
“哦,那便是拙荆了。”阿尘的大哥恍然大悟的说道。
我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映了,这样一个看起来文雅又博学,且说着一口流利汉语的人,居然不知道‘良人’和‘拙荆’的意思,这还真是……
我身旁的阿尘皱了皱眉,无奈的说:“大哥,拙荆的意思是我的媳妇儿。”
阿尘的大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知道他是你媳妇儿啊,我又没说是我的。”
阿尘再也忍不住的抹了把脸,看起来好像要解释一下,结果叫了一声:“大哥……”之后,顿了顿,只说到:“算了,你还是别说汉语了,我来翻译就好。”
阿尘的大哥挥了挥手说:“没关系,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我一定会请教你们,这叫什么来着?不耻下问?”
……好吧……其实要非说我们是‘下’……也没什么不对,谁让咱们是弟弟妹妹呢?可这也太破坏神仙大哥在我想象中的形象了吧?掰了掰手指,目前为止见到了一个色胚二哥,一个看起来精明实则迷糊的大哥,再加上阿尘这个妖孽一般的人物……老实说,我还真是很期待他们那个最小的弟弟会是什么样子?
第三卷 天都篇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阿尘的大哥——怀伯成住在圣湖边上一幢很简易的木屋里,里外不过两间,外间摆放着简单的桌椅,最精致的要算是占据了整面墙的一个黑漆描金药柜,一个一个的小抽屉粗算起来大概有将近一百个。
“拙荆莅临,真是让陋室蓬荜生辉。”怀伯成在我们三人灰的发黑的脸色中笑眯眯的说道。
我讪讪的笑笑,怀仲卿一脸受不了的说:“大哥,那是老三的媳妇,只有他才能叫弟妹做拙荆!还有……蓬荜生辉什么的,也不是这样用的!”
“哦?果真如此吗?”怀伯成搓着下巴,看样子真的是在思考怀仲卿的话。阿尘大概见惯了这样的情况,一手压一个的把他们俩按到凳子上说:“说正经事!”
他们叽叽呱呱的讨论起来,我又听不懂,只好在屋内闲逛。可我跟怀伯成又不是很熟,也不太好意思看的太仔细,晃来晃去的就晃到那个药柜前面,心想:药材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本想问一下,可回头一看,那三人好像正说到难处,一个一个的都是副晚娘面孔。算了,反正只是看看而已,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那些抽屉上一个标签都没有,看起来应该是只有主人一人使用,已经娴熟到不需要标明药材的位置了。我拉开一个抽屉随便抓了一把,是白花蛇舌草,推回去,又拉了几个抽屉出来,都是三七、二叶舞鹤草、五凤朝阳草之类比较常见的药材。稍微贵重一点的就是冬虫夏草或是老山参之类的东西。
心下觉着无聊,正打算出去溜达溜达,随手拉开最后一个抽屉,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我不由自主的‘咦’了一声。那是两块大概手掌大小的红褐色硬块,不算厚,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流出来的血液凝结之后形成的东西。这玩意对我来说不算稀奇,当初在揽苍院还是我让外公大老远从西南边找来的,只是这龙血竭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北狄也有龙血竭树?我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眼前的柜子似乎也变作白花花一大块银子。龙血竭啊!止血圣药!在赤狄和白狄偶有冲突的北地,卖给军队绝对是一大笔钱啊!